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號

2012 年 3 月 10 日

發行人：胡又天

香港往何處去？──2 月 22 日攝於尖沙咀海港城。成語造句：隨意拍出一

張風雲莫測的照片，再配個故弄玄虛的標題，就能作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了。

煞有介事：江浙方言，五四時錢玄同曾用注音符號ㄍㄚ ga 代替「介」，或即為其

正確讀音。這詞為何至今通用於國語白話文，還成為辭典所載的成語，可待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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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t r e a m i n g L y r i c s

1

尋思不果

（2004 年舊作，拿來呼應上期）

本期即將完稿前，Word 再度無預警當機。我什麼都沒做錯，就是沒有時時

存檔，兩個小時幾千字沒了，心情也就變得像此圖一樣！

2

以聽覺校對歷史

治現當代史的難處之一，是你看到的論著難免被作者的

立場、情感左右，令到敘述偏差、毀譽不當。難處之二，是

即使總算有考據較詳實、持論較公允的著作出來了，許多人

也不會改變態度，而還是會繼續在報刊、網路以及政壇上推

行原來的偏見，或只揀新著中有利於己方的部分來宣傳；大

陸和台灣的史學界與輿論場都有這樣的「雙軌」情形，你還

不能輕視它，因為這之中的流變也是當代史，而且就影響著

環境與人。難處之三，就是你自己也有立場和情感，必須非

常謹慎，才能做到不被人所誤、不自誤、不誤人。

我在歷史系混了六年，在台灣和大陸活了二十八歲，對

這世間的諸般文章，應該說已養成本能的警惕了，但還是經

常「中招」、被多多少少地誤導；自己寫的時候也偶會失之

牽強武斷。尤其談到政治和民族文化等最複雜、牽扯最多歷

史與情感、利益的問題時，任憑你讀過多少書、做過多少事、

修養多高，也容易流於粗率，粗率地就己方的自我感覺給出

過於簡單的答案。

所幸，現在我研究的歌詞，在書面的記述、評論之外，

還有最原始、最直觀的資料──歌曲錄音。當眾說紛紜、莫

衷一是的時候，我只要播放幾遍，或者去聽現場演唱，就可

以用自己的聽覺（這是主觀的），加上努力修習的文理、樂

理（這是客觀的），來校對他人所寫的歷史，進而自成一家

言。

但儘管心裡已有準則，碰到自己在乎的敏感問題時，人

3

還是容易失守。我上週寫的政論就又犯了粗率之病，而很快

被另一邊的人譏為幼稚、超現實、價值相對主義的閃爍其詞。

人家罵我，過份處我自會忽略，但罵得對的我會聽進去；想

想自己年紀實在不小了，在政治、文化這等大事體上，決不

能再像以前在 BBS、網誌那樣想到什麼就寫什麼。過了碩士

的階段，就該用實蹟來踐證自己的理念了。

本期關注一位極富爭議的馬來西亞華人創作歌手：留學

台灣、2007 年因改編大馬國歌，作出諷刺歌曲〈我愛我的國

家〉而出名的黃明志。此人生於 1983 年 5 月 6 日，祖籍海

南瓊海，比我小三個月，現已作有約 40 首歌，還拍了兩部

賣座電影。他的繞舌歌詞直面馬來西亞的政治與族群問題，

語言則雜揉英語、馬來語、華語（包含國語、福建方言、海

南方言以及當地新生的詞語）。觸碰敏感領域，自會多被毀

譽，但他仍勇敢表達，即或失當，也總是築夢踏實，比千千

萬萬「不做不錯」者強上太多。聽他的歌，我們除能得知馬

來西亞不只有光良、品冠、梁靜茹等主流歌手，更能從他的

語言，直接體會到他所處的文化環境。

古有「詩史」杜甫，近日黃志華先生亦提出「詞史」，

討論粵語歌詞展現的歷史，本期轉載之。尚可補充的是：今

之歌曲相對於古典詩詞，更多了活生生的語言、音樂、影像

（MV）等維度，我們能掌握的資料比古代多太多了，值得研

究而還沒被研究過的作品也多。所以現在一個普通的本科生、

研究生，隨興拿自己喜歡的樂手、樂團來操練出一篇論文，

都可能顯得很新穎。然而，從創作者的角度來研究詞曲者依

然罕見，本期就介紹三本由詞人、樂團所寫的書。這些和非

創作者的研究論文能有何異同？讀過便心裡有數了。

4

本期目錄

【照片】 尋思不果 1

【前言】 以聽覺校對歷史 2

本期目錄 4

過刊下載連結 4

【漫畫】 節能家電 5

【剪報】 黃志華：粵語歌裡的「詞史」 6

附錄：〈佔領〉 8

附錄：〈天地會〉 12

【詞話】 馬來西亞的勇敢志士─黃明志 Namewee 18

反稀土廠 Lynas 之歌：〈Good Day to Die 美好的一天〉 18

改編大馬國歌的成名之作：〈我愛我的國家〉 23

史上第一首海南 RAP ：〈Suukee Suukee〉 28

風雨過後：〈我還是我〉 36

【資料】 華語歌曲相關論著簡述（十四） 44

C Allstar：《80 後看時代曲》《80 後再看時代曲》 44

希爾德：《香港 BAND 友樂與路》 48

簡嘉明：《逝去的樂言》 50

過刊下載連結

以下連結須有新浪微博帳號方能下載，不欲註冊者可至 Google 頁面抓。

一至四期

五至八期

九至十二期

十三至十六期

十七至二十期

二十一期

二十二期

5

上期三格，今期兩格，下期要不要來個單幅？

6

黃志華：粵語歌裡的「詞史」

http://blog.ifeng.com/article/16297578.html

本文 2 月 13 日發表於《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緊

貼現實的『詞史』」

唐代大詩人杜甫既獲譽為詩聖，也獲譽為「詩史」。宋

末的文天祥更肯定地說：「昔人評杜詩為詩史，蓋以其詠歌

之辭，寓記載之實，而抑揚褒貶之意，燦然於其中，雖謂之

史可也……」

流行曲詞是時代的聲音，理應也有可譽之為「詞史」之

作。但在幾十年前的無網時代，唱片製作需時頗長，一般都

不會考慮涉及很近期的時事的題材，何況還要考慮電台的把

關人會否讓這種「非情歌」過關，讓它通過電波傳揚。所以

那時像《加價熱潮》、《新區自嘆》等寫實歌曲，俱並非即景

之作，只能泛泛地寫些在一個長時段裡都仍在發生的民間疾

苦。記憶中，1982 年夏秋之交掀起反對日本纂改教科書的侵

華史實的浪潮後，林振強詞、葉振棠唱的《血肉來擋武士刀》

應該算是即景的詞作，可惜「姍姍來遲」，而電台也不大播

放，知者不多，殊為可惜。

現在已進入不可一日無網的時代，情況大大不同，歌曲

灌錄好後都急不及待的便放在網上，且不虞有嚴苛的把關人

限制歌曲的傳揚。因此，在新世紀裡，粵語歌中堪稱「詞史」

之作，數量是日增。它們未必能獲選為電子傳媒評斷的甚麼

金曲，卻是很為喜歡非情歌或反映時代作品的樂迷的擁戴。

7

這裡介紹兩首近期的「詞史」之作，一是小克填詞、關

楚耀主唱的《佔領》，一是梁栢堅填詞、Kolor 主唱的《天地

會》。這兩首作品還同時屬「新紀元歌詞計劃」之作。對於

這個「計劃」，筆者的狹義與個人的理解是，在那「末日」

傳說後的「末日」之後，世界就進入新紀元。詞人就是想以

詞記下這新紀元前後的點點滴滴變化。

《佔領》的題材，反映的是幾個月前「佔領華爾街」行

動所掀起的全球響應的「佔領」行動。至於《天地會》，一

方面是有感於港人因《天與地》電視劇而帶起的澎湃思潮，

而詞人借用「天地會」這個歷史名詞──清代一個秘密民間

社團的名稱，看來是要讓閱聽者有更多的聯想。當然，這種

非常即景的「詞史」之作，也可能跟時事靠得太近，看的想

的未必全面深廣，但至少是寫出了當下的感懷。

《佔領》這首歌，既唱又 rap，在 rap 詞這寫作限制較小

的部份，詞人手到擒題：「世界由邊個去操控？世人被影子

幕後去操控。少數嘅頂峰掌控呢片天空，同天空下嘅大同只

存在夢中」反映資本主義社會往往是由少數人操控多數人，

並且形成許多霸權。詞人感懷於「佔領」行動，歌詞寫來不

免帶點口號色彩，比如：「摧毀權勢堆積的堡壘，來草擬新

規矩。誰人來摧毀含咖啡因的思緒，來吞乾這一杯清水……

摧毀財富堆積的堡壘，來撕破這面具。誰人來摧毀，貧富之

間的差距，平均分予每個族裔？」但其中確也傳遞了「佔領

華爾街」行動的精神。

《天地會》好些歌詞明顯是呼應電視劇《天與地》的劇

情，而這相信也是我們的八、九十後很感共鳴的部份。但詞

8

裡也頗有一些別的元素，比如「若果哭聲原來為獻媚，像金

色太陽，哪會再起。」寫的應是因北韓領袖去世後某些現象

所生的聯想。詞人是樂觀的，像已看見了新紀元的新氣象，

所以在結束處寫道：「城市永不會死，搖滾終於會破牆，世

界有天合唱！」

由《佔領》、《天地會》再而又想回《血肉來擋武士刀》。

當感到三十年前的《血肉來擋武士刀》聽來有甚隽永的一面，

期待三十年後人們聽到《佔領》、《天地會》，亦會感到它的

隽永。

附錄：〈佔領〉

下面貼上黃志華先生所提到兩首歌的歌詞與連結。

9

http://www.youtube.com/watch?v=ptQ2Mj4uNyQ

曲：馮翰銘／關楚耀

詞：小克

說唱詞 : MastaMic

說唱: MastaMic

編曲／監制：馮翰銘

2012 關楚耀第一擊《佔領》，獻給「全球佔領運動」, 向 80 個國家 1000 個

城市的全體「佔領運動員」致敬，99% vs 1% -- 爬上塔尖，刺穿，眼睛，共建屬

於我們的「世界新秩序」。Wake up & Get up！

2011 年 9 月 17 日，美國紐約爆發「佔領華爾街」示威抗議活動。這次活動

由市民自發，沒有統一的領導，不同的團體卻有著共同的不滿：全球 1%的富人

及權力核心正控制著其­餘 99%的人口，這 1%最富有的人掌控著大部份社會財富，

卻沒有承擔相應的責任。經過 2008 金融風暴後，美國市民普遍認為華爾街是金

融危機和目前經濟困境的始作俑者，這­些大銀行得到了政府注巨額救助，但危

難的苦果卻由納稅人吞咽。兩個月內，「佔領運動」蔓延至全球 80 多個國家和地

區，遍達一千多個城市，包括香港。除在意大利羅馬發生騷亂­外，佔領運動皆

以和平方式進行，由打倒金融霸權到反思資本主義的成敗，佔領運動在踏入 2012

年這當刻，成為全世界最富象徵意義的一種文明覺醒，我們是否需要重新思考，

應­如何去建立一個和平又公平的世界？

錄歌時，填詞的小克致電關楚耀，提醒這歌是代表現今全人類去唱，代表全

人類去發聲。關楚耀消化歌詞後用一種全新的方法去演繹當中悲憤。歌錄好，馮

翰銘希望帶出更多內容細節­，於是找來MastaMic為歌曲的 rap部份撰詞及主唱，

成就了本年度新紀元第一擊，一首真正為全球 99%人口吶喊的歌曲。

據聞那 1%的幕後影子政府正打算以名為「世界新秩序（New world order）」

這計劃來控制全球人口，包括逐步予國民植入晶片等鑑控項目。此曲最尾一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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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 共建築 世間新秩序」正正說明所謂的「世界新秩序」應該由全球人類去草

擬，為求盡快脫離被權力及金錢控制的奴役社會，邁向文明新一章節。

你控制全球視聽

你控制這世代理想 類型

你控制行為習性

你控制羊群叫喊聲 笑喊聲

世界由邊個去操縱

世人被影子幕後去操控

少數嘅頂峰掌控呢片天空

同天空下嘅大同只存在夢中

我佔領全城路徑

我佔領我腦內國境 便覺醒

我佔領同袍和應

我佔領來爬上塔尖刺穿 眼睛

摧毀 權勢堆積的堡壘

來草擬新規矩

誰人來摧毀 含咖啡因的思緒

來吞乾這一杯清水

尋脈搏 造細胞 刺激新 味蕾

被控制嘅思維

被控制嘅軀體

拘泥係用錢幣去建立嘅體制

所謂盛世

係用被控制奴隸嘅一切 嚟堆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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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控制浮華亂政

你控制你背後暗影 是個影

我佔領懸崖絕嶺

我佔領來爬上塔尖 刺穿 眼睛

摧毀 權勢堆積的堡壘

來草擬新規矩

誰人來摧毀 含咖啡因的思緒

來吞乾這一杯清水

尋脈搏 造細胞 刺激新 味蕾

考驗 理念結聚一刻變天

同渡血河 共濟災禍 (rap: 華爾 首爾 連成一線

大笨鐘 鐵塔 開始蔓延)

慢慢滲入對付塔頂一巴仙 (rap: 歌劇院 維港 亦被

感染 解放如箭在弦)

摧毀 財富堆積的堡壘

來撕破這面具

誰人來摧毀 貧富之間的差距

平均分予每個族裔 (rap:爭取 會被視為異類)

摧毀 奴化社會式倒退 (rap: 繼續霸佔每一物 佔領

就會延續至每一日)

誰人能摧毀 塗炭中新的依據

如飛灰擴散已下墜 (rap: Wake Up Wake Up & Wake Up)

同面對 共挽手 去推翻 (rap: Get Up Get up & Get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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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合作 共建築 世間新 秩序

附錄：〈天地會〉

http://www.youtube.com/watch?v=51MYI7hloB4

我們學說謊 我們馴服在演講

似螻蟻沒發生碰撞

人工的烏托邦 藏溫室不會受創

貨輪似同化般泊岸

搖滾中醒覺 那信仰 埋藏在雪地

那一天 吃掉亦記起

若果哭聲 原來為獻媚

像金色太陽 哪會再起

埋葬昨天理想 投身今天戰場

錯愛錢幣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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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快將要死 如果這都算正常

你我結這壞賬

老年若記起 少年時曾踏禁地

揭露各權貴的禁忌

成長於這世紀

隨波中一再斷臂

禁欲禁言禁天禁地

如基因複製 安於軌 完全沒破例

令偏鋒判罪犯了規

人生高低全聯繫貨幣

讓獅子遜位 佔領母體

埋葬昨天理想 投身今天戰場

錯愛錢幣肖像

城市快將要死 如果這都算正常

你我結這壞賬

未麻木的 終於會脫離

制度壓迫 一朝過期

復明現光 青天破八旗

欲蓋是獸皮 人性是契機

埋葬昨天理想 投身今天戰場

錯愛錢幣肖像

城市快將要死 如果這都算正常

你我結這壞賬

14

還我昨天理想 離隊抽身戰場

和諧原是這樣

城市永不會死 搖滾終於會破牆

世界有天合唱

我的感想是這兩首歌歌詞都太長了，所指也空泛了一些，

雖說是對準上面那 1%的人和庸祿已久的己群，但歌詞也多

是泛指而少見實事；音樂與歌聲作強項的抗議情狀，但就如

同佔領運動的內部問題：究竟要怎樣才能實現正義，理想中

的新秩序又要是些什麼？沒有人能給出答案，任何一套答案

都難以經受檢驗。自身目標也不明確，歌曲和佔領行動也就

不能在發洩情緒之外做到更多了。這不能怪作者和歌手，這

是整個時代的、全球的問題。二十世紀初到 1960 年代的全

球反抗運動，產生了許多藝術成就極高的經典歌曲，但那些

在政治上難免天真幼稚；成熟一點的，能引出更複雜的環境、

社會、人性問題者，就會把人的思維、情感引向今天這樣的

困境了。

這問題講起來會扯太長，而且在未多研究的情況下空言

推理，也無裨實際，還是回來討論作詞技法。我認為，作這

種向社會發聲的歌，如果要喊口號，那必須夠簡短，好記好

唱，如台灣柯正隆從韓國工運歌曲〈光州之歌〉改編的〈勞

動者戰歌〉；如果要寫長調，則宜說故事，或重敘述或重抒

情，而將論說含蘊其中，不輕易外露，羅大佑〈鹿港小鎮〉、

吳念真〈一樣的月光〉（主要是他作詞，羅大佑幫他改幾句

不順口的部份而並列作詞人，很多人就誤以為是羅大佑寫

的）、潘源良〈十個救火的少年〉、楊維中〈他不愛我〉皆此

等佳構。

15

〈天地會〉響應的是最近無線台的話題劇作《天與地》，

不過，借這會黨的典故來為下一代社會革命張目，似還有些

不足，如「復明現光 青天破八旗」又是反清復明又是青天

白日旗，拿民族主義反全球資本主義，未免比擬不倫。相較

於這種民族主義名詞，在《鹿鼎記》裡和天地會合作過的顧

炎武、黃宗羲等對社會問題有深入省思的大儒，其實更適合

寫進這首歌詞，可惜作者未能出此。

如果讓我就這題目來寫首詞，我怎麼寫？目前沒想到什

麼正格的點子，邪門的倒不少。如：從前有個工會，被開除

的某甲向公司抗爭要補償，老闆不理，政府也不理，還聯手

打壓工會；某甲決死抗爭，自焚，工會同志皆感動，集資撫

卹他的妻兒老小，繼續抗爭，然後被惡整的某乙成了下一個

烈士，同志集資撫卹他的妻兒老小，接過他的旗幟繼續前進，

然後某丙、某丁……然後工會負擔不起烈士遺屬的生活了，

企業和政府用一點小惠收買分化了剩下的成員，最後工會會

長被奪權（因為站在他那邊的人都死了），他在孤憤之下發

動了最後一次自殺炸彈攻擊，然後企業和政府就繼續過著幸

福快樂的日子了。

或者以企業、政府單位裡負責打壓、擺平事態的人的角

度，寫他如何運用各種資源和手段，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的事件搞定。如果要煽情，就讓他以能狐假虎威而洋洋自得；

要冷靜一點，就用渾閒的客觀敘述語調。

灰暗一點，可以寫某國鄉下有個美好的小鎮，他們從事

有機農業、生態旅遊，鎮內產權平等、工作環境理想，還經

16

常舉辦講座、工坊支持全世界的進步運動，總之沒有一項不

好的。他們的經費和權力從何而來呢？乃是充份運用了市場

營銷手段，讓貧富貴賤都願去幫襯他們，如此吸取了仍在世

上作惡的資本主義的資源，來供養這一方淨土，也以這方淨

土幫助了本國資本主義在世界上的競爭力；學術工坊辦的活

動，也很能搞到政府補助，如此拿你錢、造你反，但又不是

真的造反，而是維繫一個烏托邦的想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繼續為全世界的不公不義發聲。就這樣，雖然不免被說一些

閒話，但小鎮還是努力地繼續生存發展的，我們也要支持它，

支持它就是支持我們自己喔。

以台灣為題材寫個口號歌，可寫「支持國際工運，反對

本地工運」，尤其要支持南韓的勞工運動，最好把他們大企

業的後腿扯住，這樣台灣才可以繼續用高工時、低薪水維持

競爭力。

上面所列都是些《吐嘈鬼》式給人添堵的餿主意，寫出

來也對新時代、新想像的建設沒什麼幫助，且我現在所屬的

階級也不是被壓迫者，而該算是由既得利益者所供養的人，

就更不該湊過去沾弱勢、基層的道義光環。我該作的是多講

究真情實感，從真實的故事與作品中發掘現當代的重要問題，

發揚可為後世法的文化與觀念，亦為不得不被時勢抹殺的人

物與人性留下記述，斯為正格之作。正格容易流於無趣，所

以就需要多從生活和歷史中取材。〈佔領〉和〈天地會〉可

算是個開端，但還很不足，還有待更多細緻的建設。

從建設的思路想來，或許可以採用古早「勸世歌」或小

曲的形式，以在地的語言和樂風，把老輩（學者、作家、社

17

運家或傳承民間智慧的地方耆老）的心得與告誡重述一遍，

再安排一部現代繞舌類唸歌與之對唱，如此呈現兩代人世界

觀的異同。

又想到一個點子：如果讓我來扮演顧炎武、黃宗羲，來

評論「佔領運動」之類時事，設計與現代人的對話，做成一

首歌呢？好像有點搞頭，不難做到亦莊亦諧，以後有機會來

試試。

18

馬來西亞的勇敢志士─黃明志 Namewee

反稀土廠 Lynas 之歌：〈Good Day to Die 美好的一天〉

日前徐和謙學弟在臉書上轉貼了黃明志的新作〈Good

Day to Die 美好的一天〉，此曲是為反澳洲稀土企業 Lynas 至

大馬設廠而作，讓我又想起了這位幾年前因〈我愛我的國家〉

名譟一時的歌手。我沒想到的是他不只名譟一時，而是已經

成為馬來西亞華人的一個爭議中心、意見領袖了。下摘錄維

基百科介紹：

黃明志（1983 年 5 月 6 日－），生於馬來西亞柔佛州麻坡，2008 年畢業於台灣銘傳大學

大眾廣播系。是馬來西亞著名的網路創作歌手。曾於網際網路公開多張與名人的合照包括納吉、

納茲里等。

簡介

他於 2006 年創作了一首名為《麻坡的華語》歌曲，在網路上大受歡迎。2009 年成為網路遊戲

《兵臨城下》代言人，同時推出了他所拍攝的愛國紀錄片《我要回家》。同年還受到新加坡著名

導演梁智強的邀請，為電影《嚇到笑》演唱電影主題曲，還出席了 2009 年韓國釜山國際電影節。

黃明志聲稱，他拍攝愛國紀錄片除了要證明他不是叛國賊之外，還要證明給所有人知道，他總是

能拍出一種東西出來。他曾在 2008 年從台灣飛往香港，然後一路往南，輾轉陸路和水路交通回

到馬來西亞，於 2008 年 8 月 30 日抵達吉隆坡參與獨立日倒計時活動。途經香港，澳門，珠海，

廣州，昆明，寮國，越南，柬埔寨，泰國等地，還訪問了在當地工作及留學的馬來西亞人，並且

將他們對獨立日的祝福帶回馬來西亞。

拍攝期間他在拱北口岸曾被中國海關扣留。在寮國遇到土崩，在越南遇到湄公河大水災等等。

2010 年 10 月，黃明志推出了他第一張個人專輯《好好嘢》。收錄了他的主打歌「我還是我」、

「我 x 你因為我愛你」、「拍拍手」、「吉隆坡也下雪」，以及他之前的個人創作。

2011 年 9 月，他的第一部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辣死你媽》在馬來西亞、澳洲等地正式上

映。

2011 年 10 月，黃明志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辣死你媽》的票房，受到納吉支持，成為馬

來西亞最賣座的電影，讓黃明志賺進 RM7,000,000，至今無人能破。

19

按：馬幣七百萬，約合新台幣 68417000，人民幣 14608000，

港幣 17965000。

爭議事件

改編大馬國歌事件

2007 年 改編馬來西亞國歌《Negarakuku 我愛我的國家》引起了極大的風波。當

地各界對此作品褒貶不一：有人指他玩弄種族情緒，也有人認為這首歌貼切地道出

馬來西亞的真實情況。這首歌給明志惹來了滿身蟻。

《我的祖國》一曲曾經於 2007 年 7 月被留學台灣的馬來西亞學生黃明志改編成音

樂錄像帶，並以饒舌（rap）的方式唱該歌曲。他將改編的歌曲取名為《我愛我的國

家》（馬來語：Negarakuku），上載至 YouTube。上載過後，黃明志馬上遇到各

界的批評及評論，馬來西亞的其中一家報館報導他的歌曲有接觸到種族和宗教信仰

和政治等敏感問題，可能會導致各族人民分裂。馬來西亞政府也表示當局可能會索

引《1965 年國歌法令》第 8（2）條款控告他。有關法令註明，任何人在任何公共

場所蓄意表示對國歌不尊重的人，可被判罰款不超過100令吉或監禁不超過1個月。

事後，黃明志及他的父親黃安熙通過馬來西亞衛生部部長和馬華副總會長拿督斯理

蔡細歷對這件事公開道歉，並希望國人及政府能夠接受他的道歉，而此事也可以就

此結束。另外，馬來西亞行動黨秘書長林冠英則表示，如果黃明志被控上法庭，行

動黨將會組織一個由非政府律師和馬來西亞律師公會的律師團，以免費提供他法律

協助。

行動黨領袖林吉祥對於此事發表意見時說，內閣在馬來西亞獨立 50 周年國慶時，不

負責任地處理台灣留學生黃明志的改編國歌事件，激起馬來人更大異議，華人卻很

支持。內閣花了很長時間討論是否接受黃明志的道歉，可是卻沒有認真面對比此事

還更重要的事件，已令內閣本身被國人淪為笑柄。

另外，民政黨全國署理主席丹斯理許子根認為，政府若要控告黃明志，就應該一視

同仁地將其他所有發表破壞國民團結的言論的人也依法處理，不管該人物是多麼的

位高權重。

2008 年 08 月 31 日回國後，他前往國家警察總部自首。目前案件已經結束。

大鬧國家能源局

黃明志於 2009 年 10 月 26 日，因對麻坡的大停電事件感到不滿而前往國家能源局

大鬧投訴。記錄現場的短片在網路上引起了很多人及政府部門的關注。

20

吶！事件

2010年8月，黃明志看到了一則令人憤怒的新聞，就是有兩名來自不同州屬的校長，

同時發出了種族歧視的言論。然而為人師表，卻沒有受到相關單位的懲處。於是一

氣之下, 在 2010 年 8 月 26 日便創作了 "NAH!!!"來打擊種族主義者，但在短片裡頭

有出現太多的粗話與不雅手勢而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也是因為這首歌, 他被各族

的政客痛斥,引起了他人生的第二波濤天巨浪。

國慶日（2010 年 8 月 31 日）當天, 黃明志被叫到警局問話。整件事情被媒體大量

渲染，廣泛報導，甚至連國際媒體 BBC 和 Asian News 都來找他了。黃明志的七十

多件電腦器材/錄音器材被警方沒收了一個月。一直到 2010 年 12 月，「首相署部

長」拿督斯里納茲里公開對記者說黃明志無罪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美好的一天」大罵澳洲人‧網民抨黃明志極端種族主義

黃明志在其社交網站上載夾帶大量粗口的華英語饒舌的反萊納斯音樂短片，更在狀

態上寫著「我希望澳洲人明白」。整首歌雖以反對萊納斯為名，但他不抨擊政府，

卻把鎗頭指向澳洲，叫人不禁感到莫名其妙。 網民認為，來大馬設廠的是萊納斯公

司，並非所有的澳洲人，大馬人民反對萊納斯，但不是和所有澳洲人為敵，把澳洲

人牽扯進來是不可理喻的行為。而且事件發生在黃明志收到納吉支持拍電影之後，

讓網民覺得黃明志為了錢幫助國陣轉移視線。

黃明志本人的說法則如下：

3 月 4 日：

2011 年六月份, 我就已經在開始在創作一首關於 Lynas 稀土廠的歌, 我查了

很多資料, 研究了很多東西. 打算把稀土對人體的危害和相關單位為何批准

Lynas 設廠的內容通通放到歌詞裡...但寫來寫去, 始終不滿意. 寫了太多學術性

的東西, 感覺會很無趣, 很悶. 屌那些政府單位屌太多的話, 感覺口味太重... 我

又不是政治人物, 又不是科學教授, 何必把歌寫成這樣?

就在 226 當天, 我突然才有靈感, 終於把這首 "Good day to die" 寫出來了!

因為我想通了一件事. 就是與其賣弄筆墨, 不如"譁眾取寵"一點讓更多人聽到!

21

歌詞淺白, 娛樂性強, 琅琅上口, 就好像 "當我們同在一起" 一樣, 根本毫無內

容可言, 歌詞空洞幼稚. 但它傳遍了全世界. 我寧願選擇簡單一點去寫它, 因為

我要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 當他知道了如果有興趣了解的話, 便自動會去查稀土

是什麼 Lanjiao, 誰批准它進來的...

雖然很多人批評我的音樂, 但 I don't care!! 效果比較重要!

現在這首歌在短短五天內已經快要突破 100 萬的點擊. 相信"綠色集會

Green3.0" 會號召到更多人出席!!! 尤其那些本來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我已盡了人事, 後面就要靠大家團結的力量, 還有看我們 "親愛的"政府有

什麼反應了! fuck Lynas!! save Malaysia!!!

3 月 5 日：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這首歌裡面沒有屌到批准 Lynas 進入 Malaysia 設廠的政府

單位, 因為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應該罵政府才對!!!

政府當然有錯, 罵也沒有誰罵的比我多. 但要清楚, Lynas 事件是全馬來西亞

人民的事, 是健康/環保的問題. 不要忘了, "馬來西亞人"包括了反對黨的支持者,

國陣支持者, 還有政治冷感者. 如果歌裡面只是一昧的攻擊政府的話, 那不就等

於劃分了一條界線?? 讓反 Lynas=反政府...那那些支持國陣, 但卻反對 Lynas 的人

要站在哪裡??? 難道你就因為他的政治立場而不讓他加入反 Lynas 的行列嗎???

不要忘了在大馬還有一半的人是國陣的支持者. 一半加一半, 力量才會更強大!!

這不該是個政治事件, 是環保議題! 我的作品只是要讓更多人知道並支持這

件事. 無論你是支持國陣還是反對黨, 或政治冷感的一群. 我們都應該團結起來,

不分黨派. 最終目的一致! 就是讓 Lynas 滾回澳洲!!! Stop Lynas! Save Malaysia!!!

3 月 6 日：

為了忙電影的事, 沒空寫歌, 結果被人罵 "縮春了","沒種了","利字當頭了".

OK lor, 我終於好不容易抽空寫歌了! 卻又被罵 "避重就輕啦", "怕死啦", "變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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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 "怕電影過不到關啦"...好囉!! 現在電影真的過不到關了!!! 我拍到半死的電

影, 花了百多萬拍的電影, 就這樣沒了!!! 高興嗎?? 我是不是該被說 "很棒啦!"

"幹的好!" "英雄啦!" "沒有縮春啦" "不怕死啦!" "沒有變樣啦!" "避輕就重啦!!!"

唉... 難怪我朋友跟我說 "黃明志真不好當!" . 被政府欺負, 還要被大眾冷

嘲熱唪. 最後卻一無所有......

如果還有一線生機, 我要讓"Hantu Gangster"起死回生, 在全國上映!!! 因為

它真的太好看+好笑了!!! 不甘願啊!!!!!!!

I've been complained by many people for barking up the wrong tree for blaming

the Australians instead of our own Govt who gave them the permit to set up Lynas

here, I believe that many parties are involved, and it's not my responsibility to dig up

all the facts, I'm just a songwriter, what I do know is that this is a NATIONAL problem,

it affects ALL of us here in MALAYSIA, including people from BOTH the Govt and the

opposition, if we BLAME the entire Govt then we are drawing a line between

ordinary Malaysians and the Govt, what about those anti-Lynas supporter who also

work for the Govt (half of the population)? Don't they deserve to make a stand too? I

believe this is not an anti-Govt issue, and ALL Malaysians deserve to make a stand

and stop Lynas from polluting our home, please don't include me in your POLITICAL

game, my song is to create more awareness about this issue, I just want a CLEAN

MALAYSIA and STOP LYNAS, whether you are working for the Govt or the Opposition

or neutral, together we are much STRONGER! Let's SAVE MALAYSIA!!

對此事件，我一個不清楚狀況的外人不便評論，可以討

論的是 3 月 4 日那則寫作該詞的心路歷程。從結果看來，它

的確夠聳動，掀起話題了。

這首〈美好的一天〉，因為是英文（夾雜一些馬來語和

福建粗口），而非華語，這裡我就只談兩句，其一是”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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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nas”，其二是把 Lynas 叫作”kangaroo fucker”，叫他們”go

back fuck their own kangaroo”，回去幹自己的袋鼠。我對此有

點意見：袋鼠何辜？雖說拿地方物種來代指該地人，是古今

中外通用的修辭法，但罵人的時候還是謹慎一點好，尤其袋

鼠在一般人的印象裡並不壞。雖然袋鼠在此也不是惡人，而

是被惡人蹧蹋的受害者，不過這樣說來，就等於叫澳洲企業

回去蹧蹋他們自己的土地、生物，不要來蹧蹋我們馬來西亞

的，而不是普遍的倡環保、反污染了。

這並不是此曲的重點，不過歌曲才剛出來，事件還在發

展，欲知詳情或進一步深論，還得去看馬來西亞人怎麼講。

下面還是回頭看他 2007 年的成名曲。

改編大馬國歌的成名之作：〈我愛我的國家〉

福建話以褐字顯示。

Negaraku Negarakuku

Negaraku Negarakuku

Negaraku Negarakuku Yo!

Yeah 我愛我的國家 有國才有家

有家才有我 站在這邊跟你

大聲唱歌 你麥驚

雖然我每次罵粗話

我的歌 就像榴槤一樣

硬硬尖尖 只是

看你敢不敢打開 看看裡面的真相

它可以很臭 也可以很香

只是看你有怎樣的鼻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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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警察 叫做 MATA

因為他們的眼睛很亮

新年一到 他們就很努力

拿住筆可是很少會跟你開單

因為他們口很渴 需要喝茶

還有 kopi喔 要不要加糖

如果加糖 他嘴巴會甜甜跟你微笑

你要離開的時侯 他還會跟你 tata (tata)

Negaraku tanah tumpahnya darahku

Rakyat hidup bersatu dan maju

(Negaraku Negarakuku Negaraku Negarakuku Negaraku

Negarakuku Yo!)

這種現象 不需要改善

也不用加強 警民合作

一杯咖啡感情不會淡 我西北 suka

至少不會回家收到三萬 我爸爸一定賭懶

我一定欠幹 沒有車給我駕

怎麼辦 這次西北夠力

沒有車 我要怎樣出去玩

沒有車 我要怎樣打夜戰

沒有車 我要怎樣看阿瓜

這個國家 我很喜歡

早上五點 還有 morning call 會叫我起床

有時幾間一起唱 聽起來好像情歌對唱

聲音拗來拗去像唱 R&B一樣

雖然他們有時唱到走音 雖然他們有時還會唱到破音

有些聲音像公雞 可是比公雞早起床

這樣我們才會知道準備上課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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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怪 政府只會照顧土族

不要怪 我們沒有受到公平照顧

這樣才能證明我們華人不怕吃苦

這樣才能訓練我們逆境尋找出路

不要覺得他們的標準 很奇怪

因為這樣反而表現我們 很厲害

沒有被寵壞的小孩 才不會依賴

不然你看有人到現在 還沒有斷奶

Rahmat bahagia tuhan kurniakan

Raja kita selamat bertakhta

Rahmat bahagia tuhan kurniakan

Raja kita selamat bertakhta

躲在政府部門裡面的人更厲害

他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慢慢來

就算排隊的人等到要罵 臭 lelai

他們心情還是一樣自由自在

有時粿都拿出來 他吃他的娘惹粿 你的隊繼續排

就算你真的罵臭 lelai也不要緊 因為旁邊的 guard他

在做夢 他不會鳥你的啦

他們把頭包起來 慢慢走慢慢過馬路

你駕車經過還要小小讓路

最重要活得開心 最重要活得舒服

不要學華人一樣 整天忙忙碌碌 西北辛苦

這個精神我們真的不能不佩服

因為這個就是他們生活的態度 (態度 態度)

這首歌我都在講好話

相信你們賭懶我的人現在一定很喜歡

世界很和平 很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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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受傷 也沒有很亂

你很高貴 你很高雅

大便很香 不會罵粗話

你們最 high class 每天耍浪漫

聽光良品冠 可是人家都已經跑去了臺灣

(Negaraku tanah tumpahnya darahku)

(Rakyat hidup bersatu dan maju)

(Rahmat bahagia tuhan kurniakan)

(Raja kita selamat bertakhta)

獨中生畢業了 要進 local大學西北難

其實這件事情我們更不需要賭懶

這個其實是政府的一個偉大的計畫

他要我們到處跑 出國自己找希望

然後學習東西回來報答國家

這個計畫真的是 好到沒有話講

世界各地都會看到 Malaysia 的囝仔

好像逃難一樣 西北爽

2007 馬來西亞搞觀光

華人文化統統拿出來宣傳

獨中生政府根本不想管

文憑丟去 longkang 像我一樣 中化畢業去了臺灣

學了東西 準備回去報答國家

我站在臺北路邊拿住 guitar

可是我的嘴巴 還是一樣唱

Rahmat bahagia tuhan kurniakan

Raja kita selamat bertakhta… WOOO… 麥驚：不要怕。「麥」本字待考，或是「毋愛」（不要）的縮音。台灣俗寫多加個

口字旁。

鼻坑：鼻孔。

Kopi：即咖啡 coffee。「咖啡店」則從福建話叫 kopiti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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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ta：再見。據說是被吸收進英文的印度方言。

西北：閩南語，有「非常」的意思。

Suka：馬來語，喜歡、中意。

賭懶：閩南語，或作「堵爛」，本字或許是「拄卵」，擠、撞到卵蛋，非常不爽又

無奈的意思，台灣人多從「堵爛」望文生義，亦不遠。

阿瓜：「人妖」或「陰陽人」

土族：馬來本地民族，別於華人、印度人與洋人等等。

Lelai：原意是「下垂」，引申為男生殖器。

囝仔：小孩。很多南方漢語都有此詞。

Longkang：馬來語，水溝、溝渠。

中化：馬來西亞麻坡的一所華人民辦獨立中學。

獨中：獨立中學的簡稱，獨中數十年來皆被馬來政府打壓或冷落。

感謝生於馬來西亞的老肥貓學弟提供馬來語及馬來華

語的解釋。穿插歌曲前中後的就是馬來西亞國歌，翻譯從略，

但不用翻也知道國歌和新詞會形成非常諷刺的對比。

不用我多講，大家看過、聽過一遍便能感到它的威力。

當時從新聞得知這首歌，我才知道 2007 馬來西亞在搞觀光

年，如今講起 2007 馬來西亞觀光年我也只記得這首歌，相

信很多人也一樣。諷刺的是，它對馬來西亞文化的正面宣傳

效果確實遠超官方製作──他引起我的興趣了，然後從相關

爭論和黃明志的其他作品裡，我接觸到了許多精彩可觀的名

物。

當一個國家、一個政府有那麼多缺失，族群間有那麼多

問題，卻還是有許多國民不離不棄、一心一德愛著它，那必

然是斯土斯民有許多可愛的、讓人甘願一直牽掛的地方；再

經由文藝作品的提煉與表達，我們就會感到，這個國家還是

有活力、有希望的。於是，橫空出世的黃明志，也就可能儼

然成為民族慧命之所繫了──這樣說太沉重，但創作者在時

運交會時，就是會被如此期望，而各方都會想把他往自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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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拉，拉不了又覺得其存在將不利於我的，就會扯後腿。這

種事，台灣和大陸有過很多了，黃明志與此曲的爭議，也就

是此等事體的馬來西亞版吧。

史上第一首海南 RAP ：〈Suukee Suukee〉

「史上第一首海南 Rap」，第一首用到海南話的繞舌歌曲。

這首歌表現了黃明志在「身份認同」問題上的處理智慧，連

繫也肯定了故鄉與新鄉同胞的歷史與文化，更支持了我前幾

期提過的主張：各地的作者都應該踴躍用本地方言創作歌曲。

漢語方言成百上千，國、閩、粵之外絕大多數方言的好歌，

都還沒被寫出來。你若搶得頭香，就遠比後人容易得到關注，

從而積聚起能更激發你靈感與熱情的人氣。

但這首歌也不只是隨便把他老家的瓊海方言拿來用一

用，像台灣一些平庸的夾雜國、閩、客、原、英語來營造族

群融合空氣的拼裝製作；而是，這首歌非用這家鄉話不可，

也一定要夾雜國語、英語和當代馬來西亞華人的流行語，因

為它唱的就是移民後代的回鄉感言。於是，多少歷史訊息都

包含在歌詞之中了。

「Suukee」是海南話，經查，正寫為「墅圻」，即閩南語

「厝邊」，鄰居、鄉親之謂。──但不知這是外來語、土語

（海南原住民黎族），還是另一個還活著的古漢語詞？若是

漢語，理當寫漢字，不過「墅圻」對一般人來說太難了，我

都要查才知道「圻」是邊的意思；如果不像粵、港有文人經

年考究、報刊累月推廣，則拼音 Suukee 取代古奧的正寫，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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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自然。

還是看歌詞吧。下面將海南話用褐色隸體呈現，以示區

別。網上公布的歌詞有些錯別字，我也將之訂正並用紅字標

示。

(Yo this is a Hainanese from Malaysia yeah)

(Yo this is Namewee yo come on check it out)

夢在前頭 一起走向港口 幾十年回首 已經灰白了頭

百尺竿頭 不向命運低頭 轉動咖啡豆 阿公的雙手

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風雨之後 一條過江龍 大龍生小龍 龍龍龍龍龍

Ro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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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yle Slang

讓我來跟他講

我們的咖啡 沒放三聚氰氨

海南人的一種風度 就是先學如何吃苦

雖然已經換地方住 不變的是一種態度

從海口往南 海岸線漫長

莫名其妙惆悵 歷史把人流放

椰子樹在搖晃 聽見風的呼喚

原來那只是 蘇東坡在長嘆

看 這片沙灘 那個晚上

汽笛聲一響 阿公從此逃亡

同樣地方 哪裡才是誰的家鄉

遍地黃金的夢和一個被貶的官

哥倫布說 地球是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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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盡頭 根本不在三亞

天涯海角 是回不去的老家

是養不到的媽 也是報不到的答

唱完這首歌 我要回我的家

我的老家 跟我阿公不一樣

這個島 對我沒有任何感傷

但是我會把這些思念帶回給他

我們都是 Suukee Suukee 我們都是 Suukee Suukee

我們都是 Suukee Suukee 我們都是 Suukee Suukee

夢在前頭 一起走向港口 幾十年回首 已經灰白了頭

百尺竿頭 不向命運低頭 轉動咖啡豆 阿公的雙手

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風雨之後 一條過江龍 大龍生小龍 龍龍龍龍龍

海南人的一種風度 就是先學如何吃苦

雖然已經換地方住 不變的是一種態度

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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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ukee Suukee We all are Suukee

Roti：馬來文，指麵包和吐司，有時專指馬來西亞的煎餅 roti canai。

咖啡烏：專指不加奶精或牛奶，只放糖的咖啡，烏即閩南語「黑」。形容詞「烏」

放在後面，是因為馬來語的語法剛好如此，也可能是某支閩南語的語法，如臺灣

有些地方會把炒米粉說成「米粉炒」。

四腳八蹄：分心、不專注、不守本份。

唐山：即中國。閩、粵等濱海居民向稱故土為唐山。

紅毛丹：馬來西亞的一種熱帶水果，在此可能是代指土族。

Slang：俗語、行話、黑話

起首的童謠就耐人尋味：「 」，「 」

費解，疑為「毋倘」「不當」之訛；這樣的話，這首童謠就

是說阿公把螺肉專餵給男孫，希望他記取這海鮮的味道，長

大以後出海發展，不要留在家鄉種田，種田腳趾會被土螲咬

爛。──於是，作者的祖父，一代代海南人就下南洋開枝散

葉去了。

這童謠選用得極好，不但能連繫上過去與現在、故土與

新鄉，或許還能震住鄉親──現在的海南人或許已有不少人

都沒聽過這童謠，而今一個南洋來的後生，開場便端出如此

正宗的老土產，比海南人還海南，比瓊海人還瓊海，識者就

會覺得下面有看頭了。即使不懂這些，光憑聽覺，也可從這

開頭和下面的正文，感受古今唸歌的異同：同是瓊海話，古

早的唸法是怎樣？現代的繞舌唸法又是怎樣？聽就知道

了。

「海南咖啡真好喝」，特別舉出這近現代才引入的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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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特具華洋交流的象徵意義。查，民國二十四年（1935），

華僑陳顯彰從印尼蘇門答臘島引入咖啡，種成，遂成海南名

產。平常我們對咖啡的印象，大都是歐洲人營造出來的上流

社會、中產階級品味，很少人會想到它的原產地東非，或者

移植地中南美、東南亞的景況；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中國也有

種咖啡，我之前也只知道雲南、台灣有，不知海南更早。這

裡的咖啡也迥異於歐式咖啡館所經營的優雅，而是「Roti

」這樣濃重的庶民性，蕉風椰雨炎熱

天候下的勞工品味。這種品味想必不能賣到歐、美重新包裝

行銷後的高價，但它真實，承載了幾代人的打拚。多聽一兩

遍，我們再不會感覺這首歌裡的咖啡是洋人的玩藝，而會覺

得它就是海南的、南洋的、華人土人的東西──它「本土化」

了。

另查，十九世紀英國德記洋行也兩次將咖啡引進台灣，

但未種成；後來日本統治時期種成，馳名一時，至 1941 年

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後自絕銷路，於是停種咖啡改種稻米。

1960 年代後台灣恢復種植，但要到近一二十年才重新形成產

業和品牌，現在你到產地附近的咖啡館，會感受到的情調大

約是文質彬彬的有機農業休閒風，沒有歷史包袱，能從新開

始往當代的時尚做去。南洋就不同了，種植史沒有斷層，咖

啡和人們血汗的連繫也就不斷，於是我在這歌詞裡感到了野

性，「質勝文則野」，濃油重彩地蓋過了歐洲人為其舒適所經

營的「文勝質」。

由此再次可見，歌詞若能善選名物，善用名物所內蘊的

故事，足以起到千言萬語說不盡的象徵作用。一首童謠、一

個咖啡，已經表示作者絕非胸無點墨，他是懂對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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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段「風雨之後 一條過江龍 大龍生小龍 龍龍龍龍龍」

點出開枝散葉的題意，龍是華人圖騰，這裡用得自然，「龍

龍龍龍龍」疊出子孫滿堂亦富音效，更具順理成章之妙。

接著敘述祖父的移民史，歌裡阿公沒回故鄉，是孫子代

他回了，七十年後兩地的海南話已經不同，南洋的已摻了太

多福建、洋文（番仔）、土話（紅毛丹）；文化的異同讓人感

覺既親又疏，然後或許為了硬找個話頭聊，就說了一句沒什

麼營養但也有些意思的「我們的咖啡 沒放三聚氰氨」。這不

會冒犯到咖啡業，因為放三聚氰氨的是牛奶，咖啡要放也是

放別的（說到這裡就要傷感情了）。

另，「 」向是漢人對落後民族的蔑稱（或者更傷感

情的──慣稱），近代洋人東來，雖在軍事、經濟、科學上

凌駕了華人，但漢人仍具文化自尊心，所以也稱洋人為「番」。

這是弱者不服強者所用的詞，容易諒解；但如果仍依本義，

將原住民／土族稱為番仔，就要犯大漢沙文、種族歧視的大

忌了。（其實弱者對強者也一樣可以歧視，只是輿論通常會

袒護弱者。）所以今日台灣已戒絕（小時候我還看過一篇文

章教人絕對不要稱原住民為「番仔」，後來就沒看過，因為

不須再講了）、香港亦已不用（因為崇洋或平視西方漸成常

態），大陸因中共民族政策也是禁用的。這裡黃明志所指應

是洋人、英文，也不知不知「番仔」一詞在當前南洋華人的

語境裡是何意涵。

前半段記敘之後，再唱一遍「 」，轉入

後半段抒情：「歷史把人流放」，有被貶到海南的蘇東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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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生存從海南下南洋的阿公，「逃亡」暗示了時代並不平靜，

從寫歌的 2009 倒推 70 年回去，1939 正是日軍侵入海南的年

份（百度百科：「1939 年 2 月 10 日，日軍以臺灣混成旅團一部，在海軍的支援

下。在海南島北部的天尾港登陸，迅即佔領海口、瓊山、定安、文昌等地。14

日，日軍又以第五艦隊一部，在海南島南部的三亞港登陸，迅即佔領三亞、榆林

等地。爾後，日軍南北對進，海南全島遂告淪陷。」）馬來西亞物產雖豐，

也不是樂土，日本侵略、戰敗之後，獨立前後，英軍、國軍

和本地游擊隊（以馬來西亞共產黨為主）也糾纏了多年。這

些風風雨雨也說不盡，事過境遷也只好「遍地黃金的夢和一

個被貶的官」勾勒收筆，不免弱了一些。

好在下一段再轉到全球化底下流徙人士的視野。何以謂

全球化？「哥倫布說 地球是圓的」，地圓說古希臘就有，

不是哥倫布所創，哥倫布只是其信奉者之一，這裡不算寫錯，

只是沒寫「哥倫布也說」；但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為地

理大發現／大航海時代揭開序幕，也開展了資本主義和全球

化的進程。所以生於後殖民時期、移民後代的黃明志，在此

提出這位歐洲殖民者的先驅之名，就有特殊的意義：一種對

自身、家族與全球歷史的聯想，對其然和其所以然的覺悟。

「天涯海角」是海南南端三亞市的一塊碑，不算南沙群島的

話應可謂中國最南。「是回不去的老家」稍稍失準，然而後

面的排比「是養不到的媽 也是報不到的答」甚好，「報不到

的答」有點語病（「答」通常作動詞）但也可通。

接著正文末段，就是覺悟後的感言了：「唱完這首歌 我

要回我的家／我的老家 跟我阿公不一樣／這個島 對我沒

有任何感傷／但是我會把這些思念帶回給他」講得好，不再

懷古呻吟，而是回到現在。去年我回浙江金華，探訪從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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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的親戚，也有相同的感覺。俗話有「人不親土親」講鄉誼，

我們移民後代回鄉則是「人親土不親」，甚至人也不太親，

但還是有親近的：故事、語言、食物。所以最後再次重覆「

」和「我們都是墅圻」，也就

更有一番回甘的深味了。

在網上，我看到有海南人表示極喜歡這首歌，也有人說

作者用了很多爺爺那一輩的人才會講的海南話；這些都能讓

我們看到流行歌曲的魅力與能為。現在「史上第一首海南話

rap」被黃明志寫了──也許有更早的，但會像這首這麼「非

海南話不可」地「道地」嗎？還請識者相告。不論如何，我

們還是有好幾百種方言尚未見用的，實在值得有心人去好好

發展。

風雨過後：〈我還是我〉

http://www.youtube.com/watch?v=LP9DL1lmWSM

我的名字 叫明志 這個是我介紹方式

從小老師 就認為我是想要惹事

我熱愛文字 我討厭公式 我不想面對考試

我更討厭你規定我的頭髮款式

我的思考方式 沒有人能夠抑制

大人都固執的怪我固執 不懂事

我明白 待人處事都有 它的模式

但不代表 全部人都要變成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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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 那年初 我染上音樂的毒

我透過音符 來降低我內心的無助

我學習美術 但依然無法醒悟

是孤獨創造梵谷 還是梵谷創造孤獨

中學畢業後 華人得自求多福

揮揮衣袖 我決定到臺灣留宿

爸爸媽媽不要擔心 我不會辜負

等我讀完書 一定會回到歸屬

我會好好過 我必須好好過

想家的時候 我就打開電腦拼命創作

牆壁上的大馬國旗 是我的寄託

床頭的那張全家福 總是讓我振作

一個人 在外國 要獨立生活

我做過很多工作 我面對很多數落

無論在辛苦 還有音樂陪著我

我理想沒有變 因為我 還是我

我有我自己的夢 自己會走

就算在寂寞

請原諒我的衝動 我會好好過

（相信我還是我）

不怕暴雨狂風 將我淹沒

毅然往前走

就算旅途再顛 我不能回頭

（相信我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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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 那是個遲來的夏天

改編國歌事件 讓我人生從此改變

透過網際網路 我闖了禍

但我堅持沒有犯錯

有人 說我叛國 有人 想幹掉我

有人 說不讓我回國

要我磕頭認錯

政客趁機出頭 媒體還配合炒作

世界各地的記者 call我

我必須學會沉著

謠言越來越多 讓人陷入惶恐

甚至 還有人把偷渡路線圖 send給我

爸爸媽媽 對不起 不要難過

牆壁上的國旗 我從來沒有拆過

我破了千萬點閱 也上了各大版面

有人喜歡有人討厭 面臨輿論考驗

我的故事 被文學家 寫進了書

我的臉 還被人畫成了 卡通人物

再多褒與貶 都已經時過境遷

畢業後的我 決定勇敢面對誤解

我用陸路 交通跨越六個國度

拍攝記錄 沿途上的驚險 和領悟

一步步 很艱苦 終於回到大馬領土

被拍照 被訪問 還被叫到員警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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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 你們把我 當成公眾人物

但我必須穩住 要保持個人創作元素

我有我自己的夢 自己會走

就算在寂寞

請原諒我的衝動 我會好好過

（相信我還是我）

不怕暴雨狂風 將我淹沒

毅然往前走

就算旅途再顛簸 我不能回頭

（相信我還是我）

有人說 我的作品荼毒青年思想

有人說 我的頭腦都在胡思亂想

說我亂講 說我是社會毒瘤發癢

還怪我 變成他兒子的偶像

面對攻擊 我早就已經習慣

保持沉默微笑 是我最好的答案

裝模作樣 從來就不是我的強項

但我出門逛逛 卻要偽偽裝裝

我的 e-mail 每天都有人來 訴苦

但我愛莫能助因為我不是 政府

你們來我 Facebook 鼓勵我 詆毀我

我不刪除 因為那是言論自由淨土

我想要讓你聽見 讓你看見

我想說的話 我的電影 和我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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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尺度邊緣 自由自在的暢所欲言

那是主流媒體 永遠看不到的世界

我站在不同的角度 我不會停下腳步

這條思路 是老天送給我的禮物

你說我糊塗 你甚至想要把我說服

對不起 我還是我 那就是我的態度

在 Kuala Lumpur 開始了新的生活

這裡人潮洶湧 馬路坑坑洞洞

一不小心 我可能會在這裡失控

這條路很難走 但我已近沒有回頭

我還是我 我還是我

我還是我 我還是我

我有我自己的夢 自己會走

就算再寂寞

請原諒我的衝動 我會好好過

（相信我還是我）

不怕暴雨狂風 將我淹沒

毅然往前走

就算旅途再顛簸 我不能回頭

（相信我還是我）

我還是我 yeah~

我還是我 yeah~

Kuala Lumpur：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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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收錄於 2010 年專輯《好好嘢》，翻唱自美國著名繞

舌歌手阿姆(Eminem)的 The Way I Am。在歌詞和自製的 MV

中，作者已將自己的故事說得非常清楚，無須再多解釋，你

就能感到這個人不簡單，他是個好漢。我在 Youtube 上聽過

它後，分享到臉書上，隔天上課時，來自美國的 Joseph 同學

（白人，學習中文至今三年餘，現在研究漢樂府）就跟我說

這首歌很讚，他很欣賞，可見好歌確能跨越國界。

詞中最見文采是「我學習美術 但依然無法醒悟／是孤

獨創造梵谷 還是梵谷創造孤獨」，雖也可說只是「英雄造時

勢或時勢造英雄」的變形，但能緊扣題意、表現心境便好。

惟「醒悟」似宜改作「省悟」，因為用「醒」字有認為當時

自己是在醉夢中的貶意，並且假定「醒」了以後會比較好，

這樣並不太合乎整體的文意；若改作「領悟」則太普通也與

下文重複，「省」則有張開心眼、得到見解之意，最能連貫

上下文。

「有人說 我的作品荼毒青年思想／有人說 我的頭腦

都在胡思亂想」一段可見大馬的「衛道人士」勢力尚未如兩

岸三地般消褪；我看了一些攻擊黃明志的文章，戰力弱到不

行，如果在台灣、香港或大陸，立刻會被譏為假道學，運氣

好的話還會有一群嫻熟各種古典或現代文學、社會學理論的

老少學者、作家以真材實學去把人家從根本上駁倒。所以說

新、馬同學當多多加油，提升貴國的論戰水準。

另一段平實而出彩的是「我的 e-mail 每天都有人來訴

苦／但我愛莫能助因為我不是政府」，如果不是已經成為眾

望所寄的人氣角色，焉能寫出此等句子？當然你平常人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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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也可以，但就不會有黃明志這般資歷具足的說服力。由此

亦可見實蹟對創作者的重要。

源自美國黑人文化的繞舌歌曲，向來具有張揚的反抗性，

許多甚至能辛辣狂放到直接粗口挑釁，乃至用以一人敵全世

界、同時也撕開自身弱點的姿態來肯認自我，進而得到共鳴。

傳到華人世界，大概因為文化氛圍和歌手生活處境的不同，

就比較少有一昧耍狠、謾罵的作品，而多能加些柔韌，張弛

以道，而能比道學人士更出色地演繹誠實與善良。

然而，其與師承一樣自居「非主流」的庶民立場，也有

流於民粹的危險，如這首歌「但不代表 全部人都要變成孔

子」一句，就顯然把孔子誤解成了假道學所講的馴化、淨化

的人格，而沒想到孔子之所以成為孔子，正是因為他對現實

極能懷疑、省思，而用一生之力去撥亂反正。我能理解此處

詞意，但他這樣寫法，也就複製了己方與敵方所共同而異的、

對孔子的偏見，而不能以正見提出更完備的詮釋，一新大眾

的耳目，也從根本上推翻敵方所謂的道德。

黃明志另一首歌〈不罵粗口〉就落入了無聊的下乘：他

嘲笑「偽君子」繼續自稱「基層的心聲」，說偽君子叫他不

要再說髒話，好，那我就改說「子宮 陰莖 睪丸 陰囊」……

這樣回嘴，表面上是迴避粗俗詞語，犀利地反擊了，實則恰

恰落實了人家對他的批判，即用聳動言行搏出位，油滑作態、

玩弄惡趣，破壞而不建設。你明明就能寫〈Suukee Suukee〉

這樣具有建設意義的歌，也受過台灣的大學教育（還是大眾

廣播系這種對論戰特有研究的），還能拍電影闡揚你鍾意的

文化與道德，實在不必這樣把敵方丑角化，也將自己落到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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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偽君子的形象同一層次，更違反了〈我還是我〉宣稱的「保

持沉默微笑」。

基層、庶民的認同決非萬用護身符，要能證明你們的思

維理則、生活方式，比你論敵所講的更高超而合乎人情義理，

建立你比主流話語更能使人心悅誠服的想像，才是王道。這

是我所願給明志的建議。

雖有這些缺陷，黃明志仍不失為一個勇敢志士，又有網

路時代聚集人氣所需的許多才學（影像、音樂、文字與行動），

而且已有小成（不像大他三個月的我還在讀書），使能繼續

妥善經營，揚長改短，來日必成龍象，也給我們兩岸三地的

文化人、音樂人更多啟發。本期轉錄黃志華先生談論「詞史」，

我看黃明志就已經是了，而且還比努力引人關注的各家詞作

超前一步，是已經聚起了數十萬大馬同胞的的人氣，可當「流

行」兩字而無疑矣。這樣的作者，這樣的歌手，本刊碰到了，

就是基本要推介的。

還有空白，再講講「態度」：這是近年從台灣演藝圈流

行開來的一個詞，起源似乎是某幾位嘻哈歌手、綜藝節目主

持人及運動員，他們以這個詞來標榜自我、宣示品味與水準，

後來漸漸傳到整個演藝圈、媒體與職場。然而，也有很多人

覺得他們只是裝腔作勢，然後一堆老闆、教練用這個詞來壓

榨員工和選手，商業雜誌也跟著用它來說閒話，於是這「態

度」也就漸漸有了反諷的意味，還有網友故意將之改寫為「熊

庹」以示其扭怩，在 PTT 上很是流行。現在台灣的嘻哈、繞

舌歌手好像就比較少用它了，黃明志 2008 年就畢業離台，所

以可能沒有跟上這潮語的最新變化，而仍用了它的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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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語歌曲相關論著簡述（十四）

C Allstar：《80 後看時代曲》，香港：壹出版，2010 年 7 月

___：《80 後再看時代曲》，香港：集思出版，2011 年 7 月

C Allstar 是 2009 年才成立的香港樂團，由陳健安（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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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吳崇銘（King）、何建曦（Jase）以及梁釗峰（Andy）

組成，這兩年拿了很多獎，口碑亦好，此不贅述。這兩本書

是典型又不尋常的詞話：說它典型，因為就是老老實實去寫

他們對一首首粵語歌的心得感想；說它不尋常，是因為一百

年來那麼多音樂人、詞人、歌手，就沒多少人出過這樣的文

集。而且，他們作為樂團，在聽歌、寫文章的時候，就不會

只偏重於詞、曲、編曲、唱、歷史文化或生活感觸，而是把

這些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但又不會如經營者般花費大把篇幅

去談市場、行銷、產業（這是陳樂融《我，作詞家》訪談錄

所偏）。於是，我們在這兩本書裡，可以看到他們記述各人

生命中重要的廣東歌，談論他們喜愛欽佩的作者與歌手；我

們更可以看到，他們以「樂團」這樣身兼創作者、表演者和

經營者的角度，所見所思又有什麼比一般讀者、學者更「內

行」的地方。

初集目錄：

續集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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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旺角天地圖書所購，不知何故已有作者簽名，而且

看起來不像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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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篇文末都有署名，可知作者是四人中的哪位，不會

搞混。除了這四位的手筆，書中亦有小克作序並客串來談他

作詞給 C Allstar 唱的〈80 後時代曲〉。

雖然每篇不過兩頁（其中一頁還多是照片），不可能談

到多麼深入細緻，但已可見他們曾有的經歷、感受，以及對

將來的展望。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我聽很多粵語歌時沒

什麼特別的感覺，探究起來便只能從社會層面去揣測，而不

能充分發揮文學的感性；很多朋友也是聽過就罷，不會去用

心品味。我又顧慮到語言、地域的隔閡，所以也不敢輕易褒

貶，但還是會懷疑：這些歌真的很紅嗎？有多少真正把它聽

進去起共鳴的人？他們是怎麼想的？現在有了這兩本見證，

再參看網上報上零散的篇章，我就更有把握來領會香港人對

粵語歌的感想了。

各位應已得知，「時代曲」是上海時期流行歌曲的通稱，

1949 年南遷後，這通稱變成一種承載了上海時代的類型、樂

風存續到 1970 年代，至香港粵語流行曲、台灣校園民歌代

興而式微，近則只是流行歌曲的一個不常用的別名（台灣幾

乎不見，香港偶爾可見）；而今 C Allstar 和小克將這舊詞翻出

來寫書、寫歌了，小克序文並說：「『時代曲』之所以稱為『時

代曲』，就是因為它記錄當刻身處的『時代』。」這是釋義，

也是對這名詞由來的一種推想（另一種推想是取其現代性

modernity，未知孰是，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從這兩本書和下面要談到的另外兩本書，可見香港雖小，

市況雖不再有 1980、90 年代群星璀燦的繁盛局面，但圈內

圈外都有不少歷史感、使命感強勁的人士，持續用創作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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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延續香港流行音樂的傳統。相形之下，台灣樂壇的環境

雖然比香港稍好一些（何韻詩有一篇讚台灣金曲獎、批本地

樂壇的文章〈金曲後話：我看台灣樂壇和香港樂壇〉，對台

灣有些過譽，然而文後網友討論頗可觀），但著述的風氣就

差了一些，雖不乏樂團出書，但多為學術價值不高的心情筆

記、演唱會幕後花絮相片集。其實心情筆記也可以寫得有學

（社會、文化、人物觀察）又有術（創作、演唱技法）的，

C Allstar 這兩本就是不難效法的範例，值得觀摩。

也因為這兩本書，我開始聽他們的歌曲，來日當約訪成

員，為大家再多談談歌曲的方方面面，以及對時代的展望。

希爾德：《香港 BAND 友樂與路》，香港：香港文化館，2011

年 7 月

本港樂隊─大家好像很熟悉但其實不太了解的一群人。這班 band 友在音樂

上的不同崗位默默奮鬥，可是坊間對他們的文字記載不多。本書旨在從五個方向，

把他們的努力故事記下：夾 band 的情況、生活的壓力、批評與偏見、商業與創

作、對音樂的態度。好讓日後對此課題有興趣的人士，在研究時，能有一份可以

參考資料。為這些年代的樂隊中人，留下一個有血有肉的真實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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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的 Facebook 頁面連結

粵語「友」用途比國語廣泛，可親可疏，對同人來說是

「我們搞樂團的」，對外人來說就是「那些搞樂團的」。「樂

與路」源自早期 Rock & Roll 的粵語中譯「樂與怒」，後 2001

年有一部演繹地下音樂人故事的劇情片《北京樂與路》（張

婉婷執導，羅啟銳編劇，羅大佑音樂總監），把這詞義又在

原有基礎上加了一層「生涯」的意思；此書所用當即後出之

義。

本書的主題不是創作技法，也不討論個別作品，但有許

多創作和處世的觀念；作者追述了六七十年代樂手吃香的景

氣和現今的低迷，提到了產業興衰，但更多是寫個別樂手、

樂團的生計，以及表演場地經營者（或稱「搞手」）的不易。

在對十幾個樂隊、樂手的訪談中，作者算了兩筆帳，相當令

人望之生畏：

所以很多人說樂團要靠熱血和傻勁才能維持，此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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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還有那麼些人堅持在做，對觀眾與社會大眾來說，也就是

一種可以鼓勵自己的精神氣魄。然而，前面也寫到，七十年

代，舞廳興盛的時候，樂手只要每天晚上趕幾場，白天除了

聽歌練歌都可以玩，而收入可比警察還多（頁 44，陳德健 Jacky

說他每月收入 2200 港幣，當年警察月薪約 1200）。這種好

光景在卡拉 OK 興起後就沒落了。這生計層面，也有助於我

們對今昔作品的理解。

另一可觀處是對某些小圈子心態和網上狹隘批評的辯

駁，可見哪裡都有無聊執拗之友。作者與受訪者給出的建議

是：少去網上論壇。是可謂平實中肯也哉。

簡嘉明：《逝去的樂言─七十年代以方言入詞的香港粵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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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曲研究》，香港：匯智出版，2012 年 1 月

簡嘉明，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主修中國語言及文學，自此從事與文字創作

及中學教育有關的行業。2010 年獲香港大學文學碩士銜，研究香港粵語流行歌

詞的方言特色。曾獲全港青年學藝大賽散文公開組冠軍，2006 年拜著名流行歌

曲監製及填詞人向雪懷為師，開始創作流行歌詞。首次發表的作品是網絡歌曲 <

愛是樹上的糖果>，獲得「21cn」全國首屆網絡歌手大賽「網樂壇最佳歌詞獎」。

曾為譚詠麟、陳慧琳、關淑怡、泳兒、鄺祖德、亢帥克、李卓庭等歌手的歌曲撰

寫歌詞。

又有一本正規的學術論著了，出於中文系出身的詞人之

手！我在微博上看到詞人群轉發作者簡嘉明所發的書訊，之

後逛天地圖書時就請店員拿給我了。

這裡所謂的「方言」，除了是指廣府話（粵語的主流），

也是指口語、俗話，或稱「白話」者，如「夠喇啩 夠喇啩

／咪枕住加／喂好喇啩」（黎彼得〈加價熱潮〉，翻譯：夠了

吧、夠了吧，別一直漲，喂好了吧？）之類我們外地人不解

釋就看不懂的。

相對於可以在整個中文世界流行的國語歌詞，或者用

「書面語」寫成、外地人聽不懂也可看懂的粵語歌詞，方言

／白話歌曲在粵語歌壇中有很特殊的地位。一方面，它保存

了鮮活的俗文化，更伴隨香港經濟發展成了幾代人的共同記

憶；另一方面，只有粵語聽眾能解（有些香港特有或新生的

方言，廣東人也未必懂）的侷限，使這類歌曲必然因為唱片

公司的市場考量而漸漸式微。此書便梳理了此中脈絡，並對

許多今人已未必懂得的歌詞作了注解。

目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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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目錄和內文可知，本書的研究著重在「以方言入詞」

這回事，重點放在方言的使用情形，而不在那些歌曲，所以

53

書名不無可以商榷之處（雖然若改到精確，可能會變得有些

拗口），因為如果要研究「歌曲」，那麼詞、曲、唱、編曲、

產業及社會等相關方面都該涉及；重點放在歌詞，也宜酌量

照顧到各方面，與聲調、韻律直接相關的曲（旋律）更應提

出理論與範例；至如本書只論歌詞中方言的使用情形，似乎

就不必照顧那麼多，但也應該細緻地舉幾個例子講講聲調、

韻律才好，可惜作者僅止於敘述了「以方言入詞」的種類與

特色，解釋了一些詞語，但沒能充份發揮詞人的關懷視角，

去深入討論各種語氣詞、特殊語法在配合歌曲時的妙用，也

沒有評論哪首歌用得特別好、哪首用得不好。鄧昭祺的序文

推崇道：

因為作者是行家，所以對歌詞中使用廣州方研這一現象

的分析和評論，鞭辟入裏，往往三言兩語就使讀者深入瞭解

其中奧妙之處。例如，她說：「不少中文字在廣州話中也可

作聲調、甚至是字音的變化而不影響意思，如『齊心就事成』

的『成』，可讀『ｓｉŋ４』，但在口語上又可讀作『ｓɛŋ

４』；

又如『昨晚』在廣州話中讀作『琴晚』，但又可以讀『沉晚』，

意思是一樣的，這特色可以讓填詞人在創作時有更多符合旋

律音調的字詞選擇，得心應手。」如果沒有經歷過廣州話歌

詞創作甘苦的人，大概很難說出這種深得箇中三味的話。

鄧先生讚得不錯，但在也寫歌詞、也作研究的我看來，

就未免覺得太不「夠喉」了。為什麼不多舉十幾個例子，列

張表呢？能不能把所有較常見的可用變形都列出？如果這

太難，能不能把本書研究範圍裡所有具備這種變化的歌詞列

一張表？這工作會很繁瑣，但我們看學術論著就是會期待這

種統計。就算不去列表，詞人運用這種變化時又會是怎麼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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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心應手」法？這並不難說明，只要舉一兩個例子，把歌

詞和旋律列出，然後指出如果不變調會如何難唱、變調會如

何好唱；再進一步，亦可發揮本地人的優勢，考究這些變化

的源流，講它在本地文化中有什麼特別的趣味，又沒有什麼

外人可能會「想當然爾」以為有的意義……或者，也可以從

個人經驗出發，說兩句自己填詞時對這些變化的應用；如果

怕超出本書範圍，也可以在腳註中說明，或是另寫一篇，再

於本書中註一個「參見簡嘉明：〈……〉」。這些雖然不難講，

但還是只有懂粵語、填過詞的人有資格講，也最容易自然而

然地講到關鍵。小克在他的微博與漫畫《偽科學鑑證》中有

零星地講過一些，但不成系統；現在簡嘉明寫這本書，原是

最有機會整出一個系統來的，結果也點到便算，只好寄望她

以後再接再厲了。

詞語考釋方面，也有一些缺憾，例如講許冠傑〈半斤八

兩〉歌詞「做到隻積」：

現在已鮮有人可以說明「積」是甚麼，也不知道「隻積

咁概樣」是指甚麼樣子的了。根據饒秉才、歐陽覺亞和周無

忌編著《廣州話方言詞典》所指，「積」是英語「Jack」的

音譯詞，是指撲克牌中的「J」牌。因此，「做到隻積咁概樣」，

就是指歌詞中所說的「打工仔」工作勞累得令樣貌如撲克牌

中的「J」牌般面無表情。由這個例子可以說明，以方言入

詞的流行曲，除了要面對曲風過時不再流行的問題外，也有

著比以書面語入詞更大的時代局限性，直接影響歌詞一直流

傳的能力與機會。（頁 138）

此等俗語，似不宜只以詞典上的一兩家說法為準，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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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上查到有人說積是「背上積很多東西」，負累沉重的樣

子，這好像有些牽強，但 jack 也不無牽強，那它當初又是怎

麼通行起來的呢？即使不考究這些，作者也應該再從早年報

刊文章、影劇台詞裡舉一兩個例子，來佐證此說無誤；或者

多問幾個長輩，姑媽表嫂六嬸三太公都可以，不用擔心普通

人說服力不足，因為此等俗語就是要問俗人，讀者亦可從俗

問俗答中得到特別的意趣。查字典，只要找得到書上得了網

都可以；問熟悉掌故的本地人，就要有地利、人緣之便才好

做了。本書訪問了鄭國江、黎彼得、向雪懷三位資深詞人，

就做到了他家不易做到的，充分發揮了主場優勢。如向雪懷

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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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沒看過「滾水漉豬腸」，現在才知道意思。這好比

古話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現代的小孩是吃過

豬肉、沒看過豬走路的居多了。現在香港大牌檔愈來愈少，

大家雖然還吃豬腸，也不會隨便就能見到師傅的表演，此亦

可作書名注腳，生活形態改變會造成許多詞語和其中文化的

失傳；時代變遷太快，雖令人倍感惆悵，但也能讓人及早在

青壯年就落力去保存那曾經的幾許風雨、心聲淚影。

此外，後來的歌詞，有沒有沿用前人所用的方言如「做

到隻積」的呢？也應該附帶一提。我剛好就聽過小克 2010

年作品〈一支得啩〉：「……逼我工作賺錢買樓做到隻積也無

乜發展」（參見本刊第三期），初時我還以為「隻」是簡轉繁

之誤而自作主張改寫成「逼我工作賺錢買樓做到只積嘢無乜

發展」，只累積東西沒什麼發展，後來一查發現沒錯，才改

回來。小克承繼黃偉文 2004 年提倡的「新廣東歌運動」，亦

發起「新紀元歌詞計畫」並身體力行，從這句「做到隻積」

就可見後繼者致力將前代方言翻生、復活的用心。如果作者

能多關注一下此等「後話」，當能使本書的論述更加豐滿，

書名「逝去的樂言」也就能不止於紀念，而更可把遺緒尚存

的諸般語言、文化整理出來，供給今之作者，以解答一個重

要問題：如何才能在這個更複雜的時代，把粵語歌詞寫得更

好、更出色而平易近人，糾正晚近許多矯柔造作、偏離大眾

關懷的弊病？

這是一個需要緊密結合理論與實踐（創作）的大題目，

我想，在本書研究範圍以內，學術研究可以提供兩種基本的

幫助，第一是把那些年出版的所有方言粵語歌都列表，作成

出版目錄；第二是像詩選、詞選、《唐詩三百首》或中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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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課本那樣，選幾十到幾百首重要作品，把每個值得、需要

解釋的詞語都加以考釋（版權問題另當別論）。研究範圍如

果大到一百年來所有華語歌詞，那以一人之功、短短時間是

做不成出版目錄的，也不宜花費太多精力在編目上；但當研

究範圍只限於「七十年代方言粵語歌」，而且唱片、出版資

料以及許多相關人等都還在，這工作就是做得來而且有意義

的，如果現在沒人做，以後就會越來越難做。

三、四十年代的唱片、歌本就有很多散佚了，六、七十

年代的，有人告訴我，香港電台裡有很齊備的收藏，可是打

開一看，很多重要唱片盒子裡面是空的，被人拿走了。所以

說這研究以後會越來越難做，但如果現在做了，錄入電腦，

即可保百年不失（有文章說光碟片壽命約一百年，到時候早

就有更好的媒介了）。台灣就只剩一些民間藏家有在收集舊

唱片，雖常有人呼籲要建立機構來整理這些，但現在還沒看

到什麼大動靜。

這是最適合政府出資的項目，因為它就是基礎研究，可

能枯燥，但也玩不了花巧，有查到沒查到、講對還是講錯，

都很容易分辨。一般學者，能盡量做到一部份最好，如果不

自己做，也應盡量查找已有的資料，為讀者指出哪些人做過

整理，可以去哪裡找。

這方面，本書統計了許冠傑 1974-1979 年作品的「以方

言入詞所佔百分比」（69 首歌裡有 32 首）及 1975 年電影《大

家樂》歌曲的方言入詞比例（14 首裡有 9 首），雖說用此等

具代表性的歌手、電影來抽樣統計，頗為簡要，但還是單薄

了些。此外，在本書的參考書目裡，也竟沒有一條是唱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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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之類，這樣，就不免讓讀者懷疑你是否聽得夠多，而不只

是寫寫你和你家人朋友聽過的、眾所周知的、以及他家論著

提到過的。

當然，現在沒有足夠簡明扼要的參考資料，也不宜教每

個研究者都自己生出來，但我們面對這種情況，似應在正文

中坦承出版目錄的缺少和自己「耳界」的局限，不要擔心減

損說服力，也不要怕說別人問你為什麼不自己做，因為別人

（例如我）終究是會問的。在歌詞研究這個剛開發沒多久的

領域，直陳自己的不足、不到之處，當是比「藏拙」更佳的

寫作態度；如果我們只顧自圓其說，不談現有研究的缺失與

盲點，而要等到外界人士來指出，就不能確立我們在整個學

術界裡的公信力了。

原本我還寫了好幾段對本書與作者的意見，因為 Word

意外當機而丟失了，現在只記得較重要的一條，就是：作者

沒有多寫「研究展望」──希望將來還能有哪些相關研究，

希望研究者將來能討論什麼，我們在現有的基礎上還能發展

什麼，又有哪些基礎研究還待人去做……作者身兼詞人與研

究者二重身分，最應該闢出至少一節來談這些，訪問時也應

該請人家談一談，這樣讀者就能多瞭解一些學界與業界的期

望，而我將來也就能留意去回應這些期望，解答他們的問題，

來一同帶動討論風氣。

所幸，作者就在香港，也上網；這些問題，我都可以拿

去請教她，以再談出幾篇可以接續本書的文章。大家若有意

見也歡迎來信，俾我等屆時一併討論！

（本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