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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美诗集《周年》 · 叶美档案 叶美, 80 后女诗人,曾获北大未名诗歌奖,著有诗集《蝴蝶的肖像》《周年》《塞壬史》,同时从事英 语诗人文论和诗歌作品的翻译工作,译介奥登、米沃什、海伦·文德勒等人的文论,与人合译《非洲诗 选:这里不平静》,出版译著《伊萨谷》(米沃什)、《世界中的世界》(斯彭德)及诗论集《我所遇见的诗 歌写作者》等。现居北京。 2018.5.21 星期一 主编杨道 版式陈海冰 访谈 B14 诗和生活的关系 就像在谈恋爱 张杰 最近你的新诗集 《塞壬史》出版了,我感兴趣的 一个情况是,从你的第一本 《周年》到现在,你觉得你的写 作在进步吗,一直以来是否有 所调整? 叶美 :作为一个特别在 意形式感的女诗人,这本《塞 壬史》是用感觉带着语言去 碰触现实,这种做法可能有 一些冒险。但恰恰那种语言 的爆发力是我要第一追求 的,而不是如很多人认为的, 当我标榜自己是个女权主义 者,我就是在按女权主义者 的定性思维去写,那是在误 解我。对我来说语言是第一 位的,我是一名语言主义者, 直觉主义者,我希望我所感触 到的时代里的东西,我能够用 语言把它挖掘出来,这就是我 目前给自己制定的一个目标 走向,所以很多人提起我的第 一本诗集《周年》时,对我说他 们喜欢它,并且还能够直接说 出喜欢《周年》里的哪一首诗, 我很感激,感动,但在我谢谢 这些读者的同时,我不会停留 在《周年》写作阶段,我更看重 自己现在和未来的作品,它一 定代表一种新的方向,语言会 回馈给我一个全新的叶美。 作为一个诗人,《周年》只是我 诗歌生涯中的开端,但第二本 诗集《塞壬史》不一样,《塞壬 史》追求的东西是《周年》里没 有的。 张杰采访之前我边阅读你 的诗歌,边做了六页的小笔记, 我的整体感觉是你的诗像你的 个人自传,能比较清晰地读出你 的人生脉络。包括对父母对亲 人,对死亡和童年往事的记忆, 都非常真切可感。 叶美:我总觉得一个人写 诗,不要把自己的诗越写越优 雅。因为诗歌和生活的关系就 像是在谈恋爱,诗歌最关乎一 个人的品格,流淌的是一个人 最真诚的情感。诗歌不会骗 人。你的生活和这个世界是什 么关系,你的诗是最能表达出 来的。 张杰:诗和人是一体的。 叶美:没错,诗品和人品是 一致的。事实就是这样,否则 这位诗人就是冒牌货,尤其是 现在,商业消费把人挤压如此 厉害的时代,人性在物欲面 前可说是毫无抵抗力,没有 几个人能躲避掉心灵的腐 蚀。我觉得,现在的90后是 最有冲劲的,最有朝气的一群 人,而 80 后现在好多人已经开 始丧失创造力了。 我觉得诗人读多少书都不 是衡量作品优劣的标准,诗人 不能把自己读到文字里去,现 实才是知识,才是诗歌想象力 的原动力。 一个成熟诗人应 保持探索之心 张杰你最初的诗学追求是 受谁影响,那是什么时候?那时 候你想过自己在写作道路上会 走到今天吗? 叶美:我最初受诗人张曙 光影响,那时我 26 岁,考上了 他所在的黑龙江大学攻读硕 士,机缘巧合导师就是张曙 光,想想研究生三年自己真是 受益匪浅,曙光老师作为上世 纪九十年代诗歌的代表人物, 很多首诗歌都家喻户晓,坦白 地说《周年》受其影响很大,尤 其在叙事写作这方面。 张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 国诗歌,是叙事风格和叙事诗为 主,但是毕竟后面的十年二十年 里,很多诗人在做新的实践,包 括第三代诗人、一些 50 后和 60 后诗人,但以我看来,突破还远 远不够。中国浩瀚的历史和现 实,充满了细腻、复杂的,褶皱的 细节,有些看似不可言说,但其 实还可再具体呈现一些出来。 如今在新世纪,强调叙事写法的 人少了,新世纪进入一种多元 化,但叙事其实作为古老的诗歌 技艺,还是会继续存在下去。 叶美:我明白你的意思,是 的,这种形式不会消失,永远 不会消失,但根据目前国内诗 歌界的情形,我觉得有必要纠 正一些态度和看法。我总觉 得,一个成熟诗人必须具备形 式探索的能力,写作的一个阶 段过去之后,在诗歌技艺上就 不应该走回头路、重复,他应该 朝着他渴望的新鲜之地出发, 只有保持这种探索之心,这样 语言就带着他走,如果局限在 叙事性里面,可能他就已经毁 了,对前一辈诗人来说,他们已 经做得很好了。但我觉得当下 还是不要陷入一种写作技法里 面,生活给你什么感受,你就去 写它好了。 文学是一种拯救, 可自我疗伤 张杰你对死亡,对疾病, 对死亡意识都是很敏感的,这 些体现在《周年》里,而你对暴 力的敏感,则写进了《塞壬史》 里,可说你每个阶段都有自己 关注的主题。 叶美: 对,我对疾病、死亡 非常敏感,我曾在一篇文章里 说过,“叶美如今将近四十岁 了,在我的生命中,有两件事影 响着我,一个是我父亲的死亡, 一个是婚姻中经受的暴力。”或 者也许可以这么说,第一场死 亡终结了我的少女青春期,第 二场死亡让我成了易卜生戏剧 里的人物。《周年》几乎就是我 用诗歌清算了前者,《塞壬史》 则是我经受暴力之后的反思之 作。目录的四个小辑分别代表 了四个分裂的人格。 张杰: 文学是一种拯救。文 学把一种紧张对立的情绪化解 了,这等于自我疗伤叶美:文学给了我一种强大 的信念和力量,我有头脑,思想, 我有笔,我有发声的权力。 张杰你个人的形象,性格 那么凸显,把一个东北人的血 性、顽强、刚硬的那一面,无论 在诗歌里,还是在日常生活中 完全呈现了出来,让人惊叹。 《母 亲 的 教 堂》实 则 却 是 一 首 追忆童年的顶峰之诗,你从小 在农村长大,农村那种平凡却 又富有深情的生活,都是质朴 和自然的,包括那些乡下动 物,都是纯朴自然的,这些无 形中会形成一个一生的影响, 你童年是在一个顺合、温情的 环境长大,而到成年后都被撕 裂了。 叶美:从这一点,我很佩服 萧红,她的文字全部带着东北的 生活气息。 张杰萧红把东北乡村的寂 寞和荒凉感写出来了。萧红有 许多诗意化的描写,她其实是一 个很好的诗人。 叶美 :是的。可惜英年早 逝,不过我有不赞同萧红的地 方,就是在感情上,她还是太被 动了。 张杰和我聊一下你最近的 生活吧,你目前在北京做什么, 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叶美:我未来都会把主要精 力放在事业上。目前加盟了一 家文化传媒公司,可以说这是 我一直以来最理想的工作诗歌出版人。我想给新世纪诗 坛注入一股新鲜的力量,因为 有那么多坚守着诗歌理想的写 作者,他们默默无闻地在为汉 语做着贡献,我希望自己能够 尽些微薄之力。 \ 稿进 入 2018 年 以 来,一本名为《塞壬 史》的诗集在网上卖 得火爆,反响甚好。 诗集作者叶美是一位 80 后女诗人,她同时 从事英语诗人文论和 诗歌作品的翻译工 作。她著有不少关于 海南镜像的诗作,因 而,更得海南读者的 关注。 近日,本刊就此 约请诗人张杰对叶美 进行了专访。

现实是诗歌想象力的原动力 - hnrb.hinews.cnhnrb.hinews.cn/resfile/2018-05-21/026/hnrb20180521026.pdf · 一些冒险。但恰恰那种语言 的爆发力是我要第一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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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美诗集《塞壬史》

叶美诗集《周年》

叶美译著《伊萨谷》(作者为波兰诗

人切斯瓦夫·米沃什)

叶美档案叶美,80后女诗人,曾获北大未名诗歌奖,著有诗集《蝴蝶的肖像》《周年》《塞壬史》,同时从事英

语诗人文论和诗歌作品的翻译工作,译介奥登、米沃什、海伦·文德勒等人的文论,与人合译《非洲诗选:这里不平静》,出版译著《伊萨谷》(米沃什)、《世界中的世界》(斯彭德)及诗论集《我所遇见的诗歌写作者》等。现居北京。

2018.5.21 星期一主编│杨道 版式│陈海冰访谈B14

■诗和生活的关系就像在谈恋爱

张杰:最近你的新诗集《塞壬史》出版了,我感兴趣的一个情况是,从你的第一本

《周年》到现在,你觉得你的写作在进步吗,一直以来是否有所调整?

叶美:作为一个特别在意形式感的女诗人,这本《塞壬史》是用感觉带着语言去碰触现实,这种做法可能有一些冒险。但恰恰那种语言的爆发力是我要第一追求的,而不是如很多人认为的,当我标榜自己是个女权主义者,我就是在按女权主义者的定性思维去写,那是在误解我。对我来说语言是第一位的,我是一名语言主义者,直觉主义者,我希望我所感触到的时代里的东西,我能够用语言把它挖掘出来,这就是我目前给自己制定的一个目标走向,所以很多人提起我的第一本诗集《周年》时,对我说他们喜欢它,并且还能够直接说出喜欢《周年》里的哪一首诗,我很感激,感动,但在我谢谢这些读者的同时,我不会停留在《周年》写作阶段,我更看重自己现在和未来的作品,它一定代表一种新的方向,语言会回馈给我一个全新的叶美。作为一个诗人,《周年》只是我诗歌生涯中的开端,但第二本诗集《塞壬史》不一样,《塞壬史》追求的东西是《周年》里没有的。

张杰:采访之前我边阅读你的诗歌,边做了六页的小笔记,我的整体感觉是你的诗像你的个人自传,能比较清晰地读出你的人生脉络。包括对父母对亲人,对死亡和童年往事的记忆,都非常真切可感。

叶美:我总觉得一个人写诗,不要把自己的诗越写越优雅。因为诗歌和生活的关系就像是在谈恋爱,诗歌最关乎一个人的品格,流淌的是一个人最真诚的情感。诗歌不会骗人。你的生活和这个世界是什么关系,你的诗是最能表达出来的。

张杰:诗和人是一体的。叶美:没错,诗品和人品是

一致的。事实就是这样,否则这位诗人就是冒牌货,尤其是现在,商业消费把人挤压如此厉害的时代,人性在物欲面前可说是毫无抵抗力,没有

几 个 人 能 躲 避 掉 心 灵 的腐蚀。我觉得,现在的 90 后是最有冲劲的,最有朝气的一群人,而80后现在好多人已经开始丧失创造力了。

我觉得诗人读多少书都不是衡量作品优劣的标准,诗人不能把自己读到文字里去,现实才是知识,才是诗歌想象力的原动力。

■一个成熟诗人应保持探索之心

张杰:你最初的诗学追求是受谁影响,那是什么时候?那时候你想过自己在写作道路上会走到今天吗?

叶美:我最初受诗人张曙光影响,那时我26岁,考上了他所在的黑龙江大学攻读硕士,机缘巧合导师就是张曙光,想想研究生三年自己真是受益匪浅,曙光老师作为上世纪九十年代诗歌的代表人物,很多首诗歌都家喻户晓,坦白地说《周年》受其影响很大,尤其在叙事写作这方面。

张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诗歌,是叙事风格和叙事诗为主,但是毕竟后面的十年二十年里,很多诗人在做新的实践,包括第三代诗人、一些 50 后和 60后诗人,但以我看来,突破还远远不够。中国浩瀚的历史和现实,充满了细腻、复杂的,褶皱的细节,有些看似不可言说,但其实还可再具体呈现一些出来。如今在新世纪,强调叙事写法的人少了,新世纪进入一种多元化,但叙事其实作为古老的诗歌技艺,还是会继续存在下去。

叶美:我明白你的意思,是

的,这种形式不会消失,永远不会消失,但根据目前国内诗歌界的情形,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些态度和看法。我总觉得,一个成熟诗人必须具备形式探索的能力,写作的一个阶段过去之后,在诗歌技艺上就不应该走回头路、重复,他应该朝着他渴望的新鲜之地出发,只有保持这种探索之心,这样语言就带着他走,如果局限在叙事性里面,可能他就已经毁了,对前一辈诗人来说,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我觉得当下还是不要陷入一种写作技法里面,生活给你什么感受,你就去写它好了。

■文学是一种拯救,可自我疗伤

张杰:你对死亡,对疾病,对死亡意识都是很敏感的,这些体现在《周年》里,而你对暴力的敏感,则写进了《塞壬史》里,可说你每个阶段都有自己关注的主题。

叶美:对,我对疾病、死亡非常敏感,我曾在一篇文章里说过,“叶美如今将近四十岁了,在我的生命中,有两件事影响着我,一个是我父亲的死亡,一个是婚姻中经受的暴力。”或者也许可以这么说,第一场死亡终结了我的少女青春期,第二场死亡让我成了易卜生戏剧里的人物。《周年》几乎就是我用诗歌清算了前者,《塞壬史》则是我经受暴力之后的反思之作。目录的四个小辑分别代表了四个分裂的人格。

张杰:文学是一种拯救。文学把一种紧张对立的情绪化解

了,这等于自我疗伤。叶美:文学给了我一种强大

的信念和力量,我有头脑,思想,我有笔,我有发声的权力。

张杰:你个人的形象,性格那么凸显,把一个东北人的血性、顽强、刚硬的那一面,无论在诗歌里,还是在日常生活中完全呈现了出来,让人惊叹。

《母亲的教堂》实则却是一首追忆童年的顶峰之诗,你从小在农村长大,农村那种平凡却又富有深情的生活,都是质朴和 自 然 的 ,包 括 那 些 乡 下 动物,都是纯朴自然的,这些无形中会形成一个一生的影响,你童年是在一个顺合、温情的环境长大,而到成年后都被撕裂了。

叶美:从这一点,我很佩服萧红,她的文字全部带着东北的生活气息。

张杰:萧红把东北乡村的寂寞和荒凉感写出来了。萧红有许多诗意化的描写,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诗人。

叶美:是的。可惜英年早逝,不过我有不赞同萧红的地方,就是在感情上,她还是太被动了。

张杰:和我聊一下你最近的生活吧,你目前在北京做什么,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叶美:我未来都会把主要精力放在事业上。目前加盟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可以说这是我一直以来最理想的工作——诗歌出版人。我想给新世纪诗坛注入一股新鲜的力量,因为有那么多坚守着诗歌理想的写作者,他们默默无闻地在为汉语做着贡献,我希望自己能够尽些微薄之力。

诗人叶美:

现实是诗歌想象力的原动力

文\

本刊特约撰稿

张杰

进入 2018 年以来,一本名为《塞壬史》的诗集在网上卖得火爆,反响甚好。诗集作者叶美是一位80后女诗人,她同时从事英语诗人文论和诗歌作品的翻译工作。她著有不少关于海南镜像的诗作,因而,更得海南读者的关注。

近日,本刊就此约请诗人张杰对叶美进行了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