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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先说一个小故事。 故事发生在我写这篇文稿的前一天。一位 30年没有联系过的初中同学加了我的微信,他 说当年他也是文学的狂热爱好者,每次语文老师 将我的作文当范文读时,他都暗暗地不服,认为 老师没眼光。他甚至偷偷藏了我的一个作文本。 后来,他和我一样,初中没有毕业就离开家乡,长 江中游,江汉平原南岸一个算不上富也算不上穷 的小村。和我一样,到广东,在东莞的工厂打工, 做过各种辛苦的工作。但是,他对我说,在当下的 中国,生于1970年之后的这一代人是最幸运的。 我们不像父辈那样,纵有天大本事,也只能面朝 黄土背朝天地过一辈子。出生在城里的,进工厂, 经历下岗,或者在一个厂里工作到老也很难升 职。我们这代人面临着更多选择,更加自由,有更 多机会。当然,他最后没有忘记告诉我,说他现在 做生意做得还可以。 他特别强调了一句,说比我想象的可能会更 成功一些。 我告诉他,我对他生意做多大并没有想象。 他说,他在一个行业的细分领域,做到了全球老 大,一年营业额有7个亿。他前年将工厂从东莞 搬到湖北,建占地几百亩的工厂,有上万员工。公 司正在IPO。我对他说,作为一名苦尽甘来的成 功者,你当然可以说我们遇上了最好的时代,那 些没有成功的人,遇上了这么好的时代都没有成 功,是因为他们笨。但在我看来,少数他这样的成 功人士背后,是无数人在血汗工厂里打工,付出 全部努力、青春,最后一无所有。我的富豪同学 说,这是经济学的规律。只有大量人的付出无所 得,才会造就少数人的成功,才会推动经济发展。 对于经济学我是外行,也许,我的富豪同学 是对的。作为作家,我观察的立场和角度,显然和 他不一样。他关注的是时代带给了我们这代人机 遇,造就了许多如他这样的成功者,而我关注的 是这时代车轮滚滚背后,那失败的大多数。我想 起了我的同事、诗人郑小琼的一首诗。许多年前, 我还在深圳当自由撰稿人,年轻的郑小琼还在东 莞一间五金厂打工。一次偶然的聚会,我读到了 她的一首诗《黄麻岭》,当时泪奔,号啕大哭,把聚 会的朋友们吓坏了。后来,我在散文《寻亲记》中, 引用了她的这首诗,以表达敬意,同时,也是向千 千万万的打工者们致敬。 现在,我想再读一读她的这首诗: 我把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安顿在这个小镇上/ 它的荔枝林,它的街道,它的流水线一个小小的 卡座/它的雨水淋湿的思念,一趟趟,一次次/我 在它的上面安置我的理想,爱情,美梦,青春/我 的情人,声音,气味,生命/在异乡,在它的黯淡的 街灯下/我奔波,我淋着雨水和汗水,喘着 气/—我把生活摆在塑料产品,螺丝,钉子/在 一张小小的工卡上……我的生活全部/啊,我把 自己交给它,一个小小的村庄/风吹走我的一切/ 我剩下的苍老,回家 有人衣锦荣归,有人只余下苍老回家。有人 生活得鲜花著锦烈火烹油,有人两手空空一无所 有。 接着讲故事。我的这位同学和我的争论没有 结果。我们观察社会的角度不同,结论自然不一 样。富豪同学告诉我,当年的初中同学建了一个 微信群。群里的同学们时常聊起我。他把我拉进 了群。30年前的同学,大多数我已记不起名字, 没有一丝印象。同学们热情欢迎了我这个所谓的 大作家。我惊奇地发现,当年湖北石首调关镇一 所普通乡村中学,一个班50个同学,现在群里聚 集了 47 人。这 47 人中,身家过亿的富豪居然有 十多位。很有意思的是,当年这批同学,初中毕业 就出门打工的,大多成了富豪,而当年学习成绩 好,上高中大学的,现在或者当普通教师,或者在 政府某个部门混个小处长。我突然理解了富豪同 学所说的,我们这代人是幸运的。1987 年,我们 初中毕业,那些早早离开农村到广东打工的,在 经历磨难之后,抓住改革开放之初的机遇,实现 了他们的财富梦。 似乎可以换个角度来看中国的这 30 年。 说完富豪同学,我再说另一个人的故事。这 个人是我的叔叔。我曾经在散文《四十年来丹青 梦》中写过他。下面是其中关于叔叔的一段: 当作家,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我少时的梦想, 本是想当画家的。 这梦想,大抵源于我幺叔的影响。我幺叔是 乡间少有的才子,写一笔漂亮的赵体字,会许多 种乐器:月琴、口琴、琵琶、二胡、手风琴、脚风琴、 笛子、吉他……幺叔讲过,他童年时,一次放学路 上,听见有人吹口琴,那是他第一次听人吹口琴, 听得入了迷,跟着那人走了很远,天黑了,他迷了 路。后来,我以此为原型,写成了短篇小说《口琴, 獐子和语文书》,那小说,是幺叔的故事与我的故 事的结合体。 幺叔还会写鹊体字,用一块橡皮,蘸了广告 色,几笔就画出一只喜鹊、蝴蝶,再添几枝梅花、 竹枝、兰草,组合成字。过春节时,别人门前贴墨 笔字春联,幺叔家门前贴神奇的鹊体字。我在南 方的工业区和一些旅游景点见过写鹊体字的,给 人写一条姓名收费30元,全是一些弯弯绕,一只 鹊也没有,比起我幺叔写的相差远矣。 幺叔还会作画,常画迎客松和桂林山水。天 知道,他怎么会那么多! 我父亲说,这些都是他瞟学的。 所谓瞟学,瞟一眼就会了。我父亲说这话时, 很是骄傲。父亲从未因我而骄傲,却常为我幺叔 骄傲。 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幺叔是绝对的偶 像,我无限崇拜他,喜欢听他坐在月光下用二胡 拉《天涯歌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 是一条心……” 幺叔本有极好的前程,他学习成绩好极了, 从来都是老师们的宠儿,但“文革”开始了,幺叔 扎根农村,一扎就是一辈子。 我曾偷偷翻看过幺叔的毕业留言册,上面写 满了同学们真挚豪迈的祝福,“翠竹根连根,学友 心连心,我们齐努力,扎根新农村。”幺叔回家后 进了大队小学当民办教师,教了一辈子书,大队 变村,后来,村里的孩子越来越少,村小撤了,幺 叔下岗,拿了 3000 元补贴。幺叔老了,不再吹拉 弹唱,不再画画,只在春节写春联时,才拿一下毛 笔,也不再写鹊体字。再后来,年近六十的幺叔出 门打工,在佛山、东莞漂泊。年纪大了,不好找工, 在陶瓷厂当搬运,那是我当年干了几天就逃之夭 夭的苦力活…… 读到这里,我们不妨假设,如果我叔叔和我 一样,遇上了农民可以自由流动的时代,他会成 为怎样的人? 我甚至想到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只上过半年 学,可他不是文盲,他能读书看报,会打算盘,年 轻时当过大队的财会大队长。我父亲在本村农民 中有很高的威望。有些人家里遇上纠纷,会请他 去主持公道。他有很强的统筹管理能力,乡亲们 家有人办喜事,往往会请他当“都管”。但是,他一 辈子的命运只能在乡间老去。 我想说,一个时代的文学,要关注这个时代最 主要的问题。那么,对于中国来说,这几十年来最 主要的问题是什么?或者说,中国最大的改变是什 么?是人口不再受出生地域的限制,可以自由流 动。当然,改革开放之初,大量人口自由流动,几千 万人涌入广东,广东无法承接这么多的劳动力,许 多人找不到工作,招一个工人,往往有上百人抢。 那些在早期开始开工厂做经营的,他们的第一桶 金,充满了原罪。过多的劳动力涌入,给广东的治 安带来了尖锐的问题,于是,收容遣送,成为反人 性但又行之有效的手段。直到那个叫孙志刚的青 年大学生被收容遣送致死后,收容遣送条例才废 止。收容,成为我们那一代打工者无法回避的命 题,也是无法忘却的噩梦。而这背后,是复杂的中 国问题、中国经验。这就是中国,我的富豪同学的 命运,我的叔叔和父亲的命运,无数打工者带着苍 老回家的命运。这是中国制造背后复杂而纠结的 关系。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改变。 2008 年,我的中篇小说《国家订单》在《人民 文学》刊发,卷首语曾这样写道:30 年来,无数的 中国人在这样的清晨离开了他们的村庄,怀着对 外面的广大世界的梦想开始漂泊与劳作。他们是 “中国奇迹”的创造者,他们使中国成为世界工 厂,使“中国制造”遍布世界的各个角落。与此同 时,他们也在创造着自身的生活和命运,他们梦 想着奇迹,而前所未有的机会与自由在这个时代 正向着人们敞开。王十月和小说里的那些打工者 是一样的人,和小说里的“小老板”也是一样的 人。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出来,也知道他们是怎 样复杂地酸甜苦辣地走向今天。 流动。 这是中国前所未有的景象,数亿农民离开了 土地,离开了固守的地域,在大地上流动。而这流 动带来的一系列复杂的改变,这背后的酸甜苦 辣,这背后的国家意志与个人梦想,造就了中国 神话。这是近 40 年来,中国最主要的真实。如果 中国作家无视这个巨大的真实,回避它,不去书 写,这代作家是不称职的。正如,如果唐诗没有杜 甫用他沉郁的诗歌将个人离乱与家国动荡记录 在案,那一代诗人是失职的一样。所幸,有许多人 在书写中国这一段经验,这样的书写被称之为 “打工文学”。打工文学这个叫法自然不科学,我 们可以不去管它叫什么文学,我想介绍的是这样 一种文学的存在。虽然,它被认为是低级的,是边 缘的,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但我想,这样的中国 经验,是我们这代作家必须面对和回答的: 我们这个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木茂 水木茂与妖怪相伴一生 与妖怪相伴一生 盛文强 日本民间传说中的妖怪有上千种,除了恐怖和作祟的 妖怪,也有活泼可爱的妖怪,妖怪从古时走到现代。它们极 力隐藏自己的身世,在山泽间生息繁衍,在历史长河中偶 尔露出一鳞半爪,便已惊艳了世人—妖怪出示蛛丝马 迹,免得世人将其遗忘,可见也是寂寞之至了。 日本妖怪有七成来自中国,经日本人改造,再加上日 本民间传说中的精怪,缔结为严密的妖怪家族,每个妖怪 都有自己的故事,也有着鲜明的可辨识度—它们的形貌 特征早就深入人心。日本江户时代的画家鸟山石燕综合 《山海经》《三才图会》《西游记》等中国古籍之长,参照日本 神话,倾其一生完成了《百鬼夜行图》妖怪画谱,共画妖怪 207 种。日本今日的“妖怪学”,皆以鸟山石燕的体系为主 要源流,又有葛饰北斋、歌川国芳等妖怪画名手云集,致使 日本妖怪无处遁形。 古代日本的传统版画和浮世绘,皆是古老的绘画形 式,前者出现了《百鬼夜行图卷》等卷帙浩繁的系列作品, 后者又有葛饰北斋的苦心经营。有规模意识的集束式创 作,同主题之下的开枝散叶,当然还有囊括天下精怪的宏 大野心,妖怪画出现井喷。日本江户时期的市民经济灿然 勃兴,也给妖怪画册的风行提供了民众基础,妖怪画一时 纸贵,鸟山石燕的名声不胫而走。 鸟山石燕之后,水木茂的作品承上启下,成为妖怪画 的又一高峰。水木茂的功绩在于,将版画和浮世绘时代的 妖怪转变为现代漫画,又以搜罗之详备而著称,拓展了鸟 山石燕的妖怪体系,典籍有载而图像无载的妖怪,也都被 水木茂一一赋予了具体形象,这使他成为接续鸟山石燕 《百鬼夜行图》这种传统的当代巨匠,又因其体例完备而别 具一格。水木茂的《妖怪大全》 (南海出版公司 2017 年 1 月 出版)展现了近乎狂热的“收集癖”,每得一故事,便欣然自 喜,便要搜尽所有故事。此外,水木茂还曾到中国云南,寻 访云南纸马—民间祭鬼神的木刻版画,多绘鬼神之形, 画风狂野。后来也曾到澳洲寻访原住居民的壁画,以及墨 西哥祭祀中的面具,他的视野已经不局限于日本,神异的 故事原型,魔性的图像系统,都在他的兴趣之内,这使他在 妖怪画的创作上更加得心应手。 他走进乡间收集民间传说和图像,田野调查使虚构走 向了实证,以往的妖怪故事被认为是无知和迷信,那么,直 到如今还有那么多人坚信妖怪的存在,这就不得不考量一 个族群的风俗和习惯,正视集体记忆的深远影响。 从近千页的《妖怪大全》来看,水木茂的作品多采用黑 白二色,是对鸟山石燕、葛饰北斋等古代画家的致敬,而歌 川国芳等人笔下的妖怪形象,水木茂也多有沿袭,只不过 变狰狞为圆润,少了些恐怖意味,多了些活泼可爱之风,有 些妖怪头大,身子短小,看了令人发笑。这是水木茂的智 慧,他看到了妖怪在当下的处境,狰狞粗粝的古风只属于 遥远的江户时代,当下的人需要在妖怪中寻到抚慰。 大色块的黑,使读者展卷观看时,脸上被映上了黑暗, 夜晚提前降临。画中的妖怪出现在夜晚,深夜里赶路的归 客行色匆匆,在即将赶到家门之际,却与妖怪猝然相遇。画 面在这一刻定格,没有人知道这个归客后来的命运如 —他是否由此次惊吓而脆弱一生?水木茂不提供这种 答案,他所做的,只把遭逢妖怪时的惊恐定格,于纷乱倾覆 的激流中寻得片刻之静。水木茂的妖怪画中多有这般张 力,似乎要挣脱平面的束缚,足以使人看得惊心动魄。 图画之外,文字的阐发也由水木茂来完成。半页图画 在上,半页文字在下,显是有着精心安排。水木茂文字简要 精准,交代妖怪的名讳、身世、籍贯,以及种种妖异之处,与 图像一道,建构了日本妖怪谱系。 水木茂于 2015 年年末辞世,享寿 93 岁。他仿佛并未 走远,在接近一个世纪的生命历程中,把妖怪视作惟一乐 趣,80多岁高龄时,仍在杂志连载新的漫画作品,创造力 之旺盛可见一斑,童心大炽或许也是其得以长寿的秘钥。 水木茂在晚年仍记得日本自古流传的一个游戏:众人 聚集一室之内,燃起100支蜡烛,人们在烛光里讲妖怪的 故事,每讲完一个,就吹灭一支蜡烛,直到最后一支蜡烛熄 灭的时候,真正的妖怪就会出现,真正的激动人心的时 刻,刹那之间却有永恒的魅惑。古老的游戏已经失传, 如今,在水木茂身后,只要在这美好的春天夜晚展观《妖 怪大全》,读完最后一个故事,掩卷之际,妖怪是否会霍然 出现在眼前? 责任编辑:明 2017年6月14日 星期三 新作品 红色断想 红色断想 李朝润 李朝润 斧头用力劈柴 只为点一堆冲天的大火, 烧破长夜黑色的云霭。 镰刀辛劳割麦, 但愿饥寒交迫的生活, 有一个温饱的期待。 于是, 火,映着赤潮, 涌起波澜壮阔的年代。 万家墨面, 揭竿蒿莱, 共同举起铁锤, 锻造一个光明的世界。 土枪、土炮、土山沟 土布、土窑、土炕头, 在土地中生长的中国革命, 根脉最深厚。 不然, 一颗幼小的种子, 何以成为参天的大树, 并将春天浓浓的绿荫, 覆盖古老的神州! 看, 从各条土路上走来的英雄队伍, 连同草鞋、斗笠、大刀、长矛、独轮车…… 汇成雄阔浩荡、摧枯拉朽的滚滚洪流。 天安门上那庄严的宣告, 响遏行云,激涌奔雷, 撞击着亿万人难以平复的胸口。 聆听着气壮山河的湘音土语, 旭日喷薄的人民共和国, 洒泪、含笑、欢呼, 热情拥抱着独立、平等、和平与自由…… 一张高考证 一个时代的印证。 从中, 我们感到坚冰的融化, 春意,又在枝头萌生。 其实, 河开的讯息, 来自一场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 从小岗村的红手印, 到经济特区珠海、深圳…… 改革开放, 抉择当代中国的命运, 时代的罗盘, 由此被重新校正。 千千万万不同年龄的学子, 在面向现代化的道路上, 奋力攻关,执著攀登。 有人说, 迷茫的日子,曾经一无所有。 如今,被思想阳光召唤的我们, 正追赶失去的时间, 风雨兼程。 父是天,母是地 在苍茫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才是 倦鸟归巢的枝头,躲避暴风雨的港湾 父母在,才有家;有家在,方知福。 孔子曰:惟孝顺父母,可以解忧。 一个人的一生会有许许多多的遗憾 与悔恨,但是最遗憾与悔恨的事情莫过 于在父母身后才觉悟与忏悔尽孝不够。 父母活着的时候,我们似乎与其有 着永无止境的怨怼与烦恼;当他们离我 们而去的时候,我们才有痛失的顿悟。这 是任何教育都无法解决的人生悖论与困 境。于是我们才有了许许多多的缅怀,许 许多多蘸血的抒写,成为人世间感天动 地的歌哭。只有在此时此刻,你才是一个 完整的人,一个大写的人!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把父亲比喻成 山,那是对他家庭责任感的礼赞,高大而 巍峨,无言而深沉,沉默而凝重,铸就了 父亲的伟岸形象;有人将父爱比喻成大 海和草原,那是对他奉献精神的颂扬,广 阔而辽远,无私而深邃,严酷而宽厚,那 是男人胸前簇拥着的鲜花。 我以为,达·芬奇对父爱的评价是最 高贵的:“父爱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包 括自己的生命。”这并非意味着母爱就 没有这样的奉献精神,为了自己的子 女,母亲一样是可以献身的,只不过是 说,父爱更加勇于担当,因为这是责任与 职守使然。 但是,父爱是无言的,它往往是以一 种行为方式予以呈现的,正如冰心所言: “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 是父爱了。”在中国传统的旧式家庭教育 中,父爱有时是严酷的,甚至有时是冷酷 的,所谓“棒打出孝子”,便是一种扭曲的 爱,“恨铁不成钢”和“望子成龙”是“拳脚 相加”的注释。然而,一旦你成人后,尤其 是你取得了些许成绩时,父爱就会从骨 头里发出笑声,他们往往是皮肉不笑骨 子里笑的典型人物。 狄更斯的名言“父亲,应该是一个气 度宽大的朋友”正是应验了中国的一句 古谚:“多年父子成兄弟。”这应该是父亲 和子女和睦相处的最高境界吧。 母爱如水,这是用来形容慈母的一 句最恰当的词语,或许“柔情似水”并不 是每一个母亲的性格特征,然而,每一个 母亲的血脉里都流淌着慈祥的爱,即便 是表现得十分变态或病态,她们仍然会 在心底里疼爱着自己的骨肉,舔犊之情 是一切动物的本性,更是母性动物的特 性,何况人乎?亦如邓肯所说:“母爱是多 么强烈、自私、狂热地占据我们整个心灵 的感情。”倘使我们能够在那种病态的行 为举止当中,窥见到背后的人性真相和 母性的爱意,那么一切家庭中的恩怨都 会化为乌有。 “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 是母亲的呼唤。”但丁的这句话道出了 世间人们对母亲的尊崇,但愿苟活在这 人世间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这句天籁 之声。 母亲的伟大并不是她的庄严与伟 岸,恰恰是她的柔弱与纤细,在呵护和 弥合着人类情感挫折后的心灵创伤,所 以郑振铎才深有体会地说:“成功的时 候,谁都是朋友,但只有母亲—她是 失败时的伴侣。”当你在人生逆境之中 时,母亲的胸怀才是灵魂抚慰的栖居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应该是 把母亲与子女之间的关系准确表达出来 的诗句,孩子走得再远,风筝飞得再高, 都有一根线牵动着他的灵魂,否则一切 将魂飞魄散。母亲永远都是护佑人类灵 魂的图腾。 受译林出版社之邀,我担任主编,推 出了乾坤两卷本百年来名人书写父亲和 母亲的文章,编定成《父亲》和《母亲》,一 是想让那些失去父母的人在缅怀亲人的 时候,更加坚强起来,在今后的岁月里, 用自己的人格品行为子女做出表率,在 人生的归途中留下可敬可爱的精神遗 迹;二是想让那些父亲和母亲尚健在的 人们,趁着这阳光灿烂的日子,为自己的 父母双亲大人多尽孝道,不要待到亲人 阴阳两隔之时,把终身的遗憾与悔恨带 到天堂之中。 尽孝解忧乃养浩然之气之古训,亦 是当今现代人寻觅幸福之事。 父是天 父是天母是地 母是地 丁帆 流动 流动近四十年最主要的中国经验 近四十年最主要的中国经验 王十月 王十月

流动,近四十年最主要的中国经验download.people.com.cn/zuojia/wyb7B170614_Print.pdf · 将我的作文当范文读时,他都暗暗地不服,认为 老师没眼光。他甚至偷偷藏了我的一个作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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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流动,近四十年最主要的中国经验download.people.com.cn/zuojia/wyb7B170614_Print.pdf · 将我的作文当范文读时,他都暗暗地不服,认为 老师没眼光。他甚至偷偷藏了我的一个作文本。

37先说一个小故事。

故事发生在我写这篇文稿的前一天。一位

30年没有联系过的初中同学加了我的微信,他

说当年他也是文学的狂热爱好者,每次语文老师

将我的作文当范文读时,他都暗暗地不服,认为

老师没眼光。他甚至偷偷藏了我的一个作文本。

后来,他和我一样,初中没有毕业就离开家乡,长

江中游,江汉平原南岸一个算不上富也算不上穷

的小村。和我一样,到广东,在东莞的工厂打工,

做过各种辛苦的工作。但是,他对我说,在当下的

中国,生于1970年之后的这一代人是最幸运的。

我们不像父辈那样,纵有天大本事,也只能面朝

黄土背朝天地过一辈子。出生在城里的,进工厂,

经历下岗,或者在一个厂里工作到老也很难升

职。我们这代人面临着更多选择,更加自由,有更

多机会。当然,他最后没有忘记告诉我,说他现在

做生意做得还可以。

他特别强调了一句,说比我想象的可能会更

成功一些。

我告诉他,我对他生意做多大并没有想象。

他说,他在一个行业的细分领域,做到了全球老

大,一年营业额有7个亿。他前年将工厂从东莞

搬到湖北,建占地几百亩的工厂,有上万员工。公

司正在IPO。我对他说,作为一名苦尽甘来的成

功者,你当然可以说我们遇上了最好的时代,那

些没有成功的人,遇上了这么好的时代都没有成

功,是因为他们笨。但在我看来,少数他这样的成

功人士背后,是无数人在血汗工厂里打工,付出

全部努力、青春,最后一无所有。我的富豪同学

说,这是经济学的规律。只有大量人的付出无所

得,才会造就少数人的成功,才会推动经济发展。

对于经济学我是外行,也许,我的富豪同学

是对的。作为作家,我观察的立场和角度,显然和

他不一样。他关注的是时代带给了我们这代人机

遇,造就了许多如他这样的成功者,而我关注的

是这时代车轮滚滚背后,那失败的大多数。我想

起了我的同事、诗人郑小琼的一首诗。许多年前,

我还在深圳当自由撰稿人,年轻的郑小琼还在东

莞一间五金厂打工。一次偶然的聚会,我读到了

她的一首诗《黄麻岭》,当时泪奔,号啕大哭,把聚

会的朋友们吓坏了。后来,我在散文《寻亲记》中,

引用了她的这首诗,以表达敬意,同时,也是向千

千万万的打工者们致敬。

现在,我想再读一读她的这首诗:

我把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安顿在这个小镇上/

它的荔枝林,它的街道,它的流水线一个小小的

卡座/它的雨水淋湿的思念,一趟趟,一次次/我

在它的上面安置我的理想,爱情,美梦,青春/我

的情人,声音,气味,生命/在异乡,在它的黯淡的

街 灯 下/我 奔 波 ,我 淋 着 雨 水 和 汗 水 ,喘 着

气/——我把生活摆在塑料产品,螺丝,钉子/在

一张小小的工卡上……我的生活全部/啊,我把

自己交给它,一个小小的村庄/风吹走我的一切/

我剩下的苍老,回家

有人衣锦荣归,有人只余下苍老回家。有人

生活得鲜花著锦烈火烹油,有人两手空空一无所

有。

接着讲故事。我的这位同学和我的争论没有

结果。我们观察社会的角度不同,结论自然不一

样。富豪同学告诉我,当年的初中同学建了一个

微信群。群里的同学们时常聊起我。他把我拉进

了群。30年前的同学,大多数我已记不起名字,

没有一丝印象。同学们热情欢迎了我这个所谓的

大作家。我惊奇地发现,当年湖北石首调关镇一

所普通乡村中学,一个班50个同学,现在群里聚

集了47人。这47人中,身家过亿的富豪居然有

十多位。很有意思的是,当年这批同学,初中毕业

就出门打工的,大多成了富豪,而当年学习成绩

好,上高中大学的,现在或者当普通教师,或者在

政府某个部门混个小处长。我突然理解了富豪同

学所说的,我们这代人是幸运的。1987年,我们

初中毕业,那些早早离开农村到广东打工的,在

经历磨难之后,抓住改革开放之初的机遇,实现

了他们的财富梦。

似乎可以换个角度来看中国的这30年。

说完富豪同学,我再说另一个人的故事。这

个人是我的叔叔。我曾经在散文《四十年来丹青

梦》中写过他。下面是其中关于叔叔的一段:

当作家,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我少时的梦想,

本是想当画家的。

这梦想,大抵源于我幺叔的影响。我幺叔是

乡间少有的才子,写一笔漂亮的赵体字,会许多

种乐器:月琴、口琴、琵琶、二胡、手风琴、脚风琴、

笛子、吉他……幺叔讲过,他童年时,一次放学路

上,听见有人吹口琴,那是他第一次听人吹口琴,

听得入了迷,跟着那人走了很远,天黑了,他迷了

路。后来,我以此为原型,写成了短篇小说《口琴,

獐子和语文书》,那小说,是幺叔的故事与我的故

事的结合体。

幺叔还会写鹊体字,用一块橡皮,蘸了广告

色,几笔就画出一只喜鹊、蝴蝶,再添几枝梅花、

竹枝、兰草,组合成字。过春节时,别人门前贴墨

笔字春联,幺叔家门前贴神奇的鹊体字。我在南

方的工业区和一些旅游景点见过写鹊体字的,给

人写一条姓名收费30元,全是一些弯弯绕,一只

鹊也没有,比起我幺叔写的相差远矣。

幺叔还会作画,常画迎客松和桂林山水。天

知道,他怎么会那么多!

我父亲说,这些都是他瞟学的。

所谓瞟学,瞟一眼就会了。我父亲说这话时,

很是骄傲。父亲从未因我而骄傲,却常为我幺叔

骄傲。

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幺叔是绝对的偶

像,我无限崇拜他,喜欢听他坐在月光下用二胡

拉《天涯歌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

是一条心……”

幺叔本有极好的前程,他学习成绩好极了,

从来都是老师们的宠儿,但“文革”开始了,幺叔

扎根农村,一扎就是一辈子。

我曾偷偷翻看过幺叔的毕业留言册,上面写

满了同学们真挚豪迈的祝福,“翠竹根连根,学友

心连心,我们齐努力,扎根新农村。”幺叔回家后

进了大队小学当民办教师,教了一辈子书,大队

变村,后来,村里的孩子越来越少,村小撤了,幺

叔下岗,拿了 3000 元补贴。幺叔老了,不再吹拉

弹唱,不再画画,只在春节写春联时,才拿一下毛

笔,也不再写鹊体字。再后来,年近六十的幺叔出

门打工,在佛山、东莞漂泊。年纪大了,不好找工,

在陶瓷厂当搬运,那是我当年干了几天就逃之夭

夭的苦力活……

读到这里,我们不妨假设,如果我叔叔和我

一样,遇上了农民可以自由流动的时代,他会成

为怎样的人?

我甚至想到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只上过半年

学,可他不是文盲,他能读书看报,会打算盘,年

轻时当过大队的财会大队长。我父亲在本村农民

中有很高的威望。有些人家里遇上纠纷,会请他

去主持公道。他有很强的统筹管理能力,乡亲们

家有人办喜事,往往会请他当“都管”。但是,他一

辈子的命运只能在乡间老去。

我想说,一个时代的文学,要关注这个时代最

主要的问题。那么,对于中国来说,这几十年来最

主要的问题是什么?或者说,中国最大的改变是什

么?是人口不再受出生地域的限制,可以自由流

动。当然,改革开放之初,大量人口自由流动,几千

万人涌入广东,广东无法承接这么多的劳动力,许

多人找不到工作,招一个工人,往往有上百人抢。

那些在早期开始开工厂做经营的,他们的第一桶

金,充满了原罪。过多的劳动力涌入,给广东的治

安带来了尖锐的问题,于是,收容遣送,成为反人

性但又行之有效的手段。直到那个叫孙志刚的青

年大学生被收容遣送致死后,收容遣送条例才废

止。收容,成为我们那一代打工者无法回避的命

题,也是无法忘却的噩梦。而这背后,是复杂的中

国问题、中国经验。这就是中国,我的富豪同学的

命运,我的叔叔和父亲的命运,无数打工者带着苍

老回家的命运。这是中国制造背后复杂而纠结的

关系。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改变。

2008年,我的中篇小说《国家订单》在《人民

文学》刊发,卷首语曾这样写道:30年来,无数的

中国人在这样的清晨离开了他们的村庄,怀着对

外面的广大世界的梦想开始漂泊与劳作。他们是

“中国奇迹”的创造者,他们使中国成为世界工

厂,使“中国制造”遍布世界的各个角落。与此同

时,他们也在创造着自身的生活和命运,他们梦

想着奇迹,而前所未有的机会与自由在这个时代

正向着人们敞开。王十月和小说里的那些打工者

是一样的人,和小说里的“小老板”也是一样的

人。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出来,也知道他们是怎

样复杂地酸甜苦辣地走向今天。

流动。

这是中国前所未有的景象,数亿农民离开了

土地,离开了固守的地域,在大地上流动。而这流

动带来的一系列复杂的改变,这背后的酸甜苦

辣,这背后的国家意志与个人梦想,造就了中国

神话。这是近40年来,中国最主要的真实。如果

中国作家无视这个巨大的真实,回避它,不去书

写,这代作家是不称职的。正如,如果唐诗没有杜

甫用他沉郁的诗歌将个人离乱与家国动荡记录

在案,那一代诗人是失职的一样。所幸,有许多人

在书写中国这一段经验,这样的书写被称之为

“打工文学”。打工文学这个叫法自然不科学,我

们可以不去管它叫什么文学,我想介绍的是这样

一种文学的存在。虽然,它被认为是低级的,是边

缘的,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但我想,这样的中国

经验,是我们这代作家必须面对和回答的:

我们这个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木茂水木茂::与妖怪相伴一生与妖怪相伴一生□盛文强

日本民间传说中的妖怪有上千种,除了恐怖和作祟的

妖怪,也有活泼可爱的妖怪,妖怪从古时走到现代。它们极

力隐藏自己的身世,在山泽间生息繁衍,在历史长河中偶

尔露出一鳞半爪,便已惊艳了世人——妖怪出示蛛丝马

迹,免得世人将其遗忘,可见也是寂寞之至了。

日本妖怪有七成来自中国,经日本人改造,再加上日

本民间传说中的精怪,缔结为严密的妖怪家族,每个妖怪

都有自己的故事,也有着鲜明的可辨识度——它们的形貌

特征早就深入人心。日本江户时代的画家鸟山石燕综合

《山海经》《三才图会》《西游记》等中国古籍之长,参照日本

神话,倾其一生完成了《百鬼夜行图》妖怪画谱,共画妖怪

207种。日本今日的“妖怪学”,皆以鸟山石燕的体系为主

要源流,又有葛饰北斋、歌川国芳等妖怪画名手云集,致使

日本妖怪无处遁形。

古代日本的传统版画和浮世绘,皆是古老的绘画形

式,前者出现了《百鬼夜行图卷》等卷帙浩繁的系列作品,

后者又有葛饰北斋的苦心经营。有规模意识的集束式创

作,同主题之下的开枝散叶,当然还有囊括天下精怪的宏

大野心,妖怪画出现井喷。日本江户时期的市民经济灿然

勃兴,也给妖怪画册的风行提供了民众基础,妖怪画一时

纸贵,鸟山石燕的名声不胫而走。

鸟山石燕之后,水木茂的作品承上启下,成为妖怪画

的又一高峰。水木茂的功绩在于,将版画和浮世绘时代的

妖怪转变为现代漫画,又以搜罗之详备而著称,拓展了鸟

山石燕的妖怪体系,典籍有载而图像无载的妖怪,也都被

水木茂一一赋予了具体形象,这使他成为接续鸟山石燕

《百鬼夜行图》这种传统的当代巨匠,又因其体例完备而别

具一格。水木茂的《妖怪大全》(南海出版公司2017年1月

出版)展现了近乎狂热的“收集癖”,每得一故事,便欣然自

喜,便要搜尽所有故事。此外,水木茂还曾到中国云南,寻

访云南纸马——民间祭鬼神的木刻版画,多绘鬼神之形,

画风狂野。后来也曾到澳洲寻访原住居民的壁画,以及墨

西哥祭祀中的面具,他的视野已经不局限于日本,神异的

故事原型,魔性的图像系统,都在他的兴趣之内,这使他在

妖怪画的创作上更加得心应手。

他走进乡间收集民间传说和图像,田野调查使虚构走

向了实证,以往的妖怪故事被认为是无知和迷信,那么,直

到如今还有那么多人坚信妖怪的存在,这就不得不考量一

个族群的风俗和习惯,正视集体记忆的深远影响。

从近千页的《妖怪大全》来看,水木茂的作品多采用黑

白二色,是对鸟山石燕、葛饰北斋等古代画家的致敬,而歌

川国芳等人笔下的妖怪形象,水木茂也多有沿袭,只不过

变狰狞为圆润,少了些恐怖意味,多了些活泼可爱之风,有

些妖怪头大,身子短小,看了令人发笑。这是水木茂的智

慧,他看到了妖怪在当下的处境,狰狞粗粝的古风只属于

遥远的江户时代,当下的人需要在妖怪中寻到抚慰。

大色块的黑,使读者展卷观看时,脸上被映上了黑暗,

夜晚提前降临。画中的妖怪出现在夜晚,深夜里赶路的归

客行色匆匆,在即将赶到家门之际,却与妖怪猝然相遇。画

面在这一刻定格,没有人知道这个归客后来的命运如

何——他是否由此次惊吓而脆弱一生?水木茂不提供这种

答案,他所做的,只把遭逢妖怪时的惊恐定格,于纷乱倾覆

的激流中寻得片刻之静。水木茂的妖怪画中多有这般张

力,似乎要挣脱平面的束缚,足以使人看得惊心动魄。

图画之外,文字的阐发也由水木茂来完成。半页图画

在上,半页文字在下,显是有着精心安排。水木茂文字简要

精准,交代妖怪的名讳、身世、籍贯,以及种种妖异之处,与

图像一道,建构了日本妖怪谱系。

水木茂于2015年年末辞世,享寿93岁。他仿佛并未

走远,在接近一个世纪的生命历程中,把妖怪视作惟一乐

趣,80多岁高龄时,仍在杂志连载新的漫画作品,创造力

之旺盛可见一斑,童心大炽或许也是其得以长寿的秘钥。

水木茂在晚年仍记得日本自古流传的一个游戏:众人

聚集一室之内,燃起100支蜡烛,人们在烛光里讲妖怪的

故事,每讲完一个,就吹灭一支蜡烛,直到最后一支蜡烛熄

灭的时候,真正的妖怪就会出现,真正的激动人心的时

刻,刹那之间却有永恒的魅惑。古老的游戏已经失传,

如今,在水木茂身后,只要在这美好的春天夜晚展观《妖

怪大全》,读完最后一个故事,掩卷之际,妖怪是否会霍然

出现在眼前?

于向东作品

责任编辑:明 江 2017年6月14日 星期三新作品

红色断想红色断想□□李朝润李朝润

斧头用力劈柴

只为点一堆冲天的大火,

烧破长夜黑色的云霭。

镰刀辛劳割麦,

但愿饥寒交迫的生活,

有一个温饱的期待。

于是,

火,映着赤潮,

涌起波澜壮阔的年代。

万家墨面,

揭竿蒿莱,

共同举起铁锤,

锻造一个光明的世界。

土枪、土炮、土山沟

土布、土窑、土炕头,

在土地中生长的中国革命,

根脉最深厚。

不然,

一颗幼小的种子,

何以成为参天的大树,

并将春天浓浓的绿荫,

覆盖古老的神州!

看,

从各条土路上走来的英雄队伍,

连同草鞋、斗笠、大刀、长矛、独轮车……

汇成雄阔浩荡、摧枯拉朽的滚滚洪流。

天安门上那庄严的宣告,

响遏行云,激涌奔雷,

撞击着亿万人难以平复的胸口。

聆听着气壮山河的湘音土语,

旭日喷薄的人民共和国,

洒泪、含笑、欢呼,

热情拥抱着独立、平等、和平与自由……

一张高考证

一个时代的印证。

从中,

我们感到坚冰的融化,

春意,又在枝头萌生。

其实,

河开的讯息,

来自一场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

从小岗村的红手印,

到经济特区珠海、深圳……

改革开放,

抉择当代中国的命运,

时代的罗盘,

由此被重新校正。

千千万万不同年龄的学子,

在面向现代化的道路上,

奋力攻关,执著攀登。

有人说,

迷茫的日子,曾经一无所有。

如今,被思想阳光召唤的我们,

正追赶失去的时间,

风雨兼程。

父是天,母是地

在苍茫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才是

倦鸟归巢的枝头,躲避暴风雨的港湾

父母在,才有家;有家在,方知福。

孔子曰:惟孝顺父母,可以解忧。

一个人的一生会有许许多多的遗憾

与悔恨,但是最遗憾与悔恨的事情莫过

于在父母身后才觉悟与忏悔尽孝不够。

父母活着的时候,我们似乎与其有

着永无止境的怨怼与烦恼;当他们离我

们而去的时候,我们才有痛失的顿悟。这

是任何教育都无法解决的人生悖论与困

境。于是我们才有了许许多多的缅怀,许

许多多蘸血的抒写,成为人世间感天动

地的歌哭。只有在此时此刻,你才是一个

完整的人,一个大写的人!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把父亲比喻成

山,那是对他家庭责任感的礼赞,高大而

巍峨,无言而深沉,沉默而凝重,铸就了

父亲的伟岸形象;有人将父爱比喻成大

海和草原,那是对他奉献精神的颂扬,广

阔而辽远,无私而深邃,严酷而宽厚,那

是男人胸前簇拥着的鲜花。

我以为,达·芬奇对父爱的评价是最

高贵的:“父爱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包

括自己的生命。”这并非意味着母爱就

没有这样的奉献精神,为了自己的子

女,母亲一样是可以献身的,只不过是

说,父爱更加勇于担当,因为这是责任与

职守使然。

但是,父爱是无言的,它往往是以一

种行为方式予以呈现的,正如冰心所言:

“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

是父爱了。”在中国传统的旧式家庭教育

中,父爱有时是严酷的,甚至有时是冷酷

的,所谓“棒打出孝子”,便是一种扭曲的

爱,“恨铁不成钢”和“望子成龙”是“拳脚

相加”的注释。然而,一旦你成人后,尤其

是你取得了些许成绩时,父爱就会从骨

头里发出笑声,他们往往是皮肉不笑骨

子里笑的典型人物。

狄更斯的名言“父亲,应该是一个气

度宽大的朋友”正是应验了中国的一句

古谚:“多年父子成兄弟。”这应该是父亲

和子女和睦相处的最高境界吧。

母爱如水,这是用来形容慈母的一

句最恰当的词语,或许“柔情似水”并不

是每一个母亲的性格特征,然而,每一个

母亲的血脉里都流淌着慈祥的爱,即便

是表现得十分变态或病态,她们仍然会

在心底里疼爱着自己的骨肉,舔犊之情

是一切动物的本性,更是母性动物的特

性,何况人乎?亦如邓肯所说:“母爱是多

么强烈、自私、狂热地占据我们整个心灵

的感情。”倘使我们能够在那种病态的行

为举止当中,窥见到背后的人性真相和

母性的爱意,那么一切家庭中的恩怨都

会化为乌有。

“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

是母亲的呼唤。”但丁的这句话道出了

世间人们对母亲的尊崇,但愿苟活在这

人世间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这句天籁

之声。

母亲的伟大并不是她的庄严与伟

岸,恰恰是她的柔弱与纤细,在呵护和

弥合着人类情感挫折后的心灵创伤,所

以郑振铎才深有体会地说:“成功的时

候,谁都是朋友,但只有母亲——她是

失败时的伴侣。”当你在人生逆境之中

时,母亲的胸怀才是灵魂抚慰的栖居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应该是

把母亲与子女之间的关系准确表达出来

的诗句,孩子走得再远,风筝飞得再高,

都有一根线牵动着他的灵魂,否则一切

将魂飞魄散。母亲永远都是护佑人类灵

魂的图腾。

受译林出版社之邀,我担任主编,推

出了乾坤两卷本百年来名人书写父亲和

母亲的文章,编定成《父亲》和《母亲》,一

是想让那些失去父母的人在缅怀亲人的

时候,更加坚强起来,在今后的岁月里,

用自己的人格品行为子女做出表率,在

人生的归途中留下可敬可爱的精神遗

迹;二是想让那些父亲和母亲尚健在的

人们,趁着这阳光灿烂的日子,为自己的

父母双亲大人多尽孝道,不要待到亲人

阴阳两隔之时,把终身的遗憾与悔恨带

到天堂之中。

尽孝解忧乃养浩然之气之古训,亦

是当今现代人寻觅幸福之事。

父是天父是天,,母是地母是地□丁 帆

流动流动,,近四十年最主要的中国经验近四十年最主要的中国经验□□王十月王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