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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目錄

佳音

弟弟，你們在哪裏？

16

帳幕於人間—

寄居者和所寄之居

21

亞伯拉罕的星空

31

把亮光帶進伊斯蘭世界

—

十二年可以做甚麼？記福音戰士納比伊．卡瑞施

36

以斯帖—絕不白白美一刻

50

芒

71

在未有平安的平安夜報佳音

78

一

自序

2

風景

鄱陽湖

90

元陽梯田

96

貴州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

104

鳳凰古鎮

112

一肚子都是氣—

我的湖北旅行

120

郊野歲月—城市小孩和她的活水

140

文成公主—

走進了西藏的高中生

153

二

三

歲月

四個小朋友

160

三種揮春—

我不會貼在牆上的

169

來得太早的蒼茫時刻—

敬悼余光中先生

174

鞋底下的根

197

難以對付的強大念力

204

從高跟鞋說起

209

四

文字

教文學創作的老師必須具備的三種能力

216

冒起和沉沒

227

登高而詩

232

故舊

236

文學獎

240

以小見大，精益求精—

戰戰兢兢說中文

244

14一      佳 音

一．佳音

16一      佳 音

弟弟，你們在哪裏？

城市各大商號最戮力叫人買東西的節日是聖誕節，其次就是母親節了。但我

們都愛母親嗎？我們願意為母親犧牲甚麼呢？其實，大部分兒女的愛都是未經考

驗的。有

一件事常常在我腦海中流連。二千年前耶穌釘在十字架上的幾個小時裏，

他的弟弟都在哪兒呢？耶穌有四個弟弟，他們名叫雅各、約瑟、西門和猶大（不

是出賣耶穌的加略人猶大）。但是，極度痛苦中的耶穌基督沒把他母親馬利亞交

託給他們。《約翰福音》第十九章第二十五至二十七節是這樣寫的：

17 帳 幕 於 人 間

站在耶穌十字架旁邊的，有他母親與他母親的姊妹，並革羅罷的

妻子馬利亞，和抹大拉的馬利亞。耶穌見母親和他所愛的那門徒站在旁

邊，就對他母親說：「母親（原文作婦人），看，你的兒子！」又對那門

徒說：「看，你的母親！」從此，那門徒就接她到自己家裏去了。

這裏說的門徒，是使徒約翰。耶穌當時給猶太人陷害、羅馬人處死，被直徑

盈寸的許多大釘釘穿血肉掛在十字架上，背上早給帶刺的鞭子打得皮開肉綻，傷

口還要不停地摩擦十字架的木條—

別以為那是給打磨得光滑的木條，那其實

是粗糙磨手的樹幹—作母親的，既捨不得走開，也不忍看、不敢聽，情何以

堪！她就站在那兒等待深愛的兒子在劇痛中失血、曬乾、慢慢窒息至死。他的每

一下呼吸都得用給釘碎了骨頭的腿和腳把自己撐起，才能吸進一點點空氣，真是

想想也痛徹心脾。沒有別的兒女在場攙扶這位守寡的母親嗎？即使不相信自己的

哥哥就是彌賽亞，諸位弟弟也該為一起長大的兄長難過吧？何況父親約瑟死後，

耶穌就是搬搬抬抬流血流汗地當木匠養大他們的大哥哥了。他們如今都到哪裏

18一      佳 音

去了？有

人認為他們其實是在場的，只是聖經沒有提及罷了。當時正值逾越節，全

國男丁都集中在耶路撒冷過節，他們總該就在附近吧？苟真如此，為甚麼耶穌要

把馬利亞交給表弟和門徒約翰而非雅各—

他的大弟弟呢？這是否意味着他站

得很遠，沒有照顧正在痛哭的媽媽？

在此之前三年，當耶穌和母親馬利亞在迦拿參加婚宴的時候，耶穌是帶着他

的門徒去的。連門徒都受到邀請，耶穌的弟妹理應在場。他們親自看見了耶穌把

水變酒的神蹟。但可能這神蹟還不夠驚人吧？他們要等到耶穌復活之後才成為信

徒。對此，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牧師們也很少提及。只有一事可以肯定，見過

神蹟的人不一定會相信；沒怎麼見過的，例如我，卻因着上帝的憐憫，於多年的

半信半疑之後，決心相信了。

19 帳 幕 於 人 間

耶穌復活後，大弟弟雅各成了信徒，其他弟妹也信了。雅各更是耶路撒冷

教會的領袖之一，還著作了新約裏面的《雅各書》。然而，他在耶穌犧牲的一刻

竟然「不在場」或「信唔過」。身為耶穌母親的馬利亞，竟然要跟着兒子的門徒

約翰（她的姨甥）回家生活，能不痛上加痛？畢竟，她還是會天天想念其他的孩

子：雅各、約瑟、西門和猶大，還有女兒。

母親的感覺是非常敏銳的，甚至是過敏的。孩子覺得媽媽總會原諒自己，於

是經常出言不遜、嘲笑、埋怨、排斥、叛逆，甚麼不好聽的話隨口就說，難以接

受的動作隨手就做。以為對方既然是親生母親，母子之間其後必定不會有嫌隙。

這是對的：嫌隙確實沒有，但當時的傷心卻很真實。孩子都無法記得一兩歲時母

親怎樣提攜捧負，母親卻總記得一清二楚。看着孩子轟然把房門關上，當年母子

之間的親密畫面一張一張在眼前播放，每一張都使她心如刀割。孩子的不耐煩或

漠不關心，和小時候的撒嬌信靠成為強烈的對比，常教日漸失去重要性的母親暗

中流淚。那一天，當大哥哥耶穌的生命漸漸流失，眾弟弟的不在場或不理會，必

20一      佳 音

定使馬利亞的心碎完又碎。馬利亞當然相信耶穌就是彌賽亞，也期待着他會復

活，但是，相信他和在感情上受到其他孩子的傷害是可以同時發生的。如果母親

如此傷心，身為大哥的耶穌看在眼裏，也必定更加難過。

然後我發覺，我們全都是耶穌的弟弟—

或者更差。夜靜深思，此事總使

我顫慄。

二○

一七年七月四日

21 帳 幕 於 人 間

帳幕於人間

—

寄居者和所寄之居

舊約聖經中的遠古歷史這樣記載：寄居埃及四百三十年之後，以色列人終於

有機會離開尼羅河流域，回到上帝所賜的迦南地去。

寄居的生活並不舒適。寄居，令人想起在後母的淫威之下三四歲就開始做粗

重家務的孩子，跟着堂舅舅長大、穿表哥舊衣服的自卑少年，在異鄉打工遇上兇

惡僱主的女傭，或那些無法學好中文的南亞裔小朋友……寄居，就是在臨時的安

身之處過日子，心裏存着回鄉的盼望，像我的爺爺來到了南方靠海的小城，用資

本家跪玻璃跪破了的膝蓋，登上舊樓木梯之時的劇痛。寄居的姑娘，才貌不可高

22一      佳 音

於主人的妻女；寄居的老人，不可有必須延醫的病痛；寄居的男人，是別的男人

眼中發臭的垃圾；寄居的女人，最後總會被嫉妒活活淹埋……寄居者若不能改

變現狀，就只能一生在寄居的狀態下說服自己：人生就是這樣的了。對寄居者來

說，人一生最重要的名詞是「家」，最美麗的動詞是「安頓」，最渴求的副詞是

「終於」。在香港，每兩年被加租、遭迫遷的市民都明白何謂寄居，直到他們給子

女送往安老院。唯獨真正有福的人可以在上帝的懷抱中找到生命的新支點，起步

追尋等着我們回去的家鄉。

但是，追尋的路並不易走，真相是在上帝的啟示下，用信仰之手一下一下

地挖出來的。每次讀到《出埃及記》，我都心驚膽顫。摩西要求埃及法老放走他

的族人—

寄居於埃及的以色列全族，讓他們回到迦南地去建立自己的人生。

一開始，摩西給以色列人的遙遠夢想是自由，但自由很昂貴。法老捨不得這龐大

的勞動力，堅決不放手。上帝於是藉着兩個年屆八旬的老人—

摩西和他哥哥

亞倫—

與法老交手。一場從靈界打到物質界的大戰、一段從直接描述說到象

23 帳 幕 於 人 間

徵層次的歷史逐步展開了。上帝施行的神蹟，一個比一個強大，一個比一個「埋

身」，一個比一個有殺傷力。這意味着甚麼？這是在說，於靈界的激烈戰爭中，

上帝所擊敗的凶靈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邪惡。人要戰勝的對手總是越來

越難纏的。這是殺氣滔天、日月昏暗的日子，身處其中的以色列百姓雖然越來越

振奮，期望也越來越高，但他們並不曉得前面的路該怎麼走。他們由一點都不

信，到熱切期待着終極的釋放，靈性和驕傲都節節上升。他們想過牛羊遍野、男

耕女織和專心敬拜上帝的好日子。但首先，他們必須擺脫心頭和身上的捆綁。

捆綁着以色列人的到底是甚麼呢？表面看來是埃及的王孫貴冑，實際上是各

種各樣的膜拜對象。先說供應埃及全地淡水的尼羅河。在世界最大的沙漠中，上

帝命令尼羅河貫穿其中，這就成了埃及。埃及君民卻不知感恩，竟然輕忽賜河的

上帝，更以河為神，於是人人都只曉得拜河神。聖經學者說，亞倫和摩西去見法

老的時候，他可能正在預備翌日到河邊去主持祭河大典。第二天清晨，兩位老人

走到河邊，提出放人的要求。法老不肯，亞倫伸出手杖擊打河水，水就變紅了，

24一      佳 音

晃動着的不再是清澈的河流，而是滔滔血浪。河裏的生物都死了，水也不能喝，

這表示埃及要陷入飢渴之中了。那時，百姓嚇得馬上在河的兩旁挖井；可是，聖

經說「法老轉身進宮，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不錯，不少人經歷過上帝，但也

沒把祂放在心上。

如此厲害的神蹟沒能使法老想一想自己的決定。上帝繼而開始對付他們的另

一偶像—青蛙—

他們管生育的女神赫克蒂（H

ekt

）。一息間，大量青蛙登

堂入室，埃及人想必大呼小叫，不勝其擾。至此，上帝的警告仍止於打亂他們的

生活秩序，讓他們明白其神祇不外物質或生物，不是上帝。似乎奏效了，法老本

已答應讓他們離開，摩西也收了手。蛙屍遍地，全國陷入腥臭之中。可惜動手打

掃的當然不是法老。於是，他「見災禍鬆緩，就硬着心，不肯聽他們」。法老的

心，正是人的心。

河神和蛙神一敗塗地，法老可能在想：畢竟都是些無力小神，不中用的。

25 帳 幕 於 人 間

埃及人以神明為僕人的心態，於此可見。上帝繼而擊打的是代表大地的偶像。

表徵着富饒的尼羅河三角洲上的各類小昆蟲，例如體積甚小的蝨子或蚊蚋，嗡

嗡作響的群蠅，莫不是埃及人膜拜或調遣的對象。他們有一個神明叫做烏亞徹

（Uatchit

），其模樣就是一隻姬蜂。如今蟲禍接踵而來，成了第三和第四種災禍，

同樣叫法老一度軟化。只惜蟲禍一去，他再度反口。難得的是上帝肯和他糾纏，

而且仍然不傷人命，只耐心等待他們悔改。可惜，大量的男工女工和童工要走，

經濟損失事小，黎民百姓的痛苦事小，法老的尊嚴事大。他不肯承認：到此為

止，他完全沒有對應的辦法，只知反口反口再反口，最終使國家裏的牲口都賠上

了生命。漸漸，反口成了法老的慣技，上帝就任憑他繼續鍛煉其反口的惡習，容

許這種惡習成為他喉間的厚繭。我們人也是動輒反口的族類，信用全無。

亞皮斯（A

pis

）乃埃及的公牛神，哈妥爾（H

athor

）則是女牛神。牛之為

神，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埃及人膜拜牛形的神，迦南人一樣，印度人自然也不

例外。估計牛「神」在靈界裏的力量不小。但此刻，上帝直接殺死一切他們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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