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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2010 Reader 上海,超现实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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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2010

Reader

上海,超现实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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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01

May 2010

Contents /Contributors

名人与上海003-007上海百景Scenes of Shanghai

008-009河 The River

010-011磨镜党 Lesbians in the Mirror

012-013黄金世界 Golden World

014-015詹姆斯·巴拉德及上海对他创作的影响James Ballard’s Shanghai Memories

016-017从杜月笙说起The Legendary Mafia Overlord of Shanghai

特别策划018-020南方之夜 Night in This Southern City

021-024它到底是我们的 It Is Ours After All

025-027上海趴体Shanghai Party

028-033幻城迷航 Magical Mystery Tour in Shanghai

034-038上海弄堂 Streets of Shanghai

039-043魔都 Modern City

044-045铃木尚志在上海 Suzuki Hisashi’s Shanghai Journey

046-048上海的未来 Paradise Above the Heaven

编辑/Editor卡生

美术编辑/Art Editor许允为

编辑助理/Assistant Editor邹寅

作者/Writers林徽因/叶灵凤/陆灏/

焰儿/James Bollen/丁晓禾/

孙甘露/毛尖/棉棉/宋逖/

王安忆/Mario/牛安/铭三

译者/Translator周欣祺

封面/ Cover维生团

图/PicturesQQ ZHAO/青头一/小龙花/

官纯/Connie Kang /狸猫/

姚文爽/曹斐/CFP/IC

特别感谢/Special Thanks陈子善

合作媒体/Media PartnerCOMING SOON北京市朝阳区北三里屯路11号院地下一层NLG-09a单元

Brand New China, NLG-09a. NO. 11 Sanlitun Road,Chaoyang District, Beijing, China 100027

中 国 设 计 师 原 创 概 念 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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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ntro塑料般的空想今天有人问我:你印象深刻的记忆是什么?我说我没有记忆。她说你怎么可

能没有记忆呢?我说因为记忆是一种偏见。记忆并不真的存在,所以我没有

记忆。

她接着问我:那上海的灵魂是什么?我说:上海的灵魂依然是三十年代。比

如,最近我在三十年代的一个旧杂志上看见那个时候居然也有那种到早上

四点钟以后才开始有人的舞厅。

她又问:那你如何在上海找到你的身份?我说:我没有身份。比如老外男人

觉得我喜欢中国男人,中国男人觉得我喜欢老外男人。主流觉得我是“地

下”,“地下”觉得我是主流。资产阶级觉得我是“无产阶级”,“无产阶级”

觉得我是“资产阶级”。我没有身份,但我有着一张巨大的社会关系网。我

不知道还有谁像我这般,这样的事情只可能发生在上海。

我的上海是超现实的,是所有它不是的一切。仿佛我们都在梦中,并在彼

此的梦中短暂地相遇。我深深地感谢大家可以跟我一起在2010年5月份的

READER里。这是一种角度,让我感觉我们的爱依然像天空中的上帝。

—棉棉

Scenes of Shanghai名人与上海

世纪末的维纳斯Venus的中文名字是大华,后来因为有了另一

个大华的开设,便被称作老大华。可是一般

的人都不称它老大华,而只叫它维纳斯。

维纳斯就在上海大戏院的后面,可是进

去的人仿佛总觉得已走进了一个离市至少有

半小时车程的什么场合。而说实在的,虽然

它还算是在市中心,它也的确已在另一个世

界中了。它是在越界而筑的路旁的华界上。

本来华界的电话接通租界地是要有一个转折

的,而大概是由于它的怕麻烦,维纳斯从最

初就没有电话,电话也就无须被装设了。

虽然也像一般的舞场一样,维纳斯在九

点前就开了门,可是它的正式上市却要到一

般的舞场已打烊了的两点(在星期六是四点)

以后。因为它的大半的主题是来自别的舞场

的;看到他们所耽着的舞场的音乐已不再演

奏了,他们便无可奈何地去了维纳斯。

像那样地去了维纳斯的人是—

家,不用说,是有一个家,可是在家中,

除了他自己以外,什么人都没有;他一走进他

自己的屋子就感到了空洞,就感到了压迫,而

他又深怕那种空洞,那种压迫,于是他去了

那还可以让他容身的维纳斯。他去了那里不

一定会舞,只是坐着,坐着,直到让白天的光

已偷偷地布满了他的卧室,他便不再恐惧似

地回去睡眠。

有的在别的舞场的客人,在那舞场已在

结束它的一天的时候,还舍不得同他的舞女

分手,同时又并不想,或者并不便约她到一

个旅馆之类的清静的地方去密谈,于是便去

上海百景文 林徽因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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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05

了维纳斯。虽然在那原来的舞场中他们也许

是一个音乐接着一个音乐地舞着的,到了这

里,他们却并不怎样舞。他们会谈着在平时

不大容易谈得到的话。到了那时舞女会不再

矜持,舞客也不再做作,仿佛人本来就可坦

诚相见似的。他们也会舞,在听到一个他们

所爱好的音乐的时候。

已一起坐了很多时间的两个朋友,谁也

没有想到伸出他的一只手给对方而说一声

再见的,他们所继续坐下去的地方会是维纳

斯。在那里坐,他们知道,他们并不一定要讲

话,要是坐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似

乎他们就非讲话不可,那他们就会怕,因为

他们都觉得实在没有什么要讲的话要讲。他

们就只没有想到要使他们的偶然的会合告一

个段落。

舞女的伴舞是职业的,而职业的就不容

易再从它感到兴趣,不管她在平时是怎样地

喜欢它。可是因为是喜欢它的,她也会想到要

舞一舞非职业的舞。她便会从她的同伴中约

一个或者两个知己到一个什么地方去,在她

的职业时间过去以后。而维纳斯就不难地会

做她们为自己而舞的地方。可是她们也不会

舞得多;她们会相对默坐,或者彼此诉说一

些彼此的心事。

坐在维纳斯的人都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他们也会想一想,不晓得外面的天明了没有。

他们的眉往往是皱着的。他们会在希望天

明,可是又在怕天明。他们不敢问侍者这是

什么时候,更不敢到外边去看一看究竟天明

了没有。

他们真有些像那世纪末的人,又在希

望,又在怕,一个新的世纪的来到,于他们,

实在,每一天就是每一个世纪。

维纳斯就在上海大戏院的后面,可是进去的人仿佛总觉得

已走进了一个离市至少有半小时车程的什么场合。而说实

在的,虽然它还算是在市中心,它也的确已在另一个世界

中了。它是在越界而筑的路旁的华界上。本来华界的电话

接通租界地是要有一个转折的,而大概是由于它的怕麻

烦,维纳斯从最初就没有电话,电话也就无须被装设了。

霞飞路霞飞路是上海最长的路中间的一条。它可以

分为三个段落:从路的东端到吕班路为第一

段,从吕班路到杜美路为第二段,从杜美路

到海格路为第三段。在第一段路上,虽然在

它的横路上有一两家如Casino de Paris之类

的异国娱乐场,可说全然是中国的。可是这

所说的中国的,只是说是中国人的,并不是说

中国式的,因为它两旁的店铺有很多是西衣

铺,西点铺,西菜铺,西式木器铺之类的都得

在他们所出售的物件的品质上加上一个西字

的店铺。此外,它还有着法巡捕房,法兵营和

救火会。第三段可说是住宅区,虽然在福开

森路左边有一个小小的市面,并一路也间隔

地常有两家,三家的出售日用品的小铺子。

而霞飞路的中心是在那中心的一段。在

那里的衣、食与住都是比较精致的。一开头

就有一个阿派门和一个咖啡间。那咖啡间的

生意似乎并不好,可是至今还存在着。像生

意不算坏的Metropole之类却反而早已关了

门。这似乎在给人一个猜不透。

更适于坐坐的咖啡间有克来孟和小支

古力店。克来孟的观瞻很堂皇,而且时常有

国籍不一的很懂得侍候的侍女出现。

要是想两个人小谈的,最好到小支古力

店去。那里很幽静,而且位子又少。可是,虽

然写着“楼上雅座”的,还是不要到楼上去。

因为在楼上并没有侍女,要你上去了,她才会

跟上去;灯也得临时开起来。你不免会有煞

风景之感。可是要是你是想被隔离的,那是

另一个说法,自然。

吃饭有文艺复兴的俄罗斯饭,Pilszi的

捷克饭,Kazbeck的高加索饭;略折入亚尔

培路,还有意大利饭和西班牙饭;有日本的

而霞飞路的中心是在那中心的一段。在那里的衣、食与住

都是比较精致的。一开头就有一个阿派门和一个咖啡间。

那咖啡间的生意似乎并不好,可是至今还存在着。像生意

不算坏的Metropole之类却反而早已关了门。这似乎在给人

一个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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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07

Sukiyaki,也有中国的包子和饺子。住的,除了

几个包膳或者不包膳的阿派门以外,还有设

备精美的伟达饭店。

本来霞飞路是被看做俄罗斯的,现在这

个单纯早已给破坏。而在使俄罗斯的店铺受

威胁的是日本店铺在那方面的扩展;上海购

买组合和合同百货店从俄罗斯店铺吸引了很

多的主顾过去。

国泰是上海票价最高的电影院,而巴黎

又是映第二轮片子很有历史的一家。而在看

了电影,或者在咖啡间两点钟打了烊以后,你

还想到什么地方去的,你可以去黑眼睛。

在黑眼睛你可以耽到天明。你随便喝着

什么饮料,听着热狂的音乐。要是你想舞,那

里有在等着你去请她们陪伴你的俄罗斯女主

人,吉卜息女人。你可随便去请一位你所喜欢

的来。那样,她整夜都是你的了,要是你整夜

不走的话。要是有意,在天明了结束以后,你

还可送她回家。

而在人行道上有要你到她的家里去小坐

的俄罗斯的太太和小姐。也有尽在那里徘徊

着的俄罗斯先生,他仿佛是没有家的,从这

端漫步到那端,又从那端漫步到这端。他是

很有风度的,会使人想到他也许曾是一个王

子。他好像连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只是永

远独自地徘徊在那人行道上。

虹口小菜场天在亮起来了,可是在虹口小菜场中,在有灯

的地方,灯反在充分地照耀着。在小菜场的中

央是玻璃的天棚,那里没有灯,而在那区域

的猪肉摊,羊肉摊,牛肉摊都在就着从上面

的玻璃射下来的,从四周的别的摊漏过来的

微弱的光工作着:有的在割着一只猪的腿,有

的在锯着一匹牛的肋。

野味摊满是倒挂着的野鸡,野鸭之类,

它们的头和颈是给白的纸包着的;也有的在

给旋着毛,因此地上是一堆堆的羽和绒,在

随人的经过的微风波动着。

旋好了毛的鸡一只只地,一层层地,一

堆堆地叠得很高,而且有的还在高起来。叠

是叠得很整齐的,有的鸡的头全向着左,有

的全向着右,望上去仿佛是一幅图画。而命

运还没有告终结的鸡,一只只地给安放在人

行道的一旁,有的还在雄赳赳地啼着。

鱼,在一只只的箩筐中,被挤得只想往

上面跳。虽然跳了上来又是落下去,它们总在

从那挤着的一群不息地跳着,仿佛跳一跳,

至少,总可透了一口气似的。

出售俄罗斯的面包、生菜和杂货的小屋

的排门已给卸除了,而在它的两旁是出售中

国的面包和杂货的小屋。

日本的豆腐用绿色的纸一块块包起来,

而中国的豆腐和百叶之类也已排满在一块块

的隔板上。

鲜花摊就设置在人行道的旁边;略进去

是水果摊,蔬菜摊虽然在楼下并不是全然没

有,而它主要的市场是在二楼,因为二楼全

部都是出售蔬菜的。

蔬菜的种类是最复杂的,只就萝卜一项

说,就有红的,黄的,白的,绿的,青的,蓝

的,紫的等颜色不一的种类。

来购备小菜的人也已在陆续地前来。可

是虽然来得似乎有些急忙,来了却又似乎很

安闲。有的人挟了一支大秤,离得小菜场远远

地,独自站在马路的中心。看他的样子,或者

是在想他的上夜的未了的悲欢事,或者是在

要他自己快快决定究竟要购备些什么。

还有更安闲的人是在三楼。在三楼所有

的摊都是出售食物的,从中西大菜,家常便

饭,到油条,豆浆。那更安闲的人就会在这个

或者那个他所坐熟的摊上坐。他的篮和秤搁

在他所坐的长凳的一端,而在他的前面是四

两五茄皮和一碟炒年糕,这既可作为下酒的

菜,又是一天的最早的,而且是最舒适的一

餐。在他刚起身的时候,也许他抱怨过人生

的无味,那样天还没有亮地就起身,可是到

了这时,他又会觉得人生终究不是全然没有

意义的。

天亮了,小菜场中的灯也全熄了,购备菜

的人也在开始购备菜了。他用这一扣折子到

这一个摊上去拿一些这个,又用那一扣折子

到那一个摊子上去拿一些那个。最后是一黄

包车,或者一小车地回去。

万国商团的卡车也到了,从车上跳下来

两三个人,去选取他们所要的,继而来了西洋

的主妇和日本的厨女。最后是中国的女佣,

有的还随同她们的太太们在一起。于是虹口

小菜场到了它一天的最高点。

来购备小菜的人也已在陆续地前来。可是虽然来得似乎有

些急忙,来了却又似乎很安闲。有的人挟了一支大秤,离

得小菜场远远地,独自站在马路的中心。看他的样子,或

者是在想他的上夜的未了的悲欢事,或者是在要他自己快

快决定究竟要购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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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09

文 叶灵凤

巴黎有一条塞纳河,河的两岸除了一些伟

大的建筑外,河里有碧绿的流水,水面

上有往来不绝的Bateaux Parisiens,另一面

更有一排光怪陆离的旧书店。在这暖晴的秋

日下午,踏着黄叶,晒着暖暖的阳光,在这河

岸两旁散步一会儿,随意翻几册在那里陈列

着的旧书,这是多么想像起来也觉得是愉快

的事。

至于伦敦,那有名的泰晤士河雾中的风

景,昏黄的瓦斯灯,朦胧的人影,那更是不消

说的了。

至于上海,市内虽然也有几条河,可是情

形却大不同了。

一条混沌的苏州河,西段几乎给工厂占

住了。腐了的蚕茧的臭味,豆饼的臭味,小麦

粉辗起的灰尘,你若不是为了衣食问题咬了

牙齿在那里作牛马的人,你简直连一分钟也

不能停脚。从天妃宫桥以至黄浦,虽然空气

里免除了那种种臭味,但是两旁坐满了失业

的游民,有几处桥脚下更永远堆着一些养路

的沙石,近处白渡桥的一段空地,又是水果

行和五金行的卸货码头,香蕉苹果,洋葱马铃

薯,以及铅丝铁梗更铺满了一地,肩扛往来,

不要说散步,就是侧身闪过的余裕也没有。

苏州河上虽然有几座桥梁建筑得很壮

丽,附在桥栏上眺望一刻,也可聊胜于无,但

是年来桥上添了峥嶙的铁门,站着石雕一样

的高加索留沪浪人的义勇队,最近桥上更加

了臂缠黑白纹章的女同胞的点缀,不时要拦

住往来的车辆行人检查,你站在那里,虽然

不来吃你,你也要提防着黄叶飞来打破头的

流弹。

河面上挤满了始终停在那里不开动的小

汽船。

苏州河虽然这样没有一点给行人流连的

趣味,但是苏州河还是上海市中比较清澈的

一条水道,你去看看斐伦路和徐家汇路两条

不知名的河道,你只要光临过一次,你就知

道这两条河的污秽到了什么程度。

河身留着一线红而又黑,黑里带绿的凝

滞的死水,水面排着一列粪船,岸上列着的

无数粪车里的金色排泄物便由几根毛竹作

引道滔滔地流到这些船上,岸上远过去一点

更列着鲜血林淳的宰牲场,阴惨惊人的验尸

所。屠牲场的污血和秽物不绝地每日向河里

送着,你只要在那里走过一次的经验,你就

知道那里的空气和景物已经臭到了什么地

位。

仅是在静安寺路霞飞路走着的人,大

约谁也不相信同一市内会有这样非人间的

境地。

连基本的清洁和卫生问题都没有顾到,

我们还想从上海市几条河上享到水的乐趣,

那真是太梦想了。

The River名人与上海

一条混沌的苏州河,西段几乎给工厂占住了。腐了的蚕茧

的臭味,豆饼的臭味,小麦粉辗起的灰尘,你若不是为了

衣食问题咬了牙齿在那里作牛马的人,你简直连一分钟也

不能停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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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11

去出去!”赵珏莫名其妙,“再也想不到是因

为她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使他疑心是磨

镜党”。

对年轻的读者来说,“磨镜党”是什么

东西,似乎需要注释一下。先说“磨镜子”,

在玻璃尚未传入中国前,国人用的镜子都是

铜制的,时间长了就会黯然无光,于是就有

一种专门为人“磨镜子”的人,挑着担子满街

跑,自己备有一面母镜,将人家交给他的旧

镜子在母镜上尽力摩擦,就能让旧镜恢复光

泽,像新的一样。自从玻璃镜子传到中国后,

传统的“磨镜子”职业也就淘汰了。但“磨镜

子”又有了新的含义:“古代的镜子是以铜相

磨,现代的磨镜是以肉相磨。”《上海俗语图

说》中如此解释:“镜子应平坦光滑,才能照

见人影,两面铜镜相磨,以光滑对平坦,中间

绝无峰峦起伏,以磨镜代表(女)同性爱,大

概就是这个缘故?”

于是就有人把女同性爱者称之为“磨镜

党”。《清稗类抄》和《上海轶事大观》(陈伯

熙编著)记载:清末上海公共租界的恩庆里

有个妓女,人称洪奶奶,为当年“海上八怪”

之一。她的怪,在于所狎者男子绝少而女人

多,一时为海上“磨镜党”之魁。凡“党”内因

嫉妒而发生争执,甚至以性命相搏的事件,

洪奶奶一出面即可摆平,“党”员惟命是从,

不敢违抗。那时有一个妓女叫金赛玉,已经

从良嫁人,与洪奶奶有同好,就挟巨资离家,

改姓陈,在洪奶奶家对面租屋居住,时相往

来,相交甚欢。洪奶奶穿名牌服装,奢侈挥

霍,都由那些爱她的女人提供,金赛玉更是

为之倾家荡产。起先与洪奶奶相好的都是妓

院中人,后来有钱人家的妾女也纷纷加入“磨

镜党”,同性相爱,视男人为厌物。更有甚者,

“磨镜子”还能公开表演,在一些大旅馆里,

只要出钱,就能像唤堂差似的叫一班“党员”

来表演给人欣赏。另外还在一些饭店或民居

固定演出,每次参观人数限制四位,票价十

元至十六元不等。旧上海色情服务业如此发

达,出乎意料。

自从玻璃镜子传到中国后,传统的“磨镜子”职业也就淘

汰了。但“磨镜子”又有了新的含义:“古代的镜子是以铜

相磨,现代的磨镜是以肉相磨。”《上海俗语图说》中如此

解释:“镜子应平坦光滑,才能照见人影,两面铜镜相磨,

以光滑对平坦,中间绝无峰峦起伏,以磨镜代表(女)同

性爱,大概就是这个缘故?”

Lesbians in the Mirror 名人与上海

文 陆灏

张爱玲生前未刊小说《同学少年都不

贱》,近日在海峡两岸同时出版,又

使海内外的张迷大过了一把瘾。两万多字的

小说写了上海一所教会女中几个女生的生活

经历和心理成长,依然是张爱玲式的琐碎故

事,却没有了早年文字的那股灵气,可圈可点

的聪明话也没几句。但小说中对女性性心理

的露骨展示,尤其是对教会女校中少女间朦

胧的同性爱的描写,在张爱玲的小说里倒是

个新鲜的话题。少女间这种对同性的爱慕,

“与男子恋爱过了才冲洗得干干净净,一点

痕迹都不留”,这是不是张爱玲本人的经验

之谈呢?

小说中写到赵珏逃婚离家,老同学恩娟

约她到附近一个墓园去散步。赵珏穿了她小

舅舅的西装,把头发剪得很短,接近男式。

正当她们在墓园散步时,出来一个瘦长的白

俄老头子,翘着胡子瞪着眼向赵珏吆喝:“出

磨镜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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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13012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我们的头脑都经历着战争,鲁迅却因此

被硬生生地捧成了一个找不到任何阴暗面

的英雄,他的启蒙意义早已被过度的歌颂掩

盖了,而这种歌颂恰恰又是他不屑的。依我

看,鲁迅的反叛更多的是私人的、暴风般纯

粹的;他略带自我的冷漠又是典型的“上海”

的;他的幽默在经历了自我反省、怀疑和否

定,体验了生命本体的黑暗之后,开始变得干

燥;他早已出离了愤怒,而他的勇敢仅仅在于

说出那些未知的真实;他跳出了困惑,却又陷

入了新的悲剧—人们在赋予他“精神之战

士”这个头衔的同时,其实也已经隐约透露了

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鲁迅是中国最早接受尼采的人,这在他

的《野草》中显露无疑,然而人们似乎只看到

了一个为绝望发声的鲁迅,而忽略了他与尼

采相同的悲剧情结。那么多“鲁迅研究者”

中,也鲜有人站出来发问:鲁迅到底是谁?

当然今天我既不是站出来提出这个问题

的人,也不是解答这个问题的人。我甚至没

有好好研究过鲁迅,对我这代人来说那无疑

有点“老套”了,我们总是习惯性地很本能地

抵触课本中提到的作者和观点。但几乎大部

分人都不曾注意到的是,鲁迅其实有过一段

沉默的岁月,并且一沉默就是10年。1908年

到1918年间他极少发表作品,我猜那10年间

他所做的一定有一件事是:摆脱尼采。摆脱

尼采的影响比接受尼采要困难得多,鲁迅终

其一生都在努力克服自己的“偏激”,他终于

少了尼采的狂妄,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聪明

的战士,就应当致力于沉默,而事实上他仍

然摆脱不了尼采的命运—始终在虚无中来

来往往。

“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

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

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

不愿去。”鲁迅的这段“告别”是悲壮的,如

果今日他还活着,那么上海非常有可能就是

当年他口中的“黄金世界”,如今这个孤岛般

的城市也像极了他笔下的那间“绝无窗户”又

“万难破毁”的屋子。他早就预见到了这一

切,而他的叫喊整整提前了80年。

1925年3月18日,鲁迅在致许广平的信

中说:“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觉得

唯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做绝

望的抗战,所以很多偏激的声音。其实这或

者是年龄和经历的关系,也许未必一定的确

的,因为我终于不能证实,唯黑暗与虚无乃

是实有......”这就是鲁迅,他告别了天堂、地

狱和黄金世界,却仍然无家可归。

Golden World名人与上海

黄金世界文 焰儿

1927年鲁迅带着他的学生许广平来到上

海,并在这个旧时的“大世界”度过了生

命最后的9年。直至1956年10月,鲁迅逝世

20周年时,他的棺椁才从万国公墓迁到虹口

公园内。几天前我特地去拜访公园内的鲁迅

纪念馆,由于旧时是租借地,许多躲避政治

迫害的左翼作家都曾居住于那一带,所以来

来往往的背囊者仍然络绎不绝。走几步可见

老上海特色的咖啡馆,再走几步又见多伦路

上的老式建筑,尽管时光荏苒,历史并非一

天造就,上海还是不时散发着奇异如罂粟的

味道。可是一踏进鲁迅纪念馆,不知为何升

起一股恐怖感:漆黑曲折的长廊,教条式的

论点标语,循环播放的朗诵录音—令我脊

背发凉,通往出口的拐角处播放的鲁迅殡葬

仪式录像更是充满了大势已去的感觉。

中国的现行教育就是这样把一个特

别“革命化”了的鲁迅以知识普及的形式

传播给了一代代人。而这并不是我们本意

要的那个鲁迅。鲁迅的革命性已经远远

超越了他原来的身份—首先是思想家,

其次是文学家。而这个除了战士几乎找不

到其他词汇来概括的鲁迅,似乎一生荣

耀、坦荡,但这样的评价是否真的没有遗

憾?20 0 6年,周海婴—鲁迅之子在一

次名为“鲁迅究竟是谁”的演讲上多次使

用“不安”、“急切”、“沉重”、“迷惑”这

样的词汇,他甚至说:“我不认识这样一个

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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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15

迹)中提到战时的上海时说:“尽管上海本身

就已经足够超现实了,我还是发现一切都很

偶然地被取代和再列,这是我第一次在日常

生活中感觉到超现实。”

就像萨尔瓦多·达利的画作中反复出现

的柏树和大象一样,巴拉德的故事画面感总

是很强。那些画面中总是反复出现橱窗模

特,橱窗模特可以被看作上海的符号。除此

以外,巴拉德的作品还会反复出现白颜色和

骨头,后者通常出现在一些反乌托邦的或者

被遗弃的景象中,而那些景象正是他在战争

时期的亲身体验。在《太阳帝国》中,他有这

样一段描述:“Maxted发现Jim正看着坟墓中

的Hug太太,她的手腕骨像龙华机场的跑道

一样白。”

巴拉德认为人天生就是暴力的,他频繁

地在故事中描写暴力,这同样也源于他在上

海的那段岁月,他在龙华战俘集中营(1942

年起他和他的家人被囚禁的地方)目睹了战

争的残酷。在长达14年的战争结束后,巴拉

德独自走出集中营回到在阿莫斯特大街(现

在的新华路)的家,途中他在徐家汇附近的火

车站看见一个日本士兵勒死了一名年轻的中

国男子,那残忍的行为成了他童年的阴影。

回到阿莫斯特大街之后,巴拉德找到

了跟随全家迁入龙华以前居住的房子,发现

家里没什么变化。可是当他接着又找到以前

邻居朋友家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洗劫一

空。后来他在《The Kindness of Women》

(《太阳帝国》的续集)中借另一个自我(讲

述者)之口提到了这次经历,他这样写道:

“就在我离开龙华的那一刻,所有的钟都停

了,时间的脚步也停滞不动。”

巴拉德说,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

觉得上海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他对科

技和未来的兴趣有助于他的纯文学小说创

作,而这兴趣起源于他在上海度过的岁月。

在接受《书商》杂志(the bookseller)的采访

中他说:“当我把电视、大众传播学、高层建

筑、高速公路和机场文化统称为媒体版图的

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这预示着上海是个一切

皆有可能的城市。”

正如巴拉德在《前景》杂志(Prospect)

中传达的那样,战争曾经遗弃了他,所以他

说:“人生只是一个舞台,从演员到场景,所

有的一切,随时都可能清场。”

直到最后,巴拉德依然在虚构和现实中

前行,弗洛伊德的潜意识心理和梦的解析对

超现实主义画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巴拉

德则认为这种解析也应当用于人世间。

而巴拉德给我带来的思考是:如果想使

上海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变得和谐,那么就

需要搞清楚什么是虚构的上海,什么才是真

实的上海。

James Ballard’s Shanghai Memories名人与上海

詹姆斯·巴拉德及上海对他创作的影响文 James Bollen 译 周欣祺

詹姆斯·巴拉德,英国作家,从小在上海

的租界地长大,十余岁时(第二次世界

大战期间)曾被关进日本的战俘集中营一关

三年。对战争的恐怖回忆奠定了其一生的创

作基调:忧伤、阴郁、机械、绝望、虚无、末日

启示般的故事内核。他因此被奉为“赛博朋

克”(cyberpunk)文学导师。他的名著《太阳

帝国》曾入围1984年布克奖的决选,而《撞

车》则是他的巅峰之作。此书初成之际曾受

多家出版社的拒绝,甚者竟建议他去寻求心

理医生的治疗,然而三十年后,这部融汇性、

科技、精神分析、恋物的作品最终变成了一

部经典。美国文坛的灵魂人物苏珊·桑塔格曾

盛赞巴拉德是“当代小说最具智慧的声音”。

《撞车》中文版由吉林出版集团出版。

巴拉德在晚年接受《独立报》的采

访时说:“上海是我小说创作最大的灵感

来源。”

我正在做的关于巴拉德的项目就是以发

现上海对他创作的影响为目的,并拍下那些

曾经激发他的想像力和影响他写作的场景。

巴拉德曾经说过:“超现实主义画家

对我创作的影响远远超过小说家对我的影

响。”可见超现实主义对巴拉德的影响是巨

大的。他在自传《Miracles of Life》(生命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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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 017

么了不起,都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也没什么

了不起。我们就写杜月笙的黑社会,写杜月

笙的抗日情怀,写杜月笙的民族工业,当然也

不放过杜月笙的风花雪月。不抹黑,不涂红,

不丑化,不美化,老杜就是老杜,一个穿长衫

的上海滩老大,一张马脸之上,眉毛的归眉

毛,胡子的归胡子。就像蒋介石不一定都国民

党,毛泽东不一定都共产党,他们都是历史

人物,都属于中国。旧社会,新社会,都是社

会;初唐的诗,晚唐的诗,都是唐诗,人们不

会因城头变幻大王旗,就对诗歌有另外的评

价。就像现在的励志书,乌龟王八都在励志,

杜月笙十六铺卖水果出身,一把水果刀起

家,从一个露宿街头的小商小贩,成为一个

时代的象征,很符合现在的成功学,拿出来

励志一下,想来崇拜的余地还是很大的。我

们的杜月笙当然出版了,说不好是不是大陆

最早,但一定是最畅销的,流行至今,各种各

样的山寨版仍在中国的大街小巷游荡,尤其

在宾馆机场商务人士的云集之地。我们的杜

月笙,抗战胜利之后,担任七十二家公司董事

长,我想不起来今天的上海滩,还有哪一位,

这么有腔调。

今天的上海,重新打量一下,在张爱玲随

风潜入夜的万千石库门里,似乎有刘翔刘跨栏

的速度、姚明姚篮球的高度、韩寒韩博客的风

度、周立波周清口的广度,余秋雨余文化的厚

度,至于那种可疑的深度,一贯假大空,没有

也罢,说起来上海不输任何地方,但我觉得就

缺一种,当年杜月笙杜先生的大度。

什么时候上海“无度”了,上海就好

玩了。

今天的上海,重新打量一下,在张爱玲随风潜入夜的万千

石库门里,似乎有刘翔刘跨栏的速度、姚明姚篮球的高

度、韩寒韩博客的风度、周立波周清口的广度,余秋雨余

文化的厚度,至于那种可疑的深度,一贯假大空,没有也

罢,说起来上海不输任何地方,但我觉得就缺一种,当年

杜月笙杜先生的大度。

The Legendary Mafia Overlord of Shanghai

名人与上海

从杜月笙说起文 丁晓禾

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我还是要提杜月

笙。想当年我们哥儿几个,写书谋生,

写来写去写到上海,发现上海滩大有生机,市

面上到处张爱玲,没有一点杜月笙,这个城市

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张爱玲代表小资,代表女

性,代表阴柔,杜月笙代表市井,代表男人,

代表阳刚。说到底,张爱玲代表一种城市情

调,杜月笙代表一种城市腔调。

腔调是一种气势,一种派头,一种格局;

情调是气势下的氛围,派头里的洋气,格局

中的精致;腔调是天,情调是地,天地间应该

浑然一体的;腔调是太阳,情调是月亮,阴阳

间应该和谐相处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腔

调没有了,情调就变味了,这个城市就变得嗲

里嗲气了。难怪有人会骂上海,不过没有骂到

要害,杜月笙杜先生死而复生,天下还有人

敢骂上海吗?

我们又发现,市面上杜月笙绝迹,都是

一帮马屁文人,讨好意识形态,把杜月笙写

得青面獠牙满身血迹,结果马屁拍到马腿

上。杜月笙阴魂不散,像共产主义的幽灵在

欧洲大地徘徊,杜先生兄弟遍天下,封杀几

本小书,自然不在话下。这些当然是历史学家

教导我们的,杜月笙除了青红帮,还有抗日,

还有产业,历史上的大人物都会杀人,没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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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19

中的每一天,一天中的每一分钟,在暮色

和晨曦中辨认它,不为什么。仿佛只是一

次惜别前的凝视,深情却又一片茫然。期

待和许诺像条形码一样抽象简洁地隐含

着金属的光芒。它是一座城市的脚注,或

者一份无限适用的词汇表、摘要、梗概和

枢纽。它是一首被激烈地演奏着的交响组

曲(我们时代最最泛滥的形容词之一),

遗憾的是它没有延宕和休止,就像一次

潜水,除非 演变为鱼,否则我们将不再

生还。

细读一下总谱或者说运行时刻表吧。

很少再有人终生追求一朵神秘的蓝花,诺

瓦利斯已随一个古典浪漫的时代远去了。

进入视野的是装腔作势的诗人,他们是拼

字游戏的能手,能够化合从丁尼到拉金,从

屈原到辛弃疾所有人的意象和韵律。这些

优秀产品排出的废水,像混浊的苏州河水

一样污染着我们享用的空间。他们互相劝

勉,挟带着一本《神曲》,他们每个人都有

一座“便携式地狱”,精致,优雅,与但丁

的迥然不同。这也是人们所必须忍受的。

南方之夜

Night in This Southern City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孙甘露

这一夜如此漫长,足够人们阅读某个

家族的谱系。从头至尾,完整而伤

感。丰溢却又充满了折磨。满目尽是平凡

的事物:沙土、石头、尘埃、锡纸、词语、

屋宇、尸衣、味蕾、流苏、矾、玉米、丝绸、

瓦砾、香料、乳汁、水,最后是一盏熄灭的

电灯。

上海,这座梦幻之城,被植入了多少

异族的思想和信念。苏州河上的烟雾,如

此迷离,带着硫磺和肉体的气息,漂浮着

纸币和胭脂。铁桥和水泥桥的两侧布满了

移动的人形,衔着纸烟,在雨天举着伞,

或者在夕阳中垂荡着双手,臂膀与陌生人

相接,挤上日趋旧去的电车。那些标语、

横幅、招贴、广告、商标,转眼化为无痕春

梦。路面已重新铺设,六十年代初期尚存

的电车路轨的闪光和嚓嚓声仿佛在街头

游行的人群散去之后,为魔法所散走。

那些记忆在哪儿呢?年轻,腼腆,神

情迷惘,额前的黑发遮挡住目光,他的日

记中留有布片、纸屑和树叶的标本,封面

和扉页已经褪色。他的私人地图已需要

重新绘制,比例尺必须改换,还须重新上

色,重新为山峰标高。那些河流呢?整整

穿过全部纸页,具有清晰地轮廓,犹如女

性的唇线,布满了记忆和温暖的触觉,像

音乐那么流畅,并且深邃。

街道始终是宁静的。如果冥想和缅

怀不能滤去喧嚣的市声,那么像书页一般

单薄脆弱的记忆便只能留住指纹而非目光

了。人们在这里出生,玩耍,上学,恋爱,

谋生,用眼睛抚摸了它的整个外观。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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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21

它到底是我们的

It Is OursAfter All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毛尖

饭桌上坐定,京城来的就问,有上海

土生土长的吗?我们说有,让北京

领导猜,他毫不犹豫拣了桌上最白净最体

面的男人,说,你。被挑中的就有些光火,

故意粗鲁着点,老子山东的,什么眼光!潜

伏下来的真正本地人就在一旁乐,因为被

北京人说是上海人,意思不会太好。

然 而,就 算 天 天 和 房 东 一 起 分 担

“啊,上海男人”的辛酸压力,就算夜夜

和老婆一起想念家乡的星空,来到这个城

市的无数外乡人,一年两年三五年,终于

是一辈子,离开上海的冲动一直有,但一

直的冲动一直被延宕了。那么,在这个艳

名远播又声名狼藉的城市,是什么拽住了

他们?

上海吃得好。以前,民间流传“北京

人什么都敢说,广州人什么都敢吃,上海人

什么都敢穿”,但最近几年,连广州人都跑

到上海找馆子了。国内各大菜帮在上海滩

上轮番轰炸,先是杭州菜,接着湖南菜,再

是四川东北客家菜,吃到现在,一家饭馆

里是什么菜都有了。

“今天,我们在上海可以吃遍全世界

的菜系。”电视上的洋人竖着拇指向全世

界做广告。天地良心,这广告货真价实,吃

俄罗斯菜,台上有俄罗斯姑娘的大腿舞;

到土耳其餐厅,俊美的土耳其小伙就跑过

来服务你,当然,常常也听说,俄罗斯姑

娘其实是新疆姑娘,土耳其小伙是一戏剧

学院打工仔。然而,不管那么多了,看那老

板娘多么风情万种,她一边跟你递眼神,

一边帮你涮羊肉,虽然是,你花了一斤羊肉

的钱只吃到半斤的货,但是,半斤羊肉半

斤温柔啊,而后面半斤,才是真正的上海

是的,生活以其硕大无朋的暗示力

量(深色和亚光的),使耽于梦想的人向

习惯和清醒现出暧昧的神色,犹如向一

名无辜的兔唇者递去一支名贵的笛子,

你所期待的是幽

怨 的 旋 律,还 是

一次冰凉的缝 合

手术?

时 间 ,漫 长

而曲折(其中包括

了沙漠和茶),我

们 从中获取的沉

思的品性因为陶

醉和沉溺而逐渐

丧 失,归 之 为 更

为绵长,更加无以体会的冥想,犹如我无

法领悟的微妙的计时装置,或者以墓地作

为衬景的用途不明的教堂的洪亮悠扬的

钟声。

一个人,他正处在生命马拉松的折返

点(“朝前的路,就是回头的路”),如果

他继续跑下去的话—叹息,呻吟,困惑,

疯狂就像沿途的供水站。不然,他跃出母

体那血腥而纯洁的冲动只能归结于一次练

习者参加的半程马拉松赛。必须好好凝视

这个标志,它貌似重点,象征着安慰、勉励

和嘲弄。仿佛是缺乏毅力和耐心的人的一

个活动衣帽架,它对你说,休息或者回家

去吧!而赛会的志愿工作者则全然不顾长

跑者个性中的某种奥秘和偏爱。他们正是

为此而跑(前者稳定地具有平庸而又冗长

的充满琐碎细节的系统道德)。

此文正是为了纪念一个东奔西走的作

家,说汉语的人,

或者在草席上面

壁枯坐,多少有点

像在模仿我们周

游 列国的祖先孔

子:疲惫、饥饿,

遭 人白眼却是满

腹 经 纶。这 是 偶

像的典 型经 历。

时而形容枯槁,时

而神色凝重,冲着

时代,抒写糅合着谐谑之风的惨痛挽歌。

贝克特、尤奈斯库是他们的当代形象。

这是一个世代。它需要眷写使之丰

富地呈现出来。福尔曾经为类似的时刻

作过批注:“最初的一些行动所引起的短

暂的幻想之后,在人们的心灵中又掀起了

形而上学的绝望的巨浪,同时,一种无度

的个人主义觉察到了永远不可能跃过的

边界。”

当曙光即将来临的时候,当我们对夜

晚还有片刻的体会时,当这座沿海的城市

即将苏醒之时,允许我为你念出这样的台

词:“我以忧郁的自负这样想,宇宙会变

化,而我不会。”

当曙光即将来临的时候,当

我们对夜晚还有片刻的体会

时,当这座沿海的城市即将

苏醒之时,允许我为你念出

这样的台词:“我以忧郁的自

负这样想,宇宙会变化,而我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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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23

地质不可能是这样,全国的大科学家大工

程师都到场了,也没用。后来,请出玉佛寺

的方丈,方丈看了也摇头,说,地底下有一

条黑龙,桩正好打在龙爪上,得过一百年,

黑龙才会离开,没办法。请方丈想想办法,

方丈考虑很久,终于说出:用一根金属大

圆柱,上面雕上九条金色的龙,在某时某

刻打下桩去!果然,柱子顺利地打了下去,

但泄漏天机的方丈不久圆寂了。

然后,司机开车在那龙柱子旁两个来

回,让你好好瞻仰,一边证明他见闻的深

广,一边证明五百元的物有所值。你要再感

叹几句赞美他几句,司机就更兴奋了,索

性先带你在市区里兜一兜,看看,那边就

是马勒别墅,中纪委来查办上海社保大案

的办公室,捉进去好几十个啊,那个叫什

么的,刚到门口,就尿裤子了!终于,你深

深地觉得,这五百元,物超所值了。

所以,乱世自有乱世的法则,而所有

的上海人,多多少少对这个城市怀有自

风味。吃遍全世界,你永远会想念上海老

板娘。

胃舒坦了,人就挪不动,而且,饱暖思

淫欲,因着上海老板娘,就想娶个上海小

姑娘了。虽然很多年前,鲁迅已经讲授过

“上海的少女”的不良倾向,但是,洛丽塔

毕竟好过末路狂花啊。走进北方店铺,小

白杨似的女服务员美则美矣,但是你抬抬

头,店铺上方拉一标语:“我们决不打骂

顾客”,心头一哆嗦,Farewell,小白杨。回

头来看上海小姑娘,没错,还有不少小姑

娘在传承海派风格,“作”了要死,不断创

造Mission Impossible,但是,也应该看到,

当代作女,亦是作资雄厚的,无限缠绵加

上无限想像力再加无限能动性,日月换,

山水转,辛苦归辛苦,但在一个价值失落

的时代,作女为猛男撑出多么大的一片打

拼天地。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

你白头偕老的她虽然已经温顺体贴,但拐

过地铁口,看到一对小恋人,女孩对着男

孩叫,“我现在就要吃糖炒栗子!”稀里

哗啦,你多么想回到过去,要死也好,要活

也好,说是折磨也可以,说是馈赠也可以,

反正,在上海生活,就是有这样暧昧的

幸福。

有了吃,有了女人,上海再糟,也是

家的方向。八千里路云和月,上海TM D

的 确 有 让 外 地 人

特 别 不 顺 心 的 地

方,出租车司机倒

不特别绕你路,但

一 听 说 你 河 南 来

的,就 问,“ 艾 滋

病严重 吧?”知 道

你 安 徽 来 的 ,就

说,“ 我们 家保姆

也 是 安 徽 的。”总

之 ,经 意 或 不 经

意,要压你一头。

在这方面,港澳台

以为可得体面,也

没门,你说你台湾

来旅游的,他就说

五 百 元 带 你 浦 东

半天游,你说不要,去地铁站就可以了,

司 机 就 冷言 冷 语,“台 湾 经 济 也 不 行

了吧?”

不过,碰上你心情好,说,“行,五百

元,浦东半天游。”司机马上精神饱满,一

个漂亮弧度,拉你上高架,一边开车一边

导游,诺,现在我们就在延安高架上了,等

会我开下去让你们开开眼,这个高架有来

历呵!当初在这个地方打桩,一连打断十

几根桩子,不可思议啊,因为这个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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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25

上海趴体Shanghai Party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棉棉

黑暗中,那些像烟灰一样的睫毛渐渐

透出光亮。那些魂魄,穿过夜晚的

上海。苍白,空虚,不可改变。在竹篮打

水和叶子折断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些调

皮而甜蜜的脚步声。那些著名的街道,像

是后宫里时刻等待被宠幸的小妾,穿过租

界,摩登绝望的舞厅、戏院、跑马厅、咖啡

馆;穿过疲倦的英雄,恶梦中的人民。他

们从江的四周漂浮而来。凤萧声动,玉壶

光转,触目惊心之中,女人们体态纤弱,

肤如凝脂,脸如满月。男人们的举止则经

过相当的训练,性格深刻,受过文艺的洗

礼,却不喜欢做英雄。穿过外婆桥,百老

汇大楼呈八字状,他们一级一级地走上楼

梯,脚底柔软,臀部的晃动幽雅而充满希

望。不幸福是他们的命运,他们从没真正

相信过命运。最后,他们带着十分不可靠

的表情出现在烛光下,他们从来都善于隐

藏感情。他们从不直接透露的,他们不相

信人。

这些矫揉造作的年轻人一律穿戴印

着方格子的丝绸,他们所到达的公寓也到

处都是方格子,各种大方格子里套着各种

小方格子。最大的格子在墙布上,比窗还

大,像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画框。这里几

乎没有什么装饰物,各种方格子毫无规则

地到处排列。这个方形的公寓里还套着几

个方形的小房间。这里的一切颜色深沉而

模糊,这是个方格子的世界,这是个有关

方格子图形和蜡烛的聚会。当然,还有唱

机,还有音乐,甚至还有一个乐队会出来。

最初的时候,唱机里放着巴赫,冬天在上

海听巴赫是最合适的。虽然,巴赫跟此时

的政治环境很不协调。这是一群跟政治

不协调的人们。上海是一座鬼城,下雨的

时候,到处都是漂浮着的能量,政治让鬼

们不敢轻易到处游走。在一个最小的格子

里,一对男女在试图亲吻。他们无比敏感,

无比坚强。在这战火纷纷的年代,他们开

始相信,所有因神经质而产生的力量都是

豪,虽然他们平日里可能受尽高楼大厦的

气,但指着外滩三号,他们依然与有荣焉。

可能就是这么点虚荣心吧,上海的城市化

进程这么迅速,人民这么委屈,但是大街

小巷里的上海人,依然兴兴头头,仿佛这

个城市的明天里,活生生地养殖着他们的

梦想。

晚上回家,安静的地下铁,突然,有

一个男人站起来,说,各位,现在我给大

家唱一首《人生何处不相逢》。大家还没

回过神来,他已经 摆好架式,几乎是深

情地唱起 来:随浪随风飘荡,随着一生

里的浪,你我在重叠那一刹,顷刻各在一

方......他一唱完,车厢里的年轻人就为他

鼓掌,半揶揄半鼓励,男人于是脱下帽子,

点题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于

是,几个年纪大的乘客装睡回笼觉的样

子,不搭理递到眼前的帽子;一中年男人

投了一块钱后,问他一天能挣多少?年轻

的情侣大约被歌词感动,投了五块钱,卖

唱男人立马送上口彩,“好人一生平安。”

我在徐家汇下车的时候,卖唱男人也

下车来,不过,换个车厢,他又上去了。也

许是灯光的关系吧,他一进入车厢,涂了

一层蜡似的精神焕发。所以说,大都会像

春药,吃伤了身体,还会选择吃下去。

走出地铁站,马上听到吆喝声:“高

科技产品,不灵不要钱!”我挤进人群,看

到两个男人在兜售纽扣电池一样的东西,

一男演示,一男望风。演示的男人像表演

魔术似的,亮出一纽扣电池,然后撸起袖

子表示两袖清风,接着,他用煽动人心的

语调说,“注意了注意了,奇迹就要发生

了!”果然,他把纽扣电池放在一自来水

水表上,水表不转了,然而自来水照样流。

“十块钱一颗,高科技产品,花小钱省大

钱!”围观的人还在犹豫,望风男人催促

说,“快快快,我们马上要走的,这是尖端

技术,今天算你们运气!”

再走两步,又听到吆喝,“纯种欧洲

名犬!最后一只!”那欧洲名犬装在鸟笼

里,一女孩在问是不是偷的,卖鸟的看她

一眼,意思“真不懂事,这还用问吗”。旁

边,有几个年轻人在兜售强力胶,他们把

好好一根皮带剪开,又粘上,吆喝着,“永

远扯不断了!”

走出好一段路了,还听到年轻人嘻嘻

哈哈的声音,“永远扯不断了!”

大半个世纪前,张爱玲与胡兰成去美

丽园,看大西路上树影车声,商店行人,心

里喜悦,说:“现代的东西纵有千般不是,

它到底是我们的,与我们亲。”车水马龙

里,常常我会想到张爱玲的这一声感叹,

所以,尽管北京的朋友每次要疾颜厉色地

指责我们被花花上海蒙了心,我们却把心

一横,决意和恶之花共生死了。因为,它到

底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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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27

不可靠的。艺术家在床上都是最糟糕的。

那里有一个哲学家,哲学家必须在床

上表现优秀,不然,他就不是哲学家。香水

制造者K看着那个格子自言自语地点了一

根骆驼牌香烟。

包 站 在 K身 边 抚

摸着她的肩。包是

今 晚 的 主 人 。今

天 是 他 的生日。

他的脸 上始终挂

着洞察一切的 微

笑 。单 眼 皮小 包

是 上海最有名的

交际花,却没有任

何奶里奶 气的作

风 。他 是 个 漂 亮

的男孩,带着美好

而雪白的 气 息。

K说,你的生日,永远都是这几个,有着一

张脏脸的天使。那里站着两个洋人,他们

每年都会来小包的生日宴会,他们是最早

到上海的一批老外。一排排烛光缓缓地飘

动,大格子里的男女有着漂亮的耳形,每

个人的表情都在说着你看我多美!他们静

静地四处乱转,有着方格子图案的丝绸在

冬天冰冷聪明,他们的衣服款式古怪,中

西结合。

衣冠楚楚呆若木鸡的两个老男仆是

今 晚 唯 一 的 新

人。不过,因为是

小 包 的 宴 会,所

以,没 有 人 会 对

这 几个仆人 起 戒

心。犹太人G在说

话,他的声音窃窃

私语 般的温 柔。

包出现在G身后。

G回过身去:生日

快乐!三个男人站

在那里看着一 个

女孩。他们三个这

么站着像是 三只

大鸟。其中两只是黑色的,一只在另一只

之上。它们碰一下后飞开,然后再碰一下,

然后又飞开。一只鸟似乎开始动情,它脖子

部位的毛开始张开,全部张开,张开之后

的毛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

上海是一座鬼城,下雨的时

候,到处都是漂浮着的能

量,政治让鬼们不敢轻易到

处游走。在一个最小的格子

里,一对男女在试图亲吻。他

们无比敏感,无比坚强。在

这战火纷纷的年代,他们开

始相信,所有因神经质而产

生的力量都是不可靠的。艺

术家在床上都是最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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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29

珍珠,持不同政见的方位的珍珠。如果你

是这样说的,就请你拿起摇滚乐的话筒,

在一个集会上我听见女主唱在唱“上海,

上海—”,她用北京话来唱,用美国口音

的英语来唱,在集会后的迷幻派对里她又

用唐山话来唱,用

张国荣的粤语 来

唱“上海,上海”,

但是她唯独不用

上 海 话 来 唱,上

海上海,19 8 2 年

我 迷 失于上海 外

滩生涩的味 道,

我找不到1932年

的百乐门舞厅,但

是任何一部香港

三流电 影 都能找

得到。

1935年,德国指挥家赫尔曼·舍尔欣

不是那个经过上海百乐门舞厅而不入的

人。1935年他已经读够了关于上海的诗篇,

1935年他把他新婚的中国妻子萧淑娴错写

进了他的巴赫赋格,社会主义指挥家左派

赫尔曼·舍尔欣和着上海探戈的丝巾进入

另外一个国度。我有20多张赫尔曼·舍尔

欣的历史实况录音唱片,但是我就是在上

面听不到一个上海的地址,不管是用于流

亡还是停驻。

上个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是上海的

黄金年代,尽管经历了沦陷。但是20年代

的上海犹如俄罗斯上个世纪同时期的白

银时代,是一个世纪唯独的轮舞中心。在

1935-1936年间,那位德国大指挥家暂时

离开意识形 态的

苦 海,到 底 是 和

谁 搭乘西伯利亚

铁 路的火车到北

平,等 着 他 的 中

国新娘萧淑 娴从

大 上海给他带来

婚礼 之花。2 0 0 9

年我再次 来到上

海,在江湾新校的

上海国立音乐院,

完全找 不到萧淑

娴教导对位法的教舍旧址。那个1935年回

到上海音乐专科学校任教的中国女子,如

果在现在,她是否还会北上,去另外一个

城市和那个德国指挥家相会。那个年代的

俄罗斯正被大清洗的恐怖化身为地狱,而

赫尔曼·舍尔欣有着极权般风格的交响乐

又在随后的40年把白桦林的秋天升高到

意志孤独的穹顶上,你只要仔细地听,就

能听到那些被湮灭的微细的一个国家的

呼吸声。好吧,每个上海之夜都有一方赫

尔曼·舍尔欣的回忆之头巾。每个经过我

幻城迷航

Magical Mystery Tour in Shanghai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宋逖

那些火车和石库门犹如被苏州河的夜

星袭击的弄错了的巴赫地址,1935

年的波西米亚狂欢和系着红领巾的白杨

树的对位,我的诗歌用错误的车次和错误

的小提琴行来校准着张爱玲的地址流年。

这是我对上海的最初的幻象。2009年上海

女作家棉棉留给我她那本《糖》和炮制出

于流亡呈现强烈错位感的日记之时,我与

之交换的“电影地址”是匈牙利最晦涩导

演贝拉·塔尔的那部《伦敦来的人》,那么

上海在一次次我们的对谈和彻夜派对中

被置换成流亡者的伦敦了吗?那么暗夜的

快递是不是用2009年我在上海的“棉花”

酒吧接头般的安静走入爵士乐的暴力?还

是说,你的上海不在暗夜蓝丝绒或者木马

乐队的地下唱片里,不在“顶马”被苏州

河缓慢的航船挡住的私人演出里—“顶

马”顶楼上的马戏团,那个卖海报的北京

女孩,那个用军用背囊给我带来效果器的

波兰女孩,或者那个从来不读张爱玲的

上海女孩,都以我的诗歌把上海翻译成伦

敦,翻译成流亡和幻听的伦敦,翻译成我

最初见到的上海,翻译成消防队员们私人

手机不在服务区的时刻:这里是北京时

间,这里是上海老火车站,那些夜的时刻

都在,属于电影里伪装沧桑的长镜头,属

于有着伪装的戴着兔斯基帽子的少女从

裤兜里掏出哨子的眼睛的戒严时间,我在

江流中即使不用一句诗歌里的潜水钟,也

可以错过你走回我的一百年的时间。

在北京我能买到的只是上海那个把

光明的灯盏拧成歌特仙境的“冷酷的仙

境”的私人小样,这是一个唱片发烧友的

噩梦和对位成白桦林的珍珠。是的口音的

“顶马”顶楼上的马戏团,那

个卖海报的北京女孩,那个用

军用背囊给我带来效果器的

波兰女孩,或者那个从来不读

张爱玲的上海女孩,都以我的

诗歌把上海翻译成伦敦,翻

译成流亡和幻听的伦敦,翻

译成我最初见到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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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31

2010年,这些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复苏了,

但是哪里还有上海牌麦乳精可以买到,那

些每天早上必喝麦乳精的足球队员们已经

成为跑彩票站的老人,那些旧日子的上海

用越来越少的石库门房子和张爱玲无聊

的小说来总结出一个用苹果机和MSN来

Google的上海,一个世博会无法入眠的上

海,一个非诗歌喧嚣的上海。

但是不要说上海没有诗歌。这样的诗

歌会刺痛整个秋天的爱情的凉风,会修改

张爱玲《倾城之恋》的结尾,或者使那些

依旧阅读棉棉或者安妮的女生们的青春之

“糖”更苦,是这样刺入你的灵魂之诗的

句子,是宇宙浩淼势力的暴雨,是金马奖

影后李冰冰再次和我合影的时候说出的

非标准上海话:

别以为我是块木头

我曾经为了你的寒冷

把心灵烧焦了也不喊疼

这是现在定居在上海的最著名的诗

人严力在上个世纪80年代写于纽约的诗

歌,但是却应用于20年后的上海。在上海

这个非诗歌的幻城,有诗人在,铁树就依

旧开花,可口可乐就依旧直接在树上长成

果实,而只接受上海话的渡轮也依旧把我

变成另外一个人。2009年10月2日,我拿到

了诗人严力刚刚出版的关于上海名医师严

苍山的纪念文集《家世国事 时代史》。这

是诗人献给其祖父的一部书,我从中读到

了时代最疼痛的部分。

曾经有人告诉我上海是一个没有钢

琴家的城市,但是我最近一直在听1937年

出生于上海的女钢琴家顾圣婴的录音,其

中最好的部分该是她在这座幻城的录音。

在上个世纪被迫自杀的这名天才女钢琴

家,她的德彪西弹出了灵魂之疼,而这样

的带着强烈的俄罗斯风格的灵魂之疼,

引领着我的灵魂抵达的是你所写的诗歌:

“伟大的树/把悲哀散尽—”在夜夜的

沦陷里,一张顾圣婴的德彪西唱片所引起

的疼痛把我领向圣徒林昭的微弱的祈祷。

2007年在北京798画廊的聚会上,我第一

次见到独立导演胡杰的时候,他是背着大

型军用背囊出现在那个画展酒会上的。是

一个多么彻底的不合时宜的人,他拍摄的

林昭纪录片为我们重新清洗了那些微弱的

圣徒般的祈祷,清洗了这个世纪太过于喧

嚣以至于听到“聋”的怀念的耳朵。对于

那些死亡和为春天而坍塌的自由之牢房,

他告诉我,诗歌是无力的,但是诗歌是这

个奢华的世纪最贫困的听力之殇。

我最近一直在看两部电影,一部是

前东德的《布莱希特的最后一个夏季》,

一部是Ken Mcmullen导演的《幽草》,说

得是托洛茨基的女儿在流亡和精神分析

学之间的潜意识日记,多么像那个时代的

的上海之夜都有张爱玲写不进《小团圆》

里的女主角。

所以在这样的上海之夜里我才听到

黄耀明在用一百年的沧桑唱他那首《石头

记》。背着灭火器的黄耀明,戴着防毒面

具朗读我的诗歌的黄耀明,在外滩的人山

人海里和我的本土式傲慢擦肩而过的黄耀

明,请放过我的耳朵吧,用你的嗓音,即使

你用那部《色·戒》来放过我,也请不要用

你的另外一个上海来放过我。即使你用你

的非标准国语来放过我,也请不要用每天

早晨7点钟的上海话广播节目来放过我。

上海犹如残忍的手术刀,我那一次

在寻找苏州河艺术家仓库的时候迷了路,

在电车和地铁的轮回中幻听到越剧的声

音。50多张上海中唱公司的老越剧唱片

把上海搬到了北京,搬到了多伦多,搬到

了澳洲和纽约的任何一所三流大学,搬到

了香港,搬到了马英九的台北甚至阿扁的

拘禁所,如果越剧也能搬到张爱玲没有写

出的上海的小说里去,如果越剧能够搬到

那些被嘲笑的“上海的早晨”的周而复的

小说里去,你也会重新经历文革时期的上

海,样板戏的上海,东风巨轮和海港时代

的上海。有一个叫朱大可的人在穿过文学

史的上海,有一个叫宋琳的诗人或者叫陈

东东的诗人用兰波或者波赫士的诗歌来

重新命名上海,犹如比姐用一场摇滚乐骚

乱来命名她心目中的上海,犹如鲍伯·迪

伦被禁止用民谣来命名上海。在一个叫孙

甘露的人的上海之书中,所有的这一切叫

幻城。摇滚乐从来不在天花板上跳舞,摇

滚乐的铁鸟现在叫顶楼上的马戏团,叫木

马,叫棉花酒吧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是

你多年前就告诉我,上海不是一座诗歌或

者摇滚乐的幻城,上海是不是上海的一切

地方,上海只是上海的一切。所有的对她

的描述都是徒劳的迷航的另外的喧嚣。

但是在北京听意大利配乐大师莫内

康尼的音乐会的时候,我在他的乐音之上

脑海中浮现的幻城分明就是上海,在一

张大提琴家马友友和莫内康尼合作的唱

片录音上,我听到了上海以大提琴的资产

阶级声部在穿越我贫困的诗歌的流亡声

部,所有沦陷的耳朵都有着沧桑唯美的静

默。上海是希腊化的一座幻城,张爱玲或

者王安忆的小说怎么能穷尽她,或者那条

叫苏州河的电影地址又怎能被这些巴洛

克的上海之夜华丽转身为那个在越剧院

打开了天空的古琴的狂客。在我关于上海

的梦里,总有戴着红口罩的宁玛派尼姑,

总有流亡的白俄罗斯舞女,总有那些走在

《上海滩》浪奔浪涌的歌词之外的过客

和狂风。我还记得我关于上海的第一个记

忆是我那上海足球队里当队医的亲戚每

年春节给我带来的麦乳精和大白兔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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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33

以 及 亚 洲 般 的 明

亮 得 不 可思议 的

乡愁。

我 曾 经 多 次

出入上海,在法国

领 事 馆 旧 址 我 举

起 照 相 机 为 一 个

波 兰 女 生 拍下她

心目中越剧的上海

城,也为了缪斯女

神 我 曾 经 在 上 海

铁 路局 的 旅 馆 里

写着最初的诗篇,

深夜的火车野蛮地

吞没了我可怜的诗

歌。在我30岁以后

我才读到第一本张

爱玲的小说,我把

她的小说错位于我

少 年 时 读 不懂 的

鲁迅或者林语堂。

是的,2009年

在那个上海爵士酒

吧的演出现场,我

目睹那个摇滚乐女主唱用北京话持续地嚎

叫“上海上海”,我也目睹她的化妆包里塞

着看了一半的张爱玲的小说。我目睹了我的

画家朋友郑连杰在那一年的上海骑着电单

车在上海作行为艺术,我从照相机的镜头

后看到了自行车的轨迹,看到了在我的幻觉

中倒立的上海。上海最有名的艺术设计家

蒋琼耳是来到北京和我一起喝掉那瓶万圣

节红酒的,她的时装设计总是带着法国电

影的奇怪味道,但是却一次次地把我的诗

篇永远地留给了上海。

在另外一个夜晚我是乘坐奈良美智

的妖怪火车来到上海的,我被那个叫官纯

的女设计家在枫木音箱上绘制的彩图给

彻底迷住了,但是我却拒绝她在我的“雨

后初晴”限量版音箱上绘制出上海的春天

地址—因为上海不是这个世纪的雨后初

晴,在某种意义上,上海是我诗歌里那永

远哭泣的心。

是的,如果有一天上海在我的体内说

上海话,如果再给我一次童年,让我可以

再次买到麦乳精和大白兔奶糖,让我成为

那个叫张爱玲的写书女人所看到的黎明

的方向:在那里苏州河是另一次更危险的

爱情,在那里一个女孩的《糖》还没有写

出而河流结冰,在那里那个殒命的女钢琴

家还没有出生,在那里你甚至还没有为这

个幻城写第一首诗歌。那么我愿意做那个

在上个世纪30年代去排队购买周璇唱片的

人—那个时候她尚未成名,而我还没有

出生。就是这样爱你—上海,我的上海。

旧上海啊。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上个世纪

20-30年代的上海,是整个世纪性的黄金

年代,它和几乎同时期的俄罗斯白银时代

是一个花朵的两种不同的幻影,是互相映

照的镜子,也许上海就是圣彼得堡,也许

曼德尔斯塔姆的名句“黄金在天上舞蹈/

命令我歌唱”就是献给他幻像中的上海,

曼氏曾经多次说过他的前世是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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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35

比前弄的雾更重一些。新式里弄的铁栏杆

的阳台上也有了阳光,在落地的长窗上折

出了反光。这是比较锐利的一笔,带有揭

开帷幕,划开夜与昼的意思。雾终被阳光

驱散了,什么都加重了颜色,绿苔原来是黑

的,窗框的木头也是发黑的,阳台的黑铁

栏杆 却是 生了黄

锈,山墙的裂缝里

倒长出绿色的草,

飞在天空里的白

鸽成了灰鸽。

上海 的 弄 堂

是形形种种,声色

各异的。它们有时

候 是 那 样,有 时

候 是 这 样,莫 衷

一 是 的 模 样。其

实它们 是 万变不

离其宗,形变神不变的,它们是倒过来倒

过去最终说的还是那一桩事,千人千面,又

万众一心的。那种石库门弄堂是上海弄堂

里最有权势之气的一种,它们带有一些深

宅大院的遗传,有一副官邸的脸面,它们

将森严壁垒全做在一扇门和一堵墙上。一

旦走进门去,院子是浅的,客堂也是浅的,

三步两步便走穿过去,一道木楼梯挡在了

头顶。木楼梯是不打弯的,直抵楼上的闺

阁,那二楼的临了街的窗户便流露出了风

情。上海东区的新式里弄是放下架子的,

门是镂空雕花的矮铁门,楼上有探身的

窗还不够,还要做出站脚的阳台,为的是

好看街市的风景。院里的夹竹桃伸出墙外

来,锁不住春色的

样子。

但骨 子里 头

却还 是防范的,

后门的锁 是德国

造 的 弹 簧 锁,底

楼的窗是有铁栅

栏的,矮铁门上有

着 尖 锐 的 角,天

井是围在房中央,

一副进得来出不

去的样子。

西区的公寓弄堂是严加防范的,房间

都是成套,一扇门关死,一夫当关万夫莫

开的架势,墙是隔音的墙,鸡犬声不相闻

的。房子和房子是隔着宽阔地,老死不相

见的。但这防范也是民主的防范,欧美风

的,保护的是做人的自由,其实是想做什

么就做什么,谁也拦不住的。那种棚户的

杂弄倒是全面敞开的样子,油毛毡的屋顶

上海弄堂

Streets of Shanghai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王安忆

站一个制高点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

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

的东西。街道和楼房凸现在它之上,是一

些点和线,而它则是中国画中称为皴法的

那类笔触,是将空白填满的。当天黑下来,

灯亮起来的时分,这些点和线都是有光

的,在那光后面,大片大片的暗,便是上海

的弄堂了。那暗看上去几乎是波涛汹涌,几

乎要将那几点几线的光推着走似的。它是

有体积的,而点和线却是浮在面上的,是

为划分这个体积而存在的,是文章里标点

一类的东西,断行断句的。那暗像深渊一

样,扔一座山下去,也悄无声息地沉了底。

那暗里还像是藏着许多礁石,一不小心就

会翻了船的。上海的几点几线的光,全是

叫那暗托住的,一托便是几十年。这东方

巴黎的璀璨,是以那暗作底铺陈开。一铺

便是几十年。如今,什么都好像旧了似的,

一点一点露出了真迹。晨曦一点一点亮起,

灯光一点一点熄灭。先是有薄薄的雾,光

是平直的光,勾出轮廓,细工笔似的。最先

跳出来的是老式弄堂房顶的老虎天窗,它

们在晨雾里有一种精致乖巧的模样,那木

框窗扇是细雕细作的;那屋披上的瓦是细

工细排的;窗台上花盆里的月季花也是细

心细养的。然后晒台也出来了,有隔夜的

衣衫,滞着不动的,像画上的衣衫;晒台矮

墙上的水泥脱落了,露出锈红色的砖,也像

是画上的,一笔一画都是清晰的。再接着,

山墙上的裂纹也现出了,还有点点绿苔,有

触手的凉意似的。第一缕阳光是在山墙上

的,这是很美的图画,几乎是绚烂的,又有

些荒凉;是新鲜的,又是有年头的。这时

候,弄底的水泥地还在晨雾里头,后弄要

上海的弄堂是形形种种,声

色各异的。它们有时候是那

样,有时候是这样,莫衷一

是的模样。其实它们是万变

不离其宗,形变神不变的,它

们是倒过来倒过去最终说的

还是那一桩事,千人千面,又

万众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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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37

是漏雨的,板壁墙是不遮风的,门窗是关

不严的。这种弄堂的房屋看上去是鳞次栉

比,挤挤挨挨,灯光是如豆的一点一点,虽

然微弱,却是稠密,一锅粥似的。它们还像

是大河一般有着无数的支流,又像是大树

一样,枝枝杈杈数也数不清。它们阡陌纵

横,是一张大网。它们表面上是袒露的,实

际上却神秘莫测,有着曲折的内心。黄昏

时分,鸽群盘桓在上海的空中,寻找着各

自的巢。屋脊连绵起伏,横看成岭竖成峰

的样子。站在制高点上,它们全都连成一

片,无边无际的,东南西北有些分不清。它

们还如水漫流,见缝就钻,看上去有些乱,

实际上却是错落有致的。它们又辽阔又密

实,有些像农人撒播然后丰收的麦田,还

有些像原始森林,自生自灭的。它们实在

是极其美丽的景象。

上海的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肤之

亲似的。它有着触手的凉和暖,是可感可

知,有一些私心的。积着油垢的厨房后窗,

是专供老妈子一里一外扯闲篇的;窗边的

后门,是供大小姐提着书包上学堂读书,

和男先生幽会的;前边大门虽是不常开,

开了就是有大事情,是专为贵客走动,贴了

婚丧嫁娶的告示的。它总是有一点按捺不

住的兴奋,跃跃然的,有点絮叨的。晒台和

阳台,还有窗畔,都留着些窃窃私语,夜间

的敲门声也是此起彼落。还是要站一个制

高点,再找一个好角度:弄堂里横七竖八

晾衣竹竿上的衣物,带有点私情的味道;

花盆里栽的凤仙花、宝石花和青葱青蒜,

也是私情的性质;屋顶上空着的鸽笼,是

一颗空着的心;碎了和乱了的瓦片,也是心

和身子的象征。那沟壑般的弄底,有的是

水泥铺的,有的是石卵拼的。水泥铺的到

底有些隔心隔肺,石卵路则有手心手背都

是肉的感觉。

两种弄底的脚步声也是两种,前种是

清脆响亮的,后种却是吃进去,闷在肚里

的;前种说的是客套,后种是肺腑之言,两

种都不是官面文章,都是每日里免不了要

说的家常话。上海的后弄更是要钻进人心

里去的样子,那里的路面是布着裂纹的,

阴沟是溢水的,水上浮着鱼鳞片和老菜叶

的,还有灶间的油烟气的。这里是有些脏

兮兮,不整洁的,最深最深的那种隐私也

裸露出来的,有点不那么规矩的。

因此,它便显得有些阴沉。太阳是在

午后三点的时候才照进来,不一会儿就夕

阳西下了。这一点阳光反给它罩上一层暧

昧的色彩,墙是黄黄的,面上的粗砺都凸

现起来,沙沙的一层。窗玻璃也是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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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39

魔都Modern City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Mario 译 周欣祺

超现实(形容词): 就像在梦中的经

历,有点古怪的陌生。

我叫马马虎虎Mario,一名魔术师。

我非常热爱魔术也非常热爱超现实,这两

者之间是有联系的。我享受被超现实逗乐

的感觉。我想我喜欢上海,这一点也不奇

怪,因为它超现实。我甚至感觉在我来这

里之前就已经爱上上海了。许多年前在澳

大利亚时,我就在书中了解到这个城市。而

且,总是在冒险类的书籍当中看到上海。

她在我看来是如此激动人心、神秘而不可

思议。来到上海之后,我发现上海在具有

以上这些特点以外,同时也是非常情绪化

的、表面的和艰难的。这全部的一切都融

合在了这个城市里,而我依然爱她。

我每年会来上海待六个月,这样已

经持续了十年。有趣的是在我第一次来上

海之前,中国从来都不在我向往的国家

之列,以前我的梦想是去欧洲、非洲以及

南美。

第一次来上海完全是机缘巧合,我到

了苏州河,在一个很棒的VIP Party上表演

魔术。这里大胆的建筑、老上海感觉的弄

堂、充满科幻电影感觉的浦东和人们的热

情端庄彻底打动了我,更让我意外的是,

这个城市里的人口比整个澳大利亚还要

多。上海带给我太多意外,太多惊喜,好的

和坏的都有,但那就是生活的本质。

在过去探险般的十年中,我经历了

很多。我看见过人性最善良和最丑陋的一

面,从露骨的贪婪到敞开心扉的慷慨,从

粗鲁到尊重,这种变化有时仅仅存在于一

瞬间;而我已无数次亲身体验了上海的阴

阳面。

我记得这些年中有很多次,当遇到一

些诸如交通、高温、压力,或者一两个无

理得让我生气的人时,我就会问自己:“我

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我现在究竟

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很快就会发生一

些小事安抚我并且再次打开我的心:可能

有着污迹,看上去有一些花的。这时候的

阳光是照久了,有些压不住的疲累的,将

最后一些沉底的光都迸出来照耀,那光里

便有了许多沉积物似的,是黏稠滞重,也

是有些不干净的。鸽群是在前边飞的,后

弄里飞着的是夕照里的一些尘埃,野猫也

是在这里出没的。这是深入肌肤,已经谈

不上是亲是近,反有些起腻,暗地里生畏

的,却是有一股噬骨的感动。

上海弄堂的感动来自于最为日常的情

景,这感动不是云水激荡的,而是一点一

点累积起来。这是有烟火人气的感动。那

一条条一排排的里巷,流动着一些意料之

外又情理之中的东西,东西不是什么大东

西,但琐琐细细,聚沙也能成塔的。

那是和历史这类概念无关,连野史

都难称上,只能叫做流言的那种。流言是

上海弄堂的又一景观,它几乎是可视可见

的,也是从后窗和后门里流露出来。前门

和前阳台所流露的则要稍微严正一些,但

也是流言。这些流言虽然算不上是历史,

却也有着时间的形态,是循序渐进有因有

果的。这些流言是贴肤贴肉的,不是故纸

堆那样冷淡刻板的,虽然谬误百出,但谬

误也是可感可知的谬误。在这城市的街道

灯光辉煌的时候,弄堂里通常只在拐角上

有一盏灯,戴着最寻常的铁罩,罩上生着

锈,蒙着灰尘,灯光是昏昏黄黄,下面有一

些烟雾般的东西滋生和蔓延,这就是酝酿

流言的时候。这是一个晦涩的时刻,有些

不清不白的,却是伤人肺腑。

鸽群在笼中叽叽哝哝的,好像也在说

着私语。街上的光是名正言顺的,可惜刚

要流进弄口,便被那暗吃掉了。那种有前

客堂和左右厢房里的流言是要老派一些

的,带薰衣草的气味的;而带亭子间和拐

角楼梯的弄堂房子的流言则是新派的,气

味是樟脑丸的气味。无论老派和新派,却

都是有一颗诚心的,也称得上是真情的。

那全都是用手掬水,掬一捧漏一半

地掬满一池,燕子衔泥衔一口掉半口地筑

起一巢的,没有半点偷懒和取巧。上海的

弄堂真是见不得的情景,它那背阴处的绿

苔,其实全是伤口上结的疤一类的,是靠

时间抚平的痛处。因它不是名正言顺,便

都长在了阴处,长年见不到阳光。爬墙虎

倒是正面的,却是时间的帷幕,遮着盖着

什么。鸽群飞翔时,望着波涛连天的弄堂

的屋瓦,心是一次次地疼痛。太阳是从屋

顶上喷薄而出,坎坎坷坷的,光是打折的

光,这是由无数细碎集合而成的壮观,是

由无数耐心集合而成的巨大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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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41

是一个小孩子的微笑;可能是与本地人一

次愉快的交谈;或是其他人性中闪光的部

分迅速驱散了我的阴霾。

亲爱的读者,我想在这儿与你分享几

个我的小故事。

十 年 前 , 也

就是我第一次 来

上海时,有一天深

夜,我 在 南 京 路

步行街上四处转

悠,那 时 候 大 多

数的店都打烊了,

我 看见一 个 穿着

睡 衣四十岁左 右

的上海男人背着

他的老母亲缓慢

地走着,老人也穿

着丝绸的睡衣,

一边用手指着商店的橱窗一边同儿子交

谈,他们走进了一家咖啡馆。我被这温暖

的充满爱意的一幕感动了,这加深了我对

“家”的认知,往后我时常会想起那触动

人心的一幕。

大约是七年前的某一天,我到浦东机

场一个运输仓库去取一大箱从意大利运

来的魔术道具,提起箱子后我发现我唯一

能走的是一条很宽、车流量很大的公路,

所有的车都开得很快,也没有出租车停下

来载我,我就这样在公路边站了半个小

时,越来越焦急和失落。那一天非常闷热

潮 湿,我 完 全 失

去了耐心,结果我

终于放 弃了找 车

的念头开始原地

休 息,这 时 我 注

意到有一 个 老太

太(她看上去60岁

左右,但实际可能

要 更 老 一 些)正

在公路旁 给植物

施肥,这看上去很

奇 怪因为那里 并

没有很多植物。我

打算过去用我仅知的几句中文去跟她打招

呼,她很高兴地笑了(可能是因为我蹩脚

的中文),得知我的情况后她很快就解决

了我的难题—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中文

之后,她离开了一小会儿,重新回来的时

候推着一辆三轮车,然后告诉我可以拎着

箱子坐在后面。

她的体型大约只有我的二分之一,于

是我建议让她坐在后面我来骑车,她立刻

给了我一个慈母般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

个任性的孩子。她坚持让我坐在后面,我

只好提着箱子坐到三轮车的后斗里,她在

车流量极大的公路上稳稳地骑了十分钟,

然后在一个方便打车的地方停了下来。很

快,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我喜出望

外,马上给了老妇人一个拥抱并且塞给她

一百块钱表示感谢,她像一个小女孩儿一

样笑着不肯收下钱,并且对我说“欢迎来

上海”。我心头一暖,因为感动。回家的路

上我一直在笑,我真希望有人能把老妇人

在公路上载着我的画面拍下来,一定会非

常有趣和特别。

还有一次,我因为牙痛去看牙医,第

一次去了诊所之后我和医生约好周末就

诊,离开前我为那里的医生和护士表演了

一小段魔术。当我周末去赴约的时候,发

现候诊室里大约有三十个人,医生出来见

我的时候我问他怎么周末这么忙,他回答

说那些人不是来看病的,是在听说了我之

后特地来看魔术的,接着在场的人都笑

了,我也笑了。

作为一名魔术师,我很幸运能够在亚

洲、欧洲和美国的中心城市和各个地区做

巡回演出,我在各种场合表演魔术:跨国

公司、大使馆、领事馆、贸易会议、五星级

酒店的揭幕仪式、酒吧、饭店、婚礼、私人

派对、节日庆典甚至是一场葬礼。

作为一名魔术师,我的职业是让一个

昏昏欲睡的小孩儿彻底醒过来或者在让

人大叫“哇”的过程中给他们带去快乐,

但并非仅仅只是带来愉悦,同样也是为了

让人们永远保持好奇心。我最喜欢给那

些认为魔术只能用来哄小孩儿的人表演,

我能在最短的时间让那些人像小孩儿一

样大笑,并且大叫着让他们的朋友都赶过

来看,那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真正的魔

法师。

魔术表演分很多种,我擅长的是近

景魔术,通常我会在距离观众一米之遥甚

至更近的地方表演。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

我得知很少有人看过现场的近景魔术表

演,也不知道它的影响力有多大,这让我

感觉自己像一个先锋。那段时间,很难让

观众理解其实近景魔术比舞台魔术秀更

有力量,但是渐渐的我取得了一些成效,

人们已经慢慢地摸索到了一些门路。

去年年底,一些杂志介绍了我,上海

我非常欣赏上海人的一点就

是他们热衷于任何一种形式

的娱乐活动,尤其是魔术。

他们经常会说:“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而我经常回答他

们:“一次是娱乐。两次是教

育!”我还会跟他们说:“我

愿意把我的身体献给科幻小

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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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43

本地的ICS频道也录制了一个我的短片,

我似乎渐渐变得有名了,但当然远不及春

晚以后声名大噪的刘谦,他让越来越多的

人明白了什么是近景魔术,那对我而言无

疑也是个吉兆。谢谢刘谦!但也正因为他

让近景魔术变得越来越有名,人们开始在

网上搜索魔术的秘密,这显然是一个坏

消息。

4500年前,魔术就已经作为一门艺

术开始流传了,但从不对外泄密。我们并

非为了工作而保密(新秘密也在不断地产

生),而是为了让你们—我的观众,保

持对魔术的神秘感和新鲜感。当一个不是

魔术师的人在享受完魔术之后去找寻它背

后的秘密时,真相往往会令他失望。那

几乎扼杀了魔术的魅力所在,会让观众

觉得沮丧。下一次当他们再遇到同样的魔

术时,他们只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说:

“噢,我知道这背后是怎么一回事。”不

再有乐趣,也不再有任何期待,只会让魔

术看起来无聊而可笑。所以,只享受魔术

而不千方百计地去了解背后的秘密可以让

魔术的生命力延续,而这一切其实都是为

了你自己。

我有时甚至会在购物或者散步时表

演魔术。比如我会让水果摊上的一只柠

檬失踪,然后从一个老妇人的耳朵里变出

来。人们往往都会像孩子一样停下来看

我。“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他们说。有时

我就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给我一百块,我可

以变成两百块并且他们可以全部拿走,起

先他们都不相信,最后终于有人愿意给我

一百块,结果我把它变成了一枚硬币,然

后我向给我钱的那个人道歉,并且提醒

所有人,别忘了,我的名字叫Mamahoohoo

(马马虎虎)Mario,这时所有人都笑了,

除了那个莫名其妙丢了九十九块钱的人。

然后我把一块钱变回原来的一百块还给

那个人,并向其他人索要一张新的一百块

钞票,当又有一个人愿意给我钱时其他人

笑得更厉害了,因为那个人把钱拿出来的

时候站在他旁边的妻子推了推他同时大叫

“你在干嘛?”这把我也逗乐了。

我非常欣赏上海人的一点就是他们

热衷于任何一种形式的娱乐活动,尤其是

魔术。他们经常会说:“再来一次再来一

次!”而我经常回答他们:“一次是娱乐。

两次是教育!”我还会跟他们说:“我愿意

把我的身体献给科幻小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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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45

咖喱牛肉汤

早餐后去复兴公园散步,然后从南昌路

(雁荡路)往茂名路方向看看老法租界的

建筑,回酒店

中午:在定西路美食街的“小黑蚝情” 吃

午饭:

鲜生蚝

辣香全鸡

鸡蛋煎海栗子

爆酱鲈鱼

炒草

晚上:牛安家宴,小宁波下厨

千里果香油焖鸡

关公大明虾—干煎 + 红酒

醉自在—蛤蜊啤酒煮

葱油蚕豆

细雨蒙蒙—热烫浓汁现浇干丝

大白方里一点红—小番茄煮新加坡鱼饼

大闸蟹

配法国红酒

4月7日

早中饭:瑞金路上(淮海路口)丰裕生煎

(总店),生煎馒头配双档

下午: 淮海中路KEE Club 喝咖啡

晚上:老锦江夜来香吃晚饭

饭后在淮海中路复兴西口和SFJFA开会

避风塘吃夜宵

铃木尚志在上海

Suzuki Hisashi’s Shanghai Journey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牛安

4月5日

上午:住在日本京都的古董收藏家铃木尚

志到达上海。接下来的几天,他由上海的

古董收藏家小宁波带路去了以下几个地方

享受美食:

中午:在南昌路雁荡路口“洁而精”上海老

字号川菜馆吃午餐

冷菜:

辣白菜

陈皮牛肉

热菜:

粉蒸肉

干烧鲳鱼

鱼面筋青菜

文丝豆腐

晚上:在东湖路20号EL Wi l ly吃西班牙

晚餐:

巴塞罗那风味小吃TAPAS

西班牙生火腿

澳洲带子加牛油果TAPAS

柠檬汁浸鱼TAPAS

刺身金枪鱼TAPAS

牛尾馄饨(西式)汤

巴塞罗那风味甜点

饭后回花园饭店33楼酒吧

4月6日

早晨7:30在淮海路雁荡路口“味香斋”老

面馆吃早饭:

麻酱面加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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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47

上海的未来

Paradise Above the Heaven

Features 特别策划

文 铭三

上海是地狱上面的天堂(根据某文学

家语)。

那么,无疑地,将来的上海便是天堂

上面的天堂。

那时候,全上海已进化到瞧不见一个

乞丐,瞧不见一个贫民(原来所有失业分

子,危险人物,早已驱逐出境,免碍大都会

的观瞻)。满街尽是名流,闻人,大亨,绅

士,慈善家,租借才子以及洋大人和洋太

太等。

青年男女一律摩登化(Modern),

魔仆(Modern Boy)一律穿洋装,留两缕

“考尔门”胡子;魔鸽(Modern Girl)一

律烫发,穿高跟皮鞋,并且男女见面,全讲

洋话。

百来层的,垫起脚来瞧不见楼顶的大

洋房,一崭齐地在南京路上矗立着,虽然

那里的每一块大理石上都渗着劳动者的

血汗,每一根纯铜柱下都奠着被剥削者毁

灭了的骷髅。

闸北、杨树浦、徐家汇一带的草棚,

完全拆除,改造作电影院、跳舞场、咖啡

馆、酒吧间、大饭店、西洋按摩院、东洋艺

伎馆、巴黎美容院、俄罗斯大菜馆......

弄堂房子一律是十层楼,中西合璧

式,每幢限住二十家至四十家人,大房东

以下有二房东、三房东、四房东、七房客、

八房客等等的阶层。

马路上划满了蛛网式的汽车线,唯工

部局为便利劳动分子起见,另辟地底行人

道,以免人车冲突。

黄包车、马车、脚踏车、电车,全遭淘

汰。行人代步,限乘汽车,并有公共飞机,

交通非常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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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OOK Magazine ~May Issue ~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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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 iLOOK Magazine ~ May Issue

各大通路要道,一律由机器人站岗,

负责维持地方治安。

十字街头遍设富丽堂皇的广告牌,上

写大英、大美、大日本、大法兰西等国出

品的字样。

各大公司整年挂着忍痛大牺牲,足尺

加丈的廉价旗帜,

棺材店且有买一送

一的豪举,唯大饼

店因生意兴隆,每

块 大 饼 竟 涨 价 到

大洋三分六厘。

各 学 校 大 门

口 一 律 悬 挂 彩 色

布 景 ,装 年 红 灯

(Neon Light)举

行春秋二季大减价,唯里面的教员往往比

学生多,而学生又往往比书本多。

要人们天天在别墅里开会,讨论救国

方案,报馆天天出救国专刊,无线电天天

播送救国名论,各大学院且添设救国课,

讲授救国学。

名流闻人并发起救国消灭会,聘请某

著名活佛念救国经七七四十九天。

电影院一律装冷气管、热水汀,男茶

房改用女招待,每场除开映“香艳肉感”

的电影外,并有国际歌舞团公开表演裸体

舞蹈。

各大公园一律增开Kiss传习所,教授

一班未成年男女各种交际术;对于未带爱

人的游客,并聘有“美丽绝伦”的青年男

女,可以随时伴游伴坐。

跳 舞 场 一

律添设睡室,以

便一班来宾休息

之用。

游艺方面,

除电影院外,另

有京戏场、马戏

场、回力球场、

高尔夫球场、跑

马场、跑狗场、

跑猫场、斗牛场、斗鸡场等。

《申报》每天出报二十大张,游艺新

闻占篇幅十分之六。

电影大明星平均每天收信一千封,内

求婚信九百五十封,复信概由排字房(自

己的)排印寄去。

法院限定每天受理离婚案五百件。

总之,将来的上海,无疑地是天堂上

面的天堂。

5月有礼,幽默清爽好友配薇姿男士控油爽肤露+《廉价哲学》(洪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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