第一章 审美经验及其人生意义问题

“ 我可能发现科学问题是有趣的，但是它们从来没有真正抓住我。只有观念的和审美的问题抓住了我。”“ 一位今日的哲学教师为他的学生选择食粮，目标不是为了奉承他的趣味，相反是为了改变这趣味。” —— 维特根斯坦

第一节 审美经验与日常生活经验 第二节 审美需要的二重性 第三节 审美活动及其意义

第一节 审美经验与日常生活经验

一、审美经验的理论内涵

二、审美经验与日常经验的区别

一、审美经验的理论内涵 审美经验是审美主体在审美活

动中获得的感受和经验 , 包括生理和心理的全部感受 , 是一个逐渐展开不断走向深入的过程。

关于审美经验的理论内涵：

1 ，以身体为基础，具有深刻人生理学：触觉、听觉、视觉

2 ，人类的根基：经验的完整性、具体性思维 《野性的思维》

3 ，文化传统 《父亲》中的儒家文化传统 《向日葵》中的基督教传统

4 ，过去的经历和文化记忆

5 ，社会制度和美制度、艺术制度 交大湖边《维纳斯》《大卫》

6 ，自我的知觉、情感和想象、情感结构

7 ，主体对环境和世界的互相作用并最终达到掌握世界：经验的完整性

审美经验不是一种静态的结果或境界 , 而是一个由生理器官的感知经验向心理感受情感经验深化和超越的动态过程。

1. 审美的生理感官经验层（以身体为基础）

审美的生理感官经验属于审美经验表层 , 它包含审美感觉和审美知觉。

感觉是全部生活的生理基础 , 也是生活意义的生理载体 , 构成人们进行理解、想象和情感活动的基础。

知觉是对于事物的各种属性要素如形状、色彩、气、味、明暗度等属性组合成的事物形象的整体性的把握。

审美感觉和审美知觉合称审美感知。

审美感知是审美对象与审美情感经验之间的中介。

审美感知与一般的感知觉的区别： 其一，审美感知侧重于选择对象的形式属性。 其二，审美感知不是使主体沉溺于单纯的生

理性感受中，也不是把美感导向功利性的价值判断和认识，而是导向心灵深处的情感世界，导向情感的升华和净化。

“ 美是对象化的快感”——桑塔耶那

审美感知经验是审美经验展开的生理基础。审美感知的过程并不是随审美情感经验的展开而停止 ,相反 , 审美情感经验的展开有助于生理感官感知经验的加强 , 满足程度的加深。

2. 审美的心理感受和情感经验 人的生理感官和感知活动都具有一

定的社会性 , 它所联系的心理活动也具有一定的社会内容 , 能够激发各种精神因素 , 如情感、想象、联想、理智等因素的和谐复杂的活动 , 简单说这就是审美经验的心理感受层次。

审美心理感受具有层次性 , 是一个不断展开深化的动态经验过程：

首先 , 伴随着生理感受 , 会产生相应的心理反应。

其次 , 生理经验与情感反应之间的刺激反应模式 , 必然会使心理感受要求摆脱对生理感受的过度依赖 , 获得能动性和自由 , 进一步唤醒主体深层的生活经验和审美经验 , 趋向深化 , 从而向审美经验的层次超越。

情感、认识、想象是审美经验的三要素。

审美经验的主体内容是审美情感。

审美情感是主体在对审美形式的观照中体验到旧有的生活经验记忆时的情感反应 , 摆脱了狭隘的实用功利束缚 ,更具有普遍性 ,更深刻 , 也更深沉。

审美经验的过程中包含着认识的因素 ,审美认识因素融于审美情感之中 , 主体在审美活动中总能或深或浅地获得一定的对人生、社会、生命的感悟。

审美情感又是以审美意象为载体的。想象、联想的展开、审美意象的变换 , 就是审美心理感受的展开形式。

审美经验总是趋向人之为人的价值本体和意义本体。这也是是艺术和美所关涉的核心。人的生命存在不同于其他动物最根本的地方就在于人具有自我意识 , 在于人对自身生存以及世界意义的关注和领悟。

在这鞋具里 , 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 , 显示着大地对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 , 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的冬冥。

审美经验的展开形态 ,表现为各层次的相互诱发和推动。

对象客观属性刺激人的感官 , 主体获得生理感受 , 一定的生理感受引起一定的心理反应 ,与主体的经验结构同构 , 激发起主体的情感经验。

“气之动物 , 物之感人” ——刘勰

审美经验的展开 , 情感经验的萌动 ,提高了主体的审美兴趣 , 反过来也激发了主体感知器官的兴奋程度 , 使审美感知更深入、更细致 , 获得的表象更富有个性。

审美经验始终是一个复合的生理—心理经验过程。

二、审美经验与日常生活经验的区别

日常生活经验也有两个层次 :

生理经验 生理经验是人的机体对客观刺激的自然反应。生

理经验不仅仅限于对事物形象的感知 , 也不会长时间地观照事物的外部形象。

心理经验 日常生活中也存在着大量的现象 ,带给人的刺激大大超过了主体感知器官的适应域限 , 产生强烈不适应乃至痛苦的生理经验 , 使主体不得不进行感知转移。

功利性是日常生活的内在准则，因此，功利性也成为日常生活经验的特性。与日常生活经验相比 ,审美经验具有超功利性。

尽管存在着功利性的差别，但日常生活经验仍是审美经验的基础 ：

第一 , 审美活动中的生理感受是以生活中真实的生理感受经验为基础的。

第二 , 审美心理感受也是以日常生活中获得的情感经验的经验记忆为基础的。

最能体现审美经验本质的 , 是审美经验具有由生理层面向情感层面升华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性 , 是由人之为人的本质特性 , 由人之为人的特殊需要决定的。

分析凡高的《向日葵》

《向日葵》的日常生活性，与日常生活经验的一致性

色彩 铬黄色

造型 弯曲的 果实饱满的

《向日葵》中的变形，与日常生活经验的不一致性

平涂的背景

凡高的特殊技法

色彩

造型

象征联系 耶稣十三门徒 加凡高和弟弟

结果：日常生活经验的陌生化，形成新的审美经验

结论：

一，审美经验以日常生活经验为基础

二，审美经验的发生以日常生活经验的某种断 裂和陌生化为基本机制

三，审美经验不是形成一个封闭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经验，而是开放的，打通阻隔的，走向一种有深度的、更宽广的经验

四，审美经验是一种最理想的经验：符合人性、符合人的真实需要和高层的需要、达到完整性和一致性

第二节 审美需要的二重性（略讲）

一、需要的二重性二、审美需要的二重性三、审美需要的内容受到审美活

动的制约

一、需要的二重性

人的需要具有二重性，可以划分为基本的生理 -心理需要和高层次的自我确认、自我意识的需要。

1. 运动和平衡是人的基本生理 - 心理需要

( 1 )平衡是人的基本生理需要 运动使人摆脱单一和乏味 , 在运动和变化中首

先是维持人的机体感官的敏锐和兴奋。

平衡是生命体的另一根本需要 ,

是生命的根本原则。

运动和平衡都是生命体所必需的 ,两者都要求获得实现；

运动和平衡的需要永不终止地产生和存在 , 需要的满足也是一个不断实现的永不完成的过程 , 这个过程伴随着生命的全部历程。

( 2 )追求动态的平衡也是人的基本的心理需要

动态的和谐是人的心理的最适状态 ,能否维持心理的动态和谐也是判断心理是否健康的标准。

平衡和运动不仅是人的基本的生理需要 , 也是人的基本的心理需要 , 是理想生存状态的基本原则。

2 . 自我确认、自我实现的深层需要 维持动态的平衡是人的生理 -心理的基本需要，除此以外，人还有更高层次的心理需要和情感需要，这就是自我确认自我实现的需要。

美国心理学家阿伯拉罕·马斯洛( Abraham Maslow) 在《动机与人格》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需要层次论：

二、审美需要的二重性

审美需要，简单说就是主体要求进行审美活动的需要。审美需要也可以划分为两个层次 :基本的生理 -心理需要与深层的情感需要和理想冲动。

1 . 基本的生理 - 心理需要能够在审美活动中得到满足

在审美活动中 , 人体对平衡及和谐的基本生理需要在对审美形式进行审美感知的过程中能够得到满足。

审美形式具有满足人体基本生理 -心理需要的特点：

第一，鲜明独特是审美形式的显著特性。

第二 , 和谐是美的基本尺度 , 是审美形式的另一特性。

均衡、对称、韵律、节奏、秩序、有机统一是对审美形式的基本要求 , 这也是维持机体正常运行、维持心理健康的基本要求。

两个黄鹂鸣翠柳 , 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 , 门泊东吴万里船。

回顾中外艺术史 ,追求艺术形式的和谐与鲜明 , 一直是东西方古典艺术的基本创作理念。

总之，心理的基本需要对生理需要具有依附性，生理需要的满足是导致心理需要获得满足的中介。

2 . 情感需要与理想的冲动 情感不是无内容的情感，它总是对一定

的生活和环境的刺激的反应；情感又是历史的具体的，只能是具体个人的情感，所以情感中总是具有社会历史因素和特定的伦理内容。

情感经验的需要是通过向生活经验和审美经验记忆的回归和再度体验实现的。

理想是人的深层追求 , 具有道德性和情感性 , 它植根于潜藏在人内心深处的伦理需要。

理想还根植于人自我完善、实现自我的需要。

三、审美需要的内容受到审美活动的制约

审美需要是随着审美活动的展开 ,通过审美经验的获得得到满足。

审美活动是一种无功利的静观活动。

同样，纯粹的、直接的社会功利需求，如争权夺利的欲望，在审美活动中不可能得到满足。

人们对美善的情感需要和道德追求可以在审美活动中获得不同程度的实现和满足。

下次课讨论的问题：

1 ，举例说明审美和通感现象

2 ，谈谈《镜前的维纳斯》和《农夫的鞋》的社会意义 .

3 ，审美意义与人生意义的关系（建议大家读特里 . 伊格尔顿《人生的意义》

第三节 审美活动及其意义 经验与机体同它的环境（一种既是物理的，也包

括人类的环境）的相互作用有关，这种环境既包括传统的材料、机制，也包括直接环绕着它周围的事物。有机体通过自己本身的与获得的结构，负载着作为这种相互作用一部分的力量。自我既接受也行动，并且，接受并非像打在惰性的蜡模上的印记，而是由有机体反应与回应的方式所决定的。没有什么经验之中的人贡献不是决定事物实际发生的因素。有机体是力量，而不是一种透明物。

——杜威

关于《镜前的维纳斯》的评论：《镜前的维纳斯》这幅极为优美卓越的画 ,它是委拉斯开兹唯一最成功的女性画 .画家以充满节奏感的流动线条 ,塑造了女性人体美 ,如果以维纳斯身体环视一周 ,她的曲线起伏变化宛如一首旋律美妙的乐曲 ,上身高亢有力 ,下身平和舒缓 .大师素来善用透明凝练的色彩和精到的笔触去描绘复杂的肌肤变化 ,细嫩的肉体富有勃勃生机 ,充满了青春气息 .这是画家对人类自身美感的赞颂 .这寓世俗美于理想美的表现方式是富有创作性的，也是威尼斯画派中所没有的。这幅画标明了 17世纪西班牙艺术家人本精神的觉醒，也标明了 17世纪西班牙人文主义精神在绘画上的独特显示 。

《泰晤士》报有人撰写文章指出：“这幅画十分完美 ,既非理想主义 ,又不是浪漫主义的东西 ,而是绝对的写实 ,绝对的纯粹。画面的中心人物是一个背对观众的裸女维纳斯 ,她是青春与健美的女神 ,欢快与活力的再现 ,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是女性最完美的象征。从物质意义上讲 ,她已不再是罗凯比的维纳斯 ,而应属于整个人类 ,完美女性的代表。”

关于《镜前维纳斯》的分析：

时代：十七世纪西班牙宫廷画家，王权、宗教依然占绝对的统治性地位，但人文主义的因素开始出现，标志就是对身体美的表现。这幅作于 1650年的作品是委拉斯凯兹画的唯一一幅裸体题材的作品。

色彩：大色块强烈的对比，但是是和谐的，有一种交响的感觉，具体效果是暖色占主导。白色和墨绿在下（象征理性和宗教），肉色和红色在上（象征情感和世俗性）。这不是神，而是一个世俗化的美女。拉斐尔的圣母也是这种效果。

空间：这既不是神的和宗教的空间，也不是一个日常生活空间。这是一个艺术家创造的第三空间、潜在空间或者说虚构的空间。

构图（一）：首先的感觉是下降的，但又有大的回旋。立比特的形象及其意义：与神话有关，但指向世俗性。图面的中心是镜子。从构图的角度讲图面又是上升的，头部象征着精神的意义。

构图（二）：镜中的维纳斯是有衣物遮体的，在这个意义上她是现实的。镜中的维纳斯是被镜框框住的，表情是淡淡的忧郁，这里现实的复杂性、压迫性呈现出来。画中的维纳斯背对观众，也就是背对现实，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也呈现出来。此前的维纳斯大多是面对观众的。

变形：

在构图、色彩、空间关系等方面都有所处理、选择和强调，以女性的形体美为对象，表达出美的精神性、社会性和理想性。

由此可知，审美活动无论创作和欣赏，都是一个复杂的过程，绳索的意味。

一、审美活动的定义 审美活动简单说就是人们所进行的欣赏美、

感受美乃至创造美的活动。

审美活动的特点 :

1 ，审美活动是人的一种特殊的实践活动。

2 ，审美活动是人类从精神和经验上把握世界的方式之一，具有完整性、协调性的特点。

3 ，审美活动具有创造性。 4 ，审美活动即包括创作，也包括欣赏。

二、审美活动的过程 人们通过审美感知器官对审美对象进行审美感知，把握审美

对象的各种形式属性，唤起积淀在记忆世界中的审美经验和生活经验，在情感的推动下各种要素相互作用 , 审美经验不断深化，创造出情景、情理交融的审美意境，创造出蕴含着主体审美理想的审美形象，这个过程就是审美活动的过程。

从整体过程来看 , 审美活动是一种不断深化的动态结构 , 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

审美准备 审美展开 审美超越

1. 审美准备阶段

审美的准备阶段表现为主体的整个生理、心理机制进入一种特殊的审美注意状态。

审美注意就是审美主体以审美的态度关注对象，把握审美对象的形式属性和感性形象的状态，它是主体的审美态度和客体的审美属性相互作用产生的一种状态，表现为主体的感知器官和注意力指向和集中于审美对象的形象。

审美态度是指主体进入审美注意状态时，摆脱了功利或理性羁绊后的一种特殊的心理状态。

总之，在审美准备阶段中，主体和客体完成了角色置换，主体成为审美主体，客体成为审美对象，主客体之间建立了审美关系。

2 . 审美展开

审美展开阶段就是审美活动在生理和心理两个层次上同时展开、相互促进的过程。

从生理层次上来说是审美感知的展开，从心理层次上来说是审美经验的展开。

( 1 ) 在审美态度的支配下 , 审美感知器官集中对对象的形式属性进行完形的感知活动。

由于对象形式所具有的鲜明性、独特性 , 感知器官从形式上感受到强有力的新奇刺激 , 因而感知反应更为细致、敏感 ,并通过知觉本身的完形功能 ,概括地把握对象的形式结构 , 获得对事物形式的独特生理感受。

审美活动的深入 , 常常会发生通感的现象。

所谓通感 , 简单说就是一种感觉对另外一种或几种感觉的诱发 , 它表现为基于同一形象的不同感官的感知经验记忆的相互唤醒 , 有时表现为基于同一感觉经验的不同感觉形象的唤起。

当然，审美快感是主体在审美活动中的一种综合经验，生理上的快感只是审美快感的一个构成部分。

( 2 ) 审美经验的展开。

审美经验是指审美主体在审美感知的基础上 ,通过对感性形式的把握，唤醒并调动自身的生活经验和审美经验，在情感的推动下激发起丰富的想象和联想 ;审美感知所把握到的对象的形象，和主体的经验结构同构对应，浸染了主体情感、情绪内容，就形成审美意象和意境，从而获得悦心悦意的审美感受。

在审美经验中 , 想象和情感活动是相互联系的 ,表现为审美意象的生成。

审美意象是想象和情感的结合。

从审美心理的角度来看 , 审美意象的形成是移情的结果。

主体在审美活动中 , 把情感投入到对象的姿态形象中去 , 从而感受到风含情 ,水含笑 ,万物都有人的灵性和情感的那样一种心理机制 , 就是移情。

移情是审美活动中情与景相交融的一种情感活动方式 , 情寓景中 ,景中含情 , 情投入物象中就形成了意象 , 情寄托在环境中就形成了意境。

( 3 ) 伴随着审美感知和审美经验的展开 , 主体获得愉悦的审美感受。

审美快乐是主体的感知器官在审美活动中获得生理满足时的快乐 , 是机体处于舒适、和谐、放松、兴奋状态的愉悦经验。

3 . 审美超越阶段 审美超越阶段就是随审美活动的深入

展开和审美经验的深化 , 审美主体对生命和意义有所经验和感悟 , 并基于此建构个体的审美理想和审美形象。

在审美超越阶段 , 主体的归依经验有指向过去、指向心灵深处的情感经验记忆的特点 , 也有向上超越的特点。

正是在审美活动中对人生意义和生命价值的经验 , 使归依经验具有理想性 , 在审美超越阶段 , 审美理想的追问和建构是主体返回根本需要后的必然结果。

审美超越阶段的展开也表现为审美意象的展开 , 主体对审美理想的把握同样也是以审美意象为载体的。

审美超越阶段把握到的审美理想不是理性的真理或道德的教条，而是形象和情感交融统一的审美意象，或者说在审美意象中寓含了审美理想的因素。

审美的经验和感悟在审美超越阶段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审美超越阶段的经验 , 是对审美对象唤醒的本真的生存状态的经验 , 也是对审美对象的形象中寄寓的审美理想的经验。

下次课前讨论的问题：

1 ，形式和形式美有没有区别？

2 ，单纯的形式美有没有意义？

3 ，举例说明形式与情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