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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e◎百衲 ◎vol.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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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衲,是养育了生灵的海洋,是含了泥土的大地,又或是僧人的布衣下接纳世事百态的胸怀?我想起一条伫立了百年的过廊,阻挡了雨打日炙,听见了行人们柔软的絮叨,那些嘱咐未经蕴藏发酵就让风带走,崭新地容纳下一行人的言语。时光渐冉,它老去后,黑瓦的檐依然为过客顶着岁月的侵袭,我想那就是百衲的意义。你心中是否也有那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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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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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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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与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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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主编手记 009

小栏目-骊歌 011

专访旅游达人小七 017

在路上的故事 023

神 灶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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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9: 「Bone◎百衲 ◎vol.6」

连 载 039

窥 051

猫游记 057

征稿 131

陆期感谢你们的参与 135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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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盛夏 我们相遇从相遇开始 不知道通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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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有了观众,而后掌声有了,人心有了,信心就来了。再细细

制作杂志,注重质量,稳固军心。”这是惊鸿对我说的。细细品来,

觉得确实如此。从观众到掌声再到人心,信心。说是简单,但做起

来其中坚信与困难怕是只有历经的人才能明白。

去年夏天。我们聚在一起。

今年夏天。我们仍在一起。

一年前,激情满满,壮志未展。一年后,各自生活,无奈过活。

客观与主观交织撕打,现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似乎容不得我们多

想。让我们问问自己:是否一定要为了现实,将梦想弃于身后?

骨的这一年坎坷曲折。有当时的激情、有各方的赞许、有无奈

现实的压力与忙碌一拖再拖的交稿与排版、有看到新出电杂时的欣

喜、有一直默默奉献的人。有多少次,无奈没有人力物力,所有的

事情都需要我们几人完成;有多少次,在排版没有头绪的时候又坚

持了过来;有多少次,我们抱怨不甘,但却依旧努力。

骨的风格一直不明确。人员也是人来人往。即使在现在,我作

为主编,却仍旧不知道骨该何去何从。对于你的梦想与初衷,你还

记得多少。

你缺少的不是路。恰恰相反,反而是因为太多路,太多方向,

你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如果你缺少的是舞台,那么我们给你一个

舞台。也许 Bone 的舞台不够大,但没有你的舞台必定不精彩。如果

你仅仅是对自己的文字不放心,那就把你的文字发给我们。我们竭

尽全力给你最尽责的审核和最适宜的排版。如果你是三分钟热度,

那我们愿意等你沉淀下来,递交来自内心的文字。

六期这一刊的文章和往刊比起来明显要少。但我在排版的过程

中却看到不少让我喜爱的文章。多并不代表杂志的厚实,而质量高

的稿子才代表着杂志的实力。望你也能和我一样,从中找到与自己

心灵印证的文字。七期宿伴,小栏目独活。相生相对的两个词,只

是看你怎么理解它。文字是一场盛宴,我们相汇于此。

岁月是最好的见证。我想。来年的这个时候。骨依旧还在。而不

同的是:它在众人的见证和努力下愈发的成熟,充满生命力。

文字与梦想汇成生命的潮水,将你我扑打。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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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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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歌 文/安清 图/蓝小莓

夏日蝉鸣的午后

我喜欢蹑手蹑脚踩着叔叔屋后潮湿的绿苔身体紧贴蓝色砖块叠起的墙壁

静静将美妙歌声吸进耳朵藏进心里

入我梦幻

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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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发动态说郑钧在最新一期的《中国

最强音》里唱《赤裸裸》,晚上打开视频快

进到最后,看到他穿着花衬衫左手插在牛仔

裤口袋里,站在万千灯光聚集的舞台上扭动

着身体激情高唱

两分钟左右的时间,除去他脸上的皱纹

和越发内敛的气质,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还是当年那个读小学的孩子,还在习惯

性经过叔叔的屋子后面竖着耳朵倾听着从

后窗户流淌出来的歌声,一样的,赤裸裸的,

激昂澎湃。

记得那时的叔叔似乎混得很有滋味,有

闯荡南北的风头,有桀骜不驯的性子,有纠

缠不清的姑娘。在那个黑白电视机的年代,

他屋里的最新款音箱每天动荡得风生水起,

惹得左邻右舍赠予诸多埋怨,但他依旧我行

我素。

他不过大我十岁,正当青春,如何不张

扬。武侠小说一摞一摞摆着,有时还冲我炫

耀女生写给他的信,却从不让看内容。其实

他不知道,我偷偷看过一封,折叠成心型的

六页信纸上铺满整齐的黑色娟秀钢笔字,字

里行间透着浓浓温情,竟无意中成为我日后

爱情的启蒙,至今仍尤为钟爱手写书信。

夏日蝉鸣的午后,我喜欢蹑手蹑脚踩着

叔叔屋后潮湿的绿苔,身体紧贴蓝色砖块叠

起的墙壁,静静将美妙歌声吸进耳朵,藏进

心里,入我梦幻。有时声音太小歌词听不真

切,我便寻机会趁他不注意将磁带中的歌词

拿了来,抄在本子上,背个烂熟。

Page 16: 「Bone◎百衲 ◎vol.6」

小学三年级之前我晚上住奶奶家,这就有了充分进出叔

叔屋子的机会,武侠小说被我偷偷翻了个遍,以至于后来写

作文从来没被难到过。这是后话,当时并不知情,心虚,以

为自己犯下极大的错,整日里惴惴不安,却又无法抵挡书中

故事的诱惑,小小年纪的心里好不纠结。

叔叔偏爱郑钧的歌,这首《赤裸裸》更甚。初听时觉得

歌词太过大胆露骨,却不知真实的自我正是摇滚的魅力所在,

自顾自乐,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猜叔叔当时也是想像

郑钧那样独自闯荡,行万里路,在路上遇到美丽且甘愿跟他

走的姑娘,无奈现实有时不容乐观,只得寄托于歌声,予以

宣泄。而我对于摇滚的喜爱,从那时便已随着这首歌埋下根

源。

这些年,我固执认为当年的所有场景应该卷成一副流动

画卷,挂在我记忆的墙面,持久保鲜,永不褪色。毕竟年少

时,个性内向懦弱,因父亲强势教育方式而种下诸多怨念,

并未留下多少美好时光,以共日后为生活的磨难伤怀。

那个时候爷爷奶奶都还在身旁,秋天时院子里茂密的杨

树叶子像仙女的裙摆,大片落下来,秋风萧瑟分外凉,倒有

几分古龙笔下的苍茫。奶奶会把树叶收集起来烧火做饭,爷

爷耳朵不好,总要奶奶一遍一遍重复说过的话,白白找嫌弃。

他们,应该是彼此爱着的吧,所以奶奶在爷爷去世不到一年

便跟着去了。我心里并未有多少悲伤,相信他们在另一世界

会很好,只是在某一瞬间突兀勾起薄如蝉翼的记忆阶层时,

思念便如蓝天上的白云般,刺不穿滴不透的,深陷。

时光催人岁长,如今我已到可以谈谈未来的年纪,换一

份又一份的工作,上演一次又一次的相聚与分离,以理想以

追梦以信仰的名义在生活里死去活来,最后必然以怀念为仪

式终结于未来的某个时间段。若不是今日在数年之后重新听

到这首歌,扯动往尘的弦,我不会想起自己曾有一段关于郑

钧和他的《赤裸裸》的故事。

Page 17: 「Bone◎百衲 ◎vol.6」

记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把过往编织成一首长长的歌谣,

以无法泯灭的姿态长居心底,再安装上机关,等候他日在天时地

利人和的机缘下予以开启。

其中滋味,冷暖自品。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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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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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小七:

在穷游中有尊严的成长

责编/南唐、迁南

[为你解密“穷游”人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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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热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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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在穷游中有尊严的成长

责编/南唐、迁南

小七:旅行达人

在旅行中体会快乐。在旅行中逐渐成长

大学毕业后独自旅行半个中国

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搭车旅行”“穷游”

不仅是一种省钱而且是一种很有意义的旅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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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向往流浪、实践流浪,但这个美好的词汇不应该和落魄挂钩,也不应该和乞讨划等号,它只跟

自己的魅力契合。穷游并不代表,一味白吃白喝,靠占便宜往前走。真正的穷游者皆是挣多少钱走多远的路,有多广人脉行多远天涯。在穷游中有尊严的成长,是件有趣而隆重的事。

——大冰。

Bone:

小七第一次这样旅行是

什么时候,当时就是一个人

吗?

小七:

第一次是在去年7月30

开始,当时也一个人。

Bone:

在第一次搭车旅行之前

有没有做过什么准备,第一

次搭车旅行有什么需要注

意的呢?

小七:

第一次没有做什么准

备,因为已经了解过搭车旅

行的这个概念,已经知道该

怎么做了。

注意1.搭车的位置是否

有车辆去你想去的地方。2.

方向是否与司机要去的一

致。3.用纸张写下你要去的

地方会好一些。4.注意观察

愿意搭你的司机的言行,是

否安全。安全第一。

Bone:

搭车会不会很难,司机

会停下来载你吗?

小七:

一般情况下,在西部好

搭车,国道比高速好搭车,

一个人比两个人好搭车,女

Page 23: 「Bone◎百衲 ◎vol.6」

生比男生好搭车,当然司机

各种人都有,不好参照。

Bone:

有没有特别不好搭车的

情况?

小七:

有。在搭车去拉萨时,

特别多人搭车,等了五个小

时没搭上车。

Bone:那是不是只能等了?

小七:

等不到车后来与人拼

车走了。基本上要去的地方

都有大巴班车,如果搭不上

车就坐客车。

Bone:

有遇到过危险或者走投

无路的时候吗?我们都知

道搭车旅行其实很辛苦,有

没有在路上想要放弃的时

候?

小七:

没有。一直很顺利,只

要方向正确,基本能搭上

车。很少放弃的时候。

Bone:

小七最近一次的旅行,

去了哪些地方呢?旅行路

线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小七:

云南、四川、西藏、青

海、甘肃、新疆、宁夏、山

西、河北、山东、江苏、湖

北,路线没有怎么设计,跟

着心情走。

Bone:

会提前了解你要去旅行

的城市吗?

小七:

有时会,有时会到了一

个城市慢慢了解。

Bone:

旅途中会不会主动与陌

生人搭讪?

小七:

青年旅社大多是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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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似的年轻人,这里会主动

与陌生人交流。

Bone:

经常会看旅游攻略上

说,某某地是最容易发生艳

遇的地方,真的有这种事

吗?

小七:

这么浪漫的事,真的会

在现实中发生,至于我的艳

遇,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Bone:

哈,每一座城都有自己

的灵魂,哪里和文艺小清新

的气质比较搭?

小七:

厦门。这里聚集了很多

的文艺青年,家庭客栈,咖

啡馆,文艺商店,鼓浪屿有

很浓郁的文艺氛围。

Bone:

说起来西藏也是很多

人的梦想,最佳旅行时间是

几月份?高原反应真的像

传说中的那样恐怖吗?

小七:

每个季节都有独特的风

景,如果非要说最适合,应

该是7-9月,天气较好,风

景秀丽,传统节日也多,7、

8月份是雨季,也是泥石流

的高发期,我遇见的都是小

泥石流,不过很快就疏通

了,风景与风险同在。

Bone:

那行走过这么多地方,

小七最喜欢哪个城市?

小七:

大理。

大理是个具有包容性的

地方,就像一个乌托邦。

Bone:

相比于结伴旅行,独自

旅行有什么不同?

小七:

独自旅行更自由,行程

随意安排,有更多的思考时

Page 25: 「Bone◎百衲 ◎vol.6」

间,能一个人静静地领悟一

些东西。但一个人在路上很

累的时候,看到别人喧闹兴

奋,这时会感觉到孤单。别

人有别人的热闹,我也会有

我的快乐。

Bone:

有些人的旅行计划总是

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而不能

实施。小七怎么想到“穷游”

这种旅游方式的呢?

小七:

旅行的花费不外乎吃住

行。吃的消费有多方面的选

择。住,有贵的酒店宾馆,

有便宜的青年旅社,也有免

费的沙发客。行,可以搭车

旅行抢购打折机票。在旅行

中所有的花费都可以再节

省。当你决定穷游时,旅行

中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Bone:

虽说是穷游,还是需要

经费,经费从哪里来?

小七:我是打工旅行的,缺

少经费了,会摆摊卖明信

片,会去赚钱。

Bone:

那小七一般一次行程大

概是多久,需要多少经费,

最少的时候用过多少钱?

小七:

一次行程时间不确定

的,有长有短。最少是二十

天用了八百。

Bone:

一般父母都希望孩子有

固定的工作,家人应该也会

担心你,对你理解吗?

小七:

家人理解,与爸妈沟通

好了,今年我会做自己想做

的事情,去旅行去流浪。之

后,我会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情,去工作去照顾爸妈。

Bone:

小七觉得这样的行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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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工作和生活有什么

样的影响?或者说旅行的

意义是什么?

小七:

这样的行走,改变了我

的人生观、价值观,找到了

生活的方向。

走多了,让我更平静的

对待生活大小事。这样的行

走对我影响特别大,我已不

再是以前那个我了。乐观,

向上,激进了很多。旅行的

意义是成长,在路上经历各

种各样的人和事物,这些都

会引发你的思考,在路上经

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物,这

些都会引发你的思考,在路

上的苦难让你学会坚强。

Bone:

小七今年毕业,工作确

定了吗?现在是怎么打算

的,还要继续走吗?

小七:

还未确定。休息几个月

吧,帮朋友公司干活。

Bone:

小七是学广告设计的吧,

有没有想要做的工作?

[为你解密“穷游”人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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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e:

下一站准备去哪里?

小七:

东北,东南亚,西藏。

Bone:

那小七怎么看待自由,

自由会不会意味着放纵自

己?

小七:

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

做的事不做,这就是自由。

自由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

度,和放纵在态度上有很大

的区别。

Bone:

可是现实中总是有很多

阻碍,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

你这样走。有的时候为了想

做的事,应该也会去做很多

不想做的事吧?

小七:

嗯嗯,任何事都有双面

性的。

Bone:

你觉得自由是什么?

小七:

自由是风。

Bone:

小七追求自由,我们信

奉文字,大家都是坚持自己

梦想的人,最后对《bone》

说点什么吧?

小七:

坚持自己的理想,分享

更多美好,让更多的人从中

有所收获。

附:

小七的一篇旅行日志,倾情奉上

小七豆瓣:http://www.douban.com/people/63368836/

小七微博:http://weibo.com/zqid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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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的故事——小七的旅行志

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男生,身体里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小

七是个纯粹勇敢的人,虽然可能还有一些理想主义,但他带给人的

一直是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我们羡慕的更多的只是他带给我们的美景,却不一定有说走就

走的勇气,但一路艰辛与相遇也是他另一种收获。其实不管是行走

还是安稳生活,只要用心过好当下,就能遇见意想不到的美好。自

由是风,当你愈想抓紧的时候反而愈是适得其反,而当你放开的时

候,或许它就在身边。 (小编的话)

2013 年 3 月份在大理遇到一对阿根廷夫妻。

六年前,迭戈与妻子从阿根廷出发,两人骑了一辆双人自行车

环游世界。两年多前骑到印度,妻子怀孕了,在印度生下了一个健

康男孩。孩子出生后他们并没有终止旅行,而是在自行车上加了一

个婴儿座位,从双人自行车变成三人自行车。

2012 年底骑到中国云南,我遇到他们时他们正在大理摆摊赚

路费。一天听完大卫唱歌时,他们与大卫聊天,大卫问我这是你想要

Page 31: 「Bone◎百衲 ◎vol.6」

的生活吗?

当时我狠狠地点了点头,陪着爱的人浪迹在天涯,多酷啊!但

我知道这又不是我所能得到的生活,我不会去浪迹天涯,但我要找

个爱的人,陪着我做着我们喜欢做的事情。

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柏拉图。

搂大卫,一名西班牙的医生辞职了为了做喜欢做的事情:学外

语,文学,音乐,演戏。

到中国两年多了,为了了解中国去过无数城市街头唱中文歌。

在大理街头经常听他卖唱,唱着痛仰乐队、许巍、汪峰的音乐。

他不顾一切的追寻着自己为之疯狂的东西,无论是是音乐,还

是旅行。

在听他唱歌时,他对一切热爱的那份态度,感动了我很多次。

他喜欢大理,与我们一起摆摊,对路上的人微笑。他说人生总有一

段无缘无故想要飞翔的岁月,被称之为青春。 他说他喜欢在街头

唱歌的原因之一是在路上任何人都能当观众,只要想享受音乐谁都

可以停下来听歌。

老人,小朋友,有钱的,没钱的,都可以分享感情。我觉得这

就是艺术的初衷。

他是个中国通了,走遍了中国各大城市,唱着他不败的青春。

在大理时认识了一个四川的厨子(90 年,初一辍学),与我们聊

天得知搭车旅行,然后也想出发!摆摊卖凉面赚路费,半月未赚钱。

房子到期,身上仅剩 36 元,毅然拖个行李箱,扬言搭车到拉萨!

我们所有人都劝他别去,一没钱二没经验。他不听话,出发了!

一个多月了,他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大理出发后,8天就到了拉萨!

到香格里拉时,仅剩 4元,一路艰辛搭车到拉萨!在拉萨打工 7天,

赚得 500!然后搭车青藏线,昨天到甘肃,在一个山洞过夜!

电话里,他很开心。准备回老家,办护照,他要准备去东南亚打

工旅行了!

Page 32: 「Bone◎百衲 ◎vol.6」

在四川西昌认识一个大哥,西昌登巴客栈老板,王哥。王哥是

凉山州彝族人,今年 40 几岁,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被父母送到寺

院学习。二十几岁还俗,回家里承包了一个大农场。

他跟我们说以前很多的苦,一直很平静的说着。们都听得很感

伤时,他就挥着吉他开始唱歌。王哥说我的人生我花 20 年去历练、

20 年去飘泊、20 年去禅修、剩下 20 年慢慢老去。如今他过完了头

两个 20 年,40 几岁时开了个客栈,识各地好友,对酒当歌。

王哥弹一手好吉他,他的原创歌曲听着就有一股岁月沉淀下来

的感觉。我知道,当一个人有信仰时,他呈现给我们的都是幸福。

走川藏线第一天住在雅安东升竹庄,老板情商大哥。情商哥是

一个退伍兵,退伍后喜欢开着摩托车到处跑,跑遍很多地方之后。

回到家乡雅安,在山坡上开了一个山庄,接待走川藏线的背包客们。

情商哥的山庄在山坡上,去拉萨的背包客骑行者们,都以山庄为第

一根据地。

情商哥很热情的招呼每个驴友,热切的关心,叮嘱一路川藏线

的行者们注意的事情。我看着他在门口迎接背包客,他那么快乐的

为每个人加油打气,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孩子一样。

他每天都要送走很多人,一大批一大批的送走。我在想天天说

再见的人是否就不惧分别了?

雅安地震的时候,第一时间情商哥开着车带上物资冲到前线。

大车不让进入震区,他就开着摩托车直奔进去。然后那些天一直忙

着组织各种救灾活动,那种热切的心,犹如上了链条的机器,对每

个人不停地转动。

我看到一个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业时,永远那么激情那么年轻

着,这真的挺好的。

在大理时经常听一个女孩子阿芒唱歌。

阿芒,女,1990 年,贵州布依族人,在黑龙江大庆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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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下学期,背着吉他从黑龙江出发沿着边疆线,一路卖唱一路

搭车旅行到拉萨到贵州到大理。

阿芒从青海搭车去西藏时,到了唐古拉山时,高反很严重时,很

艰难的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发现,搭车的司机突然跑了。悲伤几许

之后,准备收拾背包继续搭车时,司机又突然出现,原来司机大哥一

大早起床跑去几十公里镇上买氧气给阿芒了。

阿芒是贵州人,高考之后就跟着公益团队进入贵州山区,去支教

去陪孩子。山路很难爬,她背着大包,里面装满了书、文具、吃的东

西。一个小女生,倔强的咬咬牙,走了四个小时的山路,跟着大部队

到了孩子们面前。此后大学的暑假,都会去贵州山区。

阿芒唱歌很好听,唱着女孩子结婚时要唱的《哭嫁》这歌时,我

们一群人在院子里,差点都听哭了。

她说起她爸妈来大理看她时,她爸爸也喜欢上了大理。

待在大理不走了,拉起二胡,跟老糜一起卖唱,特好玩。

阿芒是爱笑的,每天看她乐呵着,看着她抽着烟打着麻将,晒太

阳唱歌看书的样子,真心喜欢。

3 月的末尾,我即将离开大理之际,阿芒为一个公益活动唱完歌

之后,我们一群人在酒吧喝了很多的酒。

走在洒满月光的石板路上,她将脖子上的红领巾取下给我系上了,

然后说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

>>>Bone·END

Page 34: 「Bone◎百衲 ◎vol.6」

[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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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灶

彼时正年少 何不慕青衫 文/Jules

影片通常用故意说服自己忽视的细节来演绎而这些却在一衣带水的文字里有最直观的暴露

不外乎真、哀、艳、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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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年少

何不慕青衫 Written_Ju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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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日本电影《白夜行》的深刻解析]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 总是黑夜但并不暗 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

Page 38: 「Bone◎百衲 ◎vol.6」

有人问我,你觉得日本文学,影片有什么特点?曾听

人说过日本作家、导演肆意的描写性、谋杀、毒品、以及

变态的心,而这些真实的存在,影片通常用故意说服自己

忽视的细节来演绎,而这些却在一衣带水的文字里有最直

观的暴露。不外乎真、哀、艳、寂。

若说当今日本最热的作家,份属东野圭吾无疑,也许

很多年以后人们会遗忘他以至其他的各种小说家,但是一

代一代人都会记得《白夜行》。之前看完《白夜行》的电

影版,急耐的买回原本小说,没有间断的一口气读完,末

了翻完最后一页,余留的是一种彻骨的冷。书的腰封上写

着‘绝望的念想,悲恸的守望 ’。这是一个困兽的局,

所有人都跳脱不出来。

当世界混淆了黑白,当人性扭曲到沉沦。阳光是那么

的刺眼。不同森村的《人性的证明》多少夹杂着爱的存在,

所诠释的无非是人性的变 更。而《白夜行》从阴霾开始,

到绝望结束。

犹记得影片开始时候小男孩女孩的欢乐时光,亮司于

雪穗一起沐浴在阳光的田野里,笑容绽放的那般纯真,多

么讽刺。直到亮司看见到爸爸牵着雪穗走到废弃的仓库时

候,眼神渐渐透露的不安跟焦虑。然而真相显示在自己眼

前,他满眼的恐慌和不敢相信。

当年幼的亮司拿着剪纸刀目睹到父亲的兽行,已然成

了行尸走肉。整个内心世界的轰踏,让亮司颤抖,压迫。

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眼神涣散的目光转移到雪穗身上。

拉起雪穗的手 推出门外,雪穗努力想让他和自己一起离

开,他摇了摇头,慢慢的阖上了门 ,一边哭着一边用刀结

束还剩下一口气的父亲的生命。从此他只身在黑暗中行走。

Page 39: 「Bone◎百衲 ◎vol.6」

关于爱情。其实我更多的觉得,亮司于雪穗的爱是依

恋,以至最后的精神寄托。“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

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

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

把黑夜当成白天。”

关于雪穗。从幼年被母亲不管不问卖给恋童癖的亮司

父亲,从被亮司救出来凭借自己的巧言被贵妇收养 ,一步

一步利用身边的人资源走向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女人。杀死

自己母亲,帮亮司提供证词,安排邻居发现尸体,一切的

一切如同惯犯般缜密的心思,竟然出自一个上小学的女孩

之手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十几年前命案的凶手是曾经

还在上小学的亮司;怎么可能是两个小孩子平静的冷酷的

杀死了自己的父母;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狠心的母亲和那

样变态的父亲;怎么会有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那样绝决的

去犯罪;怎么会有那样的爱情在罪恶的笼罩下奄奄一息的

活着;怎么会有那样的人从孩提时期就放弃了追寻阳光的

权利而背负起一生的黑色;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踏着淋漓的

鲜血一步一步的越走越高;怎么会有这样的情感让你混乱

的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利用;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罪行背负着

爱的名义让人愤怒又怜悯?

但这就是结局,以雪穗的头也不回的离开而结束。

亮司的哀与真。雪穗的艳与寂。洞彻人心。落幕应了

那句,无望而凄凉的爱情坚守,换取的阳光。不可否认的

是,这是一部绝佳的影片,让你更能看到隐藏在心底的人

性。 >>>Bone·END

Page 40: 「Bone◎百衲 ◎vol.6」

[Photo by 耳東]

Page 41: 「Bone◎百衲 ◎vol.6」

连载

外面的雨声大得吓人她问他会不会,会不会涨潮

然后淹没这里没错,她怕水,非常怕水

她曾经看过的场景关于水的,都连接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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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 秋 {玖-拾壹} Written/Ilens他问她,你的音乐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说,是阻止自己听见世界的。

玖 【就到这】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想知

道他和其他女人的故事。

他说,和其他女人的联系,仅仅限于金钱。

他没有去看她的面孔,感觉在这个时候谈起其他女人的话,最

起码,要避开她的眼睛。对的,要避开她的眼睛,她似乎有读心术

一般,每当他看着她的眼睛,他就感到自己藏不住自己。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衣跟在他的身后,除了她的脚步声,他几乎

听不见任何来自于她的声音。

他问她有没有在听,她说有,一直在听。他说自己在和其他女

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交流,一切的活动都来源于原始的生

理需要,他说他付了钱之后,那些女人的感受便与自己无关了。

她说:“你付给她们钱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那么现在你

付钱给我,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呢?”

他不说话,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去回答才好,他怕自己的答案如

果不能让她满意,她就会离开。

她哼着那天他听到的英文歌,浅浅的语气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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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她的声音比之前他听见的要好听了许多,她英文的口音里夹

杂着一些南方的酥软,他没有感到任何怪异,反而觉得舒服。

他觉得舒服,然后告诉她他觉得舒服。她因为笑着歌曲走了调,

他看着她从自己旁边走过,反而走在了自己的前方。

事实上,他对于她的性格说不出任何感觉,只是骨子里觉得舒

服所以就说舒服。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知道她的记忆会出现问题,但是在她能够想起自己然后找到

自己的时候,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对于她的是有些意义的。

自己对于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没有问她。

意义是什么?他想这是多么可怕的问题。

他看着她的背影,闭着眼睛描绘她的样子,他想着是不是她也

可以仅仅因为一个背影也能够想起自己的样子呢。他看见橙红的落

日就像是一个放置太久而失去光泽的果子,他看见她在这样的日光

下周身有着柔和的光晕。他好像是回到她第一次在这里的那天,他

看见她亚麻色的头发。

他突然间就想要看看她的脸。她仿若一瞬间就可以轻易将他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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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到任何一个时间的格点,这时候的堤坝是安静的,除了他们行走

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风的声音。

她忽然想到他说的那片海,她仔细看着,堤坝那边的那片海此

刻也是安静的,她很喜欢这个时候的这里,不算沉寂的安静,让她

觉得存在感。

他一步一步靠近她,她听得见他的鞋子与堤坝上那些细碎的石

子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她没有回头。

她问他,手指着那片海:“那里就是风的家吗?”他轻轻“嗯”

了一声。她又忽然间想起自己刚刚和他的对话,她又问他:“你用

钱来做什么?我是说,和那些女人做什么?”

他说,“偿付,支配,购买。为了能够满足自己的心意,我付

出等价的金钱来购买她们的时间,并且支配她们的时间,如果我自

己觉得厌烦了,我便会付出多一点的钱来打发她们。”

她说,她们是妓女吗,专门做这些事情。她说这些话语的时候

没有一丝的遮掩,仿佛妓女在自己的眼中同别人是一样的。

他说,她们是更高级一些的妓女吧。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她们是

什么,在自己眼里,她们只是女人,自己付了钱的女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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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将问题纠结在自己的身上了。“那么我呢?”他说你不是。

此时的她仍旧扣着耳机,脑袋随着音乐的节奏一点一点轻轻摆动

着。

他问她,你的音乐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说,是阻止自己听见世界的。

她对他说,自己是那种喜欢怀旧喜欢黑暗喜欢一个人一个声音

的人。他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信,而他确实也是不相信的,她

那些多余的习惯总是告诉他这个女人是多么希望有人陪着自己,可

是现在她却告诉自己这样子才是她。然后他又说他相信她。他知道

有些人在有些时候用相反的方式表示自己的人格。

她说自己是写手,不是作家。在自己的职业这里她总是很谨慎

不敢说自己是作家是因为自己觉得自己写的那些文字都没有任何

分量。

她说自己现在不是作家也不是妓女,一直赚钱却仍旧不能做自

己想要做的事情。她说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太简单也太复杂。

她用耳机阻挡外界的声音,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都没有办法说

什么。 他看着她闭着眼睛迎着风,细碎的刘海在风的力量下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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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着额头,他伸出手想要去帮她抚平那些发丝,但是却仍旧拗不过

风。他们都相对无言,心里面有着很多很多的问题却开不了口,所

有想要的答案都得不到。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说话的,但是他们都

没说话。他们坐在堤坝的尽头,背靠着背,他发着呆,她也发着呆,

只是她的耳朵里面扣着耳机,轻轻的音乐,她偶尔会和几声。

他突然说:“我喜欢你的声音。”然后她笑着摘下耳机,没等他

再说话就唱起了歌。这次是一首中文的歌曲,她声音低低柔柔的,

她看着很远的地方,一直唱,那是那首歌的副歌部分,他看不见她

脸上的表情,他在猜着她的表情。

他猜不到,只是听着她唱歌。

他听她在用自己的声音唱别人的歌,却就好像是唱着自己。

“对的错的做了选择/故事说到这/只是过去的甜蜜太过深刻/

要多久才能够褪色/爱的恨得做了选择/我们就到这/就让我曾爱过

的记忆深刻/其他的(才能够褪色)/就此放手微笑得带过”

他不觉得他们就会这么过,他却听她唱着这样的歌,他听她一

直在唱着这段歌,就好像是一直重复的某些过错,他突然想抱她,

却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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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纪念】她说,这个季节,本来应该下雪的。

他们伸着手,企图阻挡突然而至的雨滴。可是某些事情注定是

徒劳的,就在他们从堤坝上回来的时候,她说:“这个季节,本来

应该下雪的。”

他不说什么,因为自己一直在南方,从来没有见过雪花,除了

电视情节里面的美化,他没有见过那种寒冷而美丽的东西。

她说总有一天这里会消失,她也会写一本书来纪念这里,纪念

这里自由生长自由死亡的野草,纪念这里长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堤

坝,纪念这里经常找不到家的风,纪念这里在冬天里来不及美丽的

雪还有,还有,她专心看着他,重重地说:还有你。

他庆幸在她要纪念的那本书里面有自己,但是他却觉得那个还

有就像是自己只是顺带提起而已。他恍惚之间又有了想要知道自己

之于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是在这之后的时间里面,他们都没说

什么。

雨滴顺着发尾滴落下来发出小小的声音,他们都在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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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借着这个时候思考着什么。彼此都那么安静,就好像是第

一次见面,想要借由对方做出的第一个动作来认识对方。他们好像

从来没有认识过,就那样子沉默着。

房间里面陷入一片安静,除了外面的雨天,他们几乎听不见任

何声音。玄关比客厅要暗了许多,犹豫着要不要开灯,彼此都陷入

一种怪异的情绪里面,明明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么合适,但是现在,

却是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

她说,应该下雪的。

他听得见她声音里面的孩子气,不由轻轻笑了声,由于压抑着

笑意,喉咙里卡着的声音便变成了一瞬间剧烈的咳嗽。她以为他生

病了,急忙开了灯,她看见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伸过手去碰触他

的额头。

她的手异常冰凉,他知道她每到冬天四肢冰冷的时候,一直缩

着身子来温暖自己。他说:“我没事。”

她听到他说没事,但是仍旧感到有些担心。

外面的雨声大得吓人,她问他:会不会,会不会涨潮,然后淹

没这里。没错,她怕水,非常怕水。她曾经看过的场景,关于水的,

都连接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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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说话,她的眼睛里面盛满惊慌,他伸过手臂揽着她,

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因为淋过雨的衣服紧紧贴着彼此的皮肤,谁

都不怕生病,至少,不会死去。

他听得见她呼吸有些急促,她曾经告诉过他,有些时候神经过

敏然后会引发无法查明的窒息,她说,不想这样死去。他轻轻抚着

她的脊背,濡湿的衣服渗出水来,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到地板上,啪

嗒啪嗒作响,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不怕,有我在。他不知道有

时候自己可以这样子对待一个女人,更何况是自己用金钱等价交换

来的女人。

他让她闭上眼睛相信他,她照着做了。但是小小的手却是紧紧

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牵着她,就好像是牵着一个盲人。他让她相信

他,她信他,一直信他。他牵着她向浴室走去。

台阶,右转,小心墙壁。

“抓紧我。”在走进浴室的时候他对她说,生怕她一个不稳便

会摔倒。他拉着她走到浴室,然后让她停了下来。他松开她的手,

她便没有再握着。她听见水流声,然后感觉到周身渐渐聚集起来的

热气,她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她在等他,等他让她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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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话,她便也沉默。水温调试到最合适的温度,他伸手摸了摸,

然后放了香精,他折回去走到她的面前,她仍旧闭着眼睛,这让他

异常喜悦。她信他,这让他感到喜悦。

他拉开她上衣的拉链,只是轻轻拉开了一点,然后问她:可以

吗?她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好像是对着一件瑰宝似的,而她,

正是他的瑰宝。他一件一件替她脱去身上的衣服,这期间,没有任

何一丝男女之间情欲的原因,他只是珍爱她而已。

她一直闭着眼睛,然而脸上却越来越多的红晕,幸好他只是专

心帮她脱衣服而已,没有去看她的表情。

他看着她的身体,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白皙,但是她太过瘦

弱,浑身的骨头他似乎可以触碰到,他皱眉,她太瘦了,让人心疼

并且想要生气。

想要生气?为什么想要生气?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为什么想要

生气,但是他就是想要生气。她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她问他:“是

不是想要我?”

语气是俏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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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干嘛。”几乎没有思考没有缘由没有疑问之间脱口而出

的话,一下子堵住了她刚刚的话。她没有话说,仍旧在闭着眼睛,

睫毛一闪一闪,因为浴室的水汽而挂着水珠。

他帮她脱完衣服,轻轻一个公主抱便抱起了她,突然的动作吓

了她一跳,皮肤因为他冰凉的接触而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她张开

眼睛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她看见他眼里的自己没有任何遮掩,

一瞬间觉得尴尬。

他说:我现在还不想要你。

他们互相躲闪着对方的目光。她小声说:“我也没有想要你呀。”

一下子又让安静挤了进来,浴室里面听不见外面的雨声,仅仅只是

浴室,却将她所有的恐慌堵在了外面,她感到心安。

他小心将她放进浴缸里面,看着泡泡淹没她的身体,她缩了缩

身子,泡泡也跟着动了动,他看着她的脖颈,纤细但不畸形,瘦到

恰到好处,锁骨突出而不突兀。

他看着她,很难想象,平日里的她如果真的将自己这份美绽放,

那定是极致的妖娆。他不敢再看下去,便转过身子走出了浴室,随

手带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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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灵魂的香气】她睡着的时候他醒着,而当她醒来的时候他却还在睡着。她看

着他的睡相,感觉到不可思议,自己一直是那么抗拒着别人的靠近,

一点点喜欢的感觉都没有,然而,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他,却没有

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她想,他对于自己,是不是生命里面一个最最特别,最最例外

的存在。他睡着的样子更是安静的,没有一丝皱褶的脸,轻轻浅浅

的呼吸,偶尔会皱起的眉头,她伸过手想要去替他抚平那些烦恼,

但又怕他会被自己吵醒,索性又缩回被窝里面继续睡着。

她习惯远离别人的靠近,睡着的时候不由往远离他的方向缩了

缩,被子被她拉扯着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只是睡着,有点冷的时候就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因为触碰到了寒冷便又被自己无意识的藏了起

来。

空气是冷的,即使是外面的雨停了。

这里是南方,靠近大海,四周荒凉,这个时候,是冬天。

他是被冷醒的,他转过身子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她,昨晚她睡

着的时候自己是抱着她的,可是现在她背对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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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着你的人,要么信任你,要么无视你。他猜测着她对自己

到底算是信任还是无视。彼此都是沉默的人,不喜欢将自己的感情

讲出来,猜心的游戏,玩得乐此不疲。

他盯着她的脸一直看,像是要找到一些什么似的。他看着她,

那么认真而专注。即使她已经醒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他他也没

有移开眼光。他说,“你还没有睡醒呢。”

自欺欺人是一种让人感到好笑的习惯,又或者是欲望,这是让

人容易上瘾但却不觉得羞耻的行为。

她笑着,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贪婪地打量着自己。

他目光里面有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那种心情在某些文字

里面自己曾经穷尽思绪都无法体会,而现在,却是在自己眼前的男

子身上,眼底,都是这样的心情。

他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是否是自己刚从梦中醒

来才会看错。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过的。

他穿着保暖衣,就那样半支着身体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目光

闪烁,像是看着宝物一样,这样的目光让她感到窘迫,她想起身却

才知道自己没有穿衣服,所以便又往被窝里面缩了缩。两个人目光

里面不自由间都觉得尴尬,她说:“我的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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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里面有着一丝女生的小脾气,这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这

样的语气有多久没有了,还以为自己至此便会一直冷硬着过活,才

发现偶尔不经意间便会泄露了软弱的存在。

他扭过脸不再看她,走下床去到衣柜里面拿出她要的衣服,这

之间的自然而然让他们不禁觉得彼此好像一起生活了好久了。

他将自己拿来的衣服递过去。她喜欢冷色调的衣服,所以所有

的衣服几乎都一样。他转过身去,窗帘是一直被拉开的,他透过玻

璃反射的光,隐隐约约的,看见她的一举一动,吞了吞口水,自觉

的低下了头不再去看。

其实自己说对她没有欲望是谎话,如果没有欲望,那么怎么会

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呢,只是这种欲望当中有了其他成分,变

得不再是那么单纯了,所以,自己才会如此小心翼翼,不敢像对待

其他女人那样对她。

这种欲望变得不单纯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嘴角边露出一丝丝

苦笑。是的,她对他来说,绝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她不是他等价换

来的货物,那些女人使用完了,他便可以扔掉,而她是不同的,但

到底是哪里哪一点不同了,他自己却是不知道的。

她穿好衣服,随手绾了绾头发,便走进了浴室。一阵阵水声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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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ge 56: 「Bone◎百衲 ◎vol.6」

进他的耳朵里面,他听着她在浴室里面的一举一动,偶尔还有几声

歌声。

浴室突然间没了声音,她探出身子问他,书房在哪里?他愣了

一会,然后说:“卧室右边。”

她拿出自己放在衣柜下面抽屉里面的披肩,随意披着,然后走

出卧室向右拐去。他看着她离开,好像遇见到她以后也会像这样子

离开自己的世界,随意而自然。

太阳早就脱离了海平面的束缚跳上了天空,他说:太阳又活过

来了。这就好像是一直在等待死亡的人数着日升月落般守着生的希

望。生的希望,他有点想要知道那算是什么希望。他想起来那个人

说过的话,遗传病之间有着微乎其微的生机,就像是太阳落下去便

再也不能出现的几率,这种几率,这种所谓的生机。

他想起来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等死,如果现在非要说的话,

那么他想说等待死亡便是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的事情了。

他没有多想,便跟着她去了书房,她盘腿静坐在书架旁边,手

里捧着一本书,他想起他们两个人都是刚起床还没有吃东西,所以

又转身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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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耳東]

他们那天买来的食材那么多,他依着她的性子买的食材,他想

起她在超市里面每选一件东西都要在鼻间嗅一嗅,那个时候的她眼

睛微微眯着,嘴角微微上扬,她所有的动作都是轻轻巧巧的,就像

她整个人一样,温柔而温暖。

他笑着,是的,想起她的时候他总是可以笑的,不牵强不勉强

的笑,是从前所没有经历过的心情,那种愉悦无法形容,却溢满心

口。

他动手做饭,因为两个人的生活总是跟着对方的步骤,所以没

了规律。那种自由,出自心底的自由生活,让彼此安心,现在的生

活好像没了其他人,不跟着世界一起忙碌的时候,感觉时间开始有

了永恒的痕迹。

为什么会活着呢?那个时候她告诉他活着是因为某些香气,就

像是这些食物一样,生命在周而复始中因为某些气味的存在而存

在,又在最后以某种气味的消失而消失。

他第一次想起了她的气味,那种自然而不做作的香气。

此刻的她正在书房里面一面靠着书架一面看着书,他摆放好食

物去喊她的时候,她对他笑了,也是轻的,带着她自己的气味,一

瞬间获得喜悦。

什么是生机,微乎其微的奇迹。为什么活着,灵魂游走的香气。

[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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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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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文/树上有云

城市 文/Catherine_乔

于归 文/书上有云

海棠不及你颜色 文/南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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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_树上有云

Photo_蓝小莓]

我认识的只有那合久的分了

没见过分久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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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久别重逢的画面,我们听得多,看得多,幻

想过多,但还是窃窃希望不要发生。因为有所期待,总好

过长剧终结,从此没了盼头,有,便以为会更美。”

骆以军以长者之经历,在《我们》中构建了这样的场

景,他说人生似片场,无数影片在同时拍摄中,而我们是

赶场的演员,仓促换装,匆匆串戏。不一样的人生,有时

或会穿错戏服,有时或许慢慢忘了不同故事之间的时差换

算。而最恐惧的一幕就是,在疲累奔走之中,在那无可回

身的走道遇见某个故人,彼此想起了什么,黯淡地互望了

一眼,不想就过了这样的,这样的一生。

吴念真在《重逢》里,写到的又是另外一种,女孩在

计程车上一路不停地跟各种人讲电话,讲自己的事,事无

巨细毫无避忌。然而在到达目的地要付钱下车时,她对司

机说,我已经把这些年我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你就连一

声 HELLO 都不肯说吗?而后故事就在这里结束,我们其实

无需等待那个司机的表情和回答,因为生活不是电影,不

一定非要有结局。

因为当初分离,所以现在才有重逢,无论分离的原因

是什么,重逢的当下总是意外而又令人不胜唏嘘。有首歌

词也写道,我认识的只有那合久的分了 ,没见过分久的合。

所以重逢,恰如一场意外的暴雨,是瞬间的释放,尔后天

朗气清或者流云不散,都不妨碍人生继续。而电影是雕刻

时光的艺术,多年之后能叫人回味起的,就是这些有影像

质的瞬间,耐人回味的也多半是细节,所以我们要记录的

就是这些抓不住的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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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着讲着这些话,我竟然有点被自己感动到,而台下

我的学生们听得也很动情。我要求他们忘掉以前观影的经

验,自己在脑中构建一下有关重逢的场景。却想不到,年

纪轻轻的面孔,也会有这么多故事。

“去年暑假我在家附近的面包店,俯身在面包架上选

东西时,透过架子的间隔,看到一双人影,一眼就认出那

个熟悉的脸孔。他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两人愉快的聊天,

好像是要为谁的生日选购蛋糕。我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

动不敢动,因为只要我直起身来,他就能看到我。我不知

道自己为什么不敢起身,是怕他看到我,还是怕他根本就

认不出我,不知道。我现在才 21 岁,可我十年前就认识他,

十年之间,他好像只是长高了些,别的竟然一点都没变化。

待他们俩牵着手走出店门,我才直起身来,接着才感到腰

很酸,然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她初中的时候很胖,我总欺负她,但我们还是很好

的朋友,因为除了我她没有别的朋友。后来她有一天突然

转学了,之后上高中大学,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上个月

我和朋友打完球,一身臭汗在马路边的冷饮店喝汽水,看

到一个苗条修长的女孩挽着一位中年妇女走来,我和朋友

都觉得这姑娘真漂亮。等她越走越近,我认出了她是谁,

因为我认出她眉心的那颗痣。她好像也认出了我,不过只

是看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那个眼神陌生而不带任何

表情。在她转学前的一天,给我写过一封情书,我把它给

所有哥们看了,所有人看见她就大笑着复述信里的内容,

当天她最后留给我的眼神也是这样陌生而不带任何表情。

可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感觉心里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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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月我去了西塘,坐在一间临水的茶室里喝茶,

透过窗外看到河上有许多游船。我觉得画面很美,就拿出

相机来拍照,在镜头里我发现一条船上有个人也在端着相

机拍照。我们几乎同时放下了相机,然后我看到了那张熟

悉的脸。我们一直看着对方,直到他坐的船开远,远到我

们再也看不见彼此。说伤感,其实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然

后我想到卞之琳的断章,很俗的那一句:你站在桥上看风

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时才突然感到有点疼,我

们经历的所有事情,原来没有一件不是书里写过的。”

她说完这个故事,整间教室集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她换了张笑脸说,老师,你呢?你重逢的故事是什么?

我不知道算不算幸运,我脑中曾建立过那么多和付微

重逢的场景,但我和她一次也没有重逢过。现在我只能实

话实说,“我现在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我梦到那个

人,然后打个电话说,诶,我梦到了你。然后她说,真巧,

我也刚想打电话告诉你我梦到你。然后我们开始讲述各自

的梦境,只不过梦到的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周五的课结束之后,我一般都会来这间茶餐厅吃饭,

虽然远,但这习惯已养成好几年。照例是很多人,要排队

拼桌,不过一个人怎么都好办。等了很久之后,我终于被

服务员领着,挤过窄小的走道和喧闹的人群,到达这张两

人桌。与陌生人拼桌照例我还是会礼貌一笑,我落座,她

抬头,付微,竟然是你。

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我们都一样,她送到嘴边的筷

子停留在空中。先生要现在点餐么?服务生的话打破了这

短暂的窒息,两人都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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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微面前还是她过去常吃的米线,她低着头大口大口

往嘴里送,像是很赶时间。

我随便点了东西,服务生说,谢谢一共 78 元。我快速

拿出钱包,金额全数奉上,打发他快点走,好像知道留给

我的时间不多。我在等一个空隙向她问声好,但一直等到

餐点上桌,还是没有等到。付微额上有汗,我手心尽湿,

我是因为紧张,不知她是因为什么。我也不能一直盯着她

看,只好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拨弄着 碗里的米饭,其

实我还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她一直没有抬头。

眼看她额间的汗珠快滴到碗里,我立即递过一张纸巾,

当下就后悔了,觉得唐突,但心里希望她能接过。她顿了

大概有一秒,突然放下筷子,腾地起身,对不起我赶时间,

说完抓起包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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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说再见,也不留说再见的机会给我,这就是我们

的重逢。寡然无味,一如我眼前的饭,我不难受,我觉得我

不难受,甚至有些解脱。想象在生活面前总是稍稍低了那么

一头,因为客观存在的永远比主观的心要残忍,其实也不是

残忍,只是面无表情。

我对面的空位,已经有人在等。一个年轻的女服务生匆

匆来整理,当她双手触到付微未吃完的砂锅时,突然尖叫了

起来,哎哟!

周围只是短暂的安静,人群迅速投来目光,见无事又迅

速收回,安静消失,喧嚣继续。

女服务生掏出兜里的抹布,小心垫在砂锅边缘,再小心

端起,留下了一句不知是不是抱怨的话。

“这么烫,怎么能吃得进去!”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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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Written_Catherine_乔

Photo_陆沉吟

故事讲毕

我还是我

你还是你

他们

还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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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Written_Catherine_乔 Photo_陆沉吟

当我从你身边经过,我想,我是恰巧路过了你的人生。每种生活大体都相似,却又不同。我们都揣着故事,等待某一双耳朵。

能诉说能描绘的都不是最深刻的感悟,于是那些可以被称作故事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壹}城市里的流浪者

——我记得你,吉他歌手。

每当想起那座城市,我就会记起他。

他很年轻。鸭舌帽,小平头,圆脸,深棕色夹克加牛

仔裤。每个城市总有这么一类人,你可以将他们贬为最底

层漂泊无依风餐露宿的贫民,也可以尊他们为无欲无求于

街头巷尾自由穿梭的贵族。他们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比

你更懂这座城市,却从不多做停留,行李都带在身上,在

路上是永恒的状态,来去自由,两手空空。

我喜欢称他们,流浪歌手。

见到他,是在那座城市的中心广场。夏日炎炎,当夜

Page 69: 「Bone◎百衲 ◎vol.6」

幕低垂,人们三三两两坐在海边乘凉。他总是悄无声息地

来,抱一把吉他,拎一个装着简易话筒和音箱的手提包。

不多说话,调试好设备后,略带羞涩的一句"晚上好"便是

演出的开幕词。紧接着,缓缓流淌的吉他伴奏便覆盖了广

场上每一个角落,灌入了行走着的每一对耳朵。而他,头

顶着天,脚踩着地,背靠着海,一呼一吸之间便坐拥了整

个世界。

人们循着歌声而来,在他身边围一个松散的圈。唱歌

时,他总爱抬头望着天,尽管目之所及只是清一色的黑。

这里常年阴雨雾霭,少见星辰。

一曲唱毕,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有人会俯身往他面

前的箱子里放几枚硬币。他便站起来鞠躬,脸藏在黑暗里。

百米开外,汽车鸣着喇叭,小孩子失望地哭闹着,摆摊的

小贩不依不饶地争吵。而这一隅,却是如世外桃源般安静,

他的音乐让不同听者的生命在短暂的时间里交汇,感其所

感,知其所想。他是音乐里的苦行僧,茫茫人海里的疯子

歌者,他在角落里的轻吟浅唱让多少繁华黯然失色,又在

听者心里点燃一团热烈的火。

后来的某日,我再去,便没等到他的歌声。流浪歌者,

行走是常态,漂泊是宿命。于城市而言他只是个匆匆而过

的影子,却在久居的人们心里刻下了或深或浅的印迹。想

起他每次都安静地来,唱完后简单收拾便离开,不多言一

句,不作任何停留。还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与他相熟,

能有幸听到他多年埋藏于心的故事。

之后一细想,便自嘲地笑了。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懂,真正的故事若被用作谈资,该

有多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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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一个不算故事的故事

因为她是我们很多人的缩影

——其实,我们都一样。

她走出教堂时天色已晚,深灰色的雾霭聚拢成墨一样

的黑,目光所及之处街灯被依次点亮,宛若星光摇曳。远

处的路口开来了回家的班车,她凝视着两团光圈由模糊到

清晰,像是放大了的瞳孔。提起长裙上车,颈边的波西米

亚流苏耳环随着脚步叮当作响。这座城市她已经太熟悉,

可真正安定下来也不过一年有余。

这里没有海,只有日光里不疲倦的人流和夜晚无休止

的灯火。待的久了,灵魂也被这日复一日的奔走挤压出模

糊的褶皱。于是,她常到教堂去,并非信徒礼拜,只是愿

意留一寸光阴静心冥想,暗自认定某种信仰会就此扎在心

里安身立命。

她已很久不再写作,也实在买不起一架可供闲时弹奏

的钢琴。几经波折,总算觅得容身之所,新识的朋友夸她

知性又聪慧,是能在生活与事业中进退自如的女子。她在

休假日埋头书海充电,固定每周一次 SPA 加一次健身,周

末给父母打电话,絮絮说着一切都好。不少人热心张罗着

相亲,她也不再竭力推辞,约了地方见面,告别时大方得

体地寒暄好似久别重逢的老友。

她已把爱情当成了于己无关的奢侈品,谁说没有人嘘

寒问暖就一定不快乐。也参加了大大小小不少婚礼,被那

份笃定炽热的真情感动得泪流满面,回来后继续发表她的

无爱宣言。曾经的青葱岁月里爱一个人跌跌撞撞,最后徒

留心底一个影子和一片无法填补的空茫。受伤过绝望过不

服输地挣扎过,然后自己同自己握手言和,再也不会爱到

一百分的疯狂。她慢慢学着丢掉自己以更好更快的方式融

Page 71: 「Bone◎百衲 ◎vol.6」

入这个世界,曾经的“他们的”世界。她也一点点明白做

梦做的再久,也要在现实中醒来。生活就是如此吧,天边

的月亮再美,也终究抵不过握在手心里的六便士。

{叁}或许他们只在角落里存活

但也有声有色

——你好,我是苏萍。

她觉得自己像尘埃,似泥土,可谁又能将世间万物分

出三六九等呢,就像你头顶闪耀着太阳,却依然要站在这

冰冷的地上。

“而烂泥完好无损,出莲花而不染。”苏萍的目光扫到这一

行,有种惊喜的讶然,恨不得把那本有着黄澄澄封皮的书

揉碎了拥在怀里。几米开外,书店保安已用余光上下左右

瞥了她多次。城市里活久了,你会觉得每个人的瞳孔都是

微型安检仪,在颜面相对的瞬间毫不客气地扫视一通。苏

萍毫无疑问是被检视的那一方,混迹于中低档住宅区的小

推销员,一日里怎能不吃几十个白眼冷脸。见多不怪,什

么人该摆什么表情早已烂熟于心,有时对方骂的酣畅淋漓

她甚至能在门板背后挤出个笑脸。对尊严的过度敏感,永

远是高枕无忧的群体的论调,当自尊真正受到威胁,往往

这时你只想要保住饭碗。苏萍并非不自爱,她有自己的韬

略,她并不觉得失去一件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能有多要命,

何况她下定决心有朝一日要大张旗鼓地将它赚回来。

那本书已被她手心的汗液濡湿了些,她不舍地塞回书

架,将手在裤子上胡乱擦擦。那是夜市淘的黑色工装裤,

和上衣颜色有些偏差。顾不了那么多,这城市里她无亲无

故,城市待她也像打发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Page 72: 「Bone◎百衲 ◎vol.6」

先前村里有个同她一起出来打拼的小伙,俩人热乎的

时候面里搁上香葱柿子辣椒便是一顿饕餮盛宴。她那时满

脑子里都是创业,小伙起初还当闹剧笑着应和,日子久了

便寻思一己之力当真供不起这姑娘昂贵又不切实际的念

头,于是隔年回乡娶了媳妇守着几亩地,落得个安生。苏

萍挺意外,但没开口挽留,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异常笃定,

其余均可毫无眷恋地尽数舍弃。没学历没门道顶一张过于

中规中矩的脸,只能先混进门槛最低的行业。

她不要口号,不要过程,只求结果。做个城市里的旁

观者再好不过,她不能被灯红酒绿迷乱了视线,也不能被

世俗眼光压垮了脊梁。

她走在人们根深蒂固的成见里,早已有人替她决定该

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过怎样的人生。她太渺小,这世道犯不

着为难她,却有太多事她根本抗争不了。可苏萍偏偏揣着

个梦,她梦得坦荡荡,出人头地的渴望像号角奏着天籁之

音,想一想都会笑。跑完一天的任务,她就去书店里泡着。

与普通人随手翻阅相比,她更像是吃力而认真地咀嚼吞咽,

将那些字撕碎了揉搓再伴着喉头的滚动入胃,也只有这里

供应免费的午餐。

她走在都市人错综复杂的生活里,探出头来想求得一

副全尸和一张真实面目。路人甲乙丙丁裹着光鲜的衣裳,

永远行色匆匆。他们拥有她此生难寻的东西,却为一些可

有可无的情愫而脆弱,或许人的软弱都可以被原谅,却无

人眷顾谁的坚强。

她在暗处看人,因为无需过多在意自己。竟有一种情

绪滋生,她略加思索,那个词还是从脑海里蹦出来,没错,

是怜悯。

有些东西她比他们富足,苏萍深信,就算是烂泥也能

修炼成稀土。正因屡战屡败,所以有种随时可以鱼死网破

的顽强。正因一无所有,所以从不畏惧失去。

Page 73: 「Bone◎百衲 ◎vol.6」

龙应台曾说,“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

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每个人都孤独,用一辈子成就一个故事,自导自演过

完一段人生。就像这三个故事里的他们,在不同的城市,

过着不同的生活。他们何其普通,是太阳底下车水马龙里

辨不清模样的影子,夜里褪了妆还依然有自己的坚持和希

望。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的故事能说与旁人听,想来也是幸

事。而故事讲毕,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他们,还是他们。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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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Photo_陆沉吟

Written_树上有云

韦城的名字起得不好,像

“围城”,但谁也没有拿链子要

锁,他还是日日像困兽,总爱

往外跑。

走失,是韦城生活里的常

象,普通人吃饭睡觉那样平常,

因他自小容易迷路。迷路之后

也不知怕,权当冒险,或者说

不知什么叫险。不过他一直幸

运,弹珠房,面包店,电影

院……尽兴之后总能被家人捡

到,有人捡,连回家的路都可

以不用记。

惠玲常常寒着脸,说难得

你还记得怎么回家,韦城就一

脸笑嘻嘻上前讨好,惠玲一笑,

就好像无事发生,隔天继续逍

遥。

惠玲念书很厉害,但大学

还是没有念完,不是不想,是

校监发现她在公共卫生间用药

堕胎,所以学校将她开除。

明明听人说用药很安全,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三更半夜

听到哼哼声,校监还以为是鬼,

壮胆强推开门,一地鲜红扎眼,

竟真以为是鬼,再细眼看,这

不是那个常考第一的惠玲么。

她自己生过孩子,现下眼见一

个比自己鲜活十几年的女孩子

双腿分开,污血满身,却只觉

得脏,扭头把她拽进了校医院,

接着,整个校园都被惊醒。

在医院睁开眼,父母老师

校长下围棋一样圈好,她就是

那颗被吃定的棋子。

是男是女

我们都叫他

[于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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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钧在小馆子重逢,韦城终

于来了,连同伯父伯母。他第

一件事是抱着惠玲哭,好像真

的路有多难找,惠玲没有哭,

揉着他黑密的发,你终于回来

了。

离校前还有许多事,去图

书馆还书就是一种,那本《哥

林多前书》还没有看完,书签

处是这么一句话,“爱是恒久忍

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

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

羞的事……”惠玲不知后事如

何,现在所知道的只是一部分。

从图书馆里出来,远远看

到香樟树下等待的韦城,她看

着他,他看着手心攥的手机。

后来在红毯上,惠玲穿白纱走

向韦城的时候,她觉得他眼睛

虽然望向自己这边,但始终还

是很远,可能够叫他在红毯那

头等候的,好像也只有自己,

单这个理由,似乎一生就能够

托付。

韦城会迷路这件事,现在

越来越严重。在外逛着街,走

着走着忽然接到电话就消失,

回家已后半夜;一家人吃饭,

电话一响,溜出去说着说着就

不回;纪念日约好回家共聚,

大人们喷出关心又恶毒的

话,你书念到哪里,知不知过

了三个月就不能用药流产,危

险会死;你书念到哪里,女孩

子不懂洁身自爱,以后谁敢要

你;你书念到哪里,出这么大

的事学校也不能留你,你以后

也不用再念了。

惠玲耳朵里听,眼睛跟着

心早就跑远,她没有不自爱,

韦城说了会娶。第一次之后她

忍不住哭,想不清是害怕还是

委屈,但韦城信誓旦旦会娶。

然而现在他没有在病房出现,

惠玲却心存侥幸,觉得还好没

来,不然两人的前程都毁,好

像毁她一人就不算毁。

出院回家惠玲就一直等,

以前一遍遍教他认她家的路,

明明走过几十上百遍,会不会

他又迷路了,那就再等一等。

惠玲想着,最失意不是被抛弃,

而是不适时的怀孕,她不信自

己会被抛弃。流产也算产子,

不足月不能下床,日日倒在床

上看剧,《半生缘》里最心疼是

曼璐,她死时祝鸿才终于知道

要回家。惠玲方觉察心上有蚂

蚁噬咬,又挠不着,急出眼泪,

眼泪也不知是为谁。看到曼桢

Page 77: 「Bone◎百衲 ◎vol.6」

等着等着就到天光……

唱 K,喝酒,打球,露营……

韦城精力无限,对什么都感兴

趣,唯独对回家不是,但回家

也是真心,赖上惠玲,一切又

都安然无恙。一次又一次,惠

玲原谅了他,但下一次,就更

变本加厉。

除了我自己,就是你,你

要相信我。韦城应该是认真的,

但他自己那部分占多少,自己

心知,惠玲也知,却从不敢问。

很多时候,我们会问,是因为

确定答案,而更多时候,知道

答案了,便不忍再问。

什么时候抽空再给我留个

孩子吧,惠玲扒了口米饭,像

在聊今天会不会下雨。一家人

筷子悬在半空,谁都不好意思

放下,接着电话往门口走的韦

城也收了脚步。这句淡淡的话

粘稠了空气,蛛丝结网那么辛

苦,蚊蝇都不好意思飞出去。

孩子是惠玲韦城心中的一道伤

口,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它还

没有名字。

韦城乖乖在家待了数月,

每日晨出暮归,惠玲心下安慰,

只是惴惴不知长久几时。

终归没几时,这天惠玲打

给他说有事要讲,他说好,会

早回,但次日日出之后,韦城

才打着呵欠进门。

他看到沙发上不言不语的

惠玲,便堆出一脸笑意黏上前,

惠玲只是冷冷躲开说,你

为何一夜不归,知不知我在等。

韦城不以为意说,喝酒到天亮,

以为你早睡去。惠玲看着他眼,

一字一句,你没有说,我就一

直在等,你知道你没有说,我

会一直等,你明明都知道,可

还是要我等。一整夜有多长你

知不知,我开了电视机,都不

及钟表滴答那么响,数着分秒

过,每一分每一秒,可是你永

远都不会懂。

不说一个痛字。

但字字都是痛。

惠玲上飞机那天,韦城有

去追赶,但他迷了路,打车去

机场遇到个糊涂司机也不识

路,到了航站楼晕头转向也不

识路,这一次惠玲没有等,因

为飞机也不会等人。她决定去

念书,这么会念书的人, 不念

真是太可惜。

人人都当韦城松口气,他

逢人就讲,是她要走,她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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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要走,我回不回她都要走。

但他分明像泄了气的皮球,老,

竟然是一夜之间的事。自后日

日出门也不间断,只是向晚归

家哪里都不再去,其实以前也

有下过决心每天陪着惠玲,但

现在惠玲不在,韦城就自己陪

自己。回忆纷繁,只是好像都

没有雨。

这天社文的头条新闻是

《芝加哥大学女学生雨夜校园

产子》,早上的北京也在下雨。

时差即是,有人在用你已用过

的时间。

韦城睡着的夜,用宽松 T

恤遮住大腹的惠玲在兼职打扫

学校卫生间,韦城醒来的凌晨,

惠玲在清冷的夜里感到阵痛,

韦城冒雨上班的路上,惠玲在

空荡的黑暗中独自生下了我。

惠玲打给韦城要他早回的

那天,不是要走,是想说她有

了我。

是产子而不是堕胎,为什

么我和那个未成形的胎儿一

样,还是死。

惠玲,你意识模糊,仍在

冥冥黑色中念念着“于归”。韦

城,你全然不知,乌云盖顶的

北京是否也长日无光。你们有

爱有恨,各自诉说着自己的痛

苦,但你们终归知道的只是一

部分的事,因为你们现在所知

道的,只是一部分,等那完全

的到来,这部分的就要过去了。

韦城,回家的路现在于你,

已经不难辨认。

惠玲,口角含春原来并不

是恒久忍耐的理由。

而我所知道的,也只能是

一部分,就像我知道你们叫我

做“于归”,是惠玲盼望的,也

是韦城答应的,就像《哥林多

前书》中讲到,“现在常存的有

信,望,爱这三样,其中最大

是爱。”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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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不及你颜色

[那年有一株海棠为他芳香四溢]

太安府远离京城数千里,自立门户多

年,从来没有听过天子明诏。可是最近有

一个官员千里迢迢从上京赶来,自诩是皇

帝钦命的五府巡弋程昱溪,前来监督边远

五府的工作,居所就定在了太安城中。

消息一经传出,就引起了一片骚动,

太安虽然偏远,却自有一番繁华,知府已

经连任多年,搜刮民脂民膏不知多快活,

无奈新来了一个顶头上司,不敢明着反抗,

却也在暗中想办法拔掉这个眼中钉。

要说城中最有实力的帮派组织,当然

是灌香楼,灌香楼就坐落在柳巷的腹部,

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青楼。

知府大人亲自来到灌香楼,和这里的

女主人关嬷嬷唾沫横飞的谈到天亮,终于

制定了一个完美的借刀杀人的计划。

柳巷是太安的中心街道,聚集了大量

的店铺,当地人都喜爱这份热闹,可是,

这的繁华哪里能跟京城的大气象相比,程

昱溪巡视一圈之后,摇着头说:“什么烟

花柳巷,简直是一条破街。”第二天就命

人把一个木制招牌挂上,上面龙飞凤舞两

个大字——破街。

这可气恼了关嬷嬷,她甩着罗帕直骂

了半条街,“换了这么一个破落名字,这

不是玷污我灌香楼的风月吗?”

Written_南唐

Photo_索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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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香楼是一间五层高的阁楼,大大小小五十多个房间,

外边雕梁画栋,内部华美香艳。顶层只有一个房间,旁边是

一个大大的平台,采光极好,女主人就在这里栽种一些花花

草草,慰藉平生寂寞。

这天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在海棠树下晾巾帕,挪来挪去

老是感觉放的不是地方,猛一抬头,就被太阳刺痛了眼睛,

原来这树只有寥寥几片枯叶,遮挡不住阳光。

“白绫罗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这些粗活让丫鬟做啊!”

关嬷嬷扯着嗓子喊。“嬷嬷忘了,我房里的丫鬟昨儿被您给

卖出去了。”白绫罗没停下手中的活。

“那也不能选这株枯死三年的海棠啊,没得晦气!”关

嬷嬷急忙走过来,讨好地携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明天,我

就叫人买几个姑娘让你挑。”

白绫罗也没想到,那天前来卖身的女子会那么多,清零

水嫩的女孩围着她的房间站成了一个圈,她环扫一周,突然

就被一个女孩一身醒目的明黄吸引,手指向她的方向说:“我

就要她了。”她有一双空落的大眼睛,额头一点玫红,走进

一看,倒是有几分灵性。

关嬷嬷笑着说:“统共就这一个美人儿,又被你挑了去。”

“多谢嬷嬷。”白绫罗笑语轻声,又转过身问她,“你

叫什么名字?”

“棠岚。”她声音如铜铃一般清脆悦耳。

冬日没有暖炉的房间,白绫罗竟然只穿了贴身小衣翩翩

起舞,步法她早已经熟练了,可是总想要跳的更好。棠岚站

在门口陶醉的看着眼前如画一般的一幕,嘴角扬起笑容。舞

蹈戛然而止,白绫罗双手捂住胸口,身体失衡,趔趄扑到镜

子旁。桃木圆镜中映出她窈窕的身姿,仔细一看,脖颈上炽

热的红点,足有黄豆粒一般大,她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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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绫罗双手在梳妆台上乱抓,脂粉钗环散落了一地,一

叠声的叫棠岚的名字,棠岚还未进门,却被关嬷嬷抢先一步

进门。

这是一种奇怪的热病,每隔十五天发病一次,发病的时

候全身奇热,即使是严寒天气也如置身炎炎烈日下,皮肤如

灼烧一般。关嬷嬷算准了日期,拿着冷香丸上楼。

要想拴住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拴住她的心,可是人心哪

是那么容易收买的,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用药物控制她,任他

再强大的内心也抵不过病痛的煎熬,白绫罗就是这样被困在

这里的,没有关嬷嬷的命令,她死都不肯出灌香楼。

关嬷嬷亲自把药丸放在她嘴里,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还难受吗?”白绫罗点头,脸上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

“过几日有一个重要的人物会来到灌香楼,我要你替我

杀了他。”关嬷嬷又说,“事成之后,我就放你走!”白绫

罗被后半句话吸引,不可置信地看着关嬷嬷,“他是谁?”

白绫罗最喜争强斗胜,把这差事交给她,必然成功。关

嬷嬷把想好的计划在心中飞快的过了一遍,然后郑重地讲给

她。她站起身正要往外走,隔着轩窗看见那日白绫罗晾巾帕

的海棠树开花了,只见花团锦簇的一片火红煞是耀眼,笑着

打趣:“枯木逢春,想必是该有喜事了。”

元宵佳节举办舞会,这在灌香楼还是头一回,消息是早

已经放出去了,上至花魁下至普通歌姬都会在这一天各显神

通,满城闹地沸沸扬扬。

元宵节那天,白绫罗对着镜中妆成的自己左看右看,又

问身旁棠岚的意见。棠岚指着衣服说:“这红色太扎眼,不

如那件紫色温柔。”

白绫罗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赞叹这丫头倒是有智慧。

傍晚时分,整条破街张灯结彩一片辉煌,更是衬得灌香

楼繁盛奢华,姑娘们莺莺燕燕的,一会儿把到场的非富即贵

的公子哥看的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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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嬷嬷叮嘱穿白衣那个要特别注意,当晚穿白衣只有程

昱溪一个人,翩翩少年,纤尘不染。

她踩着一路着舞步从五楼下来的,走到程昱溪面前故意

扬起长袖拂过他的手,迷迭香的气味久久围绕着他身旁,年

轻的程大人像着魔了一般眼神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白绫罗站在一群舞者中微微一笑,台下已经一片哗然,

隆冬天气,她竟然穿了薄似蝉翼的紫纱裙,性感俏丽。她是

天才的舞者,能随着各种音乐跳舞,也最能抓住观看者的心

思,每次扭动着腰肢转身的时候,她都会拿那双勾魂摄魄的

大眼睛看知府大人。

一曲舞毕,多少男人已经丢了魂魄,她款款上楼,也不

理睬众人,这是技巧,吊男人的胃口时间越长,他才会宠你

越久。

棠岚正在剥杏仁,两寸长的水嫩的指甲泡在冷水里,看

见白绫罗上楼,她赶紧起身,手指遇冷变得通红,白绫罗抱

着她的手哈气,“好冷啊。”

棠岚把泡好的杏仁茶端上来,白绫罗尖着嘴巴细细品茶,

她最爱这味道,苦中带甜,后味悠长。

一盏茶的功夫,老鸨就来敲门,“恭喜啊,姑娘,程大

人愿意出三百两黄金为你赎身呢?”

白绫罗冷笑一声,心想没有不偷腥的猫,他不是一个普

通的男人罢了,魅惑男人是她的专长,她感觉不难,还有心

情自嘲:“我知道自己身价不低,可是也没想到会卖这么高

的价钱。”

这边程昱溪已经一只脚跨进来了,笑呵呵地说:“就凭

姑娘的才学姿色,远远不是这个价钱。”棠岚在一旁上下打

量这个人,只见他剑眉星眼,玉树临风,倒是一表人才,暗

暗替小姐高兴。

白绫罗早绯红了双颊,低着头细声说:“全凭嬷嬷做主。”

即刻就商量婚嫁事宜,可不是正应了老鸨的那句话,“枯

木逢春,想必是该有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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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人还未娶妻,白绫罗嫁过去就是正室,这是何等荣

耀啊,白绫罗没有丝毫的幸福感,心里一直盘算着自己的任

务,杀掉程昱溪就能换回自己后半生的自由。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杀死在婚床上。

洞房花烛夜,白绫罗头顶红头盖端坐在红色撒花帐内,

袖中提前藏了一把做女工用的剪刀,尖锐锋利。窗外是棠岚

徘徊的身影,几次走到门口都不敢敲门,忽然看见新郎踉踉

跄跄的向这边走,她机灵的躲到了一颗大榕树后边,一直看

到他进了房间关了门,她才现身。

“棠岚!”突然听见小姐的叫声,“去拿壶酒来。”

原来是新郎失手打了酒壶,交杯酒没得喝了,白绫罗看

见窗外有个人影像她,就叫了一声。

棠岚敲门,开门的是春光满面的新郎,身穿褐色长衫,

脖子上挂了一个火红的绣球,一身酒气,她低着头屏住呼吸

赶紧把酒壶放在红木圆桌上。

不经意间看见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锦被,她又习惯性的

帮白绫罗铺床,铺到一半,突然听见有人念诗:“若共你多

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

白绫罗只当是新郎喝醉了胡言乱语,不去理他,转过身

呵斥棠岚:“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罢!”她这才意识到这

不是小姐的闺房,转身要走,却被新郎一把拉住,凑近了脸

看她,“这是谁?”

她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白绫罗拉

开他,笑着说:“这是我的丫鬟,名叫棠岚。”棠岚不等他

再说话,加紧脚步夺门而出。一口气跑到她所住的下房,利

索的关上门,扑到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直到呼吸不上来。

第二天早起,白绫罗勉强坐起身子,只觉得头昏昏沉沉

的,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杀了程昱溪逃回灌香楼的,怎么自己

还在这里?

低头看身旁的程昱溪,他已经醒了,看见她残妆醉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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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番娇俏,情不自禁的把她拉到怀里,一双手握住她的水

蛇腰,嘴唇也要凑过来,她半推半就倒在他怀里,头一歪娴

熟的在他唇上轻轻一点,继而伏在他耳边柔情蜜意的说:“公

子,天已经亮了。”她把他当做灌香楼的恩客了,称呼他为

公子。

程昱溪捏着她的脸蛋,蛮横的说:“从今以后,你叫我

相公。”相公——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出来,像是撒娇一般。

他支开所有的仆人,亲自去厨房端了饭菜过来,筷子亲

自交到她手上,恭敬的说:“夫人,请用餐。”从来都是她

服侍男人,如今竟然竟然有人服侍她,这种架势她哪里见过,

连忙站起身说:“该我服侍您才对。

程昱溪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笑着说:“夫妻之间是平

等的,不应该谁服侍谁,我亲自端饭给你,这是因为我爱你。”

那一刻,白绫罗是有那么一丝的感动,这辈子还没有什

么人跟她说过爱,碗里是平时喝腻了的银耳莲子粥,她捧起

来尝了一口竟然是不曾享受过的香甜。

一番温存之后,她悄悄地把剪刀放回针线盒。

中午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棠岚偷偷跑过来,笑嘻嘻的

问:“小姐,昨天晚上累了吧!”其实,昨天晚上的酒里被

下了一种让人安眠的药,这都是棠岚自作主张。白绫罗笑着

说:“昨儿晚上睡的真好,像做梦一样。”

棠岚把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一个小小的方块用罗帕包

的严严实实,这罗帕她再熟悉不过,灌香楼的姑娘们都用巾

帕,只有关嬷嬷用罗帕。她背过身打开一看,是一粒冷香丸,

她赶紧包好。

无奈棠岚已经走在前边,笑嘻嘻地说:“赶紧吃了吧,

别在公子面前露丑。”其实,棠岚不仅知道冷香丸的秘密,

还知道白绫罗来到程府的秘密。

棠岚逼近她的脸说:“小心我举报你昨晚对程昱溪手下

留情。”白绫罗挑起眉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在酒

里下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梦想着程公子会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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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绫罗冷眼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在灌香楼多年,

唯一的嗜好就是跟女人斗!”

棠岚不出声,突然忆起她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应是一种

宿命。

轩窗下,白绫罗在看诗词,看的那么入神就连程昱溪走

近,她都没有发现,一抬头看见那张英俊的笑脸,她吓了一

跳。

她拿出才女的架势,要与程昱溪对诗,他兴致正好,跟

她一连对了近百首诗,听得屋内会说话的鹦鹉昏昏欲睡。平

日来来灌香楼的恩客也有吟诗作赋的,但从来没有一个像他

这般有才华,便要去他的书房一看究竟。他对她言听计从,

立即带了她到书房去。

一推门就闻见一股清新的油墨香,原来是他才写好的字,

晾在桌子上,她俯身细看,字体苍劲有力,骨架圆满,忍不

住赞一声好字。她想到一句话想要写下来,挽起袖子提起笔

又忘了字形,于是问他,他不说话走到她身后,伏在她肩上

握住她的右手写下一句话:“庭院深深深几许。”

白绫罗笑着抽出手,眼睛看向别处,满满一屋子书,真

不敢相信一个人一辈子能读这么多书,白绫罗顺着书架之间

的过道走,双手在树上摩挲,到了最后发现手指上竟然没有

一点灰尘。

“读书人都是爱书如命,所以,我这间书房都是我亲自

打扫的,别人一概不许进入。”他笑了起来。

“我呢,我也不能进来吗?”她嘟着嘴巴说。

程昱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纠正:“我的就是你的,

你当然可以随意看。”

晚上,棠岚来报,有官员前来商量大事,刚巧赶上他和

她眉来眼去的时候,他呵斥道:“太安城能有什么大事,明

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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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江山爱美人,果真是个痴情种子,白绫罗眼睛掠过

窗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知道棠岚就在外边一脸怒气

地看着他们。

程昱溪搂着美人倒在床榻上,不知不觉酣然入睡,一夜

好梦。兴许是白天看画的缘故,他梦见自己在油灯下看书,

一阵风过灯灭了,房门也开了,一个女子浑身散发着月亮的

清辉,袅娜地走到他面前,双手放在他肩上,说:“听说你

会画画?”

他抬起头一看,这女子正是棠岚。

他站起身双手支在桌子上,凝神看了棠岚一眼,心中已

经有了大致轮廓,摊开画纸龙飞凤舞的画了起来,头也不抬

一气呵成。画上画着一个穿红带绿的美人在海棠树下睡着了,

他把画拿给棠岚看,问:“像不像?”

棠岚笑着点头,收好画纸袅袅婷婷的走出了房间。

他起身去送,谁知道走到门口发现空无一人,想叫棠岚

的名字可是喉咙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说不出话。

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只是身

边人不见了。

昨天正是十五日之期,白绫罗正准备下手,突然发病奇

热难忍,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去喝水,喝到嘴里苦苦的,是隔

夜的茶叶水,没有杏仁茶她一个时辰都支撑不了,她不敢想

象程昱溪看见她发病时候的样子,所以急忙披了一件衣服出

门。

西城门不远处有一条河,她脑中一片混乱,想到的只有

水,所以从程府的后门出来之后,就一路向西走,熙攘的街

道到了晚上只有她形单影只,她颤巍巍地往前走,突然眼前

一黑,她被两个人打晕了拉到旁边无人的小巷子里。

程府里的夫人丢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程昱溪命令所

有的家丁丫鬟出去寻找白绫罗,还说找不到就不许回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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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两的人穿街走巷跑了一整天,就是见不到白绫罗的人影

们。到了晚上,没有一个人回来,偌大的程府只有一间房子

亮着灯,屋内程昱溪脸色沉重。

突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他赶紧去开门嘴里喊着白绫罗

的名字,门外确实是站在一个花团锦簇的女子,只不过是棠

岚。

她站在原地,身上散发着体香,程昱溪一霎眼,满屋子

花香,棠岚坐在床沿上,歪着身体媚笑。红绡帐内坐着的人

变成了棠岚,她擦了胭脂,穿了新衣,眼神灼灼燃烧。

他一下惊为天人,笑着坐在她身旁,竟然忘记了这世上

白绫罗才是他的妻,就在前一刻他还在找她。

忽然,听到有家丁来报,“花园里的海棠开花了,空气

中到处都是花香。”他握紧棠岚的手使劲的嗅,分辨不出来

市花香还是她的体香。

“大人,我有一句话问你。”棠岚抽出手,“若共你多

情小姐同绡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是什么意思?”

他双手摩挲着她光洁的额头,笑着说,“意思是,如此

美貌丫鬟,我真想与她同绡帐。”

那一夜的缱绻自不必说,早晨醒来,看见她睡梦中的笑

脸,他不由得猜想,她到底是在做什么美梦,怎么笑的这样

幸福。

“大人,大人,大人,找到夫人了——”家丁在门外扯

着嗓子喊,他没有穿好衣服就跑下床去开门。原来,在他心

中还是白绫罗重要。棠岚恨恨地想,抓起残留着他体温的被

子使劲扔到地上。

鸠占鹊巢终究是不会长久的,她乖乖的搬到以前自己的

下房去住。

她再次出现在程府的时候容光焕发,还是以前那个颠倒

众生的白绫罗。程昱溪自然十分高兴,在院中摆了酒席,那

晚,程府上下喝的烂醉,唯有白绫罗和棠岚顶风站在院中看

着面前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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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绫罗突然转身回到屋内,看着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

程昱溪,脸色越来越沉重,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朝

着他的脖颈刺去,棠岚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去夺过她手中

的短刀扔到窗外,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绫罗一转身甩了一巴掌:“又是你坏我的好事,如果

我再不杀他,死的人就是我了。”

棠岚猜着她必定是见过关嬷嬷了。

“那天夜里我是被关嬷嬷救走了,”白绫罗冷笑着说:

“我好后悔成亲当天晚上没有杀了他,惹来多少麻烦。”“想

不到你会变成这样。”棠岚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了门外。

白绫罗也跟了出来,她要找回那把刀回来把他杀掉,可

是,走到门外却发现棠岚正在把玩着那把刀,刀尖在手心飞

快的转,像是变戏法的。她连声问这是哪里,可是棠岚却像

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那天你问我是什么东西,也配爱程

昱溪,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扬起左手一挥,倏地一道红光闪现,屋内的东西都变

了样,仿佛到灌香楼里自己的房间,关嬷嬷凶神恶煞地坐在

床边,白绫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说:“棠岚不是人——”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还是在自己的房间,眼前是程昱

溪气得发青的脸,他一把把白绫罗拉到地上,愤怒地说:“原

来,你嫁入程府就是为了杀我,要不是昨天亲耳听见你说的

那些话,我真是不敢相信。”

程昱溪吩咐了家丁把白绫罗拖出去,再不许进程家大门

一步。

许久许久之后,程昱溪才松开怀中的棠岚,一脸悲戚:

“都说戏子无情,果然不错。”

两天之后,家丁在后院的小门发现了白绫罗的尸体,衣

衫被撕地支离破碎,头发凌乱地散在胸前,嘴角有斑驳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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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程昱溪看见横在门口的艳尸,立即放声大哭,他抱住尸

体凄楚地说:“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把你赶出家门,你也

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的态度会变化这么快,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棠岚恨不

得一刀砍死他,白绫罗就是一青楼女子,哪里会因为被人凌

辱就自杀,她没这么高的觉悟!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说什么,只好使眼色给家丁,家

丁一拥而上去拉他,谁知道他抱住尸体死都不肯放手。

他把尸体放在婚床上,花重金请来道士,向他请教保存

尸体之术,这个道士以前是江湖郎中,对草药颇为精通,又

知道一些灵异之术,一番话就说的程昱溪心服口服,程昱溪

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

不日,道士离开程府了,棠岚才敢出来,前去房间一看

究竟,墙壁被一米厚的黑炭围住,原来平稳的黄色木地板现

在也用炭铺了厚厚一层,床上是数以千计塞得鼓囊囊的香袋,

香味混杂不能一一辨别,空气中干燥的没有一丝水分。

棠岚冷笑一声,这跟养尸体有什么区别。

对了,程昱溪呢,他怎么不躺在这里陪白绫罗。问了家

丁才知道,程昱溪去了书房。

棠岚风风火火的赶过去,程昱溪正在埋头翻着一箱东西,

叫了她几声也不应,棠岚一气之下,推翻了身后的一个书架,

大小不一的画纸滚落下来,把他团团围住。

“你看画啊,你看呀!”棠岚随手拿起一幅画摊在他面

前,他瞪着画纸突然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一样,棠岚低头一看正是那副海棠美人图。

她以为他想起了什么,激动的说:“看看这幅画,记不

记得?”他明明记得这是一个梦境,书房里却有这张图,他

痴痴地问:“这真的是我画的吗?”棠岚连连点头:“这是

你帮我画的画像,当时你还问我像不像?”

程昱溪盯着画看:“你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Page 93: 「Bone◎百衲 ◎vol.6」

棠岚葱白的手指指向了美人身后的那颗海棠树。

微微一笑。

原来那日白绫罗在海棠树下晾巾帕,满怀相思无处倾吐,

就对着这海棠树耳语,不料这棵海棠春心萌动,化为女子来

到人世,发誓要和一个一见钟情的男人相爱,元宵节白绫罗

在大厅起舞,她站在环廊上好奇的往下看,在一群熙熙攘攘

的观众中一下子看见了仙风道骨的程昱溪,她的眼光已经不

能移动。

棠岚跪在他身边说:“白绫罗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

个了,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幸福的地方相爱,好不好?”

“从来都是爱情选择我们,不是我们选择爱情,你懂

吗?”程昱溪解释,“不管白绫罗是生是死,她永远都在我

心里,我爱过她就不会再喜欢其他人。”

他是那么绝望,绝望地让她无计可施,她说:“怎样才

能让你开心,你跟我说?”

“我想要白绫罗。”

棠岚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懂爱情的事,尤其是现在,她怎

么都不懂,白绫罗欺骗他甚至想杀掉他,他怎么还会爱她。

“好。”棠岚一低头,眼泪流了下来,“要我怎么救?”

原来,那个道士修行颇深,一眼看出府中祥云笼罩,算

着必定是有天地灵性的东西降临在府中,如果用她的精髓说

不定能让白绫罗起死回生。房间里的木炭然后之后不是普通

的火,而是炼丹的真火,灵物的精髓一遇到这种火就会消散,

这时候白绫罗感染到这种气息就能复活了。

火把明晃晃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她透过窗户看正在着

急锁门的程昱溪,他怎么舍得?

真正的花容失色应该是棠岚现在的样子,她一手按着胸

口,声音很小地说:“我知道爱的滋味了,原来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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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一年的任期到了,不用关嬷嬷处心积虑赶他走,程

昱溪主动带了白绫罗上京,太安城的繁华都是假的,所以他

走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恋。

然而白绫罗再也不是以前的才情女子,经过那次浴火重

生,她失忆了。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诗书礼仪,她成

了世间最纯净的女子,思想中没有一丝杂质,只知道爱护家

中的那个男人。这一切,是不是棠岚想要的呢?

他官职步步高升,有人想要巴结他送了他一个大宅子,

三月赏花季,花园里却只有几株海棠开的正媚,他走过去鼻

子凑近花瓣闻,没有任何气味,他笑着说:“上京的海棠花

虽好,却比不上太安城的海棠花气袭人。”

其实,现在太安城的海棠和上京的没有什么两样,只不

过那年,有一株海棠为他芳香四溢。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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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耳東]

Page 97: 「Bone◎百衲 ◎vol.6」

猫游记

关于爱 文/苏言欢

纸 花 文/矢 可

心若百衲 补缺成衣 文/慕容依月

荒唐戏 文/旧人眉

对半花色 文/Tiny Blood

Page 98: 「Bone◎百衲 ◎vol.6」

[Photo by 陆沉吟]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

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

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Page 99: 「Bone◎百衲 ◎vol.6」

关于

爱︱︱观看︽魔女的条件︾

written_苏言欢

Photo_陆沉吟

的事,不求自

包容,凡事相

Page 100: 「Bone◎百衲 ◎vol.6」

似乎从学日语开始我便热

衷于日剧,我是没有耐心的人,

日剧的简短刚好适合我,不拖

拉的剧情,脉脉动人的深情。

《魔女的条件》,11 集,用

了两天的时间看完,1999 年的

老片子,讲述违背常理于世不

容的师生恋。

看《魔女的条件》的前两

个星期,我在追看《月之恋人》

的连载,不得不说,老片的衣

饰与场景虽然不够华丽,却自

有一股质朴纯净的味道。而《月

之恋人》,只出到第三集,便已

嗅到浓郁的商业气息和台湾偶

像剧的风味,难道就因为林志

玲的加入而失去了日剧最最纯

真的东西,要不是木村拓哉真

的很有范儿,筱原凉子是我所

喜爱的,我想,我不会看下去。

回到《魔女的条件》,未知

是一名高中老师,从出生开始

便是懦弱地顺着父亲铺好的路

一步步走下去,内心想过自

己的生活这种情感充盈着却

没有一个出口,直到黑泽光的

出现,那个有些忧郁的 17 岁

大男孩。若没有光,她的一生

将继续这样懦弱下去,按照父

亲的要求,努力工作,结婚,

然后生子,老去。但是光出现

了,带着唤醒她血液里坚强、

执着、倔强的力量出现在她面

前,好像一米阳光,执拗地照

进她的内心。

第一次见面,是在她上班

的路上,被他的摩托车撞到,

到了学校之后被告知他是她

班里新来的转校生。班里的女

生很讨厌她这个美丽温柔的

女老师,把她关进厕所,泼了

一身水。

他拉她跳墙出去逃课,骑

摩托车兜风,在沙滩上奔跑,

躺着看天空,他说自由的国

度。那是他第一次说起自由的

国度,他一生最向往的地方。

她看着他反抗母亲,看着

Page 101: 「Bone◎百衲 ◎vol.6」

他努力去寻找自由的国度。

爱似乎顺利成章,抛却年

龄与世俗,他们看到两颗心即

使怎样的逃避都是连在一起

的,既然无法分开,那么就在

一起好了。

未知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勇

气和执着,她反抗父亲的决定,

解除和阿大的婚约,当着全校

师生的面说:我深爱着黑泽光。

那样坚定不移,拼尽所有的力

气。这是她一辈子最离经叛道

的一次,也是她觉得最按照自

己内心的一次。

他们的爱情遭到几乎所有

人的反对,身边的人因为他们

而受到伤害,未知在动摇,在

害怕,她可以为了爱承受这些,

却不忍心看身边的亲人朋友受

到伤害。错了吗?不过是爱了

一个人而已。还好得到妈妈的

支持,那个一辈子遵从丈夫的

温顺女人,在保护女儿的时候,

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和坚持

若没有妈妈,她这一路走得会

更加艰辛。

他们逃离却从未低头,

坚信着彼此要在一起,坚信着

他们的爱没有错。未知两次被

抓进警察局,以诱拐的罪名。

我始终记得她说的话:法律不

是为了我们而存在,是为了惩

罚想脱离社会常理的人。只是

一份真挚的爱,没有伤害任何

人,却染上法律的色彩,好像

爱一个人,是一件罪大恶极的

事情。要有多么的坚强和对这

份爱的执着才可以始终不离

不弃,坚持着一直走下去。

他们经历了很多,痛苦,

快乐与悲伤,为了这份于世不

容的爱几乎倾尽所有。他们自

己都会觉得难过吧,爱,没有

被彼此伤害,却要忍受爱以外

那些所谓正义的指责与侮辱。

最后,未知流产,沉睡了

很久才醒来,被亲人与朋友所

接受。

Page 102: 「Bone◎百衲 ◎vol.6」
Page 103: 「Bone◎百衲 ◎vol.6」

难道非要等到伤痕累累濒

临死亡的时候人心才宽容得起

来吗?爱一定要以这样惨烈的

方式才能被成全吗?那之前的

一切算什么,代价吗?也太伤

心动骨的代价了。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

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

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

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

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

不止息。

我对《圣经》并不熟悉,

却对这一段情有独钟。若没有

恒久的忍耐,若没有永不止息

的坚持,未知与光早就散尽天

涯,各自回到假定的轨道去走

完毫无知觉的一生,而这份爱

也就沦为一个笑话,一场闹剧。

那些拼命阻止他们的人会更加

肆无忌惮的指责,嘲笑。而那

一场为爱的奔赴,也成了他们

心里永远的伤。

不得不说,松岛菜菜子真

的很美,那种美脱离了尘世,

没有一点脂粉烟火气,美得如

深山静潭,纯净不惹尘埃,笑

起来有阳光在鼻尖跳跃的温

暖可爱。

>>>Bone·END

Page 104: 「Bone◎百衲 ◎vol.6」

一切从“他很担心你”开始

Written_矢可 Photo_耳東

Page 105: 「Bone◎百衲 ◎vol.6」

娜娜推门进了酒吧,里面的场景都十分熟悉。她坐在长

木桌前,酒保给了她一杯酒,她斜睨了一眼伏在身边的猫,

顺便把一束纸花收入眼底,那假花在昏黄的光线里看不出颜

色。酒精蔓延在身体里,好像慢慢地侵入血液,流遍她体内

错落交织的血管。她用指尖敲了敲桌子,醉眼又落到猫的身

上,猫似乎和她很亲昵,酒保便会意地换了一杯酒。

她被黑暗和沉闷的空气吞噬,失去了灵活的感官,只有

耳朵在生涩被迫地接受着嘈杂的音乐。被钝化的世界似乎是

刚好的。她跌跌撞撞地挪开高脚椅,推开吧台的木门,在壁

架上熟练地取出酒,起开瓶盖,仰头把酒灌进嘴里。酒保过

来将酒拿开,别这样喝,他很担心你。

娜娜闭着眼咀嚼这句话,似乎这句话存在于她所能感知

的所有角落,尤其在酒精占领了她的身体之后,似乎全世界

的人都在说这句话,千万张嘴一闭一合地重复着向她袭来。

她摇头挥手示意酒保她要离开。

酒屋外是一个雪盖的世界,雪花还在落着。体内的酒精

暖着她。她肆意地在雪中踱步,几次踉跄磕碰都没有让她清

醒过来。

醒来时她在壁炉旁,她的手脚缩在毛毯里暖着,被雪浸

湿的头发也被火烘干了。看样子她已经睡了很长时间。她掀

开被子,舒展了一下身肢,全身酸痛迫使她不敢再继续伸展。

屋子里有刚出炉的麦芽糖的味道。这股暖香钻进她的鼻子

里,触动了她的味觉,赶走了酒精驻扎在她身上的冷漠和苦

闷,她的身体像春天一样在复苏。

她披上毯子走到门外,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在柜台前

坐着,他斜带一顶破旧的帽子遮住了一只耳朵,另一只耳朵

戴着助听器。他正在往麦芽糖上洒面粉。娜娜意识到自己是

被麦芽糖店的老布朗拾回来的。

Page 106: 「Bone◎百衲 ◎vol.6」

布朗先生。娜娜提高音调唤他,他依然在做自己的工作。

娜娜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去问候,布朗先生终于察觉,而

娜娜发现他的助听器早就没电了。

你醒了,孩子。他温和地问候。娜娜想说点什么,但说

什么老布朗也不能听见,她便只能微笑着取下他的助听器充

电。老布朗看着娜娜深深凹陷的双眼和脸上由于酗酒而生出

的斑,大概只有她天然美丽的头发依然能证明她的年轻了。

他一定很担心你,我的孩子。娜娜的双手颤抖了一下,

她望着老布朗浑浊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答案。老布朗拿下柜

台前的纸花,弹了弹上面的尘土,交到娜娜的手中。娜娜想

起那书酒吧吧台上的花,它们是一样的。

好好生活,孩子。

娜娜接过来纸花,慢慢地摩挲着它的纹路。它们摆放的

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鲜艳的颜色在尘土中褪成淡灰色,但上

面的折痕依然清晰,那是娜娜在熟悉不过的手法。

娜娜回到家中,推开门。小小的客厅散出陈旧的气息。

木桌上有一沓彩纸,被裁剪成一样规格的正方形。娜娜

取出一张,手指灵活地折叠着纸张,不一会儿就听话地变成

了一支纸花来。

她想端详着纸花坐下来思考,却坐上了一个袋子,掀开

来看,里面全是叠好的纸花,只是没将花瓣舒展开。像是被

遗忘了很久,宛然上个春天的花被时间遗忘,依然含苞未放。

娜娜坐下来,在一年里第一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她望着选在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连它们都不新鲜了,

被厚厚的尘埃羁住,甚至因为缚住了太沉的灰而垂了下来。

咖啡机底部的烤瓷白因为常年浸泡在滴漏的咖啡中,被烙上

了涟漪状深深浅浅的污迹,大概再也洗不掉了。环视四周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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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没有给娜娜半点有用的提示。她闭上眼,酒保的脸,老布

朗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他们都蠕动着双唇说:他很担心

你…他很担心你…

这句话无休止地旋转在她的脑海中,她再也没办法负

荷,抓起肩包走出家门又朝着酒吧的方向而去。

刺骨的寒风袭来,以往在雪地里的娜娜一直被酒精保护

着,让她醺然漫步,雪花均匀地落在她身上,脸上。那时候

的她真美。如果镇上的小孩经过身边,她依稀能够听见他们

说:娜娜真美,乔伊把她变成了公主。

教堂钟声让她在疾步往前走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抬头看

教堂,被雪花严实地裹住,呈然是一种平和宁静的样子。这

个教堂没有时钟,只有钟摆。钟摆在正中央,有致地来回摆

动,尽管堆着雪。

娜娜不由地往教堂走。小径看来像刚扫过雪,并没有其

他地方雪那么厚。娜娜穿的鞋子依然是秋日的布鞋,隔着鞋

底隔着雪堆她依然能感受到小径路上的鹅卵石。一年来酒精

把她的所有感官都钝化了,清醒过来反而对一切都更加敏

锐。至于她的雪地靴去了哪里,那大概是所有问题中最微不

足道的一个了。

她走进教堂,阳光随着她推开门的幅度慢慢流进去,雪

花也飘进去一些,一个小童便来关门,他借着从外面来的光

端详了娜娜一番,然后兴奋地叫起来,娜娜!那声音在空旷

的教堂里显得不真实,仿佛是从久远的回忆中腾出来的,并

且回忆里似乎藏着一个相似却更加稚嫩的声音。娜娜看着小

童,努力地辨别地要他是谁。教堂神父走来,让小童到别处

去,慈爱地看着娜娜,不发一语。

娜娜注意到神父胸前口袋里的纸花,淡淡的玫红,好像

是从艳红色褪下去的。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孩子。神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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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问他,这时候教堂的门又关上了,教堂恢复暗沉,只有从

耶稣像的顶端的彩色玻璃中透出一片亚色的微亮。娜娜蹙了

蹙眉,欲说出些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为什么所有人都和我说同一句话?‘他很担心你’?

他是谁?

我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但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情。神父摘下胸前的花,交到她手中。

没有想起,就说明你还没做好准备接受过去的事情,你

[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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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善良的人,上帝会在最合适的时候让你知道真相的。

神父亲吻了她的脸颊。

娜娜回到家,环视自己的屋子。一块大大的帘子遮住了

屋子的角落,她掀开来,带起了纷扬的细尘。几张烤瓷面具

挂在墙上,魔术师的帽子,拐杖,以及一面黑一面红的披风。

这些东西似乎在娜娜遗失的回忆中扯出一个线头来。七零八

落的回忆在慢慢缝合。娜娜扯起披风,后面是一只轮椅,被

装饰得十分俏皮。娜娜拿出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穿上披风。

转了个角度照见了一面镜子,恍然出现了另一张面孔,俊朗

消瘦,那是帽子披风的真正拥有者。娜娜缓过神来看自己,

自己不再年轻了,皱纹,雀斑在侵蚀她美丽的脸庞。

娜娜的手不自觉地揉着披风,熟悉感又涌上心头。她发

觉她想躲开,急急地扯掉帽子和披风,下意识地又要出门往

酒吧的方向走。娜娜惊悸地停下来,她想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她一直试图在忘掉什么。即将浮出的真相使她害怕,她却又

迫不及待地要去知道。

她关上家门又往酒吧走。玫红外套上面粘上几处酒渍,

套在脚上的布鞋早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我怎么会变

成这样?她发现自己变得和邋遢的醉汉没有一点区别。今天

会结束这一切的,她安慰自己,勇敢地往前走。

酒吧里的气味依然使人昏昏然,她坐上吧台。嗨,娜娜。

酒保和她问候,顺手倒了一杯啤酒给她。而娜娜今天对酒一

点也不在意。你说的‘他’是谁?

酒保听了问题有些犹豫,他从吧台上取出纸花带在娜娜

的头上。他是乔伊,你的丈夫。你将他忘记了足足两年了。

酒保看了看娜娜,她显得很困惑,蹙额努力在回想着什

么。于是继续说下去,他是魔术师,有腿疾,一直坐在轮椅

上表演。三年前你们到镇上来义演,他永远只会变出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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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们表演的时候,脸上从来都不失笑容。这样美丽的花从

他微颤手中开出来,我们都感觉到了生命的神奇。

他教会了所有小孩变纸花的戏法。酒保说着,手掌托出

一朵花,花瓣慢慢地绽开,就像有了魔力一样。

当然,现在镇上的人们大多也从小孩那学会了。酒保收

敛地笑容,变得沉默。

后来呢?娜娜问道,她的表情认真得足以玩味,酒保看

不出她究竟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他死了,他出生时医生就说过,他活不长的。尽管表面

上看他只有腿疾。这你是知道的,因为这本来是你告诉我的。

酒保再次小心地看着娜娜的脸,她的脸慢慢凝聚了悲伤。

他很担心你。那一句话被揳入了良善的镇子,一直温柔

地包裹着她。

我知道了,谢谢你。

酒保看着娜娜陷入回忆,继而清醒过来,含了眼泪的脸

上多了无奈的苦笑,却也焕出坚强的光。

看来这个酒柜不在需要为你保留了。酒保放松地把手搭

在柜子上,从一瓶酒上抽下系了娜娜名字的标签,向外抛出

一个好看的弧线。

娜娜记起了一个冬天,她和孩子们在雪地里摔跤打滚的

时候,远远的山丘上有人推着乔伊立在树下,那时候他和身

旁的人谈着话望着她,他说,我很担心她。娜娜分明看清楚

了化作白雾的话。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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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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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百衲,补缺成衣Written_慕容依月 Photo_蓝小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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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百衲补缺成衣Written_

慕容依月

你说窗台的灰尘未净灰色是三月的芦苇转角的矮墙等雨的天空

你说门环的绿铜未侵绿色是十里的荷叶懒起的黛眉等水的青山

你说里墙的黄叶未静黄色是百年的书卷眼角的岁月等夜的夕阳

Page 115: 「Bone◎百衲 ◎vol.6」

你说院前的白雪未清白色是一灯的黑夜无名指的缺失等晴的明月

你说星空下的少妇应该赤裸这样眼泪才会化作繁星

你说 我说过心若百衲,补缺成衣

Bone·END

Page 116: 「Bone◎百衲 ◎vol.6」

荒唐戏Written_旧人眉

他写了一出荒唐戏,戏里白衣女,明月珰耳,襦裙曳

地,眉眼却无情。

——题记

夜已很深了,他揉了揉额角,放下手中毛笔,视线自纸

上移开,瞥见不远处一灯如豆,哔啵一下炸开,他倏地一

惊,缓缓勾起唇角。起身离座,双腿微微有些僵硬,他却

不甚在意,跌跌撞撞向门口寻去,仰头望见天上明月。

仿佛一低眉一抬眼间,斑白了两鬓,沟壑了脸庞,却丝

毫未曾泯灭他心头那一簇火。他也不明了自己在执着着什

么,也许有人可以回答?

花园里断井残垣,破败荒凉,他眼中出现朦胧的女子,

白衣红妆,为何有红妆?不该是苍白面容,纤弱躯体么?

哦,他想起,这出戏早已豁然开朗,柳生将她掘出,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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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流转姹紫嫣红也不赏,眼中只得一人,爱恋中的女子最

是鲜丽,日下胭脂雨上鲜,他痴痴望着女子,望着她一步

一步走向梦中郎。

嗬,这世事本该如此,恁那般规矩多如雨。

他见那花愈红,柳愈绿,一时竟身处残垣断石之间,手

执白凝脂,冰凉凉无一丝生气。可那巧盼眉波,雾盈盈凉

凄凄,似含怨又含怜又含盼,竟叫他一时无法直视。

敢是梦耶?

两眼一睁,壁上画自鲜艳,画中人凝眸折青梅,幽幽望

着他,直叫他不愿回神。

敢是观音耶?却为何不上莲花座?是观音,怎一对小脚

儿?着了,敢谁书那小嫦娥。可是嫦娥,怎影儿外没半朵

祥云托?

终日恍恍漾漾,早晚玩之,拜之,叫之,赞之。直至金

钗客寒夜来家,玉天仙人间下榻,亦以为梦。梦中托贞心,

诉衷情,覆云雨,舍别离。

妾若不得复生,必痛恨君于九泉之下矣。

柳生惶恐,采药掘坟,动土拆桲。所幸异香袭人,幽姿

如故,吐出口中珠,竟睁眼。

他想他要疯了,手舞之足蹈之,口中喃喃有语,目光时

而浓郁时而疏散。偶尔现出一簇火焰,熔成女子婀娜身段,

红莲一般独立,睥睨幽然,似乎怪他为何赋予这般多瞬命

运。

一切掌握你手。一切掌握吾手?

怎寻柳生?寻柳生?不,不,柳生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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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弃俺,非他之愿,你怎舍?

怎舍?他伏案啜泣,手中毛笔簌簌抖动始终不曾落下。

俺寻柳生去。

丽娘!丽娘!他仓惶起身,膝盖撞上桌案,眼中泪终于

落下,晕开纸上墨迹。你乃俺生俺造,柳生何如?俺不舍,

惜你怜你,必待你好过千分万分,何如?

身后追兵愈来愈近了,近到那呼吸仿佛可吹拂颈后毛

发,根根竖起又无可奈何柔软,蔫塌,一如他此举,飞蛾

扑火,火焰猛烈,无回头路。书生终是孱弱,负手缠绳于

地,背脊仍是挺得笔直。

丽娘犹在,柳生不欺。

丽娘犹在,柳生不欺!

谁信?

鞭笞落在背脊,这一条背脊,自小未曾挑水扛重,日夜

承担是那经纶万篇,豪情千丈,社稷百年,如今为谁受此

屈辱?

嗬,也该!

他泪眼凄迷,手中笔不停抖,却始终未停。俺受苦可曾

弱你?你得娇俏丽娘眷顾,俺得一身病痛缠身,你得梦中

柳边折青梅,俺得夜中烛边书闲文,你得皇恩浩荡状元郎,

俺得抨击怒贬市井民。怎生就忍耐不得?

海若,你书千万字,蘸百万墨,为的是此结尾?这一出

戏,终了竟无一人得善终?焉知市井不如朝野?起报知遇

之日尚远,以己之苦,渡他人劫,方是大智。

他倏地抬眼,壁上画中人似乎口唇翕合,眼中怜悯期

盼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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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己之苦,渡他人劫?以己之苦,渡他人劫……

嗬,也罢。

但愿朝廷有威风之臣,郡邑无饿虎之吏,吟咏升平,每

年添一卷诗足矣。

最终,三生石上看来去,万岁台前辨真假。一道圣旨下,

门前车马列,张灯结彩闹,姻缘官阶添,从今后把牡丹亭

梦影双描画。

他写了一出荒唐戏,不知身在戏中,或者戏中人书他。

旧人眉。

>>>Bone·END

{汤显祖(1550—1616),中国明代戏曲家、文学家。字义仍,号海若。汉族,江西临川人。公元 1583年(万历十一年)中进士,任太常寺博士、礼部主事,因弹劾申时行,

降为徐闻典史,后调任浙江遂昌知县,又因不附权贵而免

官,未再出仕。在戏曲创作方面,反对拟古和拘泥于格律。

作有传奇《牡丹亭》、《邯郸记》、《南柯记》、《紫钗记》,合

称《玉茗堂四梦》,以《牡丹亭》最著名。在戏曲史上,和

关汉卿、王实甫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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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半花色

我望了她一眼

真不幸

我竟然听得

懂你在说什么

Written_Tiny

BloodPhot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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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渐渐学会不大去想从前,有关那些浪漫而多情的岁

月已经化作若有若无的白色泡沫,最后消失在一片浅灰色的空

间里。对于过去我总是绝口不提,但是绝口不提并不代表我已

经忘却。我还记得 2011年的秋天,落叶洒满江边的时候,我和苏志远沿着长堤不知疲倦的行走,踏过一路惊鸿。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不要试图怀念我,因为怀念没有意

义,再深刻的记忆有一天也会褪色。这话是苏志远说的,其后

我便一直记得。当时我正在上高数课,忽然手机“叮铃”地响

了一声,是苏志远的短信。

苏志远喜欢用平静的语气谈论死亡,就像谈一位老朋友。

我喜欢在他苍白的脸上寻找死亡的阴影,偶尔会感到来自内心

深处某个角落的一阵战栗。这是一种虚伪的感情:生命如此短

暂,死亡如影随形。

我是在篮球场上认得苏志远的,那时候他同我一样是大一

生,一脸的稚气。我们攀谈起来,彼此便觉得很相投。然后他

问我,想不想去喝酒。

那天我们第一次去那家酒吧喝酒,四周围的一切于我来说

新奇而陌生。我们点了两种最便宜最常见的酒,坐在吧台前,

一面聊天一面喝起来。

随着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渐渐深谙此道。很多个夜晚

我们喝的醉醺醺的,然后互相搀扶着走回学校。那时候的日子

可以如同玻璃杯一样简单而透明。

有时候我们喝酒喝到半夜,彻夜唱 K,上网,抽烟抽至嗓子沙哑。之后我们睡一觉,洗个澡换身衣服,便又重新精神抖

擞起来,我们有这样的本身,可以夜夜狂欢而不知疲倦。这样

的情形一直持续到 2012年的夏天为止,那个夏天沉郁而冗长,并且永远没有办法到达。

Page 122: 「Bone◎百衲 ◎vol.6」

起初一切都很寻常。苏志远打电话叫我出来喝酒,我便去

了。在酒吧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做风夜的女人,她的身形妖媚,

面容清丽。苏志远挂着笑向我们介绍彼此,风夜向我伸出手来,

那一只手温婉如玉,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某种类似细沙缓缓洒

落的声音。风夜道,认识你很高兴。

我轻轻握了一握,笑道,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当夜

我们聊得很投机,只是我喝了很多酒。将醉未醉之时,我听见

风夜轻轻的拍打着酒杯,唱一首音调奇异的歌,声音渺远而哀

伤。我听后便有人生如寄之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喝着酒。

苏志远和风夜坐在我的面前,他们的十指紧紧缠绕在一起。

我想我已经失掉苏志远了,自此我的世界便稀缺了一半温

暖。但是我知道自己并不冤枉,毕竟我给不了的,那个女人可

以给。我早应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却没有及时防备。我照例去

吃饭,上课,打游戏。只是我是一个人。除苏志远外,我几乎

没有什么朋友。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一点我其实早就已

经想到。只是及至独自一人的时候,才发觉,一切这样难。

日子如行走在沼泽地一般难熬,整个夏天如此无声逝去。

秋天的时候我总是半刻意的躲着苏志远,因为我对他有私

心。周末我依旧去学画,这是我保持了半年的习惯。

我在画上有天赋,只是我不肯用功,我从未想过成为画家,

这一切仅仅只是兴趣。这天的课程是静物水粉。我在一个不起

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将眼前的一切在脑中重新组合,调整比例

和色调,然后用最完美的方式展现在画纸上,于是这些平常的

物件立刻变得鲜活而生动起来。

绘画对于人生的意义是,将庸常的世界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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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出带着绘画者主观意志的,不一样的色彩。我一早就知道了。

交画稿的时候我看见了 Susan,一个很干净的女孩子。她忽然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我,说,叶微云,下了课以后,有空一

起去吃饭吗?我感到很惊诧,因为我们平日里的交流很有限,

至多是她偶尔托我买一点画材。我想了想,还是说,好。当夜

我们去了我和苏志远曾经去过的一家饭馆,复又坐在从前曾经

坐过的位置上。空气里到处都是苏志远存在过的痕迹,我不禁

有一点神情恍惚。Susan 问我,在想什么?我遮掩道,没有,

这灯光太刺眼了些。那顿饭吃了很久,最后却也没有吃出什么

味道,只记得铁板鸡的味道仿佛很好。Susan 同我讲述她游历

大江南北的见闻,声音细腻而柔软,让我想起初冬时候的小雪。

我觉得她的见识十分广博,但是除此之外,她实在只是一个平

常的女子。走出饭馆,灯火已经十分微茫,但见月色苍白,冷

杀杀的照下来,我很久不见这样白而冷的月光。

后来我才明白,我对 Susan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并不热烈,更近乎于兄妹。我一心想要试图尝试男女之情,以

为藉此便可以忘记苏志远。但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我单纯而愚

蠢的一个错误。所以无论我如何小心经营,这份感情还是没有

结果,因为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后来我才明白,我对 Susan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并不热烈,更近乎于兄妹。我一心想要试图尝试男女之情,以

为藉此便可以忘记苏志远。但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我单纯而愚

蠢的一个错误。所以无论我如何小心经营,这份感情还是没有

结果,因为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我时常感到寂寞如深井之水,慢慢上涌,不可遏止。那一

夜下过雨,风忽然很大,我只好紧紧抱住身边的人。我抱的很

紧很紧,以获得我并非独自一人的假象。人总是故作坚强,骨

子里却脆弱不堪。在沉寂的黑暗里我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沙沙

之声,仿佛有成吨的细沙自这个城市上空缓缓倾泻。然后我惊

恐的发觉,已经是深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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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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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苏志远的电话。他用慵懒的声音说,听说你交了女

朋友,叫出来一起玩吧。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声音裹挟着某种

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力,有如空旷的田野上空蓦然吹响的号角。

我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便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苏志远问,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我去就是了。其实

我不愿轻易让别人看见我和 Susan在一起,因为她太干净了,和她相比,我觉得我就像黄河水一样污浊不堪。但是后来我还

是告诉 Susan说,我想让你见我的一个朋友。她显得很兴奋,更多的是惊奇。我不是什么孤僻的人,甚至会和门卫大爷食堂

大妈打招呼。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我和那些人的关系就像水和

油一样,看似有所联系,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物质,并且永

远也没有办法相溶。

整个下午我们在一个名为“未央”的 KTV 唱歌,那是本市

音响效果最好的 KTV 之一。我总是不喜欢自己破碎而沙哑的嗓

音,迟迟不愿开口,坐在角落里面刷微薄。

我听见 Susan在唱一首王菲的《百年孤寂》,声音清澈如水,没有一丝杂芜。后来风夜也加入,两人的声音形成一种奇

异的比照。我听着听着,不由得感到一丝沉醉,偏过头去看苏

志远,他的面容冰冷,如十二月冰封的湖。那一天夜晚我没有

喝酒,和 Susan一起喝果汁。自从喝 Susan在一起之后我便很少喝酒,也渐渐忘了酒的滋味。苏志远笑我,叶微云,你真是

个没用的东西,有了老婆,连酒都不敢喝了。说完便喝下整整

一杯。我盯住他的眼睛,没有说话。饭间 Susan议过两日去凤凰玩,众人齐声说好。

但是去凤凰的旅行很快被无限搁置了。

因为我遇见了赵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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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眉是校学生会副主席,如果在学校里遇见她,她一定是

扎马尾辫,戴银色半框眼镜,同你礼貌的打一个招呼。但是将

眼镜摘掉之后,她其实是一个妖野的女人。在赵眉的身上我瞥

见了苏志远的影子,只是两人又有所不同。我说不清楚其中的

差别,但是我分明被赵眉所吸引,就像我曾经被苏志远吸引一

样。

我是在距学校三公里外的树林里见到赵眉的,那里很荒

僻,但是景色很漂亮,我便在那附近的旅馆住下,背着画板去

那里写生。临近黄昏,一个蓝衣服的女子,披头散发,慌慌张

张的走过来,她的面颊上有一处划痕,像是已经在林中走了很

久,这个人就是赵眉。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在我面前

停下来,木木的说道,我想自杀.

我觉得很好笑,说,你为什么自杀呢?她掩面道,我失恋

了。我说,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失恋了便去自杀,那么地

球上也剩不了多少人了。我看你是太闷了,等我画完这幅画,

带你去吃一点东西。赵眉笑道,你真是个 2B 青年,画画有什

么意义,纯粹是浪费时间.

你不是也一样吗,做这样的蠢事,活着总比死了好。赵眉

反驳道,你懂什么,我和他整整相恋四年,如今他一句话便要

甩掉我。如果你谈过四年恋爱,就会明白。我说,我没有这种

经历,但是我知道没有淡不了的疤。赵眉忽然说,我自杀还有

另外一个理由,不过说了像你这种人也不会懂,所以我宁可不

说。

我说,你不如说出来,反正你快死了,也许我明白呢。

赵眉想了想,说,我一直认为,死亡才是人获得存在的最

终形式,毕竟生命何其短暂,而死却让人无限接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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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句话的语调与苏志远如出一辙,同样冰冷而平静,

我的眼神立刻变得惊诧起来。赵眉无奈的摆了摆手,说,算了,

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也不懂。说完便转身向林中走去。我急忙

追上她,说,可是你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前提也是你此刻活

着不是吗?所以短暂的生命其实比永恒的死亡更为重要。

赵眉怔在那里,半晌方说道,真奇怪,我从来没有想过这

个问题,我想你是对的,我并不想死,我只是很失落。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我收起画板,带赵眉去旅馆附

近的快餐店吃东西。她好像很久没吃饭,样子十分狼狈,饭后

我又带她去房间洗了一个澡,她的精神才慢慢恢复过来,在房

间里走来走去,问,这几幅画都是你画的吗?我说,是。赵眉

扫视了它们一眼,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不知道她是在

叹息自己的命运还是在表示对这几幅画的不满。我在床边坐

下,问道,我叫叶微云,你呢?

她摇摇头,说,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名字没有意义,你

可以叫我 L或 R,都随你便。然后她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捧起

我的脸,开始吻我,动作狂野而粗鲁。

那一天夜晚是我第一次尝试做爱,我得到一种兴奋而特殊

的体验,并且携带着痛楚。赵眉在做爱的中途忽然咬住我的左

肩,不是调情性质的,而是想要制我于死地的那一种。我忍痛

同她完成了整个过程,一闭上眼,脑里便浮现出苏志远苍白而

冰冷的面容来。

做爱之后,赵眉蜷缩至床的一角,抱着膝开始哭泣,声音

绝望如同末日即将降临。我打开灯,去浴室清洗伤口。血勉强

不再流,我又回到卧室,赵眉已经平复如初,坐在床边静静地

抽一支烟。我看见她的背上纹了一只小巧的蓝色蝴蝶.

Page 128: 「Bone◎百衲 ◎vol.6」

她看着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

因为你和我的前男友有几分相似。我说,无妨,其实我的处境

与你相同。她熄灭了烟,忽然突兀的说,你听见时光缓缓破碎

的声音吗?噼啪,噼啪……随时随地的,噼啪,噼啪……

我望了她一眼,说,真不幸,我竟然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这是 2012 年的深秋发生的故事。五年后的一天,我竟然

在巴黎街头重新邂逅了赵眉,她穿黑色风衣,正在向马路这边

走来,姿态如同鸟儿一样从容而优雅。

我们擦肩而过,她没有认出我,我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

在那么一瞬间,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分明在半空中忽然碎裂。

当然这不过是许多年后的旁枝末节了。

其后我和赵眉便拥有了某种隐秘的联系。我们在学校时假

装并不认识彼此,却会在某个荒芜的时刻见面,然后没有任何

虚招,只是单纯的做爱。我们都明白对方只是某个其他人的一

个替代品而已,因此反而感到释然了。

我们从不试图了解彼此,因此感到一种安全感。我以为事

情做的很隐蔽,但是最后 susan 还是有所察觉。她问我这些究

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愿意欺骗她。但是我更无法告诉她,我其

实从来没有爱过她,一切不过是一个愚蠢的错误。所以最后面

对 Susan,我说,对不起,我是个浪荡的人,不配做你的男友,我不能再耽误你。

Susan 哭着说,我不相信是这样的,我想听你的解释。

我听后心如刀绞。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糟糕的

人。但是解释没有意义。爱情到最后无非只有三种答案。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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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我已经不再爱你。对不起,我仍然还爱你。以及,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十二月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苏志远再次约我去酒吧喝

酒,只有我们两个人。酒吧内装潢豪华,人们的脸上挂着愉悦

的笑容。我们在吧台坐下,一如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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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喝了一杯酒,苏志远缓缓道,听说你和 Susan分手了,Susan是个好女孩,你怎么能那样……

哪样?我冷冷的问道。就是,那样……那样不负责任,叶

微云,你不是那样的人吧。

你在指责我吗?我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变形。

作为朋友,我想你的行为确有不当之处。

他皱紧了眉,说道。

我猛地站起来,右手拍在吧台上,吼道,纵我生性浪荡,

此时与你何干?你有何面目摘指我?

酒吧里的人的目光投了过来。苏志远好像没有想到我会这

样说,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是怎么了,苏志远道,也不过

是几个月而已,我怎么觉得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我向侍者要了两杯酒,递一杯给苏志远,说,喝完这杯酒,

我们就绝交吧。

你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吗?

苏志远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道,我不懂你究竟在闹什么,

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甩开他,轻轻喝下那杯酒,道,

因为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就这样?

我点点头,就是这样。

真他妈的搞笑!

苏志远左手一挥,那杯酒便掉在地上,摔碎了。你当我是

傻子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听着,我们是兄弟,有什么困

难尽管说出来,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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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注定了是一个荒凉而没有结果的夜晚。我很想像《春光

乍泄》里那样,对苏志远说,苏志远,让我们重新开始。但是

苏志远不是梁朝伟,我也不是张国荣。我也很想拿起一把匕首

刺入他的身体,然后说,苏志远,我曾这样爱过你。

但是这些都不再有意义了,所以我最后什么也没有说。这

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闹剧,最后以主角的忘词而告终。苏志远一

遍一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一直没有回答。我是一

个偏执的人,得不到的东西,宁愿去全部放弃。我不要再同苏

志远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这样我会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中,永

远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宁愿再也不要见到他。后来苏志远又尝试找过我几

次,但是我始终不肯见他。在 2013 年的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将

自己同外界封闭起来,戒烟,戒酒,像一个乖学生一样按时上

课,听讲,记笔记。我对自己说,终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

我会完完全全的忘记他。当多年后我回顾这一段令人压抑而痛

楚的记忆之时,我听到的终究只是一阵类似细沙缓缓倾泻的沙

沙之声。

苏志远的自杀的那一天,起了很大的晨雾。我夹着课本匆

匆出了宿舍,走到苏志远所在的第二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隐

约看见那里围了一群人。有人跳楼了。他们说。我的心忽然抽

紧了,于是踮着脚,想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隔着青色的雾

我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白色睡衣的男人,他的鲜血染红了旁侧

生长茂盛的蔓状植物。那个男人,他的身形很像苏志远。

那个男人就是苏志远。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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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稿

这个宇宙有多大

冥冥中一切都会注定

注定我们会相遇

注定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拥有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Page 134: 「Bone◎百衲 ◎vol.6」

任何一本杂志都是凝聚了许多人的力量在里面才能呈现在读者的眼前

«Bone»是每一个加入者的孩子只有更多的人为它注入营养它才能更好的成长

我们接受任何类型的投稿你的稿件只要优秀,就不会被扼杀在主题上

以表达为初衷,为梦想而生

第七期主题:宿伴小栏目:独活

详情:http://1754959064.qzone.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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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期不同主题,详情关注微博更新}故事;三言两语【小栏目】用文字再现生活,无异于生活了两次。

将你的心事交给我们,那些沐浴在阳光下的记忆。

在平静如水的日子里,将会时时重现。

{散文,随笔,诗歌}【时光如井】有些感受只属于你自己,它有时无法言喻,任何书本都捕捉不到;

有时又非常简单,就像街上挽手的女子脸上的光芒,上天赐予的祝福。

{不限风格的小说故事}【窥】那日清风拂面,琉璃心肠的桃花仙在树下竟让人看花了眼睛。

醒来才发现,数十年不过黄粱一梦。

{请你投稿时配上乐团或电影照片及文字} {音乐电影}【神灶】你是否也有一首歌,循环播放萦绕脑海,无法散去?

你是否也有一部电影,每每回想起片段都会开怀大笑,或失声痛哭?

我们可以慢慢分享,有的是时间。

{自由板块}【猫游记】这里就是一个地道的记事本,详细记录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真实再现那些快乐时光和自然流露的感情。

{旅行志}【城市印象】越来越多的人踏上旅行的脚步

我很想奚落那些人,但是更想探明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们走了那么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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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 期

感谢你们的参与

我希望你能称呼我们为造梦者

现在 我已经伸出了我的手

我们在这里

浊酒一壶 风月两盏 奉书三卷

只为候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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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e电杂·第陆期 感谢你们的参与

「作者」{排名不分先后}

小七 92 年 巨蟹座

内向的表达,外向的自省。

南唐 生于 1990 年 2 月固执保守的摩羯

热爱文字热爱旅行,希望 25 岁之前去西藏看看。

树上有云 巨蟹座以为有以后,惊觉成从前。

Catherine_乔 90 初 双子座

完美主义的朝圣者,苍穹下拾级而上的旅人。我在字里等你,待你捧卷前来。

慕容依月 93 年 天蝎座

文字就像大姨妈一样,并非无时无刻存在可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来有时来的平淡,有时来的剧痛有时不来,又觉得食之无味,面目可憎。

Page 139: 「Bone◎百衲 ◎vol.6」

80 后 狮子座 Jules

没什么可以,没什么不可以。

90 后射手座 Tiny Blood不会对这个世界估计过低,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有所期望

90 年白羊女子 苏言欢希望有朝一日,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摩羯座 安清文字是一种深植于生命之内的东西,

在人群拥挤的荒芜之地窥见归于我的本意。

生于 1992 年 九月 处女座 矢可写作能将生活揉碎,掺入自由和温暖。

懒 92 年 旧人眉文字如水,永无法掌握于手,却诚映本心。

Page 140: 「Bone◎百衲 ◎vol.6」

「编辑人员兼部分作者」{排名不分先后}

也觅 92 年 巨蟹座 宣传人员

爱自己的人,才更可爱。

顾相思{许三生} 96年狮子座

好的文字可以让人在欢笑中流泪不止,左右情绪。

卿酒酒 91 年

喜欢所有感动的故事里都充满残忍。

九姑娘 90 后 双子座 分裂牢骚暗黑系

文字是我另外的世界。我不能憋闷在一个世界。我爱主宰,而不止空洞或无奈,而不止羞辱或遗憾。

夏小跳 生于 1990 年五月出生的双子姑娘

爱生活,爱自己,爱文字我觉得最精彩的文字首先感动自己才能感动你

林侬 天秤座

爱幻想爱花痴为人亲和

Page 141: 「Bone◎百衲 ◎vol.6」

现任 Bone 电杂文编之一 秦佳期这一生执着于说八面玲珑的故事

写珠光宝气的文字,以及看满目琳琅的天下

现任 Bone 电杂文编之一 舒陌染生命中很多事难以言说

但可以用文字来聊以情怀,记载过往

宣传人员 94 年巨蟹座 慕殊命运如此安排,不随你我而易。

现任 Bone 摄影师之一 陆沉吟愿你入药,治我膏盲之疾

遷喜

你问我怕什么/怕不能遇见你/是否你走过了我身边恍恍惚惚一瞬间/荒凉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不懂情

现任 Bone 首席美编 安迪生于 1991 年 3 月双鱼座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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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任 Bone 摄影师之一 蓝小莓拿着单反记录时间的处女座 摄影就是记忆

90 后 天枰座 处事果决如爷们 索沿现任 Bone 电杂副主编、摄影师之一

文字是一种记录,它是我们来过这世间的凭证

现任 Bone 电杂文字总监 迁南把写字作为表达中最独立最自由的一种它让你看清自己沉淀自己,仅此而已

双子座 现任 Bone 人事管理 诔禾很长时间才明白痛苦是一回事

而痛苦所带来的心灰意冷又是另一回事

生于 90 年 10 月 不像射手的射手 Ilens喜欢乱七八糟写东西,希望可以冬眠。

现任 Bone 宣传管理 80 后双子 杨泠啸泠风孤月剑伴萧,千里单骑沙漠漂。独酌独饮独自醉,狼行天下仰天啸。

>>> Bon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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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生命的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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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将你我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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