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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阿里郎 ─台‧韓關係總清算— 斷交前最後十二年的歷史見證 朱立熙 著 1993 年 4 月「克寧出版社」出版 1

─台‧韓關係總清算— · 與南韓之間,可算在這方面最典型的代表。1992 年台灣與南韓斷交,其實只是 雙方不再隱藏「各自的真實感受」的表面化。這種天涯淪落者之間的互相傾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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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再見阿里郎 ─台‧韓關係總清算—

    斷交前最後十二年的歷史見證

    朱立熙 著

    1993 年 4 月「克寧出版社」出版

    1

  • 【目錄】

    《出版緣起》/004 《序》/楊憲宏/005 《自序》/朱立熙/007 第一章:再見阿里耶/008 ‧說真話,更要做實事/008 .再見阿里郎/010 .「台灣因素」是加速北京漢城建交的最大觸媒/017 .南韓如何營造與中共建交的形勢/020 第二章:中韓關係百年滄桑/030 .中韓關係總清算/030 .台韓關係危如累卵?/041 .外交,這樣辦才對!/048 .向南韓說「不」/050 第三章:打北韓牌/051 .何不試試和北韓交朋友?/051 ‧北朝鮮七日記/054 第四章:非黑即白的民族性/065 .從歷史與文化剖析韓國的民族性/065 .大陸人看朝鮮民族性格/069 .洛城黑人暴動,何以韓僑受害最慘?/070 .南北韓各唱各的調,和解無期/075 .韓國人能,台灣人未必要能/080 第五章:兄弟的鏡子/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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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從現場比較南韓與合灣的民主陣痛/082

    .南韓和台灣反對運動的差異/093 .南韓的民主生病了/097 第六章:獨裁與壟斷的教訓/107 .政變禍延下一代/107 .作惡多端的「安企部」/110 .幹一任部長可以吃三代/115 .KBS 被全民抵制與電視開天窗/121 .南韓學運陷入轉型困境/129 第七章:價值錯亂的政治文化/133 .南韓三任軍人政權統治的差異性/133 .盧泰愚用多少鈔票打造總統寶座?/136 .大財閥想幹大統領/140 .世界政黨史上僅見的朝野大苟合/144 第八章:新韓國的出發/149 .改革與和解的新時代/149 .金泳三矢志治癒韓國病/153 《附錄》/158 .戰後朝鮮半島大事年表(一九四三~一九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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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天下叢書》出版緣起

    從台灣看天下

    太 平 洋 上 的 美 麗 島 ─ ─ 台 灣 , 是 在 一 五 四 四 年 葡 萄 牙 水 手 的 「 Ilha Formosa!」讚美聲中登上世界歷史的舞台。 重商主義的荷蘭人於一六二四年占領台灣,此時島上的居民以平埔族和原住民為主;荷蘭為貿易利益而大量引入華人來開墾台灣。 鄭成功於一六六一年逐出荷蘭勢力,成立「東寧國」,旋即在一六八三年為滿清所消滅。 滿清開始在台灣「三年一反,五年一亂」的二百一十二年的統治,至「甲午戰爭」(一八九四年)為日本打敗,在一八九五年將台灣割給日本。 日本帝國主義在台灣的半世紀統治期間,奠定台灣現代化的基礎,但因為一九四五年的敗戰,台灣才復歸中國。 在當時的中國內部又爆發了慘烈的「國共內戰」。國民黨政權失敗而於一九四九年流亡台灣,在風雨飄搖之時,「轉戰」爆發,美國「第七艦隊」巡弋台灣

    海峽,淪為「圍堵政策」的前線基地。由於美國給予台灣強力的援助(美援),

    使得蔣介石父子為首的國民黨以「中國政權的代表」自居,在台灣實施一黨之獨

    裁統治至今。 所謂:「華府打噴嚏,台灣就感冒」,看似戲言,但證之於今日的台灣,往往令我們啼笑皆非。四十多年來,國民黨對美國過度依賴的惡果正在「反撲」。 國民黨這種以美國為老大的「馬首是瞻」的作風,使得台灣長期暴露在西方帝國主義的強勢傳播媒體的宣傳塑造之下,漸漸模糊了自己的世界觀,完全以「西

    方觀點」來觀察與暸解這個世界。對台灣而言這是相當危險的。 我們應該開放胸襟坦然又虛心的去接觸、吸收、了解、體會世界與台灣之間的關係從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各個層面,來力求擴大對台灣有利的

    部分,來防止對台灣有害的部分,其首要之務則在建立以「台灣」為出發點的世

    界觀,這是我們出版這套《看天下》叢書的最大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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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楊憲宏序》

    一九四五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影響後來世界半個世紀最大的國際政治是,美國外交官喬治肯楠(Georage F. Kennon)在稍後為反制蘇聯擴張野心所提出的「圍堵戰略」(Straregies of Containment),並因而拉出長達四十餘年影響人類命運至深的「冷戰時代」(Cold War)。東西德的分裂,南北韓的對峙以及台灣海峽的軍事衝突,就在此一國際政洽的翻覆之下,動盪至今,居住在這些國家

    的人民,也被迫成了冷戰戰線最前端的砲灰。這段歷史在東西德、南北韓、中國

    與台灣都還未得到公斷,在廿世紀末這些國家的人民才開始尋求各自的命運,而

    悲歌繚繞已唱千千遍。 東西德的統一固然滿足了「反冷戰」的壓抑情緒,可是歷史的推演並沒有給東西德太多的同情,這大片「後冷戰」土地仍在社經人文復甦的痛苦之中難以出

    困。兩韓的局面更是令人心驚膽跳,儘管朝鮮半島上的民族運動強而有力,可是

    兩韓融合統一的實際似乎隱含著愈來愈多的陰影。台海兩岸局勢則隨著交流日漸

    增加而更加複雜,統一似乎與一種宿命的衝突無法分開;分裂之路則相對正在走

    向永久化、固定化。 這些受盡冷戰悲情的國家,相互之間也似乎沒有什麼同病相憐的情份。台灣與南韓之間,可算在這方面最典型的代表。1992 年台灣與南韓斷交,其實只是雙方不再隱藏「各自的真實感受」的表面化。這種天涯淪落者之間的互相傾軋,

    若以單純的國際現實來解釋,未免讓人覺得太過天真,而忽視了「冷戰」與「後

    冷戰」帶給這些「砲灰」什麼樣的文化人格的形塑。 這種錯綜複雜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產方式、生活方式的總體結構是人類歷史空前豐富的實景;到底代表什麼意義?老實說,現在還不是求答案的

    時候,可是如今卻是保留歷史證據的責任時刻。歷史上生活在當身現世者經常缺

    乏現場紀錄的使命感;廿世紀後半期走向「資訊社會」粗胚發展,卻從社會的真

    實需求中,發達出來新興行業───新聞事業以及新聞記者,意外的挑起這個角

    色。新聞工作者透過每日的觀察所素描的事件現場,正逐漸厚實一種「新史學」

    的有力變動。「新聞記者史觀」也逐漸成了一種令人有所期待的人類學新興趣。 未來的史家不論如何無法把他們的眼界從這些新聞所編寫的事件純淨報導、評論中移開。新聞記者在現場寫作歷史的如刀之筆,到底要在嚴峻史學的批

    判下得到什麼樣的評價,恐怕都還言之過早。可是這個行業中的某些有識之士,

    已勇敢的肩挑起這種充滿風險的工作。 如果說像喬治肯楠那樣掌握到大時代生殺大權的政治家,是個歷史接力賽的發動者,那麼在這漫長的歲月中真正接到他棒子,而且讓這場賽事延續的人,恐

    怕是新聞記者。喬治肯楠所設想奔馳的方向以及軌跡,新聞記者成了見證者與記

    錄者、修正者。問題是,大多數的新聞事業──冷戰前線的事件目擊者,並沒有

    那麼真切體會到這種歷史的命運感,以及跨越時代的共鳴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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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造成這種歷史斷裂失連的原因之一是,有關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的許多重大政治決策文件都具有卅年、四十年的機密保護限制,真正能夠據以推敲那個

    時代的文件,都在一九八零年代後期出士。當年重要人物的傳記以及討論專書,

    都到了冷戰結束之後才陸續出現,亞洲冷戰史也好,喬治肯楠的外交秘史也好,

    甚至杜魯門總統的傳記都到一九八零年代末期或一九九零年代初才得以面世。 那些在冷戰──戒嚴──統獨──省籍的多重矛盾下成長的合灣年輕一代,或許普遍不能理解這種歷史斷裂失落感所造成的內在騷動,可是做為遊走現

    場、目擊事件的新聞工作者,都不免有一種尋找失蹤環節探知事責的心性,驅動

    著他們去安頓自己的茫然。 沒有人能夠重組真象,所謂歷史事實,也經常如新聞事實那樣充滿著「虛擬真實」(Virtual reality)的性質。可是這都是無礙於一種基於人性所展延出來,渴求正義的情感動員。銜接上個時代並嘗試著告知下個時代,人類到底曾經鳴唱過

    什麼樣的哀歌以及細細重新撥動曲調的質地時,帶給每個世代的那種安慰,恐怕

    是支持著大多數人在黑暗中走下去的最重要動力。而在歷史漫漫長夜中必須維持

    著零零星星孤亮的燈光指引,已隱隱成為新一代媒體工作者的「倫理」。 美國導演奧立佛史東在甘迺迪總統被刺身亡後卅年,以電影為媒體,重新解構了這段歷史,並大膽控訴六零年代美國政客的「政變」行為,引發的爭議如今

    仍餘波盪漾,他的新解釋有可能成為未來新生代理解甘迺迪之死的主要版本。這

    種「歷史解釋權」的爭奪,可以想像將愈來愈慘烈。台灣也正在走向這個整體反

    省的時代。任何具有斷代意義或區域意義的觀察,都將成為重要的引線,並成為

    這段多元多多變高速發展時代的註解。 用這樣的心境與距離感來讀朱立熙的韓國現場紀實,會產生一種相互印證的驚奇感,與那種在歷史浩瀚大洋之中衝浪與逐流的戰鬥力。朱立熙的作品沒有如

    今所流行「庸俗客觀」的偽善,反而處處充滿著直指核心的誠實與真情──這或

    許可以稱為一種新聞記者「主觀的魅力」吧? 「新聞記者史觀」並不是一個完全成熟的個人事業,朱立熙與其他以新聞為志業的朋友,都在這條路上跌跌撞撞向前走,而且也都不免有些時候無心插柳,

    有些狀況擦槍走火。可是回顧全景,仍覺得是一場轟轟烈烈不可多得的豐富之旅。 一九九三年三月廿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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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序》

    從初中三年級開始玩相機到一九八一年放棄四年的攝影記者工作,我一共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在攝影嗜好或工作上;一九八一年從我到南韓的延世大學進修到

    一九九三年的現在,我花在對朝鮮半島的研究、報導與評論的時間也同樣是十二

    年。 十二年,對我個人的發展歷程好像是註定中的一個階段;尤其,這第二個十二年,是我人生中最珍貴的黃金年華。當然,第一個十二年也很重要,它奠定了

    我第二個十二年的基礎——透過觀景窗必須在新聞的第一現場看真相、報導事

    責、講真話,並練就了我馳騁現場與敏銳洞察事物的本事。 這本繼「漢江變」之後的朝鮮半島紀實,就是我第二個十二年經驗歷程的總結,對我個人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我不敢說它對國家社會有多麼偉大,但它為

    台韓關係最後十二年的變化歷史留下了見證,則應有它不可抹煞的價值。 該寫的都寫了,該表達的意念也都表達了;筆鋒儘管辛辣也毫不留情,但我說的都是真話,也絕未歪曲事實。現在我把它呈現在讀者面前,虛心坦懷地接受

    公評。謝謝新聞先進張繼高先生對我的鞭策指導,中國時報總主筆俞國基先生、

    總編輯黃肇松先生給我機會與包容,好友憲宏兄的鼓勵,以及對我的文章永遠是

    最嚴酷批判者的內人亦鏗。 一九九三年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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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章 再見阿里郎

    打開中華民國的斷交史,實在找不到像南韓這樣的例子,斷得這麼爽快,斷得讓外交部長那樣理直氣壯,還得到民意的喝采與輿論的全力支持!

    雖然國人是有一點吃驚(比預期快了一點),也有一些憤怒(氣不過被高麗棒子欺負),但

    是大家卻都有一股莫名的「如釋重負」之。唉,該來的終於來了!嘿,我們終於不必再委曲求

    全 讓阿里郎予取予求啦!

    問題是,跟阿里說了「再見」之後,下一步怎麼辦?如果到了那一天、跟台灣有外交關係

    的國家只剩「個位數」的時,台灣怎麼辦?在「一國兩制」之外,我們的第二個選擇呢?

    讓我們從跟阿里郎說再見的這段歷程,共同來反思台灣何去何從的問題吧!

    ● 說真話,更要做實事──台韓斷交的正面效應

    台韓斷交的正面效應?這實在是很阿Q式的自我解嘲;這就像一個棄婦自我安慰說,從此

    終於可以獨立自主了。儘管如此,一個不必再一直替韓方圓謊的外交部,也終於不必再昧著良

    心說話的外交官,什麼時候才能拿出像樣的外交成果來告慰國人呢?

    飄搖動盪了十多年的台韓外交關係,終於還是斷了。儘管斷交早在意料之中,但國人還是不免有幾分惆悵與憤怒,因為來得太突然,而且過程快得讓人措

    手不及;更不可原諒的是,南韓政府竟對中共卑下到如此地步,把自己的國格與

    尊嚴完全淹沒在「事大主義」的自卑情結裏。 事情是發生了,我們也勇敢地面對了,在激憤與惆悵之後,該是國人重新思考如何站起來,沈著堅定地處理善後問題,以及如何踏出下一步的時候了。 丟棄「邦交包袱」.維繫國家利益 如果說台韓斷交對我們有什麼積極的、正面的意義,不可否認的,就是它讓政府與民間都開始「敢於說真話」了。過去為了背負「維繫邦交為重」的這個大

    包袱,我們的政府、外交部,乃至經貿部門,說了多少口是心非的話,民眾聽在

    耳中,也都知道每一次都是要大家「委曲求全」、「忍辱負重」,但是長期下來,

    對民心士氣的頓挫與斲喪有多大,這種無形的精神損失代價有多少,卻是無法估

    量的。 今天,我們終於擺脫了這個一再讓人挫折的包袱,我們終於可以不必再有顧忌而言不及義,我們終於可以坦蕩蕩地面對再壞不下去的外交困境,我們還何懼

    之有?一個終於敢面對現實、敢講真話的政府,才是能夠得到民心支持的政府;

    一個能夠講真話,不必再背負「原罪」的社會,才是真正民主而健康的社會。 其次,既已面對了最壞的現實,我們就應該做更多的「實事」。眼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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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的,無疑是如何料理台韓斷交的善後,如何維繫我們國家既有與最高的利益於不

    墜了。 當台韓即將斷交的消息傳來,國人開始敢說出真話之後,社會各界(主要是經貿產業界)紛紛提出各式各樣的制裁與報復主張,好像都是為了「一吐怨氣」

    而發,坦白說,絕大部分是一時的意氣。如果制裁與報復手段真能發揮效用而又

    無損我們的利益的話,那是絕對必要的;但如果是損人又不利己的話,則大可不

    必。 「台韓關係法」與「北韓牌」 為了保障我們在韓的兩萬華僑的權益,以及我們在韓的經濟利益,筆者認為,未來在與韓方交涉談判時(從現在開始才是台韓之間真正「辦外交」的時候),

    必須以制訂一項「台韓關係法」為最高目標。若韓方對此相應不理,我們應不借

    以長期化的斷航、切斷一切韓方既有利益(不損我方利益)的手段來抵制。我們

    唯有這使韓方在國會中訂出類似美國的「臺灣關係法」,才是最具功效的「實事」。 接著,我們應該加強與北韓拓展經貿關係的步伐,雖然筆者一向主張打「北韓牌」來制衡南韓與中共的勾搭,不過坦白說,打北韓牌的意圖與功效並不僅止

    於此。 今天北韓的國際形象不佳,經濟凋敝固然是事實,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北韓對臺灣一直心存善意與好感,它需要台灣的資金去投資,我們之間相互也都沒有

    「敵意」。從我方現實層面的考量,雙方經濟與產業發展水準的懸殊差異,它正

    是我們可以推動產業「垂直分工」的地區;而且,北韓質優與價廉的勞力,對我

    們具有「互補性」,北韓所佔的地利之便,更是足為我們進攻獨立國協乃至東歐,

    甚或大陸東北等市場的「生產基地」。 基於維護我國現實利益的考量,今天我們已經不必,而且也沒有繼續委曲求全的道理,今天我們已無所顧忌,所以必須挺起胸膛,鼓足勇氣,以南韓一向待

    我之道還治其人,甚至學學南韓在談判時所一貫施展的「狼狗理論」(即狼狗咬

    住別人褲管不放,直到對方為保全褲子不得不丟下一塊肉,狼狗才因此鬆口放人

    的「難纏伎倆」),一定要週旋到底,絕不妥協,如此才能逼使韓方為顧全自己的

    利益而讓步。 整體評估下來,台韓斷交對我們而言,儘管失去了一個「形式上的邦交」,卻換來了實質上更積極的意義,讓我們能夠更務實地自我調整,勇於面對現實。

    從今天起,讓我們在敢說真話之外,也坦然地做更多的實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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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再見阿里郎

    ──為了維繫台韓邦交,我們是多麼的忍辱負重!

    當南韓仍陶醉在與中共建交的成就感時,筆者本文是南韓媒體上僅見的台灣人的心聲。這當然不是官方所期待的「國際宣傳」式的文字,不過卻忠實地傳達了大多數台灣人的想法讓韓

    人知道;同時,也給他們當做照照自己的一面鏡子。(原載一九九二年十一月號「朝鮮月刊」)

    九二年七月中旬,我以台灣的「韓國研究學會」理事的身分,是台灣唯一獲邀請到中國大陸長春參加吉林省「東北亞研究中心」所主辦的一項「圖們江區域

    開發及東北亞經濟合作國際學術研討會」的韓國問題專家。會後,主辦單位安排

    了一次江口的現場考察,我們一行與會的各國專家,去了防川、琿春、延吉等地

    考察。回程時,因為旅行社訂機位出了問題,我們搭不上延吉飛北京的飛機,於

    是只好從延吉搭乘十小時的小巴士,趕到吉林市,再從吉林搭機回北京。 這趟十小時的公路旅程,確實是一趟艱辛的歷程。車上除了中、日、台(筆者)七位與會的專家外,還有臨時加入的六位韓國一個由女子大學師生組成的見

    學團。我們一車的人像是逃難的難民一樣,清晨五點半就開始趕路,趕了將近四

    個小時到了敦化市,才讓我們在睡眼惺忪中下車吃早餐。 早餐後在興韓國師生閒聊中,才知道她們是來自漢城的兩個女子大學的師生放行團,兩位家政系的教授各帶了她們的研究所與大學部的學生。其中一位女教

    授與我聊天聊到一半時,突然冒出一句話:「我國與台灣不是已經斷絕外文關係

    了嗎?我們不是已經與中國建交了嗎?要不然我們怎麼能夠到中國大陸來旅

    行?」聽了她的話,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腔,我當時只是淡淡地回答她:「貴

    國和台灣目前還有外交關係,也許是貴國新聞媒體上不時傳出要與中國建交,而

    讓你錯覺已經與台灣斷交了!」 說完這些話,雙方都有些錯愕的感覺,也在沒有話題可聊,於是就各自上車

    繼續趕路。車子在山路上顛簸著,我的思緒也跟著躍動著,「為什麼那位女教授

    會認為韓國已經跟台灣斷交了?」「她這樣的認知有多久了呢?」她的話如果是

    對一個台灣來的普通觀光客而說,也許讓人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她卻是對著一

    個對這個問題最敏感,而且過去十二年間一直在現場觀察台韓關係變化的新聞記

    者兼韓國問題專家。於是,我在一股不愉快的感受之中,也只能這樣的安慰自己:

    「原諒她吧,她不過是個研究家政學的教授!」 儘管如此,她的這一番話,卻讓我對這趟大陸東北之旅的最後一段行程,在身體的勞頓之外,心理上也有一股說不出的抑鬱情緒,甚至對這塊所謂「祖國」

    的土地也有著幾分厭惡,雖然這次是我第五次大陸之行,但厭惡的程度一次比一

    次高。 回到台北正好一個月之後,這位女教授的「無心之言」竟然應驗了──八月廿四日,台灣與南韓真正斷絕了外交關係。每當想起那位女教授的話時,我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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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些荒誕地附會認為,說不定那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說不定上蒼透過她藉此傳遞

    什麼訊息給我‥‥‥。 不論是女教授的無心之言,或是我自已的穿鑿附會,今天,事情已經發生了,雖然台灣人有些驚訝,但已在預料之中,雖然台灣人有些憤怒,但並不頹喪,也

    不似當年與日本、美國斷交時那樣激情洩憤。 台灣人的國家認同危機 其實,台灣人相當明白自白己的處境,而且一直以來,台灣人就是在這樣矛盾的夾縫中生存過來的。對台灣人而言,「國家認同」(National Identity)是一個相當模糊的東西。國民黨政府自一九四九年逃到台灣以後,它便告訴人民:「我

    們中華民國政府是唯一代表全中國的合法政府!」除了當年跟國民黨一起到台灣

    的兩百萬「外省人」聽的懂之外,島上佔了八成的「本省人」,真的不知道,「一

    個小小的台灣島,如何能夠替代全中國?」於是,國家認同對台灣人便是一個「假

    象」;「祖國大陸」對台灣的本省人儘管是那麼的遙遠與模糊,但政府說「我們可

    以代表它」,就讓它去說吧,反正我們台灣人只管過自己的安穩生活,賺自己的

    錢就好了。 但是,這樣在「假面」下生活了十幾年之後,七十年代開始,台灣開始在國際社會遭到外交挫敗。一個接著一個國家相繼與台灣斷絕外交關係,轉而承認海

    峽對岸的「紅色中國」,並在建交公報中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才是唯一代表中

    國的合法政府,而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當時在一連串的斷交挫折中,對台灣

    打擊最大的是與日本斷交,以及聯合國「排我納匪」──讓中華人民共和國替代

    台灣的會籍。這時候,台灣人才漸漸發現,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不僅不能代表全

    中國,它甚至已經漸漸成為「不合法的政府」了。 因為,在國民黨政府所堅持至今的「一個中國」的原則之下,與中共的外交戰必須死守「漢賊不兩立」的底線,否則國際間一旦對「兩個中國」的同時承認

    出現的話,海峽兩岸的政治領導人會成為分裂國家的「歷史罪人」,而中國人最

    怕的,就是遭到「鞭屍」或是「遺臭萬年」。但是,漢賊不兩立的立場堅持下來

    之後,卻落得成為「賊立而漢走」,使台灣曾經一度跌落到只得到廿二個國家的

    外交承認。台灣人這才開始認清:國家認同的問題不解決,台灣在國際社會根本

    不可能有存活的空間。 淪落為「經濟實體」 雖然台灣人已經看清,在堅持「一個中國」原則之下,台灣的外交只有死路一條,但是台灣人並不甘於坐以待斃;中國有句俗話說:「路不轉,人轉」,也就

    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外交之路活不了,總可以另外謀求經濟之路求生存吧!

    於是,在全力發展經濟的策略下,台灣人民經過四十年的辛勤奮鬥,竟然發展成

    為可以傲視國際的強大經濟力量,今天台灣有了全世界最高,達八百五十億美元

    的外匯存底,以及其他好幾項世界第一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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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經濟上的成就,終於讓台灣人對自己充滿了自信心,在這樣的社會自信之下,台灣政府在一九八七年開放了人民赴大陸探親,開始了兩岸的民間交流。不

    論是外省人或本省人,都從親眼目睹與親身體驗的中國大陸之行中,對大陸更加

    失望,而對台灣的成就更加深了一層的自信。當然在過去五年間的兩岸交流經驗

    中,也深化了台灣島內的「統獨論爭」;不過,坦白說,「立即統一」與「立即獨

    立」在台灣島內都只是激進的少數,務實的台灣人至少有九成以上寧願維持「不

    統也不獨」的現狀,一直到大陸能夠趕上台灣。 問題是,如果台灣繼續維持目前「不統不獨」的現狀的話,就會因為本身「國家認同」的模糊,以及國際間因對台灣「地位未定」或因只認定共產中國,而喪

    失台灣在國際上應有的地位。因此,台灣只能以全然的「經濟實體」的名義出現

    在國際社會,而完全沒有國際法上所賦予的政治性與外交性地位。 台灣政府並非不知道台灣因為這樣的地位而無法在國際上生存,它也知這雖然沒有「正式的名份」,但是台灣還是要活下去。於是,台灣的外交在飽受挫折

    與孤立的打擊之後,也只能與外國維持「非官方」、「民間性」、「經濟性」的關係,

    而那些能夠給予台灣「正式的」、「官方的」外交承認的國家,除了韓國與南非之

    外,幾乎都是被台灣人譏為「小朋友」的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家了。 由於台灣的外交從七十年代以來就一路走下坡,外交挫折與經濟自信幾乎是呈反比的情況在互相矛盾之中使差距愈拉愈大。到七十年代末期的一九七八年年

    底,台灣與美國斷絕外交關係時,可說是前所未見的最大衝擊了。當時的衝擊之

    大,至少持續了兩三年之久,許多對台灣前途沒有信心,認為中共將會隨時打過

    來的投機分子,開始四處移民到海外,如此引起了民眾的恐慌,其中又發生了幾

    件震撼社自的大型經濟犯罪──詐騙龐大金錢後逃避海外的事件,對已跌落谷底

    的民心士氣,無異是雪上加霜。 台灣經過與美國斷交的大衝擊,民心士氣恢復穩定的八十年代初期,台灣人開始務責地自我調整。他們都知道,最壞的狀況都遭遇過了,還有什麼更險惡、

    更困頓的打擊能夠打倒台灣?於是台灣人的自信便這樣一點一滴隨著經濟的成

    長而累積了起來。台灣人認為,美國棄他而去之後,剩下三個比較大的邦交國─

    ──韓國、沙烏地阿拉伯、南非最後也會選擇中華人民共和國交朋友,這已經是

    大勢所趨,擋也擋不住了。 因此,從八十年代以來,韓國政府加速推動延續一九七三年朴正熙的「六二三宣言」之後而來的「北方政策」,傾全力要與我們的「敵人」交朋友,台灣人

    也只能在無可奈何之中承受這個遲早要面對的事實。很巧的是,過去十年之間,

    所發生的一些事件,不論是加速催化韓國與中國雙邊關係的進展,或使台灣與韓

    國的既有關係受到傷害,從另一個角度看,其實是對台灣人民很好的機會教育,

    讓他們更看清了台灣最後的幾個友邦之一的韓國,正逐漸要離開他們去結交對面

    那個新的、大的朋友的事實。 台韓終究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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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筆者很榮幸地親自參與並目擊過去十年以來台韓關係的變化。在這段漫長的變化過程中,無可否認的,台灣本身因「國家認同」的問題導致無法面對現實而

    調整僵硬的外交政策,必須承擔最大的責任。我們不能因為自已不肯放棄堅持「一

    個中國」的政策,導致朋友一個接一個棄我們而去,就遷怒於朋友「不講信義」、

    「不信守承諾」‥‥‥。任何一個國家的外交絕對是以自己的國家利益的追求為

    最高目標,當外國的國家利益與台灣的國家利益牴觸時,他們選擇維護自己的利

    益是極其自然的事,換成台灣也一定採取相同的作法。 不過,由於台韓關係的變化是在八零年代台灣社會已經開始多元化變貌的時候,資訊的流通也開始頻繁,民智也已然成熟之後,在一次次事件的衝擊下,儘

    管台灣人知道是我們自己的外交政策必須負更大的責任,但是他們比較不能接受

    的是,我們這兩個曾經是亞洲最反共的患難兄弟,為什麼也會走上分手之路?因

    此台灣人眼看著韓國一再表明要棄他而去,情緒上的反彈自然會比較強烈。 這中間,最大的衝擊性事件是發生在一九八三年五月五日的「中共民航機劫機事件」(台灣媒體當時稱之為「六義士奪機投奔自由事件」,今天回頭來看,台

    灣這種稱呼實在是荒謬透頂,不過,當時受限於台灣的政治環境與意識型態控

    制,台灣的媒體也沒有其他選擇)。這個事件對韓─中共關係的進展有絕對積極

    的意義,但對韓─台關係而言,卻是令人慘不忍睹的負面效應。這個前後拖了一

    年三個月的事件,對韓台關係唯一的積極意義,就是透過一年三個月的機會教

    育,讓台灣人澈底了解韓國的政策;不過,從此以後台韓關係就順勢一落千丈了。 筆者當時是台灣新聞媒體中,採訪劫機事件次數最多的記者。在一年三個月中,一共往返了台北—漢城八次之多,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待在漢城,也創下了

    自己記者生涯中,所採訪的「最久的一條新聞」的記錄。因為這條最長的新聞,

    奠下了台韓關係全面惡化的基礎。直到九二年劫機首謀者卓長仁在台北犯下「擄

    人勒贖」重罪後,筆者常在反思,當年台灣究竟是為什麼?今天台灣又得到了什

    麼?歷史的謬誤,讓我們付出了多少的社會代價! 「六義士案」期間,台灣民眾從一而再、再而三的新聞報導中,看到韓國政府「欺負」我們的「反共義士」,於是便引發了情緒化的激情與衝動,一股強烈

    的「反韓情緒」便從此被揭揚起來了。當然,從韓國的角度來看,這實在是很冤

    枉的事,韓國不過是在履行國際法的義務,而將六名劫機犯依法處理。但是韓國

    方面顯然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台灣根本從未有過「國際法上的地位」,加上當時

    反共的意識形態的羈絆,台灣人無法理解國際法上的義務竟然可以高過於我們之

    間的傳統友誼,反韓情緒因此而生乃可以想見。 其間,韓國利用機會與中國政府當局談判,加速雙方接觸的腳步,在台灣人看來,不免失之於投機,對韓國這個傳統友邦的認知,便愈來愈朝否定方向走去

    了。 在「六義士案」期間,穿插了一九八四年春天發生的「亞青盃籃球賽」事件,已經長期孤立在國際體育活動之外的台灣選手,在漢城出賽前也因為國旗與國歌

    的問題無法解決,而淚灑漢江鬱憤地退出比賽。當時台灣人的思考也很簡單,大

    13

  • 家都認為,中華民國與韓國是有正式邦交的友邦,為什麼連在友邦的土地上都不

    讓我們掛國旗、唱國歌呢?一般的市井小民只會這樣想,他們不會去想是因為我

    們得不到國際社會的承認,所以連參加體育活動的權利也要被剝奪。 這次退出亞青盃籃球賽,又讓合灣人對韓國人的「背信忘義」再記下了一筆帳。「韓國人不講信用!」「韓國人賣友求榮!」「韓國人見利忘義!」等等,便

    在台灣社會全面擴散開來,在這樣的認知之下,訴諸於行動的,便是群眾包圍台

    北的韓國大使館丟擲石頭、雞蛋洩憤,或是社會團體發起抵制韓國商品的運動。

    在日益強烈的反韓情鍺之下,任何污蔑與醜化的行動都可能出現,而韓國貨也因

    此在台灣成為「劣等貨」、「次級品」的代名詞。 這兩次事件之後,台灣民眾對韓國的北方政策已有了充分的認識,以致後來再發生的魚雷艇事件,以及無數次的軍機投奔自由事件中,韓國政府雖也有利用

    機會向中國示好或要脅的意圖,但台灣人也都能充分理解,並未在這些新生事件

    的過程中再有激烈的反韓示威。 挫折感與受害意識交雜不清 儘管台韓關係在一次次事件的衝擊下愈來愈低潮,不過,在過去十年間,台灣民眾的反韓情緒並未再隨著雙方關係的低盪而升高,確是不幸中的大幸。然

    而,不可否認的是台灣人的反韓情緒有相當大的成分是一股強烈的「受害意識」

    所激發出來的。 由於韓國北方政策的終極目標是擺明了要跟我們的敵人——「中國」建立正式的外交關係,台灣人儘管心知肚明,但對韓國採取過度主動的諂媚姿態,卻讓

    台灣人看得不順眼。許多時候,韓國政府的作為,讓台灣人非常受不了,自尊心

    受到極大的傷害。 在先天上,中國人(不論海峽兩岸)原本就不太看得起韓國人(甚或朝鮮人),中國人基於他的「大中華意識」,對這個曾經是它的藩屬的半島上的人民,原來

    就有著先天上的優越感。許多台灣人甚至直覺地認為,當年國民黨政府對韓國在

    上海臨時政府的支援,絕對有功而且有恩於韓國人;加上戰後蔣介石對韓國獨立

    的支持以及當年韓國駐華大使金信與蔣介石之閒的「義父子」之間的關係,中華

    民國與韓國之間的關係是從「藩屬與宗主國的關係」到「父子關係」,到戰後才

    又成為「兄弟關係」。如今,做為「弟弟」的韓國,竟然反過來要欺負「哥哥」,

    如此先天的優越感再上後天的受害意識,互相衝激之下,反韓情緒自然愈來愈高

    漲了。 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期,筆者曾經多次在報上發表評論文章,呼籲在台灣的中國人拋棄先天的優越感,以務實理性而且平等的立場來看待大韓民

    國——這個在戰後便已經與我們平起平坐,八十年代之後甚至已經超越我們的摯

    友兼動敵──如此我們才能夠重新認識韓國、了解韓國,並和韓國平等互惠地做

    朋友;同時,我們也才能夠自我調適心理上的不平衡,才能夠自我平撫飽受韓國

    刺激而產生的挫折感與受害意識。

    14

  • 但是,我的呼籲為時已晚。台灣人潛意識裏的反韓情緒與受害意識已經非常深切,反韓情緒雖然未再惡化,但受害意識卻不斷地在提高。這中間產生的受害

    意識,有不少是因為韓國方面看準了台灣有求於他,而對台灣百般刁難而且予取

    子求。因為這幾年來,台灣在亞洲只剩下大韓民國是唯一的邦交國,台灣政府與

    外交部為了維繫這個邦交能夠不斷,幾乎用盡了一切讓步的方法來討好韓國,而

    韓國也就「將計就計」,對台灣極盡高姿態的能事,這可以從歷次的經貿談判,

    台灣一再對韓方讓步可以得到證明。 而台灣政府對韓國的讓步與優惠措施,在台灣人民看來,內心裏都知道那是政府為了「委曲求全」而不得不如此,儘管他們沒有機會表現出來,但因為這樣

    的受害意識所產生的挫折感,以及對韓國政府與人民的反感,卻一天天的在增加。 只求「邦交」不惜「忍辱負重」 其中,尤其荒謬的是,過去幾年間,韓國外交當局每次利用新聞媒體放話,表示「將於何時與中國建交」、「韓中建交後必然與台灣斷交」等意圖時,台灣的

    外交部不知是為了安定民心士氣,或是為了「忍氣吞聲」,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幫

    韓國「圓謊」,表示「查無此事」,或是「那並非正式而公開的談話,所以不算數」,

    甚至表示「韓方已告訢我們,中(台)韓關係與傳統友誼絕無影響」‥‥‥。 每當台灣外交部替韓國圓謊時,台灣民眾多多少少都會感受到輕重不同的挫折感;為了維繫與韓國邦交,我們的外交部與外交官是多麼地「忍辱負重」啊!

    台灣的外交部這樣的做法,我曾幾次在社論與評論專欐中強烈指責「這樣的外交

    部何異於『南韓外交部駐台北辦事處』?」許多台灣人甚至認為,如果今天台灣

    的外交部只會替台灣人製造挫折感,坦白說這樣的外交部不要也罷。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過去幾年間,台灣與南韓關係處於低潮時,台灣的媒體上甚至還曾經好幾次出現「我們應該主動先與南韓斷交」的輿論的原因。因為挫折

    感加上受害意識,已讓台灣人體認到:為了維繫與南韓的邦交,竟然得付出這麼

    多、這麼大的負面代價!這對已經從經濟成就得到不少自信心的台灣人,從現實

    層面而言,實在是划不來的事。 今天,台灣與韓國的關係,已從原來的「中」(中華民國)韓關係,改變成為「台」(台灣)韓關係,從另一個角度看,說不定是一個比較切合實際狀況的

    新定位。今天,海峽兩岸都不肯面對現實,不肯像南北韓一樣,承認「兩個中國」

    的存在。但是不可否認的,在中國完成統一之前,「一中一台」的存在卻是絕對

    客觀而且符合現實的事實。如果中華人民共和國連「一中一台」這樣的分裂現狀

    也不肯承認的話,坦白說只會讓二千萬的台灣人更看不起。因為今天在台灣只有

    傻瓜與瘋子才會想跟那個殘殺自己人民的血腥政權統一!這也就是為什麼所謂

    的「左統」在台灣會被多數人當神經病的原因。 重新看待「台、韓關係」 亞洲最反共的兩個「難兄難弟」台灣與韓國,最終還是走上分手之路,雖然

    15

  • 不免讓人感到心有戚戚焉,不過,一般的台灣人民都能夠體會到這是「時勢所

    趨」,而且是「遲早要發生的事」。然而,許多台灣的知識分子在受挫折之餘,不

    免也對韓國與中國建交有所期許,他們希望兩國建交之後,透過韓國資金技術進

    人大陸市場,能夠至少協助改善中國北方與東北地方人民的生活(如同台灣在東

    南地方的進出)。透過經濟改善的「和平演變」能夠早日促成中國政府放棄共產

    主義,回歸到國際社會自由與民主的正統道路上發屐。 因為,絕大多數的台灣人都相信,唯有中國大陸的經濟生活能夠追上台灣,與台灣的民主差距能夠拉平,中國才有可能統一,台灣人才會願意與中國大陸統

    一,否則,台灣人寧可維持目前的分裂現狀,一直到未知的未來。 但是,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是,在中國統一之前,韓國如何推繫與海峽兩岸平等的關係,無疑是對韓國更大的考驗,同時也是檢驗韓國外交手腕成熟度的契

    機。至少就眼前來說,今天因為韓中的建交,已使台韓關係受到不小的傷害,如

    何儘快癒合這個傷口,筆者認為,韓方應比台方付出更多的關注與耐心才行。 筆者以一個過去十二年間目擊台韓關係變化的見證人身分,願意中肯的指出,今天的首要之務,無疑是「如何重新出發雙方的新關係」,而這個新關係的

    開始,必要的前提是「如何忘掉不愉快的過去,讓我們之間從起步開始重新認識

    對方並建立互信」。 韓國方面對台灣人既已造成挫折感與受害意識,坦白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讓台灣人重新評價韓國人失墜的形象,如何讓台灣人開始對韓國人產生好

    感,進而對韓國人產生信心,無疑是值得韓國當局認真去檢討與設計的大工程。 而韓國人想在台灣人心目中重塑形象,博得好感並建立信心,必須讓台灣人不再有挫折感與受害意識做起。韓國人過去留給台灣人在談判時「咄咄逼人」的

    印象,在籃球場上頻頻施展「小動作」或「裝死」的形象,乃至於平常一向給人

    「高傲自大」、「不親切」的姿態等,都是未來台韓之間交涉新關係定位,應該極

    力避免的事。韓國人唯有讓台灣人徹底「改觀」,未來與台灣做生意,承包台灣

    的工程才有可能。 筆者以自己與韓國人相交近廿年的經驗,韓國人也並非台灣人所想像的那麼「壞」;韓國人待人的真誠、率真,做事的衝勁、刻苦耐勞等,都是韓人的優點,

    也是今天韓國人創造漢江奇蹟的成功本錢。我至誠的希望,新的台韓關係,雙方

    都能夠本諸善心與誠意,從看待對方「好」的一面開始。借用佛家說的「以前種

    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讓我們忘掉過去的一切,讓我們從頭開

    始,從互相建立好感與信心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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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台灣因素」是加速北京漢城建交的最大觸媒

    台灣才買下非洲尼日的邦交不久,卻丟了南韓這絛比較「大尾」的,實在是「很糗」。我們的外交部當然不會苟同這位中共外交官的說法;但人家真的這樣說了,信不信由你吧!

    中共一位司長級「建交小組」成員,九二年十月初到紐約參加一項研討會,在紐約接受了筆者的訪問。這位在九二年四月閒就開始參與雙方建交談判,並且

    在九月初到漢城展開實務協調工作的官員,透露了「中」韓建交的一些內幕,基

    於保護受訪者的考慮,這裏不公開他的真實姓名。以下是訪談內容摘要── 問:在「中」韓建交之前,一般都認為中共與南韓建交應在日本與北韓建交之後,這次為什麼違反了這樣的既定程序?

    台灣買「尼日」中共交「南韓」 答:中方原先設訂與南朝鮮建交的兩大前提是:一、日本與北朝鮮建交之後;二、南北朝鮮同時加人聯合國,並自行達成相互和解的協議。後者顯然已經在九

    一年九月興九二年初實現了:不過,由於美國一再以核武檢查來牽制北韓,使日

    本與北韓的建交談判毫無進展。站在中國的立場,我們的利益與美國不同,我們

    無須與美國採取對北韓一致步調,因此便不願再等待日朝(北朝鮮)建交的落實,

    而完全排除了第一項前提。 問:儘管如此,在次「中」韓建交也比世人所料的時間表提早,讓台灣方面在措手不及中有了一股交騙的憤怒感覺?

    答:我們在九二年初就已訂定「在年底以前與南朝鮮建交」的政策了。我們之所以如此決定,是要在盧泰愚的任內完成這項歷史任務。盧泰愚很積極地促進

    「中」韓關係發展,他對我們充滿善意.從 APEC、GATT、北京爭取主辦公元兩千年的奧運等,盧泰愚都非常支持我們,我們當然要把面子做給他。 這次建交是比預定時間提早了一些,不迥這已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大勢了。 問:為什麼會較預定的時間提早,是否有直接的因素所促成? 答:同樣的問題在東京與漢城也有人問,我曾告訴他們,「台灣因素」起了很大的作用。由於他們不能以中國人的心情來理解這個問題,因此都是一臉茫然

    的半信半疑。我可以坦白的說,台灣因素確是加速中韓建交的最大觸媒。 由於台灣方面一直想要搞雙重承認、搞分裂,刺激了中共非儘快把南韓這個台灣在亞洲最後的「根」斬除不可。到九二年七月間我與南朝鮮方面談判時,仍

    以年底建交為目標而設定各項進程步驟:直到你們以五千萬美元買下「尼日」以

    後,才讓我方決定加快中韓建交的步伐。 問:你們雙方究竟何時開始建交談判? 答:是四月間南韓外交部長李相玉訪問北京時首次提議展開建交談判的,隨後我們雙方便開始了不同層次的各項談判。我記得在四月下旬的一次談判中,南

    17

  • 朝鮮代表曾提出希望「雙重承認」海峽兩岸,他們說,因且他們與台灣有四十年

    特殊深厚的感情與關係,不可能一下子割捨,但被我方嚴詞拒絕了。因為南朝鮮

    他們有台灣的顧慮,而我們也有北朝鮮的包袱。我們還有著一批當年參加「抗美

    援朝」的軍頭,現在可都是黨政軍的高幹或核心人士呢!南朝鮮只需要向台灣交

    代,我們可是裏裏外外都得交代呀! 拒絕南韓的雙重承認‧打擊「出走」的台灣 問:你們不讓南韓搞雙重承認,是以何種說詞拒絕的? 答:我們的立場很堅定,就是南朝鮮必須像當年中國與美國建交時一樣,必須跟台灣「斷交、廢約、撤軍」只是這次沒有撤軍的問題,而換成「撤館」,也

    就是交出館產。三個條件缺一不可,我方絕不容許南朝鮮跟台灣去搞曖昧的雙重

    承認。由於我方非常堅持,因此在建交談判中只提過一次,後來南朝鮮方面便不

    再提了。 問:除了斷交、廢約、撤館的條件之外,外傳你們還向南韓要了廿億美元的經援貸款?

    答:這是瞎扯,絕無此事。我參與建交談判中,從未談過錢的事,如果真的有人談過錢,這個人可別想混了。中國儘管可以向日本或美國借錢,就是不能向

    南朝鮮借,「大國向小國伸手借錢」,中國的面子要往那裏掛啊?更何況南韓也沒

    有這個能力可以拿得出廿億美元,它答應給「老毛子」(蘇聯)的卅億美元,都

    還沒有成交呢! 問:後來又傳出南韓的廿億美元,中共方面轉手拿去援助北韓,所以北韓一直都沒有吭聲?

    答:這也是無稽之談。堂堂一個大國去做兩個鄰居小國的掮客;結果必然是同時被他們看不起,中國政府不會笨到去做這種傻事的。 問:你們既然不是用經援去利誘,如何可能說服北韓點頭同意你們與南韓建交?

    答:我們是費了極大的工夫,從北韓的立場來考慮他們可能的心理作用,而探取了能得到實效的一著棋。我們向北韓提出「幫我們打擊台灣,以防止台灣當

    局不顧民族大義意圖分裂國土的行動」的訴求,終放說服了北韓。 我們一再向北韓當局「曉以大義」,中國方面已經支持北韓一輩子了,從未反求北韓幫過一次忙;但這次為了打擊台灣,北韓一定得幫這個忙不可。我們以

    這個藉口誘使北韓認同:中國與南韓建交不是為了孤立北韓,而只是為了打擊那

    個想要「離家出走」的台灣。後來的事實證實,為了突破北韓這一關,這個訴求

    是唯一奏效之鑰。 說服北韓‧多管齊下 問:這個說法聽來有些離奇,你們好像把北韓那位八十歲的老人當三歲小孩在哄騙?

    18

  • 答:事實如此。我們在四月間與南朝鮮展開建交談判的同特,也開始著手對北朝鮮的遊說工作,而且是多重管道同步進行。有透過雙方大使傳遞信息的正式

    外交途徑,也有透過雙方領導人之間的「內部磋商」。中朝(北韓)領導人之間

    已建立了隨時不拘形式磋商問題的慣例,就像「走親戚」、「串門子」一樣;金日

    成在過去四十年間共訪問中國大陸卅九次,就足以顯示我們之間有著暢通無比的

    磋商管道。 問:北韓方面真的就被你們以這樣的理由說服了? 答:當然我們還向北朝鮮方面提出安全保證。我們讓他們相信,中國同時與南北朝鮮建交對北韓也有好處,至少它可以放心未來的自身安全不致受到來自南

    方的威脅;其次,中國同時承認南北朝鮮之後,可加速促進南北朝鮮相互的和解;

    第三,中國與南朝鮮建交,雙方把經濟搞好,對北朝鮮絕對有極大幫助。 問:照您的說法,中共方面是已經完全得到北韓的同意之後,才與南韓建交? 答:如果中國與南韓建交,未在事前徵得金日成的同意,是不可能也不合道理的事。北韓迄今仍無反應,可能是內部還在做宣導工作;等全國上下口徑統一

    後,就會有所反應了。 北韓也深知目前全世界只有中國是唯一支持它的國家,在政治上它必須依賴中國,它既然已同意中國與南朝鮮建交,便不至於對中國方面表示太強烈的反

    應。而且,我們對北韓確實也夠意思,我們與南朝鮮建交後,外交部發言人便對

    外正式重申,「中國政府繼續支持北朝鮮建設社會主義,並繼續維持雙方傳統的

    友好關係」的一貫立場。 問:過去傅說金日成曾揚言,如果中共與南韓建交的話,北韓將打「台灣牌」來牽制,您看北韓與台灣發展關係的展望如何?

    答:北京方面並不介意北韓與台灣發展關係,因為你們雙方關係再怎麼發展,也只能到民間的或經濟層次的關係。同時,北韓方面深知,它是中國土地接

    壤的鄰國,政治上它太需要中國的支持,尤其到現在我們已是僅存的共產國家,

    它也知道,中國大陸隨時可以封鎖它與台灣的任何「出軌」的關係發展,因為台

    灣與北韓發展關係都必須借道北京。在這樣的情況下,北韓想打台灣牌,或台灣

    想打北韓牌,落實的可能性都不太大,而且太不切實際了。 問:按照您的說法,這次中共提前與南韓建交是因為「台灣因素」的作用,你們並以「打擊台灣的分裂意圖」來說服北韓。由此看來,北京方而始終對台灣

    並未「心存善意」。

    答:事實上,今天北京方面對台灣仍是以「主要鬥爭的對象」相待,它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對台鬥爭的機會,台灣方面若想在外交方面得到北京當局的「善意

    回應」,恐怕是太天真了。

    19

  • ● 南韓如何營造與中共建交的形勢

    歷年在台灣舉辦的「威廉瓊斯盃」籃球邀請賽中,韓國人最拿手的技倆就是「受傷裝死」,或是以小動作欺敵,把觀眾唬得一愣一愣的。同樣的,為了營造與中共建交的有利形勢,南韓

    上下所使出的真假動作幾乎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看看人家對外策略的靈活進取,台灣輸

    得能不心服口服?

    一九九一年八月初的北京。建國門外大街上的國貿大廈四樓,「大韓貿易振興公社駐北京代表處」(韓國貿易代表部)會客室裏,曾經派駐台北韓國大使館

    的職業外交官丁相基苦笑著說:「跟中共建交?哪有這樣簡單!我們在這裏連中

    共外交部的人都見不到啊!」 「但是你們的新聞媒體為什麼不時地在放空氣,外電也跟著起鬨?」筆者問。「如果韓國媒體的報導都是真的,我們至少在兩年前就已經跟中共建交了!」 丁相基在苦笑之餘,一臉的無奈。他的話確責反映了不少的真實。八月下旬,南韓駐北京大使銜的代表盧載源率領幾名重要幹部宴請一位中共的朝鮮半島問

    題專家時,也向他抱怨「外交部的官員都不見他們」。 沈不住氣的南韓外交官不斷對外發洩他們的不滿,甚至數度見諸南韓報端,意圖對中共形成壓力,結果適得其反,中共反而愈加緊閉門戶。中共外交部的官

    員都被明文告知:不得與「南朝鮮」代表處的人接觸;外交部所屬單位的人,若

    須接觸的話,必定先上報告經上級核准後才能接觸。由於中共有北韓這個「盟邦」

    的顧慮,因此相當謹慎地處理與南韓的關係。對於急躁的南韓人,中共方面最常

    用的說詞是:「慢慢來,總有一天會水到渠成的。」 對於中共要求「水到渠成」地等待,南韓上下當然按捺不住性子。尤其一九九一年五月下旬北韓宣佈將與南韓同時加人聯合國之後,在一片看好交叉承認即

    將落實的態勢下,南韓的操切心理更是表露無遺。南韓政府除了動員一切力量造

    勢外,新聞媒體更跑在情勢之前,任何可資運用的資源與契機,都可以被套用在

    「韓中關係正常化」的進程上。於是,隨後便傳出南韓與中共外長將於聯合國大

    會期間在紐的磋商建交事宜,雙方在九一年內建交已告確定‥‥‥。 一廂情願的南韓 南韓如此一廂情願的樂觀,中共的反應又是如何呢?九一年八月上旬在北京遇到中共一位朝鮮半島問題的決策人士,他斬釘截鐵地告訴記者:「絕不可能在

    今年內建交!」對於南韓上下不擇手段的造勢,他則語帶不屑地說出八個字「目

    光短淺,急功近利」 如同中共在蘇聯政變後所揭示的「尊重該國人民的意願與選擇」,這是中共外交政策的一貫準則。這一準則套用在朝鮮半島問題時,則關鍵並不在於南北韓

    是否加人聯合國,而是在於南北韓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亦即「朝鮮人民自己做

    了什麼選擇」。因此,決定中共是否「同時承認」南北韓的要件,是在於南北韓

    20

  • 繼同時加人聯台國互相承認對方存在的事實之後,雙方是否進一步簽署「互不侵

    犯協定」來替代目前的「停戰協定」。 如果南北韓在同時加人聯合國之後,雙方的談判仍無具體進展,而延宕簽署互不侵犯協定的話,必然會影響南韓與中共關係的正常化,雙方要全面建立外交

    關係就愈不可期。由於中共與北韓的關係非比尋常,中共與南韓關係的進展,不

    會在未得到北韓首肯的情況下貿然從事。因此,獲致北韓首肯的形式之一,便是

    南北韓必須自己先達成協議。(按,南北韓已於九二年一月正式簽署了「南北和

    解、互不侵犯、合作與交流協議書」) 對中共而言,立即與南韓建立外交關係所獲致的經濟利益,絕對無法補償政治外交上的損失。這位中共的決策人士說,如果南韓今天有日本的經濟實力的

    話,可能中共還可以考慮;問題是,日中建交近廿年,九一年雙邊貿易額才突破

    二百億美元,南韓要到何時才有這樣的能耐?「終歸一句話,現在與南朝鮮建交

    得到的經濟小利,償不了政洽大失!」 為什麼中共會如此看重政治與外交上的損失?可能造成的損失究竟有多大? 首先,它馬上會丟掉北韓這個盟友,並為中共東北邊陲的不安定埋下變數。中共絕不容許北韓成為第二個越南,而且如果中共與北韓交惡,甚至兵戎相向,

    等於「由血盟關係到反目成仇」,情況不僅會比當年出兵越南更糟,更會成為國

    際大笑話。對中共而言,能夠在東北邊陲存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便可成為東北

    亞一個和平與安定的「緩衝區」。第二,會失信於第三世界國家。如果中共連北

    韓這一最親密的盟邦都可以背棄,將導致第三世界眾多國家對中共的信心盡失,

    中共將喪失它做為第三世界老大的地位。 南韓孤立北韓的策略 除了前述兩大對外的政治損失之外,對內的政治損失也難以估量,那就是可能導致中共軍部的價值錯亂。目前中共的主要軍頭,從楊白冰、秦基偉、徐信、

    趙南起等人以降,幾乎都是當年參加「抗美援朝」聖戰的作戰英雄,現任中共解

    放軍副總參謀長的徐信,還曾經是「上竿嶺之役」的英雄師師長,此外,還有達

    數百萬人的當年志願軍袍澤、軍眷等,目前仍都健在,中共如果承認南韓的話,

    如何為當年參加韓戰重新做歷史定位?這些作戰英雄的地位與價值,馬上會隨著

    「抗美援朝」被翻案而遭到全面的否定,他們是決不會心的;同時,他們也決不

    容許中共拉攏南韓,而背棄他們當年的戰友──北韓。因此,值不值得為了承認

    南韓,而造成中共內部,特別是擁有兵權的軍頭們的價值錯亂,是中共必須審慎

    估量的。 儘管在南北韓九一年九月十七日聯合國大會通過後正式成為會員國,但衡諸冷戰化石鬆動後的東北亞週邊形勢,以及蘇聯政變後中共自身內部的問題,「與

    南韓建交」這個議題,究竟擺在中共決策的第幾順位,甚至是否已經擺上決策的

    檯面,都是令人存疑的問題。

    21

  • 「南朝鮮愈叫,中共便愈守,這是一定的道理。尤其在蘇聯變局之後,中共與北韓已成為維繫共產主義存亡的命運共同體,中共在此時與南朝鮮建立外交關

    係,豈不是往自己身上戳刀?」面對南韓新聞媒體不時地也不擇手段地為「中韓

    建交」造勢,中共的對韓決策人士覺得南韓實在「性急得近乎愚蠢」。 事實上,從中共的「國家利益」來考量,中共與南韓建交的話,所得到的經濟利益扣除政治損失,結果必然是龐大的赤字,中共怎麼盤算都划不來。因此,

    對南韓一廂情願的造勢,中共總是老神在在絲毫不為所動。 中共也早已摸透南韓處心積慮要與它攀交情的用意,是為了孤立北韓,讓北韓在走投無路的困境下,不得不對外開放。這位決策人士說,南朝鮮在孤立北韓

    的鬥爭中,已經贏了一次(與蘇聯建立外交關係),現在還想繼續再當「贏家」,

    未免太小看中共了。他的話說得明白一些,就是南韓想與中共建立外交關係並不

    是那麼簡單。 其實中共與北韓的關係,除了地緣、歷史與感情因素之外,更有著堅實的意識型態的相通關係。在筆者走過的大陸東北地區,以及北京中央,所接觸到的中

    共對韓決策人士,或朝鮮半島問題的研究人員,都可以發現他們有著一股相當強

    烈的「恐朝(北韓)」心態,深恐做出不利於對北韓關係的事情。 研究北朝鮮‧心結重重 在大陸上研究朝鮮半島問題的重鎮───吉林省社會科學院,一位高級幹部表示,由於地緣的關係,該院的朝鮮研究所是中國大陸研究朝鮮半島問題最權威

    的機構,他們的研究成果對中央的決策也有絕對的影響力,但是讓他們不平的

    是,為了顧慮中共與北韓的關係,他們有許多研究主題是碰都不能碰,即使深人

    研究了,研究報告也不能公開發表,否則會馬上引發外交事件。「維繫與北朝鮮

    的友好關係,是中央的既定政策,沒有人扛得起違反中央政策的大罪名。」這位

    高級幹部說得極其無奈。 於是,在無用武之地的情況下,留學北韓金日成大學回來的大陸學者或研究人員,只好「轉向」研究南朝鮮。這股趨勢正好趕上南韓的大陸熱,因此研究南

    韓經濟的學者頓時之間炙手可熱,終至於到最近提出「渤海灣經濟圈」的理論架

    構。 儘管中共中央制訂的是「友朝(北韓)」的政策,但由於北韓的自閉與乖離現實的情況,執行的結果卻成為「恐朝(北韓)」甚至「反朝(北韓)」。中共對

    北韓的政策,除了前述「擔心北韓成為第二個越南」的因素之外,還有一個因素

    就是朝鮮民族在自卑心態驅使下,北韓一向對「大國」的情結特別敏感,為恐政

    策失當遭致北韓以「大國主義」,或「干涉內政」相抨擊,中共不得不戒慎恐懼

    地處理對北韓關係,而造成今天「大國怕小國」的罕見現象。 中共「恐朝情結」下的諸多考量 不過,在北京的中共中央對韓決策人士卻不承認中共有「恐朝(北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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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結。他說,中共並不是「怕」北韓,而是雙方有默契不互相瘡疤,也不說不利於

    兩國關係的話。而這樣的默契則是源自雙方老革命世代所建立的歷史感情,以及

    相通的社會主義意識型態。對當前的中共領導班子而言,北韓頭子金日成不僅是

    碩果僅存的第一代國際共黨領袖,他還曾經是中國共產黨的黨員,當年與毛澤東

    是「一起抗日的戰友」,論資歷與輩份,金日成都是中共領導人的前輩。這一層

    輩份的尊卑關係,也是中共中央「不敢」去惹金日成的原因之一。 除非中共與北韓雙方第一代的「老革命」世代完全過去,否則,只要任何一方的老革命世代仍在掌權,雙方便不可能割捨掉這分革命感情,而鋪陳出一個平

    等與健全的雙邊關係。更何況蘇聯變局之後,中共與北韓這對難兄難弟互相都更

    沒有本錢可以遺棄對方了。 尤其在目前的國際情勢下,中共已成為美國唯一的對手,當它不再是美國聯合以牽制蘇聯的對象之後,中共與美國必然升高對立的態勢。如此一來,中共更

    沒有必要冒開罪北韓的大不韙去結交南韓。「我們非常清楚,南朝鮮不論在政治

    上或軍事上都是美國的盟邦,說得更露骨些,根本就是美國的屬國。萬一東北亞

    發生任何狀況,南朝鮮只會站在老美的一邊,你想它會支持中國嗎?」北京的朝

    鮮半島決策人士對南韓並不抱任何期待。 為建交‧南韓大力造勢 儘管大陸東北地方基於經濟發展的需要而主張與南韓發展關係,甚或主張全面建立關係,但對中共中央而言,與南韓建交的話,絕對是違反「國家利益」的。

    中共一位對外政策的研究人員告訴筆者,從中共的戰略利益與國家安全考慮的

    話,中共與北韓維持良好的關係,才能保障一個穩定與安全的邊界環境;而中共

    對北韓的制約力量,也只有在友好的情況下才有行使的可能。 衡諸東北亞情勢的變化以及中共本身利益的盤算,南韓想要與中共建交,確實還需要時間與耐性;而雙方建交情勢的形成,也絕非南韓的主觀意志或片面造

    勢能左右。儘管如此,南韓為了營造與中共建交的形勢,早在八零年代就已處心

    積慮,而且無所不用其極了。 一九八三年六月南韓掀起一項「一千萬離散家屬尋親運動」,在國營的 KBS電視台主導之下,尋親運動在南韓全國各地如火如荼地展開。漢城汝矣島的 KBS大樓前廣場,每天湧來無數尋親的人潮,以及各式各樣的尋親標語、海報、貼紙

    等,把廣場擠得水泄不通並讓人眼花撩亂。許多失散多年的親人,透過廣場上與

    螢光幕上的交換音訊,終於循線而得以重逢。交雜著悲歡的 KBS 廣場與螢光幕早已一片淚海,當時的漢城幾乎被淚水淹沒了。 全斗煥政府推動這項全國性尋親運動的真正目的,當時許多南韓人民都一頭露水。一些反政府人士甚至懷疑,這會不會是全斗煥為了延長任期所做的陰謀?

    他們替自己的猜疑「合理化」解釋說,由於親人因戰亂離散,造成無數的悲劇與

    無盡的痛苦,為了消除朝鮮民族的痛苦,唯有祖國統一才有可能;但為了為祖國

    統一做準備,南韓必須制訂一部「統一憲法」,如此一來,全斗煥就可以達到「修

    23

  • 憲」延長任期的目的了(因為當時南韓憲法規定總統一任七年,不得連任,全斗

    煥想連任只有修憲一途)。 南韓反政府人士的疑慮,今天看來已經被全斗煥和平交出政權否定了。那麼,當年賺得南韓人民決堤淚水的離散家屬尋親運動,為的又是什麼呢?南韓人

    民到了八十年代的末期終於才完全看清,尋親運動竟然是「北方政策」重要的一

    環,就像八六年漢城亞運是為了拉攏中共,八八年漢城奧還是為了拉攏蘇聯一

    樣,尋親還動所鎖定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被定位於「為北方政策服務」,直接

    瞄準了蘇聯與中國大陸。 當時,儘管不少南韓的離散家屬在電視仲介的尋親活動中與現人重逢,而演出一幕幕感人肺腑的人倫悲喜劇,但這項尋親活動的真正意圖並不是在尋回南韓

    境內的離散家屬,而是著眼於流落在蘇聯境內西伯利亞、庫頁島等地,以及中國

    大陸東北的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等地的韓僑親屬。於是,當南韓境內的尋親活動已

    尋不出所以然,有些人甚至連血緣關係已極其淡薄的七、八等親都搬出來尋找之

    際,尋親活動的對象便開始轉移到流落中蘇境內的韓僑。 「尋親運動」暗藏玄機 此後,KBS 螢光幕上實況轉播的尋人啟事幾乎全都成為「吉林省 XX 縣的金 XX,尋找慶尚北道 xx 郡的侄兒金 xx」或「遼寧省 xx 縣的 xxx,尋找全羅南道 xx 郡現年六十 X 歲的堂兄 XXX」;偶爾則會穿插一兩則來自蘇聯的尋人啟事。儘管流落在蘇聯西伯利亞或中國大陸東北的韓僑未必都是因為韓戰的戰火而遠

    走異鄉,有些甚至是日據時代或更早之前就已移居的第二、第三代移民,但是南

    韓把尋親目標鎖定在中蘇邊境的僑民,意圖已至為明顯,就是「拉攏對手(北韓)

    後院的人」。 不論是大陸延邊的邊界地區,或是蘇聯的西伯利亞與庫頁島,都是與北韓直接接壤或臨界的第一線,南韓在中蘇邊界藉尋親活動建立人脈關係或據點,便是

    形同在北韓後院佈陣,可以達到對北韓「包圍作戰」的效果。今天,事實已經證

    明,南韓幾乎已經達成了當初策略九成以上的效益。 除了尋親運動之外,南韓還動員其他可運用的方法要打進中國東北的朝鮮族社區。 九一年七月底,一項「國際高麗學少壯學者學術研討會」在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延吉市舉行。來自南北韓、日本、大陸、蘇聯等十個國家的三百多名學者共

    聚一堂,抒發他們研究朝鮮半島問題的心得。親臨延吉這個邊陲城市,才能親炙

    南韓北方政策統戰現場的氣氛。 一位與會的南韓青年學者不諱言地指出,延邊地區幾乎已經被南韓「攻陷」了。南韓人民到延吉,可說完全沒有出國的感覺 同樣的民族、語言、風俗、生活習慣,乃至氣候條件,不同的只是,這是中國的土地,土地上的朝鮮族是屬於

    中國籍的少數民族,不能視之為北韓或南韓的僑民。 在延邊地區的朝鮮族,從八十年代中期因南韓的尋親運動與南韓的親人拉上

    24

  • 線後,不論是來自親屬的直接錢財接濟,或觀光客帶來的觀光收益,使得延邊地

    區在一夕之間致富了。如果延邊的朝鮮族有親戚在南韓,便可以成為自豪與令人

    欣羨的對象;相反地,如果他有親戚在北韓,不僅是他的包袱,也會因此使他飽

    受嘲弄。 延邊地區的最高學府──延邊大學,近年來接受來自南韓各方的財政與獎學金支援,使它的財務狀況完全改觀,甚至較吉林省省級的社會科學院更為富有,

    對省方的「上級指導」單位,自然不再如過去般言聽計從。吉林省社科院的一位

    幹部有些無奈地說:「他們有錢以後就目中無人了!」 對於北韓而言,延邊地區這個與它接壤的第一線,原本是象徵「中朝(北韓)血盟關係」的最具體證明,它萬萬沒有想到南韓掀起的尋親運動會直接打進這個

    地區;它更沒有想到南韓隨之而來的「金錢攻勢」,竟會把延邊地區的人心完全

    「收買」掉。在北京的北韓大使館,一位領事人員提到延邊地區的朝鮮族語帶不

    屑地說,那裏已經是「淪陷區」了,他只差沒有說出當地人是一群「叛徒」而已。 淚水外交‧收益宏大 事實上,造成延邊地區淪陷入南韓手中,便是南韓「北方政策」的初步成功,相對地,也是北韓自我封閉的對外政策的徹底失敗,以及貧困的經濟所必然導致

    的結果。當南韓「拉攏對手後院的人」的策略逐步奏捷之際,便是北韓感覺「腹

    背受敵」的開始。 當年,漢城的電視螢光幕上幾乎每天實況轉播親人重逢擁抱痛哭的場面,讓人無不一掬同情之淚;而一些感情流露較為誇張的南韓人,甚至捶胸頓足又叫又

    跳,讓人不免感覺肉麻而心生反感。今天,漢城的淚水已乾,換來是北方政策落

    實之後的歡愉與竊笑‥‥‥。南韓政府巧妙地設計了尋親運動的「淚水外交」來

    為北方政策打頭陣,並成功地攻掠了延邊這塊北韓的後院,逼使北韓在腹背受敵

    與孤立無助的情況下,不得不向現實妥協而宣佈願與南韓同時加人聯合國,終於

    造成東北亞這塊最後的冷戰地帶的全面地殼變動。 當南韓的勢力與財力不斷滲透進人延邊朝鮮族社會後,延邊地區事實上已成為南北韓互相統戰與實力較勁的第一線戰場。「延邊朝鮮族社會之複雜,實在不

    是你們外人所能想像。」一位中共朝鮮半島專家如此形容。 目前居住在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朝鮮族共有八十餘萬人。過去在冷戰時代以及大陸尚未開放改革之前,延邊的朝鮮族只能來往於中國大陸與北韓之間,當時

    的北韓仍是「唯一合法的朝鮮」,但是在中共開放之後不久,南韓便以尋親運動

    為名開始與延邊朝鮮族的親人拉上關係,近年更接濟大批朝鮮族到南韓探親旅

    遊,而南韓的大批觀光客也以到長白山天池的尋根之旅,不斷地打進延邊的朝鮮

    族社會。 於是,延邊朝鮮族社會便有了不同的變化。有親戚在南韓或去過漢城的朝鮮族,便因為海外的錢財接濟而致富,有了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他們的政治立場也

    很自然地轉向支持南韓。一個原本單純的朝鮮族社會,很明顯地分裂成「親北

    25

  • 韓」、「親南韓」,當然也有兩邊都不支持不反對的「中立派」。各派人馬在背後政

    治勢力的支持下,展開了激烈的統戰較勁。 中共中央一位對朝鮮島問題的決策人士說:「南朝鮮在延邊朝鮮人社區的勾當,我們清楚得很。他們的安企部甚至收買了一些當地的朝鮮族當間諜,潛人北

    朝鮮各地蒐集情報。」從中共中央的立場來看,南韓勢力在延邊地區的滲透其實

    是「在挖中共的牆腳」,在邊陲地區製造矛盾、挑起少數民族的問題。南韓如此

    對北韓展開「包圍作戰」,責際上已威脅到中共邊界的安全,以及與北韓的關係

    了。這位決策人士說:「我們知道情況的嚴重,不會坐視下去。」但他不願說明

    中共中央會採取什麼措施。 事實上,除了攏絡與收買朝鮮族之外,南韓也不放棄任何一個統戰較勁的機會,九一年七月底在延吉市舉行的「高麗學研討會」便是例子。這項會議的統戰

    氣味儘管不若九零年在日本大阪舉行的「朝鮮學研討會」來得火爆,雙方都相當

    制地自動降溫,但與會的各國學者還是嗅出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兩韓統戰較勁激烈 為了在延吉與北韓學者較勁,南韓安企部動員一批學者參加,並且派了一些幹員以學術團體研究員的名義與會。荒謬的是,這些情報員化身的「學者」,竟

    然也敢提出的文發表,並且公開參加討論。一名安企部幹員原擬提出的論文因為

    太過敏感,被主辦當局拒絕接受,只好改以口頭報告的方式發表,他竟大放厥詞,

    要求延邊地區的朝鮮族同胞應在組國統一過程扮演更積極的角色,在全場冷漠的

    反應下,只差點沒有被噓下台。南韓安企部派出幹員的事被北韓學者知道後,北

    韓方面不得不豎起白旗,主動提議「互相為對方留些面子,不要在外國的土地上

    丟人現眼」,才未再升高對立的態勢。 南韓無所不用其極地在延邊滲透,與北韓較勁,根本無視這塊土地是中國的土地,居住在這裡的朝鮮族是「中國籍」;他們不斷對朝鮮族動之以「民族感情」,

    將他們視之為「僑胞」甚至是自己「國人」,無疑是讓北京最反感的事,因為中

    共中央一向把少數民族視為最敏感的問題;事實上,中共近年來對南韓一再表態

    的冷漠回應,多少也與南韓的躁進與咄咄逼人而令他們心生反感有關。 中共方面實際上也對南韓內部的不同心態摸得很清楚,即外交部門與民間企業對「中韓建交」非常熱絡,並有過度的期待;而情治部門與軍事部門則較持保

    留態度,甚至有「扯後腿」的情形,這也就是為什麼南韓安企部會無所忌憚地在

    延邊滲透的原因。 而南韓企業儘管很早就在覬覦大陸市場,一九九一年雙邊貿易更高達卅億美元,但實際到大陸的投資仍是以零細規模的中小企業為主,大企業並不熱絡。以

    南韓大企業一貫與政府政策密切配合的情況,對大陸的投資必然是會「用在刀口

    上」——即與蘇聯建交時一樣,以投資或貸款做為建交談判的籌碼。不過,由於

    有北韓等政治外交顧慮,中共對經濟利益則持審慎的態度。北京一位朝鮮問題專

    家就不客氣地指出,南韓想以對蘇聯的那一用在中國大陸,並不一定行得通,「據

    26

  • 我們所知,南朝鮮經援蘇聯的卅億美元,還是向美國借來的,到今天許多仍是未

    落實的空頭支票呢!」中共顯然相當密切地在掌握南韓的動態與質訊。 韓商挾大陸以自重 而且有趣的是,許多南韓大企業負責人或政客把開拓大陸市場或與大陸建立關係,視為累積個人政治資本或提升政治地位的手段,這種作法有些近似兩岸開

    放交流後,許多台灣商人與政客「挾中南海以自重」的現象。南韓在北京貿易代

    表部一位外交官就不屑地說:「許多穿梭於中國大陸的南韓商人或政客,真正的

    目的都是『內銷用』,是為了在漢城可以唬人或炫耀自已的能耐!」 過去四年來海峽兩岸交流所衍生的問題,也相當程度地投射在無邦交的南韓與中共之間,而且錯綜複維的程度也別無二致。南韓內部基於經濟利益,對中共

    可以毫無保留的「事大」;基於安全考量,則「欲迎還拒」;基於包圍北韓的目的,

    則「渾身解數」。其實南韓決策高層也很清楚,中共在短期內不至於改變對南韓

    「政經分離」的政策;而且,南韓的北方政策的任何發展,都必須以美國在東北

    亞的戰略利益為依歸。了解了這些前提之後,再來看南韓的造勢,「不過是籃球

    場上誘敵的小動作罷了!」延邊的一位朝鮮學者如此說。 兩韓入會‧日本鼓舞 了解南韓與中共改善關係的策略與意圖之後,再來看看南北轉加人聯合國之後對東北亞情勢會有多少影響── 九一年九月十七日,聯合國大會於揭幕當天下午,通過了南北韓的申請入會案,南韓終於得償多年的宿願。其實,在九一年五月廿七日北韓宣佈將同時加人

    聯合國,而牽動東北亞週邊國家的連鎖反應之後,最感振奮的當屬南韓,他們認

    為北韓這一務實的作法,是南韓「北方外交」的奏功,在南北韓和平共處之後南

    北韓的統一已更為明朗可期。 第二個受到鼓舞的,則是緊鄰朝鮮半島的日本。過去幾個月間,日本政界、企業界與學術界為了因應這一突如其來的新形勢,已展開積極的準備,實際的作

    法包括:到北韓現地調查、探詢週邊國家的政策、研擬日本對兩韓的新政策等。

    在四個月內,日本的媒體上不斷推出有關東北亞新形勢的研討,電視座談,出版

    界則忙於出版有關朝鮮半島形勢變化的新書。 日本如此熱中於因應東北亞的新形勢,更甚於對它北方強鄰蘇聯的關切,除了因為日本有過殖民朝鮮半島的歷史淵源,並嫻熟南北韓事務之外,還包藏了日

    本準備藉由介人解決朝鮮半島紛爭而奠定它在亞洲老大地位的野心。 綜觀日本因應朝鮮半島新局的策略,可以分為經濟與政治外交兩大層面。在北韓宣佈加入聯合國之後,日本的學術界立即呼籲企業界,加緊對北韓經濟展開

    研究,為投人一個即將全面開放門戶的北韓市場做準備。其次,鑑於東西德統一

    的經驗,日本學者也提出了「試探性」的朝鮮半島版「2加4統一方案」,希望

    由南、北韓與美、蘇、中、日共同來研商朝鮮半島的統一問題,如此將使日本有

    27

  • 機會參與重大的國際事務,在經濟力量之外誇耀其政治外交力量,進而替代中共

    而以「亞洲老大」自居。 日本儘管對於扮演南北韓的媒婆角色躍躍欲試,它也不斷強化參與亞洲事務的野心,但是日本對外政策的推展,實際上仍難以擺脫美國的干預而充分發揮自

    主性。最明顯的例子便是日本與北韓斷續進行至今仍無結果的「日朝關係正常化」

    的談判。 日本談判挾帶美國立場 九一年八月底在北京舉行的的第四回合的日朝(北韓)建交談判,雙方仍因為「核查察」問題(由國際原子能總署檢查北韓的核子設施),以及「李恩惠」

    問題(被北韓綁架的日本女子,曾教授北韓間諜金賢姬日語)未能達成協議,而

    無太大的進展。事實上,從局外人的角度看,這兩個問題根本是與「日朝建交」

    絲毫也搭不上邊的事情,日本很顯然是應美國與南韓之請,「挾帶」這兩個議題

    做為談判的籌碼,不料卻成為主要的障礙。中國大陸的一位決策人士就對日本如

    此作法感到不解,「由此顯見日本的外交根本身不由己。」其實,日本挾帶這兩

    個議題與北韓談判,從另外個角度看,便是應美韓之請,阻滯日本與北韓建交 的進展。 因為對日本而言,它並不急於與北韓全面建立外交關係,真正急的是北韓,它想藉此來扳回南韓與蘇聯建交造成的東北亞均勢的失衡,日本當然也看清了北

    韓的意圖。於是在北韓獅子大開口提出一百廿億美元(筆者在平壤得到的數字)

    的賠償請求之餘,日本也相對地借力使力抬高了談判價碼,高到讓北韓幾乎不可

    能接受程度。因為核子設施問題是北韓國防的底線,北韓若接受公開檢查無異於

    向美國「繳械」;而承認「李恩惠」的身分,即等於向國際間「自首」過去的恐

    怖行動均係北韓所為,必然換來國際社會的強烈譴責。 從中共的立場看,日本與北韓愈晚達成建交協議,中共就愈可順勢延遲與南韓「關係的正常化」。中共向日本透露的對朝鮮半島政策是「不會看別人的眼色

    行事,也不會跟在別人後面亦步亦趨」;亦即中共不會以美、蘇的意見為依歸,

    也不會緊跟著蘇聯之後承認南韓。 北京的一位對韓決策人士透露:「我可以保證,中共絕不會在日本與北朝鮮建交之前與南朝鮮建交,這是不符合均衡原則的。」他認為,如果中共在蘇聯之

    後承認南韓,等於兩個社會主義大國都承認了南韓,而日本、美國這兩個資本主

    義大國卻仍未承認北韓,「豈不讓南朝鮮佔盡了便宜?如此,對北朝鮮太不公平

    了。」他的這番話,亦間接暗示了日本與北韓建交之後,中共才可能與南韓建交。 這位決策人士說,從南韓加諸於日本的談判籌碼看,南韓其實是在扯自己的後腿,它不但不應阻礙日本與北韓建交的進度,反而應該助北韓一臂之力,甚至

    幫北韓向日本索取更多的賠償,反正兩韓統一後這些賠償或經援都會落到南韓手

    上。 其實,中共方面這樣的觀點,南韓也相當清楚,但南韓卻仍千方百計地阻撓

    28

  • 日本與北韓建交的進度,南韓甚至譴責日本對北韓「先承認再建交」的原則,違

    反既定的兩條件──視南北韓對話的進展以及北韓是否接受核查案而定。南韓如

    此做,印證了一個事實:南韓根本看清了與中共建交的前景真的並不樂觀,否則

    它不會如此扯盡自己的後腿。 多角關係糾葛影響深遠 這樣的情勢還可以從不久前中共外交部的聲明得到佐證───中共外交部發言人表示,縱使南韓進人聯合國,中共仍不會承認南韓為主權國家,因為一個

    國家進入聯合國與獲得其他國家的承認完全是兩碼事。中共這樣的表態,不外是

    為了鞏固北韓的信心,同時也有事前遏阻南韓可能藉機大肆造勢之效。由此可

    見,「中、(南)韓建交」並不如想像中簡單。 當然,南韓在面對南北韓加人聯合國後的東北亞新局時,必然是以自身的利益以及美國在東北亞的戰略利益為最高指導原則;而東北亞週邊國家的互動關係

    與利益取向則是環環相扣,牽一髮而動全局。對台灣而言,處在東北亞情勢的夾

    縫之中,我們更應該密切注意的,反而是日本與北韓建交談判的進展,以及南北

    韓雙方是否就簽署「互不侵犯協定」達成協議:因為前者關係者中共與南韓建交

    的時間進度,後者則關係著南韓是否具備被中共承認的的要件。

    29

  • 第二章 中韓關係百年滄桑

    一位駐韓七、八年,從總領事、政治參事再升到公使的我國外交官,八十年代中期的有一

    天,在他「南山外人公寓」的山坡旁洗車,被朋友撞見,有了如下的一段對話:

    「唉呀,公使啊!您真辛苦,星期天還親自洗車啊!」

    「哈,還好啦!這部賓士車就像是我的女兒,我現在好好的疼惜她,以後才能嫁個好郎君,

    賣到好價錢!」

    這位公使駐韓期間至少賣掉了三部車,賺到不少甜頭。而他回國後竟然還一路高陞,現在

    外放到東南亞某國擔任代表。

    由我們的外交官們在韓賣車牟利的行徑,就不難想像台韓關係何以會每下愈況,淪落到斷

    交的地步了。如果袁世凱地下有知,恐怕會氣得跳出墳墓,痛罵他後世的這些不肖外交官!

    ● 台韓關係總清算

    從君臣的「宗藩關係」,到乾爹兒的「父子關係」,再到「兄弟關係」,乃至於弟弟翻臉不認哥哥;一百年來中韓關係淪落至此,孰令致之?

    八十年代中葉有一年,我國駐韓大使館最資深的館員李克信老先生,一天中

    午在館裏地下室的餐廳用餐時,與同桌的駐韓年輕外交官談起了一段歷史往事。

    幾乎從一開館就在館裹擔任總務工作的李先生說,韓戰結束後有一次他在整理館

    內檔案(據悉現存於國史館、中央研究院與外交部)時,發現了一些清末袁世凱

    留下的史料,他在檔案中找到一則軼聞—— 袁世凱在朝鮮威風八面 有一次,李氏朝鮮國王高宗派遣了一位駐美公使,當時仍為中國屬國的朝鮮,並未循往例透過駐韓的袁世凱報請清廷同意,為袁世凱知悉後大表憤怒,於

    是訓令朝鮮高宗收回成命,並電召已搭船啟程的這位公使迅即返國。朝鮮高宗起

    初抗命不從,但袁世凱威迫再三高宗只好拍發電報至美國,使這位才剛在新大陸

    上岸還來不及呈遞到任國書的公使,垂頭喪氣地原船回到仁川港。 事隔半年之後,心有未甘的朝鮮高宗以為袁世凱已經息怒並已淡忘,便發表這位公使出任「京兆尹」(漢城市長),不料仍逃不過袁世凱的耳目,袁世凱再度

    詔告朝鮮高宗不同意這項任命,除了要求撤銷職務外,並且訓令李氏朝廷此人永

    不錄用。 李老先生請述這段軼聞時,正是台韓兩國關係因「六義士劫機案」而陷人低潮、且受接連不斷的駕機與駕船投奔自由事件無情考驗之際,較諸當年袁世凱駐

    韓的十年之間(一八八四─一八九四)在朝鮮半島的神氣活現、對朝鮮國王頤指

    氣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