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 年 7 月 頁 293-301

《敦煌工匠史料》補遺與訂誤

馬 德

敦煌研究院

1997 年 ， 拙 編 小 冊 子 《 敦 煌 工 匠 史 料 》1出 版 之 際 ， 筆 者 正 在 英 國 倫 敦

訪 學 和 考 察 敦 煌 文 物 。 在 倫 敦 閱 讀 英 藏 敦 煌 遺 書 S.6891-S.13565 號 寫 卷 之

時，就 對 當 時 草 率 出 版 此 書 懊 悔 不 已。近 七 年 來，雖 然 這 本 小 冊 子 也 得 到 學

界 同 行 的 認 可，爲 敦 煌 經 濟 史、科 技 史 和 藝 術 史 等 方 面 的 研 究 提 供 了 一 些 資

料，但 所 收 資 料 的 範 圍 主 要 限 於 已 經 公 佈 的 英 藏、法 藏 和 北 京 國 圖 藏 品，諸

多 應 該 收 入 的 資 料 都 沒 有 收 入。除 了 英 藏S.6981 號 之 後 的 寫 本 外，還 有 近 年

陸 續 刊 佈 的 俄 藏 敦 煌 文 獻 及 散 藏 於 我 國 國 內 各 地 的 敦 煌 文 獻，都 有 一 些 記 載

敦 煌 工 匠 的 資 料 。 而 且 ， 有 一 些 資 料 可 以 訂 正 筆 者 原 來 的 一 些 失 誤 。

因 爲 新 發 現 的 史 料 篇 幅 較 多，本 文 無 法 一 一 錄 出。現 就 一 些 需 要 補 充 說

明 的 問 題 結 合 相 關 的 新 資 料 進 行 一 些 敍 述 。

一、關於工匠類別

俄 藏 敦 煌 文 獻Дх02822， 原 定 名 爲 《 蒙 學 字 書 》2， 可 能 是 敦 煌 莫 高 窟 藏

經 洞 之 外 所 出 西 夏 時 期 的 寫 本，因 其 中 各 類 字、字 詞 中 均 有 大 量 與 西 夏 相 關

者。另 據 其 他 敦 煌 文 書 可 證，此 文 書 應 定 名 爲《 雜 集 時 要 用 字 》3。全 文 共 分

二 十 個 類 別 ， 其 中 第 七 類 即 爲 工 匠 專 類 ：

12－2， 諸匠部第七

12－3，銀匠 鞍匠 花匠 甲匠 石匠

1拙作《敦煌工匠史料》，甘肅人民出版社，1997 年 11 月。本文所引有關工匠資料未注明者均

出於此，謹此說明。 2 《俄藏敦煌文獻》第 10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頁 58-67。

3參見張金泉、許建平：《敦煌音義彙考》，杭州大學出版社，1996 年 12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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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STUDIES ON TUN-HUANG VOLUME 25

12－4，桶匠 木匠 泥匠 索匠 紙匠

12－5，金匠 銀匠 鐵匠 針匠 漆匠

12－6，鞘鞦 鞦轡 傘蓋 赤白 弓箭

12－7，銷金 撚塑 砌壘 紮抓 鑄瀉

13－1，結瓦 生鐵 針工 彩畫 雕刻

13－2，剜刀 鏃剪 結綰 鏇匠 筆匠

13－3，結絲匠 □□匠

從 上 列 關 於 工 匠 的 記 述 中 可 以 看 出 ，《 雜 集 時 要 用 字 》 將 「 諸 匠 」 分 爲

工 匠 和 工 種 工 藝 兩 部 分。這 些 工 匠 和 工 種 工 藝 在 敦 煌 藏 經 洞 文 獻 中 基 本 上 都

出 現 過 ， 如 ： 銀 匠 、 鞍 匠 、 石 匠 、 木 匠 、 泥 匠 、 索 匠 、 紙 匠 、 金 匠 、 鐵 匠 、

筆 匠 ， 以 及 赤 白 、 弓 箭 、 傘 蓋 、 彩 畫 、 鑄 瀉 、 雕 刻 、 砌 壘 等 。 記 述 中 有 重 複

現 象 ， 如 ： 銀 匠， 木 匠 和 桶 匠 等 。 有 些 工 種 、 工 藝 不 同 ， 但 屬 同 一 類 工 匠 所

爲 ， 如： 撚 塑 、 砌 壘 等 爲 泥 匠 的 工 種 和 工 藝 ， 泥 匠 同 時 又 是 塑 匠 ； 生 鐵、 鑄

瀉 等 爲 鐵 匠 之 工 種 工 藝，雕 刻 爲 木 匠 之 工 藝 等。有 一 些 工 匠 和 工 藝 雖 名 稱 相

近 ， 但 性 質 完 全 不 同 ， 如： 針 匠 和 針 工 ， 前 者 爲 製 造 針 的 工 匠 ， 後 者 爲 服 裝

製 作 工 藝。無 論 如 何，這 份 文 獻 所 記 載 的 西 夏 時 代 的 工 匠，與 敦 煌 藏 經 洞 文

獻 所 記 唐 五 代 宋 初 的 工 匠 相 比，變 化 不 是 很 大，說 明 西 夏 統 治 時 期 敦 煌 地 區

的 手 工 業 、 科 學 技 術 水 平 與 前 代 相 比 ， 發 展 和 進 步 的 程 度 都 很 有 限 。

但 是 這 份 文 獻 中 有 一 個 很 突 出 的 現 象，就 是 製 造 軍 事 裝 備 即 兵 器、馬 具

等 方 面 的 工 匠 和 工 種 工 藝 名 目 繁 多 ， 如 ： 鞍 匠 、 甲 匠 、 鐵 匠 、 弓 箭 （ 匠 ），

以 及 鞘 鞦 、 鞦 轡 、 紮 抓 、 鏃 剪 等 。 這 裏 有 明 顯 的 黨 項 馬 上 民 族 的 特 徵 。

值 得 注 意 的 另 一 個 問 題 是，這 裏 只 列 彩 畫 工 藝 而 未 列 畫 匠，是 說 明 畫 家

作 爲 藝 術 家 的 地 位 有 所 提 高，已 不 屬 工 匠 之 列，還 是 因 爲 西 夏 民 族 對 畫 匠 畫

工 又 有 另 類 看 法，或 者 是《 雜 集 時 要 用 字 》的 編 纂 者 們 無 意 識 的 疏 漏，均 不

得 而 知 。 有 待 於 我 們 結 合 敦 煌 西 夏 時 期 的 石 窟 藝 術 再 進 行 深 入 探 討 。 當 然 ，

這 裏 也 給 我 們 研 究 西 夏 時 期 的 敦 煌 石 窟 藝 術 提 供 了 一 點 啓 示 。

中 國 古 代 的 類 書 如 唐 代 初 期 的《 初 學 記 》、中 國 現 存 最 早 最 全 的 類 書《 太

平 御 覽 》等，以 及 出 自 敦 煌 莫 高 窟 藏 經 洞 的 類 書 寫 本 中，都 沒 有 記 載 工 匠 的

專 門 類 別；敦 煌 所 出 唐、五 代 的 幾 份《 雜 集 時 要 用 字 》中 也 沒 有 保 存 下 關 於

工 匠 類 別 的 記 載。所 以，儘 管 爲 出 自 黑 水 城 的 西 夏 時 代 的 寫 本，但 它 仍 然 是

現 存 較 早 的 系 統 記 載 各 類 工 匠 的 文 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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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 藏 的 敦 煌 文 獻 中 ， 還 有 一 些 工 匠 名 稱 的 記 載 ， 如 瓦 匠 ：

十日，瓦匠造作、賽神酒壹角。（押）（北大圖D.194）4

十三日，瓦匠酒半甕。（押）（北大圖D.194）5

這 是 兩 條 僅 見 的 瓦 匠 記 載 。 從 工 種 方 面 講 ， 瓦 匠 屬 於 建 築 材 料 類 工 匠 ，

專 門 從 事 建 房 用 磚 瓦 的 製 作 。 與 泥 匠 同 類 。

再 如 轉 匠 和 旋 匠 ：

十一日，……同日，見轉匠酒伍升。（S.8426B1）6

十月三日，酒壹斗看旋匠用。（S.8426B1）7

轉 匠 和 旋 匠 可 能 是 從 事 木 器 具 加 工 的 工 匠 ， 應 屬 木 匠 類 。

二、關於都料

這 裏 有 三 個 問 題 需 要 作 補 充 和 訂 正 說 明 ：

一 是 關 於 畫 匠 都 料 董 保 德，S.3929 本 身 就 是 兩 個 寫 本，第 一 爲 定 稿，第

二 件 是 草 稿8另 外 S.3937 亦 爲 此 寫 本 的 錄 文 殘 文

9， 內 容 接 近 於 S.3929 之 草

稿。三 件 寫 本 內 容 的 差 別，主 要 集 中 在 關 於 重 建 莫 高 窟 隋 代 講 堂 後 的 普 淨 塔

時 ， 在 舊 塔 基 下 發 現 的 舍 利 及 金 銀 寶 藏 等 ； S.3937 文 末 還 記 有 十 六 羅 漢 名 ，

可 能 是 普 淨 塔 相 關 的 壁 畫 內 容 榜 書，有 助 於 對 董 保 德 重 建 普 淨 塔 一 事 的 進 一

步 研 究 。 限 於 篇 幅 ， 此 處 不 再 錄 文 。 新 刊 佈 的Дх01448 殘 片 載 ：

戊辰年四月十六日，都料董保德鎧濕麥兩車，乾麥十石，粟十石，胡濕麥

兩車。10

這 裏 給 我 們 提 供 了 董 保 德 活 動 年 代 的 重 要 線 索。董 保 德 生 活 的 西 元 十 世

紀 有 兩 個 戊 辰 年 ， 一 爲 西 元 918 年 、 五 代 後 梁 貞 明 四 年 ， 二 爲 西 元 968 年 、

4 《北京大學藏敦煌文獻》第 2 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頁 216。

5 《北京大學藏敦煌文獻》第 2 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頁 216。

6 《英藏敦煌文獻》第 12 冊，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年，頁 123。

7 《英藏敦煌文獻》第 12 冊，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年，頁 123。

8參見姜伯勤：〈敦煌的畫行與畫院〉，載《1983 年全國敦煌學術討論會文集．石窟藝術編下》，

甘肅人民出版社，1985 年。 9參見王惠民：〈《董保德功德記》與隋代敦煌崇教寺舍利塔〉，載《敦煌研究》1997 年第 3

期。 10 《俄藏敦煌文獻》第 8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7 年，頁 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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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STUDIES ON TUN-HUANG VOLUME 25

宋 乾 德 六 年 。 S.3929 中 董 保 德 「 時 遇 曹 王 累 代 ， 道 俗 興 平 ， 營 善 事 而 無 傍 ，

增 福 因 而 不 絕。」「 曹 王 累 代 」即 瓜 沙 曹 氏 歸 義 軍 政 權，918 年 時 爲 開 山 鼻 祖

曹 議 金，968 年 時 爲 第 四 任 節 度 使 曹 元 忠；議 金 和 元 忠 都 曾 稱「 王 」，但 議 金

稱 王 於 西 元 921 年 之 後 ； 再 者 明 言 「 累 代 」， 當 不 指 首 任 議 金 。 所 以 ， 董 保

德 所 處 的 曹 王 時 代 即 曹 元 忠 時 期 ， 西 元 968 年 ， 保 德 已 是 都 料 。

二 是 敦 煌 都 料 的 生 活 問 題。筆 者 此 前 曾 根 據 敦 煌 文 獻 中 的《 塑 匠 都 料 趙

僧 子 典 兒 契 》和《 畫 行 都 料 董 保 德 功 德 記 》認 爲，塑 匠 都 料 趙 僧 子 貧 窮 到 典

兒 賣 女 的 境 地 ， 而 畫 匠 都 料 董 保 德 「 家 資 豐 足 ， 衣 食 有 餘 」， 生 活 狀 況 有 天

壤 之 別 。 現 承 友 人 提 示 ， 看 來 這 種 說 法 過 於 武 斷 。《 趙 僧 子 典 兒 契 》 中 並 沒

有 說 是 貧 窮 的 原 因 ， 而 是 因 家 院 中 「 地 水 出 來 」， 是 居 住 的 宅 院 出 現 異 常 現

象 ， 典 兒 給 親 家 應 該 是 暫 避 「 災 禍 」。 出 現 這 種 情 況 可 能 是 基 於 古 人 對 自 然

現 象 的 認 識 和 處 理 方 式 ， 尚 有 待 於 深 入 研 究 。

三 是 泥 匠 有 無 都 料 問 題 ， 筆 者 曾 一 直 以 爲 ：「 設 置 都 料 的 行 業 ， 一 般 多

爲 集 體 施 工，工 程 規 模 大，或 爲 相 容 幾 類 工 匠 的 大 行 業，如：建 築 行 業 只 有

木 匠 都 料、泥 匠 等 從 屬 於 此；而 藝 術 行 業 的 畫、塑 匠 都 高 都 料，應 該 是 技 術

難 度 較 高 的 行 業，或 倍 受 社 會 重 視 的 行 業。再 就 是 作 爲 一 種 基 層 組 織，一 位

都 料 所 轄 本 行 業 的 工 匠 隊 伍 及 行 業 規 模 也 應 該 比 較 大 一 些。」這 是 由 於 資 料

所 限 而 致 誤 。 據Дх01428《 褐 褋 綾 布 破 曆 》 記 。 泥 匠 也 有 都 料 ：

（前略）布壹疋，與泥匠王都料壘牆價。11

此 文 書 明 確 記 載 著 「 泥 匠 王 都 料 」， 儘 管 其 雇 價 不 高 ， 只 有 一 疋 布 ， 但

作 爲 泥 匠 翥 料 應 無 誤。但 在 古 代 敦 煌，泥 匠 和 塑 匠 屬 同 一 類 工 匠。作 爲 藝 術

家 的 塑 匠，自 然 少 不 了 都 料 級 的 大 師；但 塑 匠 通 常 也 要 從 事 泥 匠 的 壘 牆、泥

火 爐 一 類 的 活 計。因 爲，人 們 可 能 往 往 將 泥 匠 和 塑 匠 混 爲 一 談，泥 匠 即 塑 匠，

泥 匠 都 料 即 塑 匠 都 料 。

三、關於作坊

新 刊 佈 的 敦 煌 文 獻 中 有 部 分 關 於 手 工 作 坊 的 記 載 ， 如 ：

S.8666 都 頭 知 作 坊 使 鄧 守 興 狀 並 判 憑 （ 擬 ）12

11《俄藏敦煌文獻》第 8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年，頁 166。

12《英藏敦煌文獻》第 12 冊，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年，頁 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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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知作坊使鄧守興

2 伏以今月廿六日南城上賽神箭拾只未蒙 判憑伏請 處分

3 戊寅年七月 日都頭知作坊使鄧守興

4 爲憑 廿七日 （押符）

S.8673 都 頭 知 作 坊 使 鄧 守 興 狀 並 判 憑 （ 擬 ）13

1 ……頭知作坊使鄧守興

2 伏以今月六日都頭索流定請箭伍拾只七日押衙聞瘦子□□

3 肆拾只未蒙 判憑伏請 處分

4 丁丑年八月 日都頭知作坊使鄧守興

5 爲憑 九日 （押符）

S.9455 都 頭 知 作 坊 使 鄧 守 興 狀 並 判 憑 （ 擬 ）14

1 都頭知作坊使鄧守興

2 伏以今月十七日衙內造佛軸用杖毬柄……

3 處分 丁丑年九月……

4 爲憑 十八日 （押符）

這 是 幾 件 有 關 作 坊 使 鄧 守 興 的 牒 狀。從 內 容 看，鄧 守 興 應 該 是 專 司 製 造

弓 箭 的 作 坊 使 ， 同 時 也 造 佛 軸 。

四、關於敦煌工匠的社會地位的思考

在 中 國 先 秦 時 代 ， 就 有 將 人 分 爲 五 位 二 十 五 等 的 說 法15

。 勞 動 者 階 層 被

分 在 第 四 類 「 次 五 等 人 」 之 十 六 至 二 十 等 ， 分 別 爲 ： 士 人 、 工 人 、 虞 （ 庶 ）

人 、 農 人 、 商 人 。 工 人 的 等 級 位 於 虞（ 庶 ）人 、 農 人 和 商 人 之 前 排 第 二 ， 顯

示 中 國 很 早 就 十 分 重 視 手 工 業 及 其 勞 動 者 。 敦 煌 文 書 P.2518 爲 唐 代 後 期 的

《 謹 案 二 十 五 等 人 圖 》文 本，原 件 可 能 是 將 這 二 十 五 個 等 級 的 人 的 形 像 畫 出

來，然 後 再 配 上 文 字 說 明；惜 畫 本 無 存，只 存 文 字 說 明 部 分。其 中 對 工 人 的

解 釋 是 ：「 工 人 者 藝 士 也 ， 非 隱 非 士 ， 不 農 不 商 ， 雖 有 操 持 之 勞 ， 信 謂 代 耕

13《英藏敦煌文獻》第 12 冊，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年，頁 187。

14《英藏敦煌文獻》第 12 冊，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年，頁 241。

15 《文子．微明篇》，見〈二十二子〉，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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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 妙 ； 或 專 粉 繢 之 最 ， 或 在 醫 巫 之 能 ， 百 伎 無 妨 ， 濟 身 之 要 ， 華 佗 負 千 古 之

譽，般 業 有 百 代 之 名；祿 在 其 中，工 人 之 上，雖 無 士 人 之 業，常 有 濟 世 之 能 ，

此 工 人 之 妙 矣 。 」16

這 裏 將 畫 工 和 醫 生 作 爲 工 人 的 代 表 進 行 了 特 別 的 說 明 。

從 敦 煌 文 獻 所 載 看 ， 敦 煌 古 代 的 工 匠 ， 特 別 是 隸 屬 於 官 府 和 寺 院 的 工

匠 ， 並 沒 有 像《 謹 案 二 十 五 等 人 圖 》所 說 的 那 樣 ， 地 位 高 於 農 人 等 。 敦 煌 文

獻 中 有 關 於 寺 院 的 工 匠 基 本 上 屬 於 奴 婢 身 份 的 「 寺 戶 」 和 「 常 住 百 姓 」， 因

此 常 有 寺 院「 放 良 」和 工 匠 家 族「 舍 賤 從 良 」之 事 。 看 來 ， 敦 煌 的 工 匠 有 一

部 分 是 屬 於 「 二 十 五 等 人 」 中 「 下 五 等 人 」 之 「 奴 人 」， 即 奴 婢 身 份 和 地 位

的 人 ， 他 們 可 以 從 事 各 類 職 業 。 當 然 ， 如 果 是 作 坊 、 行 會 一 類 的 工 匠 組 織 ，

其 頭 目 的 身 份 地 位 遠 高 於 一 般 農 戶 和 商 人。這 個 問 題 需 要 進 行 專 門 的 研 究 和

探 討 。

這 裏 順 便 也 談 一 下 敦 煌 關 於 工 匠 生 活 方 面 的 問 題。本 文 前 面 已 經 涉 及 到

都 料 的 生 活 問 題 。 這 裏 再 補 充 兩 點 如 下 ：

一 是 筆 者 在 以 前 的 研 究 中，曾 經 以 敦 煌 一 些 文 獻 中 有 關 供 應「 夜 料 」的

記 載，對 勞 動 強 度 較 大 的 工 匠 們 沒 有 晚 餐 一 事 提 出 過 異 議。但 這 裏 忽 視 了 一

個 常 識 性 的 問 題：中 國 古 人 一 般 都 吃 兩 頓 飯，即 早 飯 和 中 飯，沒 有 晚 飯。敦

煌 地 區 也 不 例 外 ， 雖 然 敦 煌 文 獻 中 有 關 於 對 有 關 人 員 供 應 「 夜 料 」 的 記 載 ，

但 這 只 是 個 別 特 殊 現 象，並 不 能 徹 底 改 變 中 國 古 人 的 飲 食 習 慣。因 此，不 供

應 晚 餐 並 不 能 說 明 工 匠 的 生 活 待 遇 不 好，而 是 習 慣 所 致。當 然，工 匠 們 的 早

餐 和 午 餐 沒 有 足 夠 數 量 食 品 和 飲 品 ， 那 可 另 當 別 論 。

二 是 工 匠 吃 酒 問 題，在 筆 者 以 前 的 研 究 中 幾 乎 沒 有 被 涉 及。敦 煌 古 代 吃

酒 盛 行，不 僅 官 府，甚 至 寺 院 的 一 些 計 帳 文 書 中 都 有 大 量 用 酒 的 記 錄。敦 煌

的 工 匠 們 也 經 常 吃 到 官 府、寺 院 及 其 他 各 類 雇 主 們 供 給 的 酒。新 刊 佈 的 S.8426

就 是 一 份 官 府 的 酒 破 曆 ， 據 云 ， 這 份 文 獻 揭 自 原 藏 於 英 國 國 家 博 物 館 的

Ch.0010317

， 共 10 頁 ， 其 中 較 完 整 者 8 頁 ， 其 內 容 幾 乎 全 部 爲 工 匠 用 酒 的 記

錄 。 頗 有 意 味 的 是 ， 用 酒 較 多 的 是 畫 匠 ：

……匠酒壹斗，付面千。（押）（S.8426A1）

七日，酒□□，□匠吃用，付與願富。（S.8426Al）

16參見姜伯勤：《敦煌社會文書導論．良賤》，新文豐出版公司 ，1992 年。

17參見榮新江：《英國圖書館藏敦煌漢文非佛教文獻殘卷目錄》，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 年，

頁 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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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酒壹斗，城北畫匠吃用，付山多。（S.8426A1）

九日，畫匠酒壹角，付山多。（S.8426A1）

十日，畫匠酒□角，付山多。（S.8426A1）

十二日，酒壹角，城北畫匠用，付山多。（S.8426A1）

十三［日］……同日，酒壹升，付願富看氈匠□。（S.8426A1）

十五日，酒壹角，城北看畫匠用，付山多。（押）（S.8426A1）

……夜間，就店看畫匠酒貳升。（S.8426A1）

十九□，付畫匠酒半甕。（S.8426A1）

廿日，畫師支酒壹甕。（S.8426A1）

十五日，酒壹［□］，付蟲兒，看畫匠用。（S.8426A2）18

畫 匠 之 外，其 他 工 匠 也 有 大 量 用 酒 的 記 載，如 同 一 文 書 所 載 石 匠、木 匠、

紙 匠 、 氈 匠 、 皮 匠 、 鞍 匠 及 其 它 的 博 士 等 ， 錄 文 從 略 。

從 官 府 大 量 供 給 工 匠 們 吃 酒 的 記 載 看，當 時 工 匠 們 的 生 活 也 不 一 定 太 貧

困 ， 這 和 工 匠 的 社 會 地 位 密 切 相 關 ， 需 要 我 們 進 一 步 認 真 深 入 地 探 討 。

五、關於工匠的生産工具和勞動工具的文獻

這 部 分 文 獻，也 是 零 零 星 星 出 現 於 有 關 敦 煌 工 匠 的 記 載，以 及 各 類 官 府

和 寺 院 的 計 帳 文 書 中 。 這 裏 舉 S.2009《 官 衙 什 物 點 割 曆 》 爲 例 ：

1 （前缺）花連袋子兩個；……

2 ……袋子兩個；蕙皮袋兩個。……

3 鑌越斧一柄；又鈿鍮石越一柄；鐵越斧一柄；鴨鵤

4 阿朵三柄；鈿鍮石阿朵一柄；竹柄大阿朵一柄；小阿朵三柄內一柄在司俊；

5 鐵練錘三柄；鐵鞭四柄；銀纏刀一口；黑梢鐵裝刀三口；

6 又刀鋥一口；釰鋥一口在韓家囗；大斧三柄；尖斧兩柄章久員斧關數內；

7 漏手兩柄；銀葉骨劃一個在令狐押衙身上；胡桃根阿卓一人在流往；19

這 裏 所 記 ， 主 要 是 木 匠 、 鐵 匠 等 所 用 勞 動 工 具 。

18《英藏敦煌文獻》第 12 冊，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年，頁 121。

19錄文參見唐耕耦等：《敦煌社會經濟文書真迹實錄》第三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88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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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敦 煌 石 窟 壁 畫 中，工 匠 的 勞 動 生 産 工 具 也 有 一 些，其 中 出 現 最 多 的 是

木 匠 用 工 具 ， 計 有 ： 墨 斗 、 鋸 、 斧 、 尺 等 。

生 産 工 具 是 社 會 生 産 力 的 三 大 要 素 之 一 ， 是 經 濟 學 研 究 的 主 要 對 象 之

一。同 時，生 産 工 具 也 體 現 著 一 個 時 期 的 科 學 技 術 的 發 展 水 平。敦 煌 工 匠 的

研 究 以 經 濟 史 和 科 技 史 作 爲 主 要 的 研 究 領 域 ， 就 不 應 該 缺 少 這 些 方 面 的 內

容 。 這 是 需 要 筆 者 在 以 後 的 研 究 中 特 別 注 重 的 。

六、工匠與大師

許 多 看 過 敦 煌 彩 塑 和 壁 畫 的 人，包 括 一 些 專 家 都 說，敦 煌 的 藝 術 品 不 像

是 出 自 民 間 工 匠 之 手，而 應 該 都 是 出 自 大 師 之 手。因 爲 這 些 作 品 與 他 們 同 時

代 的 大 師 的 作 品 相 比 毫 不 遜 色。這 個 問 題 很 有 意 義。但 可 以 肯 定：敦 煌 的 壁

畫 和 彩 塑 基 本 全 部 出 自 各 時 代 的 民 間 匠 工 之 手 ！ 這 些 默 默 無 聞 的 工 匠 們 中

間 並 不 乏 偉 大 的 藝 術 家，但 他 們 都 沒 有 機 會 揚 名 後 世。他 們 的 身 份 是 普 通 的

勞 動 者，與 同 時 代 其 他 的 手 工 業 者 並 無 區 別。有 鑒 於 此，我 們 從 古 代 手 工 業

的 管 理 制 度 方 面 ， 可 以 覓 得 工 匠 與 大 師 們 的 作 品 之 間 的 一 些 奧 秘 。

中 國 古 代 的 手 工 業，從 工 匠 的 培 訓、考 核，到 産 品 的 規 格、樣 式、標 準 ，

以 及 對 不 合 格 産 品 及 其 製 造 者 們 的 懲 罰 等 方 面，一 直 有 詳 細 又 嚴 格 的 管 理 制

度 。 學 徒 達 不 到 一 定 的 技 術 水 平 就 不 能 出 師 ， 産 品 達 不 到 標 準 就 不 能 面 世 ，

産 品 不 合 格 的 工 匠 會 受 到 不 同 程 度 的 懲 治 ， 直 至 定 爲 死 罪20

。 這 樣 就 決 定 了

一 個 時 期 的 手 工 業 産 品 都 具 有 當 時 的 標 準、水 平 和 時 代 風 格；只 是 由 於 在 封

建 制 度 下 面，一 切 都 顯 得 比 較 死 板、缺 乏 活 力。塑 匠、畫 匠 也 屬 古 代 的 手 工

業 之 一 類，特 別 是 敦 煌 的 畫 匠 與 塑 匠，敦 煌 石 窟 題 記 和 文 獻 將「 畫 行 」與「 金

銀 行 」、「 木 行 」、「 弓 行 」等 同 等 對 待，如：「 知 畫 行 都 畫 匠 作 」、「 沙 州 工 匠 、

都 勾 當 畫 院 使 」等 記 載，說 明 他 們 與 其 他 手 工 行 業 一 樣，也 必 然 受 到 手 工 業

管 理 制 度 的 制 約，使 一 般 塑 匠、畫 工 的 水 平，作 品 的 時 代 風 格 都 必 須 達 到 那

個 時 代 所 要 求 的 標 準，這 就 形 成 一 個 時 期 內 大 師 的 作 品 與 工 匠 的 作 品 在 藝 術

水 平 方 面 沒 有 多 大 的 差 距 的 現 象。這 樣 看 來，決 定 一 個 藝 人 能 成 爲 大 師 或 成

爲 一 般 工 匠 的 因 素 並 不 在 完 全 藝 術 水 平 方 面，而 在 於 他 的 身 份、地 位、所 處

的 環 境 、 所 遇 到 的 機 會 等 等 方 面 。 所 以 ， 敦 煌 石 窟 ， 不 論 是 建 築 、 彩 塑 還 是

20參見魏明孔著：《隋唐手工業研究》，甘肅人民出版社，1999 年，頁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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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 畫，雖 然 都 出 自 無 名 匠 工 之 手，但 在 我 們 今 天 看 來，這 些 默 默 無 聞 的 工 匠

們 同 樣 都 是 偉 大 的 藝 術 家 ！ 象 徵 他 們 聰 明 智 慧 的 敦 煌 石 窟 藝 術，是 中 國 古 代

美 術 的 重 要 組 成 部 分 。

敦 煌 工 匠 的 研 究，涉 及 到 經 濟、藝 術、科 技 等 各 個 學 科 領 域，需 要 研 究

的 問 題 很 多。筆 者 前 面 所 做 的 工 作 僅 僅 是 個 開 始，而 且 很 不 成 熟。即 使 是 在

本 文 中 ， 雖 然 也 注 意 到 一 些 問 題 ， 但 遠 遠 不 能 適 應 對 敦 煌 工 匠 研 究 的 需 要 ，

還 有 很 多 問 題 沒 有 引 起 注 意。所 以 筆 者 還 是 那 句 話：希 望 更 多 的 人 來 關 注 和

研 究 敦 煌 古 代 工 匠 — — 敦 煌 歷 史 和 敦 煌 藝 術 的 偉 大 創 造 者 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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