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終點站-The Terminus

Embed Size (px)

DESCRIPTION

慈濟大學傳播學系 第九屆畢業製作-李宜靜 李珮綺

Citation preview

Page 1: 終點站-The Terminus
Page 2: 終點站-The Terminus

生死兩字,一豎一橫;

.....

生死兩字,一豎一橫;迎生怕死,人皆有之。有了死絕,才有生甦,

面對死亡你想用怎樣的態度......

Page 3: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

Page 4: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

生死事大,「終點」行業異軍突起!

「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孟子口中的大事,如今成為求職者、生意人心中的大餅。

殯葬行業一直是臺灣傳統觀念裏「不乾淨」的職業。傳統觀念認為以此維生是家族事業、師徒相授或低學歷、天生

命格不佳者,對從事這一行的人來說,「是工作找上他,為了餬口而不得不做!」

傳統殯葬是以「區塊性」從事服務,舉凡聘請道士、找尋棺木店、紙紮店、花圈敬果等,每個階段必須由家屬自行

尋求服務;但,隨著時間與國人教育觀念投入,黑色葬儀面紗逐漸揭去,殯葬業已不復傳統刻板印象,開始走向品質、

客製化的「整合性」服務。更由於殯葬業「一次性」的特點,家屬對於往生者都希望給予最好的儀式與用品,這也是為

什麼殯葬行業產值會愈來愈高的原因。

根據臺灣趨勢研究報告,殯葬業總產值在二○一二年已經突破兩百億元,殯葬從業人員也呈逐年穩定上升,足見此

行業已成為求職者嚮往的就業區域。

二○○八年,政府將「喪禮服務丙級技術士」證照考試正式列為殯葬從業人員的必備條件,此舉一出,整合殯葬服

務的規定與水準薪資跟著水漲船高。二○一○年,政府更進一步推行國家級殯葬禮儀師的證照制度,在景氣不佳及媒體

爭相報導殯葬業薪資遠高於22K的情況下,新一代年輕人蜂擁加入殯葬業;許多大學更設立生死學系、老人服務事業管

理系,並將殯葬禮儀操作融入課程中,讓學生以此一行業作為就業考量之一。

行業興起 產值倍增

Page 5: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3

高薪背後的服務本質

當殯葬業成為新一代年輕人爭奪的就業大餅,令人開始好奇這群投入者對這個行業的工作環境與服務本質是否有一

定的了解?還是純粹受媒體大幅度報導高薪收入而盲目丟履歷呢!本篇報導將藉由三位從事殯葬行業十年以上的工作者

,講述殯葬服務的心境。縫合過數百具遺體的大體縫合師,如何利用鮮為人知的縫合產業助人,並繼續用這雙手煮出香

醇咖啡服務客人;守護亡者「家」的公墓管理員,如何因為一個信念從零開始學習管理,從冥冥中又獲得亡者給予的助

力;當木工學徒時接觸過殯葬,輾轉當義消又到駕駛靈車,投入二十年的殯葬業老兵,如何在這兩項看盡生死交接的工

作中,毅然決然簽下大體捐贈……

三位受訪者的職業或許非殯葬線上較為大眾所爭搶的就業圈,但是從他們親身處在殯葬相關行業的感受,道出對殯

葬行業的特殊經歷、看待死亡的觀念,及對殯葬行業的省思,過來人的經歷,既是殯葬工作者的記錄,也是能夠給予即

將投入新進者的引言。

Page 6: 終點站-The Terminus

人物速寫

The Terminus 終點站4

林煒星大體縫合師年齡: 55歲現職: 老師傅咖啡

若咖啡有香醇苦甘酸五種味道,那麼我的人生就是喜怒哀樂與分享。

林美惠

花蓮佐倉公墓管理員年齡: 47歲

當你不瞭解死的時候,你會覺得很可怕,因此只要我們拋開對未知的恐懼,把握當下的想法快樂去執行就不會停留在未知擺盪。

陳慶維

靈車服務員年齡: 57歲現職: 花蓮登景禮儀公司

服務過那麼多人,只有一句「虎死留皮、人死留名」,簽了大體捐贈卡,我對死亡看得很開。

Page 7: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5

被時代巨輪淘汰的職業

大體縫合師 林煒星

Page 8: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6

用這雙手替往生者做最後的服務

從一個外人,變成了內行人

午後的悠閒時光,走進一間明亮又舒適的咖啡店,咖啡香撲鼻而來,搭配著舒服的輕音樂,老師傅正在以純手工的

方式烹調咖啡,坐下深談後才發現,原來這位老師傅有不為人知、令人敬佩的過去──他曾經是位大體縫合師。

「咖啡有五個味道,香、醇、苦、甘、酸;而我的人生也可以用五種味道來形容,喜、怒、哀、樂與分享。」今年五十

五歲的林煒星,是曾經縫合過數百具遺體的大體縫合師,回想過去,他笑著說,歲月與人生閱歷會改變一個人。

林煒星並非殯葬體制內的人,也沒有相關的背景,只是年輕時在偶然的機會到醫院工作,慢慢從中學習到縫合事宜

。當兵時期他擔任軍醫,在國防醫學院受過訓練,對於解剖學有些許的了解,對人體構造並不陌生。

踏入縫合師這一途的契機,是十二年前的一件工安事件,往生者遺體的腎臟部位有傷口,家屬希望親人能夠完美的

離開人世間,當時的禮儀公司不知如何處理,便輾轉請他來縫看看。林煒星說,第一次的縫合經驗雖然害怕,但抱著一

種尊重死者的服務態度,當自己認真投入時心中就沒有雜念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之後,若還有這樣的需求,人家就會

找上他,請他協助。林煒星決定繼續試試看,這雙手,一縫就縫了十二年。

「我們的工作就是盡力讓遺體恢復成生前完整的模樣。」林煒星說,縫合師主要的工作範圍包含了縫合傷口、恢復

遺體的完整性,使壽衣能更加容易穿上。

Page 9: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7

縫合師算是一種密醫

林煒星服務的遺體主要都是開刀後傷口縫合得不好的,家屬希望能讓死者完美離開,才請他幫忙修復;另有一部分

是意外身亡造成遺體破損,需要加以縫合。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個案是九年前高雄旗山軍營火藥庫爆炸事件,這件意外造

成三位軍人死亡。這三位軍人就讓他處理了兩天,濃嗆的屍臭味和困難的遺體修復工作,讓林煒星幾乎休克。

縫合遺體相當耗時,一具遺體的處理時間通常需要花費上數小時,也需要極高的專注力,林煒星最高紀錄一天曾縫

過三具遺體。長期下來,讓他的身體開始無法負荷。即便如此,他仍有自己的的堅持,「縫不好就重來!」抱著滿足家

屬的期許和服務亡者最後一程的心意,林煒星認為他的使命就是要做到最好。

「現在所謂的密醫,就是在說我們,但現在已經絕種了。」早期日治時代到民國六、七十年間,醫生很缺乏,在醫

療人力不足的情況之下,若要同時開刀又要縫合,是處理不來的,因此醫師會另外訓練一批人當作助手,林煒星就是當

年曾被訓練的那群「密醫」。

在醫院學成技術後,這群人就到偏遠地區替人看病、配藥。在臺灣的醫療史當中,這群人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若

沒有他們,那些偏遠地區的患者可能就會飽受病痛之苦。但這群人因為不合法,所以是上不了檯面的。也因為沒有專業

的把關,讓密醫的水準參差不齊,有的學得很好才離開醫院開診間,有的卻是學了幾招就想賺錢。雖然這是個不合法又

有著風險的行業,還是很多人願意成為密醫。因為醫療這行業有利可圖,所以才有這群人的存在。

Page 10: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8

被時代巨輪淘汰的行業

「因為有需求才延伸出這個行業,醫師不願處理這些大體,才有我們這群縫合的人。」林煒星認為,因為人有各種

不同的需求,所以才會產生各行各業的人。當時的醫師,有的不願意處理大體、有的願意但卻沒有膽量,就這樣,林煒

星接觸到了縫合遺體這一塊,即使自己身為密醫,但他清楚知道,他也被賦予了一種責任。

從前,縫合師是一個獨立作業的個體,不隸屬於禮儀公司。縫合大體的工作是由殯葬社聯絡像林煒星這樣有縫合專

業的人來幫忙。現在的殯葬文化已不同以往了,「傳統都已經慢慢的被淘汰了。」林煒星語氣中帶著絲絲的無奈……

被淘汰主要原因有兩個。第一,因為時代在進步,人們的思想也跟著進步,傳統殯葬相關的行業都漸漸被現今的禮

儀公司給一手包辦了;現代人處理後事也已經習慣找禮儀公司全權處理,不再像以前一樣,每個分工都由不同行業的人

來做。第二,因為老一代的師傅沒有傳承,子女們不一定想繼承,於是這些老式的做法就漸漸的沒落。縫合這份工作關

係到利益,縫合可以有很高的酬勞,有時甚至一個小時酬勞可以高達五千塊,所以肥水不落外人田,很多人不願意傳授

給外人,會教的都是自己人,但自己人又不一定想學,才會讓這些傳統被淘汰。

不過對於禮儀公司,林煒星也有個不一樣的看法,「他們做得很好,而且價錢方面我覺得不會亂開」,在以前鄉下

地方有個俗稱「土公ㄚ」,時常對家屬亂開價錢,可說是漫天喊價,有個動作就會要求加紅包,「他們每天約三五個人

在那邊停柩,在那幀星裏面,給你油漆一下,沒事要一個紅包,這是很不好的。」現在的禮儀公司分工很細,不會發生

以前那種開價問題,開價很透明、公平,他認為這也算是一個好的發展。

Page 11: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9

當前殯葬業的真實與虛幻

過去,殯葬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現在,殯葬卻成為了人們心目中最搶手的行業。

對於這現象,林煒星認為事實與此不完全契合。不是每個殯葬工作都是個高薪的行業。他明白「死亡」是一個很大

的商機,也是一個很大的事業,有生就一定有死,尤其現在出生人口少,普遍老年人口多,死亡率增加,何況現在工作

不好找,22K實施後薪水越來越低,這個行業在薪水上比一般還高,於是讓死亡這塊大餅變得炙手可熱。但是不能只聽

見這些表面的誘因,要看見殯葬業背後付出的心力與辛勞。他指出,從事禮儀的人很辛苦,薪水高是因為辛苦、工作時

間又長且不穩定,不分白天黑夜都要處理,且殯葬人是要負責很多事情,包括葬儀的程序、遺體的處理、儀式的安排、

還需要協助家屬撫平情緒。

  另外,現在業界需要考禮儀師執照檢定,檢定通過後才能投入殯葬業。林煒星則認為考執照是機制,但不是絕對。

舉例來說,有駕照的人不一定開得好,不一定敢開車上路;沒有執照的人,反而還開得更好。這例子套用在禮儀執照上

也一樣。不過,他認為有這個機制是好的,做禮儀當然要有執照,才有最基本的常識去幫人服務。但是,他也提到,若

投入殯葬葉只是為了想賺錢,他是不建議的。因為這一行辛苦,需要用心去了解葬儀。當然,對遺體尊重這個最基本的

要求是絕對要的,比對活的人還尊重,這就是他們的專業。

Page 12: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0

看盡生死,參透生死

縫合師這個行業,林煒星認為畢竟不是一份光明正大的工作,雖然不犯法,但總會讓大眾對這份工作有些偏見。他

說大眾對於他的手有著正、反兩面的觀感。

林煒星曾經接受過電視採訪,之後卻遭網友和觀眾留言批評,「網友在討論說我用這雙縫屍體的手在煮咖啡給人家

喝」,其實這些負面的聲音,他都能體諒,因為他知道有些人因為宗教和傳統的迷信,會認為他的工作是不好的、不乾

淨的。甚至也有親戚不諒解他的職業。但相反的,他也獲得了一些正面的回饋,朋友們支持、讚賞他是在做一件善事,

替人處理困難的事情,也有網友也會替他反駁那些批評他的人。不過,隨著時代進步,知識的增長,現代人對於生死越

來越開放,原本反對的親朋好友因為觀念的改變,慢慢接受了這個行業,也開始認為這其實是在做一件好事!

歷經這十二年間,林煒星不論是在醫院服務生命,抑或是在服務亡者,面臨這麼多生死的場合,看盡家屬的悲痛,

對於生死,林煒星有著自己的想法。

「若要為死亡下個註解,您會怎麼解釋呢?」當被問到這個問題時,林煒星則毫不猶豫地說出「死了就甚麼都沒了

,死了還永遠在的話,那不就是整個都爆滿了嗎?」認為死亡兩個字就是go to the majority,就是去多數人那邊,從

小不怕鬼不信神的他,雖然不迷信於宗教信仰,但還是保有傳統祖先的固有觀念,祭祀祖先等等儀式他還是會遵守,不

過他仍認為死亡就是死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像外國人所說的塵歸塵、土歸土。

縫合師,「正、反」兩面的手

Page 13: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1

「生死很無常,下一秒鐘會怎樣不知道。」林煒星表示,他從不害怕死亡,死亡對他來說是個必經的旅程。他認為

對於死亡有顧忌的人是因為與情感有關,捨不得死是因為還有愛的人在這世上,放不下牽掛所以捨不得走。

但他也提到,看過這麼多人的死,他更覺得生命無常,人要活在當下,人們雖然知道及時行樂是重要的,卻總是做

不到,因為傳統的觀念總影響了人現在做的一切就是要為以後打算,漸漸地將生命浪費在工作和節制,「死的時候會很

後悔當初怎麼都沒有享受到。」他體認到人死了不會剩下什麼,人生苦短更要好好去享受,對他來說,充實生命是最重

要的。

Page 14: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2

冢人

公墓管理員林美惠的人生故事

Page 15: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3

冢人職業的轉變

騎往景色優美的佐倉步道,一丘丘墓區映入眼簾,伴著一叢叢高大雜草。對於忙碌的現代人來說,一年才一回掃墓

除草,若非平時請人看顧、修剪墓地,恐怕親人墳前草已經高到難以辨識了。就像古人安排墓大夫看守階級的墓塚,藉

著人力巡防,能夠避免宵小挖墳掘墓打擾祖先。職業因需求而生,替我們守護祖先墳地的人,現在被稱為公墓管理員。

林美惠,花蓮佐倉公墓管理員,今年四十七歲,投入管理十六年了,望向外頭二十三甲的墓地,林美惠從零開始學

習,就因為「我很尊重每一位亡者,我把墳墓視為祂們的家。」

小康家庭出身的林美惠,父親是公務人員,母親是家庭主婦。原本擔任托兒所保母,卻因為一個「心願」讓她從看

顧哭鬧的嬰兒小孩,轉職看守清靜的先人墓地。如此大的變動,讓旁人大惑不解,林美惠卻悠悠的說:「我希望沒有人

拜的無名氏,都有人拜、有個安穩的地方。」

原來保母的工作地點恰巧鄰近花蓮市公所,先前的管理員因病而無法繼續工作,市公所的人便詢問林美惠是否願意

承擔這一職務?面對突如的因緣,她心想:「這邊薪資高於保母工作,況且還可以幫助無名氏。」考量現實問題與心願

的實行,林美惠決定去爭取這份工作。

「也可能是冥冥之中好兄弟在召喚我」,至今回想起來,她語帶玄意說:「早上才剛暗自發願,倘若我得到這份工

作就吃素還願,過沒多久,下午就接到錄取通知。」林美惠很堅信是因緣使然,沒有忌諱,有的只是想著如何回饋。

實踐心願的契機

Page 16: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4

萬事起頭難

這一轉職面對的是全然陌生的環境,沒有經驗的林美惠只得靠自己摸索。平日上班負責巡墓園及清明節、中元普渡

祭典儀式,並協助起掘(撿骨)與禁葬(禁止公墓下葬)事宜。

民國八十五年剛到職時,林美惠手頭上並沒有任何公墓的相關資料,她開始化零為整動手記錄及規畫,將公墓劃分

第一至第三個墓,標名A、B、C三區。一筆一筆地細數著:「A區是十甲地,B、C區則分別是一點四甲地與一點七甲地

,其餘剩支游濫墾、濫葬的約有九甲地」,偌大區域相加約莫二十三甲地。

「就是這樣一個人傻傻笨笨的做。」墳墓照相編號、抄墓碑等工作,看起來猶如政府替各戶別上門牌號碼,林美惠

也替往生者掛上了一個「家的號碼牌」。雖是份內的例行性工作,但得花費不少時間。林美惠笑著說:「剛來的時候,

我從來沒有在這邊接過電話,沒空啊!」每項工作都有制定的程序,例如有家屬要撿骨,市公所就必須先發公文,經過

輔導員陪同查墓地,且建檔完成後才能進行起掘的動作。

民國八十六年,碰到公墓大遷葬,林美惠需要幫榮民管理之家、農民之家、仁愛之家進行起掘墳墓的照相工作,起

掘前、起掘後與火化及裝骨灰罈時都必須有照片存檔。細鎖工夫,得要一步一步來,她還撥出假日時間,義務服務殯葬

事務。同時,林美惠也專於進修,擔任管理員期間考取了「廢水技術師」、「毒性化學物質檢定師」、「看護執照」、

「公共安全執照」、以及「丙級禮儀技術士」五張執照。在風靡考照的現在,她這樣的表現還真是驚人!

林美惠是資源工程系出身,將讀書看作玩樂般輕鬆,從無角逐心態。她有個想法,「若心裏愈想著競爭,就愈容易

Page 17: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5

產生恐懼,也就代表著無名。」因此了解這一切後,自然會戰勝無名,

投入公墓管理並不是一路順遂。曾經,林美惠也面對旁人拋出的質疑說:「你一個大專生為什麼要來顧墳墓?」是

啊!仔細一想,這就是外界對殯葬行業的看法吧!以前,從事殯葬者大部分是家族事業、低學歷者,甚至於天生命格不

佳,他們都免不了被人打量一番。

因為殯葬工作在臺灣傳統觀念中,本就屬於較低階層且不乾淨的職業。但是,林美惠卻只回了一句:「我來這邊純

粹是要還我的願。」她不認為這是份傳承的職業,只覺得能幫多久就多久,簡單而有力地表明堅持!

殯葬業是臺灣社會認為較「不乾淨」的職業,可是人們不得不接受一個道理──愈不想跟它扯上關係,就愈不得不

去面對。民間習俗與宗教相牽引,所傳授的佛法、教義不外乎要警惕世人誠心,莫要越界。

因此,只要秉持正心,鬼神之說自然無法困住我們。正如林美惠所說:「你要給祂們一個純粹的尊重,那麼祂們就

會返回來幫你。」她甚至將考取執照、完成學業的成績都歸功給祂們。

諸如幫人辦理遷葬、確認墳地區域,帶人到墳地現場勘查這些業務,林美惠做來都頗利落。「在我感覺很平常,我

不會很在乎說怎麼樣。」她很有趣的說:「我曾經跟好兄弟講『我很膽小,你不要嚇我!』嚇出病來就沒辦法幫你做事,

反而是你的損失。」

誠心對待,何來鬼神?

Page 18: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6

林美惠認為想要投入殯葬行業,只要心理建設、去除恐懼、尊重生命就可以勝任。她一派淡定說:「人總是會生老

病死,我在乎的是付出的過程。」想必,無論從家屬或往生者來看,在意的也就是這一份「尊重」吧!

十六年來她跟著修平靈堂的師父,為無名氏往生者誦經、安厝,一路來累積不少經驗,功夫練就到一看就能分辨豬

、狗、貓的骨頭,林美惠輕鬆的說:「因為這是你的職業,只要有心,看了就會知道!」

在墳區工作時,林美惠也遇過特別的經驗。在佐倉第一次看見外國人的骨頭,經驗老道的她從骨骼大小、下巴凹陷

處的特徵,判斷這個人是在掙扎情況中被活埋,且身體呈現站立狀態,相當特殊。

或許這是管理工作的使命吧!有一回,師父叫林美惠往區間小路底下挖,原本她心生懷疑:「兩旁都是空墳,這底

下還能有什麼?」結果一挖竟是一個嬰兒的骨頭。無名氏的屍骨透露各種訊息,讓林美惠去幫助祂們。她更認為承擔後

,看清了因緣果報,學會與人廣結善緣。而對於轉換跑道的想法,林美惠說:「看到這些無名氏很苦,就想要幫祂們做

點事,要是離開就會覺得還有很多未完成。」

談起考執照,「你要是不進步,停留在古早的想法就會被淘汰。」她說。考執照不僅是讓自己進修,更重要的是對

工作環境的熟悉,有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有回林美惠替一位因服用過量藥物的亡者化妝,那是她的高中同學。

執行禮儀工作,對林美惠來說與其是公德,她反而認為是一種「願」的實踐方式,讓她能利用學到的技能去允諾同學,

為她上妝。

管理工作的使命感

Page 19: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7

公墓猶如林美惠描述的「地下公寓」,住久了也會擠!隨著政府推行火化政策,臺灣人入土為安的觀念逐漸轉變,

土葬人口漸漸變少。林美惠舉近年佐倉的公墓情況為例,「剛接管時,十三甲多的公墓有八千多門墓地,現在則有一千

千兩百多門墓地。」順應政府禁葬與遷葬政策,公墓使用量在這幾十年增加幅度不高。

身處在短暫的世間,與人結善緣不光是註下來世好緣分,更像是幫人打通任督二脈般,「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幫我

解脫了。」林美惠許多看法都是從經書學來。她從不排斥任何宗教,家中信仰也相當多元,父親是位牧師,神學院畢業

,媽媽是佛教徒,妹妹則信奉道教。

也因為家庭信仰多元讓她對看透生死。林美惠從前也害怕鬼,她描述說:「從前,露水沒乾之前或是天色轉黑了,

我就一律不出門。」如此膽小,直到遇見一位出家師父才對生死改觀。好比停電時一片漆黑,總讓人感覺不安,一旦光

源出現就變得大石如釋重負,穩定且有希望。

一面工作,一面在宗教的薰陶下,林美惠對這項工作抱持兩種態度:「人人都迎生怕死」、「我可以犧牲自己」,

多做一些事也無妨。對於工作,她不在意他人眼光,只在乎「我自己在做什麼。」

她也經常跟兒子分享「有就好了,不見得一定要很好。」這樣的不缺觀念衍生出知足,一個人能夠吃多少、種多少

都是存在有限的範圍裏,但是一個人可以做的事情卻是「無限」,我們無法預估它影響的邊境會有多廣闊。

宗教信仰,泰然面對生死

「葬」文化的轉變

Page 20: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8

「棺木埋進土壤中,長時間會產生厭氧菌,多少還是會污染。」林美惠說。況且就土葬來講,棺木入土最久十二年

後仍然要起掘,時間拉長,骨頭就很可能隨棺木腐化。因此她相當認同火化,不僅空間使用少、費用相對低且利於環保

觀念。

「特別」職業的際遇,給了林美惠不同的人生觀念。面對生活瑣事、人生方向的煩惱,她簡單一句「做,就對了!

」林美惠叮囑說:「你不去試怎麼知道結果呢?要趁早多去學習、享受!」目前,她正準備去學校修習學分,考取「乙

級禮儀技術士」執照,林美惠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來幫助無名氏,她就像這個「家」的戶長一樣,要好好領著每位家人。

上天指派的「禮物」

Page 21: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19

二十年載的善終服務

殯葬業老兵 陳慶維

Page 22: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0

從小接觸殯葬,不怕就是不怕

擔任義消,替亡者申冤

陳慶維,登景禮儀社負責人,今年五十七歲,有著爽朗笑聲與和藹的語氣,察覺不出他從事殯葬行業已經二十個年

頭了。

小時候住在南投鄉下,環境很差,七歲就搬到臺東,直到十二歲才回南投縣名間鄉跟人學木工。陳慶維當木工學徒

時,正好隔壁從事師公壇與葬儀社,這是他第一次接觸葬儀業,他趁晚上休息時間學習葬儀工作。陳慶維說:「如果遇

到有喪家,我就去幫忙,從那時候開始慢慢接觸,待在那邊學才比較懂葬儀。」

當時,人家說「跳投」的高級棺材放久了會「翹角」,正好他又是學木工,所以都會拿刨刀過去幫忙刨棺木。以前

人的規矩,第一次碰到棺材或喪事會事先包紅包,十塊錢紅包放在口袋裏令陳慶維覺得安心多了。因為入殮都多半在半

夜,約十一點到一點之間,陳慶維不敢給木工師傅知道晚上偷偷出去幫忙的事。第一次刨棺木,見到往生者時,他心裏

覺得怪怪的,但也可能是天生的吧,「我看見往生者不怕就是不怕。」他說。

十六歲學習木工出師後,陳慶維輾轉回到臺東。從退伍到二十六歲期間,並沒有接觸殯葬。隔年,他回到臺東縣長

濱擔任義消。義消工作經常碰到見血的事,所以「每次鄰居有喪事我就幫忙人家。」

隨後,他又跑去從事砂石業、開怪手,有人需要蓋墓地他也會接手來做,陳慶維誇口說:「只要地理師跟我說要蓋

Page 23: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1

正式投入殯葬業

在什麼方向,我就有辦法去找出來。」偶爾,怪手開挖時會不小心挖到人家的墳,他會主動幫人家處理好,撿骨、裝塔

,這些動作對他來說都是功德一件。

待在臺東當義消的陳慶維,有回遇見很特別的案例。有個人在臺東東河車禍,送到醫院已經往生了,當時他照例將

死者從太平間送回臺北。結果一個禮拜後,死者竟託夢給他說,他是冤望死的,車子不是他開的。事後,陳慶維一直掛

心這件事,便請檢察官再會同法醫與交通隊,再度到現場鑑定,證實車子的確不是死者開的,一切真相大白!這個離奇

經驗還因此登上報。

十年之後,陳慶維到花蓮葬儀公司當業務經理,這才真正踏入殯葬行業。或許是從十二歲就有了「初體驗」,當他

第一次接觸屍體,幫忙入殮、清洗身體、穿衣服,每個動作都不疾不徐,「沒太多感覺」,陳慶維說。

當第一份工資到手時,他沒有收得膽怯,反而再度了解自己是「替他們服務」。「會怕的都是心理有鬼啦!其實我

們在幫祂,沒保佑就算了,祂哪會怎樣。」陳慶維悠悠的說。

殯葬業一直是塊大餅!從前花蓮就有葬儀流氓了。陳慶維描述說:「各家聽無線通報搶屍體,用關係隨便搶,搶到

生意就是你的。若喬不攏吵架也是無可避免。」但,目前各家公司都制定規矩且公開透明化,爭搶的情況就少見了!

為了要掛靈車牌,陳慶維決定成立葬儀社。他解釋說:「靈車是大卡車,一定要有葬儀社的登記證才可以。」隨著

時代法令更改,他更直指花蓮合法靈車就只有他。

Page 24: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2

三更半夜就要接案子,「許多救護車會發生意外就是這樣,人一緊張紅燈亂闖反而搞砸。三更半夜好幾個晚上沒睡

,第一現場又血淋淋,搞得身體都壞光光。」但是,開靈車也是有眉角的。有時將靈車停靠路邊,還會遭左鄰右舍的閒

言閒語,時常會得罪旁人。

投入殯葬業後,最令陳慶維印象深刻的就屬一九八九年的中華航空空難事件。當時班機要由花蓮機場飛往臺北松山

機場,起飛不久後,因班機轉向錯誤而撞山墜毀,機上乘客全數罹難。

  其中十三位死者身體都燒到焦黑,那時還沒有冰櫃,花蓮八零五醫院整個太平間都舖滿冰塊。原本要將這群罹難者

立座紀念碑,埋在一起,但是家屬不肯,所以最後就火化,由家屬各自己領回。

  陳慶維提到,以前的臺灣社會,對重大傷亡的處理,有套既定的程序。「以前去遠洋當日本兵的人,在去之前就故

意將頭髮、指甲、腳指甲留長,報到時將頭髮剪下來放在家。不幸沒有回來的時候,三年時間過後就判死刑、失蹤人口

,家屬就拿頭髮、指甲當做本人,幫他做墓碑、埋葬。」陳慶維說。

  另一個他印象深刻的個案,是一位單身老榮民,在颱風天高血壓中風往生,屍體都發出味道了才被發現。死者臉腫

脹、皮膚腐爛,這般觸目驚心景象連葬儀社也不敢處理,於是找來陳慶維幫忙。他一到現場撞見的是雙腳張開、七孔流

血,血跡遍佈的驚悚場面。儘管場面觸目驚心還是得做事,「我就用棉被把死者包起來、袋子裝一裝,再用三個塑膠袋

,毯子捲起來後,用背的走下樓梯,叫救護車。」

  當時,陳慶維開著救護車將遺體載往殯儀館。第二天驗屍沒有人敢幫忙,檢察官又要求死者指紋。因此,他跟著刑

事組組長一起替死者做手模、腳模。他描述當時情況說:「身體爛掉後,擠著表皮拔起來印指模,再洗一洗沾印色。」

Page 25: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3

三天後,救護車上依然還存有血水的味道,洗了一遍又一遍,再灑上香水讓陽光曝曬後才好轉。

陳慶維說:「以前的人都由子孫替長輩清洗身體,畢竟是最後一次給親人服務了」,葬儀人員的角色是從旁輔導沖

水、擦毛巾,是形式上的指導。現在講求服務多元的時代裏,殯葬業都推出專業的全套服務,家屬已不用親自動手!

對刨棺、下葬作業相當熟悉的陳慶維,很了解土葬的流程耗費工夫,因此對於現在火葬趨勢攀升的狀況,他也抱持

支持的態度!他直言:「土葬光做墳墓就要不少錢,再加上其他喪葬費,整個金額就差很多了!」火葬不僅處理時間短

,也能降低疾病的傳染,更重要的是,「土葬下去就要幾十年才能撿骨,身體被蟲啃又得煎熬。」況且生態循環,「我

們人都吃土還土嘛!」以前也發生過不少親人下葬後,身體與棺木都隨土壤而腐蝕掉了。「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在

意這具臭皮囊幹什麼!

臺灣殯葬文化多元,包括基督教、天主教、佛教與道教念經師父,各有規矩。花蓮原住民族群眾多,也各有喪葬習

俗。在吉安鄉的東昌部落,陳慶維就看過原住民特殊的喪葬儀式「搭巴賽」,信教但又拿香祭拜,且有部落祭師主持儀

式。

喪葬習俗已經大大不同

不同族群有不同的殯葬文化

Page 26: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4

陳慶維跑過的地方很多,對各地喪葬習俗也有了解,他舉例說:「(臺灣)中部人較愛做師公,請神靈帶往生者往

極樂地方,比較乾脆!」而花蓮則是念經的情形較多,意涵大同小異,不外乎講好話、念經請求神靈讓往生者有個好歸

宿。

處理過各式的喪葬,陳慶維認為原住民不燒紙錢、靈屋的儀式反而單純,只給義務協助的牧師包個紅包就可以了。

對於原住民對信仰的觀念,陳慶維也有他自己的見解,「我從懂事到現在五十幾歲了,看一輪後我們拿香拜拜也沒有說

比較好!原住民一個十字架簡簡單單,不像我們閩南人分得霧颯颯。」

踏入殯葬業,從十二歲那年開始接觸,斷斷續續在這行也有四十年了,讓陳慶維對生死看開。他秀出一張大體捐贈

卡表明了一切,「我覺得身體是裝臭不裝老,哪一天要走你也不知道啊!」但或許是生死場面見多了,就算周遭親人勸

阻,他也是堅持自己的意願。

  當初要簽大體捐贈同意書之前,他與家人溝通很久,最後兒子跟老婆答應了,但兩個女兒依舊反對。小女兒對他說

:「你不要回來跟我討,說你沒有眼睛。」陳慶維反而樂觀跟女兒講:「要打破老觀念,我覺得值得!」

  講到看開生死,陳慶維提及一位老伯伯的看法,很發人省思。「有位伯伯很有趣,他戴墨鏡、拄拐杖來參加朋友公

祭,我跟他說:『欸!伯伯你怎麼又來了。』伯伯回了一句:『他媽的!一天到晚公祭公祭,我看明天就換我了!』」

  

從事殯葬業改變生死觀

Page 27: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5

現今人口老化,又是服務業年代,葬儀這一行競爭激烈。「現在殯葬業服務水準提高,變成大間吃小間。人家夯的

東西跟別人夯,等到賺到後你想追流行又過了。」這是陳慶維對當前的葬儀行業簡潔評論。

回顧過去的經驗,陳慶維提到:「剛來尚傑(葬儀公司)工作,學徒都做不久、流動量很大。」這些年輕人不比以

前年代,沒耐心,也不敢摸,學會後,剛起步就想飛了,千方百計想要薪水高一點。

但是,陳慶維認為,殯葬業前景也是有限,現在競爭已經激烈很多。「不像一二十年前好做,那時錢比現在大很多

,一下子就有二、三十萬。」他若有所思說。陳慶維提醒現在的年輕人:「時代不一樣啦!真的要有耐心,現在的時機

,有耐心的人才會成為出師。」

講到考執照,「考執照我最有興趣的啦!」陳慶維語氣顯得雀躍。任何考照他都不缺席,如今他擁有EM5T1救護、

救生、丙級禮儀師三種執照。他認為執照等於時代的保障,跟著法令走就能不與時代脫節,更加深自己的實力。

  葬儀文化一直在改變,這位殯葬老兵仍然充滿熱忱的迎接變化,與時俱進。

殯葬業真能賺大錢嗎?算是殯葬業的老兵陳慶維給了答案:「都馬是活人賺完的!」一場告別式,棺木、敬果、人

力等都由活人賺,真正回饋給往生者多少我們不得而知。他也講出實際情況,「當然想說一輩子只有一次,現在不賺要

等到什麼時候。」可是,陳慶維告誡說:「不要有這種觀念,空閒時間好好過,功德多做一點,有好無壞啦!」

殯葬業即是服務業,耐心才是永久

Page 28: 終點站-The Terminus

The Terminus 終點站26

抵達終點站後      

我們想,那應該就是...            豁達

          

若還要為死亡下註解...

Page 29: 終點站-The Terminus

INFORMATION

SPECIAL THANKS

作者:李宜靜 李珮綺

採訪、編輯:李宜靜      李珮綺

插畫:陳倪亞   李珮綺

攝影:林政宏   闕孜晏

指導老師:毛榮富

花蓮市殯儀館所長 詹益盛

花蓮市佐倉公墓管理處

花蓮登景禮儀社

臺中市老師傅咖啡

出版日期:20 13年5月二版

Page 30: 終點站-The Terminus

 「死亡是美麗之母,會凋零的事物才可能會美麗,

這就是為何我們不被人造花感動。」 – 華勒斯‧史蒂文斯

Death is the mother of beauty.

Only the perishable can be beautiful, which is why we are unmoved by artificial flowers. --Wallace Stevens, Poet

Page 31: 終點站-The Termin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