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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址:成都市上南大街49号吉祥大厦4楼 ■邮编:610014 ■全年定价:260元 ■准予广告发布登记决定书:川广更字〔2018〕056号 ■广告、发行服务热线:(028)86167211 ■四川工人日报印刷厂印刷
2019年8月6日 星期二 责编 李维苇 编辑 原源 美编 郝雨笙 校检 谭雯琪4版 明 澈
1初夏时节,决定陪父亲到海边去看风
景,交通方式首选动车,安全、高速、方便、舒适。
动车开出不久,父亲与我就感叹起当今交通的快捷便利。是啊,短短几十年间,新中国就经历了从蒸汽火车到内燃机车、电力机车,再到动车、高铁的变化,交通速度从每小时几十公里跃升至两三百公里,父亲与我都见证了这几十年来火车“加速度”带来的便捷。
2第一次坐火车,是跟着乡邻们去鄂西
北一家三线工厂打工。那是 1971 年春节刚过,在武昌火车站,年少的我见识了人山人海的盛况。到处是人,到处是行李,候车的人们站立倦了,就坐在行李上或者地上,有的还干脆躺在地上。绝大多数旅客携带的都是布包袱或者是席子卷起的被褥,此外还有工具箱。挤上火车抢到座位后,我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火车开动了,一切都是新鲜的。鄂西北山高谷深,火车行驶在桥梁上或河岸边时,低头就可见河中的滔滔浪花。一会儿一条隧道迎面而来,火车一头钻进去,车厢里一下黑黢黢的暗了下来,而火车“哐且哐且”的节奏却越发昂扬了。铁路转弯时,可以看见自己乘坐的火车像一条绿色的长龙在蜿蜒前行。坐在长长的“铁龙”中,听着车轮撞击铁轨铿锵有力的声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那时的火车一点儿都不着急,而那时的我也真没觉得它慢,在当时,那就算“风驰电掣”了。
31974年冬天临近春节时,我买了从陕
西渭南到江苏镇江的火车票,但我不是从车门上的车,而是从车窗爬进去的。
火车进站了,因为人多,根本不开车门,但绿皮火车车窗是可以打开的,我见有个车窗开了条小缝透气,而我手中正好有根挑行李的小扁担,灵机一动,立即将扁担伸进窗缝中用力往上一撬,车窗开了个可以进人的口,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猴一般爬了进去。这孩子进去后帮我接过行李,之后我才爬上了车。上车后发现,不要说什么座位了,连过道上厕所里都站满了人。我和那小孩好不容易在洗漱池边挤了点地方,才把行李放下。
那时的车厢里可以随便吸烟,脚站得酸胀难忍了,还可将鞋脱了放松放松,于是车厢里烟味混合着脚臭味,就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味了。夜深了,一车的嘈杂声似乎也累了,慢慢平静了下来。过道上的人有的还坚持站着,但更多的是坐在地板上,甚至躺到座位底下去了。我和那小孩在行李上蜷缩着,因为离车门不远,且车又不保暖,就有寒风丝丝缕缕吹扫进来,只好不时地紧紧自己的衣服。更要命的
是,因为是春运期间增加的临时客车,没点,似乎只要想停,就会停下来歇上一阵。
其实那时火车晚点是家常便饭,特别是在春运之际。从我的老家贵阳到上海,没有始发车,是重庆开往上海的过路车。中途上车,没有座位,两天两夜 48 个小时,一不小心就要50个小时。千辛万苦到达目的地后,早已腰酸背痛,两腿肿胀。
那时是蒸汽火车,当时的我对于火车司机这个职业羡慕不已。不想后来遇到一个当年开火车的,却一个劲地叫苦。他说,那时候开火车可是个体力活,没有好身板是干不下来的。蒸汽火车烧的是煤,一趟车下来,要烧六七吨煤,跑一趟下来,哪个司机不是汗流浃背,满脸黑得只有牙齿是白的。
4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内燃机
车普及了,时速也快了不少。后来电力机车又出现了,环保又节能。之后经过几次提速,从贵阳到上海,原本近50个小时的行程缩短到30多个小时,再缩短到20多个小时,坐火车的心情也舒畅了很多。而且贵阳到上海有了始发车,车次多了,也能买到卧铺票了,由曾经的挤着站着,到坐着,到可以买到卧铺票,舒适地躺着了。
曾经的卧铺,与一般的平民百姓无关。当时代前进到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在火车上有一张可以躺着的卧铺,于我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明显地感觉到了改革开放以来时代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增强。出差或者探亲,坐在火车的窗边,白天,可以让目光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和乡村间穿行;夜晚,城市里的万家灯火与山乡旷野漫天的繁星相融,温暖着漫漫旅途上游子孤寂的心。
5祖国的发展日新月异,似乎没有几年
时间,高速铁路一下就在中国大地上横空出世。2009年到华北出差,特意在邯郸买了去北京的动车票,感受到火车轮子上提了速的“中国速度”。清楚地记得,此前京沪铁路还在为引进“磁悬浮”还是“新干线”纠结不已,然而仿佛在一夜之间,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动车组就从北京开出了。就是这一开,开启了中国铁路的高速时代,城市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两年前从贵阳到重庆,火车需要十多个小时;现在两城之间虽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速铁路,却也只需两个多小时了。若想吃一顿正宗的重庆火锅,当天可以去了又回,方便又快捷。更让人心跳的是,惊艳亮相的“复兴号”时速达到了350公里。如此令世界瞩目的成就,没有从屈辱中站起来的新中国,不可能实现;没有我们的党领导全国人民拼搏进取,不可能实现;没有改革开放的号角在神州大地吹响,不可能实现。
……动车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北海,我和父亲望见了心仪的风景。
动人心魄■本报记者 唐召怡
距今约8000年的贾湖骨笛、6000多年的红陶鼓、3000多年的骨排箫……众多神秘的古乐器,日前集中亮相广汉三星堆博物馆。“和乐天下——中原古代音乐文物瑰宝”特展于 7 月 31 日开幕,展期3个月。
“和乐天下”这一主题,出自《礼记·乐记》:“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意为纯正的声音感发人心,和洽共鸣而产生美妙和谐的音乐。
地处中原的河南,自古为礼乐之邦,音乐文化遗存丰富。本次展览展出了来自河南博物院的音乐文物精品172件(套),包括陶埙、龙纹石磬、灰陶尊上倒立俑、彩绘坐部伎乐女俑、吹笙引凤画像砖、三彩听琴图枕、“飞泉漱玉”蕉叶式琴等各个时代的代表性音乐文物。其中贾湖骨笛是迄今为止中国发现最早、保存最完整的管乐器。
该展览的亮点在于,它采用“有声展”的形式,将各种古代乐器与音乐图像以及复原影像、拟古乐曲相结合,并推出虚拟现实(VR)展和电子语音导览、互动游戏等线上资源,同时划出了专门的音乐欣赏区、现场演奏区和放映区。
古乐飘飘,梦回千年。将思绪从古老的笙箫筝笛间抽回,让我们看看,当代艺术家在思考着什么?
日前,一场主题为“自省”的四人画作联展在博瑞·创意成都展出。
参展的4位青年艺术家张少博、陈瑞峰、张爱林、涂倩,名字对公众而言显得有些陌生。他们都在我省的艺术院校从事专业工作。为艺术而生,不媚俗不跟风,安静地思考和画画,是他们共同的标签。
“自省即存在!”张少博用特殊材料结合传统绘画手法,创作出幻化在他心中的《山海经》神兽。张爱林则选择用画来“写日记”,记录一个时刻的体重、定格一个意外的发生,以此来进行自我反省。“相似的生活,让我们变成了一张张一模一样的美丽面容。在这层美丽之下,是内在的疏离、紧张与不安。”涂倩的作品在反思和审视中,重新认识自我。
4位艺术家的作品风格各异,或迷离,或明快,或深沉,或细腻。可贵的
“自省”意识,是他们在经过艺术实践之后的沉淀、沉思与坚持。
黄昏时分,天不那么热了。人家小院里开了几朵小巧的瓠子花,映了微醺的残阳,绿叶、白花,花下嫩生生的小瓠子,竟有几分田园风味,让人油然想到逝去的童年、远方的家。
不觉记起了瓠子花的别名:夜开花。是的,瓠子开花总在傍晚时候,开上一夜,翌日便萎谢了。因此瓠子花在日本也叫夕颜,《源氏物语》中说“夕颜凝露容光艳,料是伊人驻马来”。又说:“苍茫暮色蓬山隔,遥望安知是夕颜?”瓠子花开放不过一夜,委实短暂——日本文化中好像非常喜欢这类哀艳短命的花草,如花期不过七天的樱花,如夏日开放的夕颜,还有同样一日花期的朝颜即牵牛花,甚得日本人青睐,还经常出现在含蓄而带有几分禅味的俳句中。
如正冈子规的:“牵牛花色艳,染得晨雨亦紫妍。”异常清新可喜。
同样是紫色,高浜虚子也写:“拂晓东方明,紫牵牛花清露浓,天上启明星。”
与谢野晶子的朝颜则多了些凄然:“比远方的人声,更渺茫的是那绿草里的牵牛花。”意象迷离得可以,适合独自发呆时想起。
“俳圣”松尾芭蕉的朝颜则闲适得可以:“门前的墙根开着牵牛花,锁着门。”一读之下油然生出一派闲寂悠然心境,倒让人想到汪曾祺的一句话:“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多好的情境,多美的际遇。
又有,俳句大师与谢芜村的,“牵牛花啊,一朵深渊色”。虽极简洁,却令人惊艳而心中深思,深渊色是指牵牛花的天蓝色么?那样明媚纯净的蓝啊,的确令人陶醉。不知诗人与花相对时,是否感受到天地俱静,又从花形与色彩的渐变中感受到了生命的禅意。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却是松尾芭蕉的隔代女弟子加贺千代的名句:“一夜牵牛缠吊桶,清晨打水乞邻家。”也译为“晨起汲甘霖,牵牛花蔓绕吊瓶,无奈求芳邻”或者“朝颜生花藤,百转千回绕钓瓶,但求人之水”等等。想想那晨光里的牵牛花多调皮啊,借着一夜的星光月色竟悄悄伸出藤蔓之手,左绕右攀地缠住了井边的吊桶。在露珠闪烁的清晨,一朵朵天蓝的、浅紫的牵牛花次第绽放欢笑,也许还悄悄地藏了点得意呢。诗人去井边打水可如何是好?不好理开那一圈圈的长藤啊,怕牵牛花不高兴呢,更怕打扰了这份自然的恬静,只好去邻家讨水了。
这样的朝颜一扫前人的凄清之情,丝毫没有人生易逝的颓唐之意。清新安谧,又带着几分俏皮,真叫人打心眼里喜爱。有人认为句中不但有禅境,还有几分慈悲情怀。是的,柔弱纤细的藤蔓受不得折腾,美更是经不起啊。
“花开朝颜复夕颜,谁染相思醉流年。”其实正如周作人注解《枕草子》时说,
日本古时,桔梗、木槿及牵牛花,皆训作朝颜。到了后世才特指牵牛花。桔梗和木槿是清晨开花,暮色里凋零;牵牛虽是一大早开,午后就谢了,花期更短。
类似于瓠子花被唤作夕颜,月光花在日本也叫作“夜颜”,那是夜间才开放的,难怪在云南叫“嫦娥奔月”。
又有一种叫“昼颜”的花,就是篱笆上常见的打碗花,白天开放,在吾乡俗称“兔儿苗”,同样是一日花期,旋花科。
不管朝颜夕颜,还是昼颜夜颜,一经文学的点染,总觉得美,美得让人生愁。其实不必,任何花草植物都有自己的特性规律与生长周期,绽放时明媚又清新,离开时无声而静美,开得尽兴,谢得坦然,也就足矣。
巧果又名“乞巧果子”,是一款普及面极广的七夕应节食品。说起巧果的历史,可谓悠久。早在宋代时,街市上便有出售。经过千年的流传演变,更是发展出极多款式。用料上分白面和米面;做法上则有炉烤、油炸等方式;外形上有圆形、菱形等形状。可以说,巧果虽小,折射出的却是博大精深的华夏饮食文化。
地处江南的家乡,巧果的形制迥异于北方。《清嘉录》上所述“七夕前,市上已卖巧果。有以面和白糖,绾作苧结之形,油氽令脆者,俗呼为苧结”,就是这一做法。
早年时,每到七夕前夕,不管农活有多忙,家里都要挤出时间来做巧果。而在经济条件拮据的当时,能吃上面粉做的油炸巧果,绝对是桩快乐且隆重的事。亦因此,于我印象中,这一天的全家老少,脸上都是笑嘻嘻的。
做巧果的第一步是和面。用新麦磨出的面粉,添上糖水反复拌和,再加一些炒熟的黑芝麻,饧发一段时间后,摊在案板上用擀面杖像擀大饼那样,擀成一毫米厚的薄面皮。这个环节,由于擀面需上劲,外加一次性要擀好多面皮,是个挺累人的活儿。因此,多由舅舅来负责。
擀好的面皮,外婆接过摊开,用菜刀修去边幅,先裁成长条,再裁成三寸左右的长方块。对折后,在中间剪几个口子,像穿花似的将皮子一头穿进去扭成棱式花样,即民间所谓“七曲八弯”之形,一排排摆到大盘子里。
早已候在一旁的外公,此时已往大锅中倒
好了新菜油,烧热后,陆续放入穿好的巧果生胚,并用一双长筷,来回拨弄。巧果遇热油涨发,一只只在锅里载浮载沉,灶间的空气中随即弥漫起一股扑鼻的香味,馋得我兴奋得在锅旁团团打转,片刻不愿离开。想想也是,在饼干还算稀罕物的年代里,这油汪汪既酥且脆的巧果,对孩子的诱惑力会有多大!
眼看第一锅巧果终于被炸得两面金黄,外公将之捞起控油。还未等它们凉透,我已迫不及待地抓起几只,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塞。那种香甜酥脆的感觉,伴着“咔嚓咔嚓”的声响和撒了一地的金色碎屑,至今念及,仍生俗尘烟火之感。
后来,街上开了一家摇面店,巧果面皮的制作,便改为由自家准备好面粉、糖、芝麻等物品(有条件的人家还会加上鸡蛋、蜂蜜等,做出来的巧果更香脆),拿到店里去加工。这种面店出品的皮子,有点类似于馄饨皮,通常都得摇上三遍,皮子才厚薄匀称有光泽。皮子摇好,店家将之切成合适大小,顾客捧回家就可直接穿炸了。
做好的巧果,一时若吃不完,外婆会将它们存到石灰底的瓮里。我每天回家后,盛出一碗当零食吃。那种酥脆可口的滋味,较之刚出炉时口感更好。
虽然七夕本身富有浪漫色彩,但与其他一些传统节日的境遇一样,以往那些于悠悠岁月中,传递着人们内心最美好情感的固有习俗,却逐渐弱化或消失。就连与节日相关的一些吃食,生命力都在衰退。譬如这巧果,目前只空留一缕余香,让人于追忆时唏嘘感叹了!
风箱,基本上要淡出我们的视线了,估计八零后多没见过,即便机缘巧合碰到了,也只能是
“相见不相识”。我想象不出,没见过风箱的人,面对着“风箱”二字,会如何揣摩它,想来多是望文生义:风箱,盛放风的箱子。或许由此而生出许多感慨来,慨叹前人的智慧与想象力,居然把风盛放在箱子里,至于风箱的形状,如何把风放出来之类等等,这就要去查找资料了。
说不定翻阅一通之后,还是一知半解。语境变了,原本简单、一目了然的东西,经过时间一层一层地挂浆,往往面目全非,如同我们今天读
《易经》,怎么都不会太易。风箱,乃木匠用木头做成的木制品。现在的科
技手段甚是发达,手工工艺却倒退了,现在的木匠恐怕是制造不出密不透风的风箱了。实话实说,我没有见过风箱的制作,不过,我使用过风箱,俗称拉风箱。当年烧煤炭的时候,必用风箱。有个有趣的说法,我至今都没弄明白缘故,乡人把拉风箱喻为溜须拍马。若风箱有知会作何感想呢?俗话说,哪座庙里没有屈死的鬼。风箱真是躺着也中枪。
风箱大小不一,一般的风箱,高约四十公分,长七八十公分的样子,前脸有把手,把手为榫卯结构,固定在风箱杆上,内连着“毛头”,毛头相当于风箱的肺;把手下面有一圆形风门盖,推把手时,风门打开,拉把手时,风门闭合,连续推拉,嗒然有声,极有节奏感。随着声响的节奏,灶膛里的火苗汹涌起伏,把烧火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风力的大小,主要在于风箱里的“毛头”,“毛头”多为
鸡毛,鸡毛磨损殆尽时,风力就会变弱。当年,风箱在乡村用途很广泛,生活、生产都
离不开它。烧锅做饭不用说,闭着眼睛,画面便会呈现在眼前:奶奶盘坐在小瓦凳上,左手“噗嗤噗嗤”推拉着风箱,右手不时地用铲子往灶膛里添煤,又用火钩子扒拉着火堆,人心要实,火心要虚。炭火的光亮常在奶奶多皱的脸上“迷路”,以至于灶膛前的奶奶总是红光满面。夏收秋忙时,就会有铁匠来村里打镰刀、锄头、铁锨……大风箱就格外引人注目,小徒弟双手抱着风箱把手,用力地推拉着,“噗嗤噗嗤”,炉火冒着蓝光,铁被烧得通红欲燃,似乎随时都会流淌,此时,小徒弟撂下风箱,捡起大锤……农闲之时,走乡串户的手艺人便会来到村上,制锡酒壶的,打银首饰的,风箱是必不可少的工具;还有爆米花的,拉着平板车,风箱亦是必备的……风箱有大有小,版本不一,拉风箱的姿态趋同。有时候,真想把我所目睹的情景都付诸丹青,自知没有那个能耐,好在,我勉强能用文字把它勾画一番。
有时,我会无端想起与风箱相关的词语来,如歇后语,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如吾乡人用拉风箱形容溜须拍马。总觉得这些跟风箱都挨不上,转念一想,很多知识源自生活,出于实践,存在的一定就有它存在的道理,风箱也一样,感情用事,常会不辨是非。
事物的兴衰似乎都有其定数,不过,实物消失了,其气场还在。风箱消失了,风箱里的老鼠,依旧在风箱里两头受气;风箱消失了,拉风箱的却大有人在。
初读苏轼的这阕《浣溪沙》,是我上大学期间。那时日子过得繁忙充实,一边为了解决生计到处打工,一边还苦苦学习书本知识免得考试“挂科”。背这首《浣溪沙》,出发点是为应付期末考试,苏轼的词写得美,读来倒是朗朗上口,极富语言魅力: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阕词,苏轼附上了“元丰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很有点日记的味道。原来是苏轼和朋友刘倩叔共游南山,朋友端上了蓼菜、蒿笋等鲜蔬相待,苏轼吃得很开心,不忘慨叹总结:人间有味是清欢。
当初,我是不太能理解“清欢”二字的。对于一个寒门学子,读四年大学发愁学费、生活费的人来说,少年的我恐怕觉得“肉味”更美于“蔬菜味”吧?不管懂不懂“清欢”,将这阕词牢牢记在心里,一记便是多年。
有时觉得人的心,就像中药铺的小抽屉,你都不知道拉开这一个那一个,到底装的是什么?而多年之后的某一天,我拉开的,刚好是那阕以为早已遗失在岁月深处的词。
那天原本和朋友约好谈事,到达相约之处,朋友临时有事爽约,我竟一下子多出了半日闲暇。服
务员替我点了一杯碧潭飘雪,茶叶盛在剔透的玻璃杯中,像是茉莉的灵魂骤然复活,与绿茶正在水中作一番缠绵耳语。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如同蝴蝶般翩然而至的下午,我找到了“静的乐趣”。平时我仿佛一直在和人生赛跑,急匆匆一头扎进传媒业,那是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期,正是中国改革开放迈上一个新台阶的黄金时期,仿佛每个人都活得很带劲,忙碌与奔劳,改革和创新,成为那个时代的背景音乐。我自然“当仁不让”,非但不愿落后于时代,还想竭尽全力,当那个“领跑”的人。十几年后,我干脆自己投身于商海巨潮,这就更忙了,常常忙得不知饥寒温饱。那天和朋友约在郊外品茶,我想的也是和他谈一个商业合作计划,醉翁之意不在“茶”。
可我竟然被这茶与花之轻舞迷住,舍不得就此离开。能想出碧潭飘雪这名字的人,该长着怎样玲珑的水晶心?茶杯中,水清如碧玉,茉莉白若雪,慢悠悠地在热水中沉沉落落,有的扎进了杯底绿茶之中,有的骄傲地浮在水面,真如天地之间的一场雪景,纷纷扬扬而来,看似汹汹,却是无边静寂。
就在我痴痴望着这杯“碧潭飘雪”时,东坡居士吟哦过的那句“人间有味是清欢”,奇妙地让我回想了起来。人到中年,我竟忽然悟到了这句词有多妙。我曾上下求索,不计辛苦,渴望着能掀起命运的波澜,到了这一刻,才忽然明白,人生最美的
风景,其实是内心的淡定与安适。“清欢”,这欢愉是清淡的,不似“狂欢”那样强
烈、张扬。少年意气,非要鲜衣怒马,恣意纵情,那种浓烈和尽兴,近似于“狂欢”。所以,少年容易斗志勃发,也容易在遭受挫折后一蹶不振,犹如两极,非黑即白。“清欢”的况味,更符合中年心境,淡然去感受世间之美,哪怕一味野菜、一缕清风,淡淡地美着,你发现了,很好,你错失了,也没关系。
我将视线从“碧潭飘雪”上移开,四下望了一望,仿佛这是千年前苏轼看过的山水,喝过的清茶,一种“清欢”的心境,在这一刻,打通了历史与现实的界壁,连通了古人与今人。我被这美所折服,感到深深的沉醉,恰好一阵风来,几点洁白梨花,从墙头高高的枝上坠下,刚好飘来一点,跌进我的杯子里。
真是神来之笔啊!起身离开时,人家已亮起灯盏。那灯,也是极
富特色,做成了大红灯笼,恍然是一盏一盏次第点亮,简直让人不知道今夕何夕,是经由幽微的时光隧道,回到诗词飘香的大宋了吗?
少年不识“清欢”滋味,读懂它时,我已饱经岁月淬炼。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我总要给自己留小小一点“白”,哪怕就几个钟头的时间,静静地体悟那“清欢”之美。让忙碌的筋骨松下来,让蹙紧的眉头展开来,在心中辟一块小小园地,修篱种菊。
人间有味是清欢■杜阳林
见证火车“加速度”■赵宽宏
俳句朝颜■东 篱
七夕巧果
■
钟正和
风箱
■
马
浩
悠旷
王飞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