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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痕／田文筆／版畫
兒 童 文 學 兒 童 文 學
在兒童文學組評審報告之前，我必須先提到本屆文學獎的籌備會議
有兩樁突破性的決策。首先是詩人吳晟的發難。他說，文學需要窄化到在
地文學嗎？作品中按個台中地名，就會是好作品嗎？這樣的規定，是鼓勵
還是限制了寫作？吳晟的說詞，讓大家警覺到「在地書寫」的託辭，到了
詞窮之境。黃局長明快的裁示，除了報導文學組以外，其他各組的寫作，
放棄以台中為素材的限制。這個決定，對全國熱愛文藝寫作的朋友，真是
一大福音。
接著大家討論在詩歌、散文、小說、報導和兒童文學五類之間，選
出四類為本次比賽的項目。黃局長又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負責承辦的
人員說，因為預算，是不得已的作法。黃局長拿起筆計算起來，增加一組
獎金、評審工作各項費用，要多花十六、七萬。黃局長又做了裁示：今年
五組都不缺席，經費的缺口由文化局來想辦法。這也是個英明的決策！
因此之故，兒童文學類的徵選，第三度登上大墩文學獎。投稿的作品
數量從前兩屆的 79件、59件，迅速增為 100件。「兒童文學」已經成為
作家寫作的焦點。徵文的規定，係以故事體創作（適合兒童、青少年閱
讀），三千∼六千字為原則。所謂故事體，是希望能包容童話、民間文學、
小說等敘述文體，同時兼顧幻想與寫實的手法。然而文體的發展演變，小
說文體已經成為敘事故事的強項，縱使作者希望處理童話般幻想的情境，
如現今流行的《魔戒》、《哈利波特》之流，也必然放棄「三段反覆」童話
的結構，而以「小說結構」來展現。這就是書寫幼兒童話故事或民間故事
因為兒童在場，文學的表現更見精緻
許建崑
170
文體的作者，在比賽中較為吃虧的地方。
又因為設定為「適合兒童、青少年閱讀」，部分的作者故意以童言
童語寫作，或以低幼年齡的孩子為主角，來迎合「讀者」，反而限制了
個人表達的空間。一部好的兒童文學作品，必然是連「大人」閱讀也會動
容，才算是好作品。以幼稚觀點書寫，往往限制了作者展現個人生活歷練
的可能。好的兒童文學應該是寫給1歲到99歲的讀者閱讀。在徵文中的夾
注，只是希望作者能關切到兒童、青少年也在閱讀的行列中，所以必須以
更精細的手法來展現，好讓孩子分享作者圓熟的人生智慧。
擔任此次評審的有《國語日報》總編輯馮季眉小姐、彰化名兒童文
學家林武憲先生和我三人。面對這100篇參選作品，壓力非常大。
從素材觀察，琳琅滿目。有許多作品採用傳統的森林故事、狗家族、
田園懷想、校園生活等等。不過也有令人驚喜的組合。如〈陪伴老茄苳〉，
牛背鷺對抗機械耕作的耕耘機，來述說人們面對鄉村開發帶來的衝擊；
〈天鵝與藍鯨〉述說著「一隻鳥愛上了一條魚」的無奈；〈第十一條步
道〉，描寫大坑步道的幻遇；〈赤腳門神找鞋穿〉，有民俗故事的風趣；〈瑪
西尼〉，敘述綠園道上被放生的怪奇生物，想像的手法高明；〈不專業的變
身飛鼠〉，則是充滿荒誕、搞笑，趣味甚足；〈快樂王子不快樂〉，寫台中
陰暗的世界，作者的憂心可以感佩；〈水窪裡的朋友〉，藉著孩子與水窪裡
影子的對話，來寫都市的興修已經抹去了人們對過往的記憶。還有好多好
多精采的故事，都可以列入得獎行列，可惜在人物、結構、修辭、主題上
出了些毛病。評審過程中，漸漸被判出局。最後留下來的有五篇，分別展
現了五種不同的面向。
10號〈微笑的魚〉，寫自閉孩童阿香，得到家人辛苦的陪伴，以及學
校同學的友誼，走出自己的困境。象徵的應用很好，文筆輕淺，對校園友
愛與互助的氛圍，有鼓勵作用。
兒童文學〔 總評〕 171
30號〈金色食夢貘〉，作者創造了小食夢貘胖胖，在尋求變為金身的
過程中，寧可為受驚嚇的小朋友吞下苦澀的噩夢，而放棄使自己快速蛻化
的機會。講求奉獻犧牲而不顧個人利害的精神，可以感動所有的讀者。
61號〈當和平來臨時〉，用五色鳥的眼光、自述、日記，來敘述土石
流危害以及小光和爸爸保護鳥群的努力，來述說人鳥協和的日子到來。作
者試圖創新表現的手法，作品中也充滿了願想。
68號〈天狗與太陽餅〉，屬於民間傳說「天狗吃日」的改寫，卻不落
俗套。天狗為了恢復仙氣，下凡來台中，找到祖先曾經吃過的太陽餅。行
文中幽默詼諧，是篇快樂而陽光燦爛的作品。
71號〈海盜王〉，王道海要轉學，同班同學躲過嚴厲的老師，用計謀
升起了一面海盜旗，做為道別的禮敬。這個故事在現實界不容易實現；嚴
厲的老師多半也不會輕易原諒孩子的作怪。作者似乎有意敘述，在孩子真
摯的友誼之前，扯下國旗神聖不可侵犯的迷思，還請讓他在小說中完成
吧！
經過一個半小時的討論，得獎的作品出爐了。依序是：
第一名：〈金色食夢貘〉；第二名：〈海盜王〉；第三名：〈天狗與太
陽餅〉；佳作：〈微笑的魚〉；佳作：〈當和平來臨時〉。
在此恭賀得獎者，沒有得獎的作者們，也請繼續努力。一如棒球比
賽，在九局終場之前，勝敗未必可以盡如預料。而好作品就是好作品，可
以經得起千錘百鍊。不會因為一場不如意的比賽，放棄了對自己、對創作
的應許。
172
兒童文學〔 總評〕 173
高雄市人，就讀於台灣師大國文所博士
班，曾任中學教師，現為世新大學中文系兼
任講師。
曾獲長干文學獎、林君鴻兒童文學獎、
超異時空文學獎、打狗文學獎、風起雲湧青
年文學獎、2007高雄捷運通車詩文徵選活動
小品文優選、2008風華高雄．百年書寫徵文
優選……等獎項。
第一名／ 鄭玉姍
兒童文學174
．得獎感言．
我是個愛聽故事、也愛說故事的人。當處在資訊紛擾的年代，身邊充斥著錯
亂的價值判斷時，希望我的故事可以讓小朋友們相信，我們生存的土地上依然保
留著純真、希望與最單純的快樂，只要有愛和勇氣，一切就會更美好。
去年在日本旅遊時買了一隻食夢貘的小小木雕。食夢貘是一種傳說中的奇
獸，但典籍與故事中著墨並不多，於是我試圖藉食夢貘來創作一個愛與勇氣的故
事。感謝評審青睞，這個故事竟意外地獲得首獎，對我而言真是莫大鼓勵，也更
激勵我繼續創作兒童文學的信心。
金色食夢貘 175
在黑暗的夜空中，隱藏著一種神秘稀有的動物──「食夢貘」。
食夢貘擁有一身漆黑的毛皮，一雙深邃的小眼睛，還有圓滾滾的身
子、強健有力的翅膀、短短的腿，以及一張大嘴巴。
食夢貘數量極少又分散於世界各地，牠們能將秘密巢穴隱藏在黑夜
與白晝的夾縫之中，也不像人間的貘有著明顯的黑白相間體色；全身漆黑
的食夢貘正適合在夜色掩護下悄悄出現，張開大嘴偷偷吞掉人們的夢境。
據說食夢貘的眼睛可以看穿人們的夢：在牠們的注視下，人們的夢
會化作一個個五顏六色的氣球，輕飄飄地飛上夜空。發財美夢是燦爛的銀
色，夢見摯愛親友是溫暖的橘色，夢見戀人是浪漫的粉紅色，夢見工作、
考試順利是清新的綠色，令人害怕發抖的惡夢是黯淡的灰黑色；當然也有
令人感到傷心悔恨的夢，由於沾上了眼淚，所以變成憂鬱的藍色。
亮麗繽紛的幸福夢氣球嚐起來就像大型糖果，充滿著各種甜蜜的滋
味。食夢貘會仔細挑選出最美味的夢氣球，張開大嘴一口吞掉。如果夢被
食夢貘吃掉了，第二天醒來後，人們就會完全喪失對這個夢的記憶，彷彿
從來不曾發生過。
在食夢貘的世界裡，流傳著一個神秘的傳說：據說當食夢貘吃下世
界上最純真的美夢之後，毛皮就會變成耀眼的金色；然後，牠就可以隨心
金色食夢貘
兒童文學176
所欲地隱身於白晝的日光與溫柔的月光之中，不像黑色食夢貘總要依賴夜
幕掩護才能出現。所有的食夢貘都希望自己能夠變成金色食夢貘，彷彿這
是身為食夢貘的至高榮譽。
胖胖是一隻小食夢貘，牠和所有的人類小朋友一樣，都愛吃、愛幻
想、好奇心很強，有時候也會偷懶、自私，但是心地很善良。
胖胖最愛聽貘爺爺說「金色食夢貘」的故事。牠幻想著，如果自己
也能擁有閃閃發亮的金色毛皮，那該有多好啊！
有一次，胖胖忍不住問貘爺爺：「爺爺，只要吃下世界上最純真的
美夢，我的毛皮就會變成金色嗎？」
貘爺爺困惑地搔著頭說：「這個傳說是當我還像你這麼小的時候，
我爺爺告訴我的。但這幾百年來，都沒有食夢貘親眼見證過，因此我也不
確定這個傳說是不是真的。」
胖胖又問貘爺爺：「我每天都拼命吃，吃得肚子圓滾滾的，為什麼
都沒有變化呢？」
貘爺爺笑著說：「傻孩子，如果爺爺知道訣竅，早就變成金色食夢
貘了，怎麼還會全身黑漆漆呢？也許是我們所覓食到的夢還不夠純真美好
吧！」
胖胖和貘爺爺一直以某個寧靜的公教國宅為覓食區域，當牠聽到貘
金色食夢貘 177
爺爺這麼推測，就下定決心要外出旅行，去尋找更純真美好的夢。「如果
可以吃掉世界上最純真幸福的美夢，那我就可以變成金色食夢貘了！」胖
胖偷偷地幻想著。
於是，胖胖請求貘爺爺陪牠去尋找更多純真美夢。雖然貘爺爺因為
年事已高而懶得出遠門，卻禁不起胖胖一再懇求，也只好勉強同意了。
胖胖與貘爺爺選擇向北飛。首先，牠們降落在一棟學校宿舍的屋頂
上。
在牠們的注視下，年輕男孩、女孩的夢變成彩色氣球，輕飄飄地飛
上夜空。有些氣球是浪漫的粉紅色，夢裡有戀人的笑容。有人夢見自己獲
得了獎學金，夢氣球閃爍著亮晶晶的銀光。當然也有人夢見自己考試考不
好被師長責罵，氣球被傷心眼淚染成了淡淡的藍色。
胖胖和貘爺爺仔細挑選，吞掉一個又一個充滿幸福與歡笑的夢氣
球。才一眨眼，胖胖就吃了一肚子甜蜜好夢，然而牠的黑色毛皮卻沒有絲
毫改變。
幾天後，胖胖和貘爺爺又發現一家婦幼醫院。貘爺爺憑著經驗說：
「這裡住了好多人，一定有很多美夢可吃吧！」
胖胖先偷偷窺探著五樓，那裡住了好多剛剛生產完的媽媽。她們的
夢裡全是小寶寶晶亮的眼睛、水蜜桃般粉嫩的臉頰與各種小天使般頑皮逗
趣的模樣。即使是在睡夢中，媽媽們仍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濃濃笑意。
兒童文學178
胖胖張開大口，吞下一個個溫馨的橘色氣球，不過，牠的毛皮顏色
卻依然沒有變化。因此胖胖決定改變目標，到十樓的兒童病房去尋找更純
真的美夢。
兒童病房住著許多小朋友，他們都因為受傷或生病而必須暫時待在
醫院接受治療。胖胖躲在夜色中，悄悄地觀察著：小朋友的夢啊，大多是
復原之後盡情地奔跑玩耍，或是在家人的呵護下過著幸福快樂的童年；各
種歡樂自在的夢境，呈現著五彩糖果般誘人垂涎三尺的漂亮顏色。
當胖胖正準備大快朵頤時，卻發現一堆色彩繽紛的氣球中，竟然還
夾雜了好幾個灰黑色氣球。原來是有小朋友做惡夢了！
胖胖回憶起，當牠第一次跟爺爺出來覓食時，由於太興奮了，就像
脫韁野馬般在天空中橫衝直撞，也沒仔細聽清楚爺爺的耳提面命，就一股
腦兒地將所有的夢氣球都囫圇吞棗似地嚥下，卻沒預料到眾多美夢中居然
還混雜了一個惡夢！惡夢的滋味非常苦、也很澀，還有嗆鼻的酸臭味，一
入喉就像黏稠的醬糊附著在口腔與食道中，想吐也吐不掉。從此，胖胖對
可怕的惡夢氣球就總是敬而遠之。
胖胖仔細挑選出夜空裡色彩最繽紛的美夢，津津有味地吞下。那幾
顆不受青睞的灰黑氣球，則輕飄飄地搖蕩在晚風中。
胖胖一邊摸著圓滾滾的肚皮，一邊好奇地透視著灰黑色氣球的內
容，想看看小朋友到底作了什麼惡夢。
金色食夢貘 179
啊！在黑色氣球中，有人夢見可怕的病魔來糾纏；有人被巨大的針
筒追著跑；還有人夢見自己躺在手術台上，就好像待宰的小豬。每個作惡
夢的小朋友在現實中都緊閉雙眼、蜷縮著身體，睫毛上的淚珠還微微顫動
著。
「小朋友已經受傷生病了，還做了那麼可怕的惡夢！」胖胖有些不
忍地想著，「如果他們可以睡得安穩一點，對身體復原應該會更有幫助
吧！」
此時，一個想法如電光石火般地閃過胖胖的腦海，可是又立刻被牠
自己否決。
「喔！不不不⋯⋯，惡夢的味道真可怕！我連一小口都不想再吃
了。」胖胖連忙自言自語，用力地搖了搖小腦袋。
「可是，他們還那麼小，身體受著病痛，連睡夢中都在害怕發抖，
真的好可憐喔！」胖胖再次看著小朋友含淚的睡臉，內心又開始掙扎動
搖。
終於，胖胖的同情心佔了上風，牠閉上眼，捏住鼻子，以最快的速
度將夜空中的黑色氣球全部吞下，嚇壞了正在一旁大快朵頤的貘爺爺。
惡夢一入口，強烈的苦、澀、酸、辣、臭等味道立刻在舌尖爆散開
來。胖胖的舌頭麻痺了，食道與腸胃也感受到刺激性的痛苦。胖胖覺得好
後悔，牠開始責備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閒事，以致於換來渾身不舒服。
兒童文學180
不過，當胖胖發現小朋友因為惡夢被袪除而能平靜入睡時，牠身體
的痛苦似乎也得到一點點舒緩。
「下不為例喔！下不為例！」胖胖一再叮嚀著自己，然後在貘爺爺
的攙扶下消失在日夜的夾縫中。
五天之後，胖胖的身影才又出現在夜空裡。
這五天內，胖胖過得實在很糟。那幾個惡夢令牠徹底喪失食慾，喉
嚨疼痛，食道中也一直瀰漫著種種噁心的氣味；即使貘爺爺為牠帶回不少
可口美夢，牠也食不下嚥，圓滾滾的身子因此而瘦了一大圈。
現在胖胖終於恢復食慾，貘爺爺擔心胖胖又會因同情而吃掉小朋友
的惡夢，於是帶著牠遠離醫院，繼續朝北飛行。不過牠們的運氣似乎不太
好，飛行途中，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佈滿烏雲，漸漸下起了豆大的驟雨。
胖胖和貘爺爺只好暫時棲身於一個海濱小漁村，躲在當地最高的建
築物──媽祖廟的屋簷下，四處張望尋找目標。但淒風苦雨的暗夜裡，只
有幾個夢氣球緩緩飄上小漁村的夜空。
其中，大多數是搶眼的橘色氣球，那是小朋友們夢見歸航的父親帶
回滿艙的漁獲與禮物，全家正準備歡度新年。胖胖迫不及待地把這些溫馨
美夢全部吞掉，還滿足地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
此時，夜空中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黑色氣球。
金色食夢貘 181
吃過苦頭的胖胖看到惡夢就想逃跑，但牠還是很好奇：「為什麼這
個氣球顏色這麼黑，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呢？」因此牠又忍不住透視了惡夢
的內容。
惡夢裡，有一艘設備簡陋的漁船正飄搖於驚濤駭浪中，船上是一個
黝黑的中年男子，烈日與海風在他的臉上刻劃出一道道深紋；他頂著大浪
一再撒網，卻總是無功而返。一陣陣大浪打來，小船載浮載沉，猶如被玩
弄於海洋的手掌心上⋯⋯。
忽然，一個小朋友的哭聲劃破寂靜，「嗚，我夢見爸爸被海浪捲走
了，爸爸不會回來了。嗚⋯⋯」
另一個溫柔女聲堅定地安慰著，「不會的，爸爸一定會平安回來，
還會帶著好多好多的大魚和禮物。小偉乖，不要怕喔，趕快睡，明天早上
小偉睡醒，爸爸就回來了。」
小偉的哭聲漸歇，但是夜空中的惡夢氣球並沒有消失。
小朋友的哭聲再次引發了胖胖的同情心。牠試圖說服自己：「如果
爺爺不見了，我也會很傷心。要不然⋯⋯，我再吃掉一個惡夢好了。上次
吃五個都沒事，現在只吃一個，應該不會怎麼樣吧？！」
一旁的貘爺爺還來不及反應，胖胖就已經苦著臉，「咻！」一聲，
很快地把惡夢吞掉。可怕的滋味瞬間麻痺了牠的味覺，肚子也開始疼痛，
就好像有人用力揪緊牠的腸胃，令胖胖忍不住大聲呻吟。貘爺爺心疼地看
兒童文學182
著這個善良的笨孫子，無奈地嘆了口氣，在旭日初昇前扶著胖胖消失在夜
空中。
這次，胖胖休息了好幾天才恢復飛行的體力，但貘爺爺卻堅持中止
尋夢旅程，要胖胖立刻返回舒適的家中好好休養。
歸途中，貘爺爺一直責備胖胖不該吃下小朋友的惡夢。胖胖知道貘
爺爺是心疼牠才罵牠，但當牠回憶起小朋友的平靜睡臉時，卻又隱約覺得
自己的付出是正確的。
經過三個夜晚的飛行，眼看就快要到家了，胖胖與貘爺爺降落在教
堂屋頂上暫時休息。此時萬籟俱寂，胖胖忽然聽見十字架下方的閣樓裡，
有個小女孩正在禱告：「上帝，今天是除夕夜。這裡的小朋友都被家人接
回去過年，只剩下我一個人。上帝，我也好想見到爸爸媽媽，祢可以實現
我的心願嗎？」
「小鈴，已經很晚了，早點睡吧！」另一個溫柔女聲說道。
「好的，修女。我知道了。」小女孩回答。
不久，閣樓中悄然無聲。胖胖好希望小女孩的願望能在夢中實現，
但由閣樓飄上屋頂的竟是一顆黑色氣球。
在女孩的夢境裡，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子與一個憔悴的婦人正在拉
扯。婦人被推倒了，流血了，被擔架抬走了。接著，中年男子也被警察帶
金色食夢貘 183
走。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躲在餐桌下，大眼睛中充滿驚恐。一幕又一幕灰黑
色的畫面有如老電影，以慢速在夢中放映著，內容卻是悲傷的人生情節。
胖胖的眼睛濕了。牠想著：「我還有爺爺可以依靠，這個小朋友卻
失去了所有可依賴的親人。反正我已經吃下那麼多惡夢了！反正我已經逐
漸習慣惡夢噁心的味道了！也許⋯⋯，我可以送她一個禮物。」
這次胖胖沒有絲毫猶豫，牠張開大口，毫不遲疑地將小女孩的惡夢
吞掉，卻彷彿吞下熾熱炭火，在五臟六腑中灼燒出一陣陣強烈的刺痛。
胖胖再也無法壓抑蔓延到全身的不適，牠勉強地對貘爺爺說：「爺
爺，我可能快死了，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
貘爺爺老淚縱橫，叨叨絮絮地罵著，「傻孩子！明明知道惡夢那麼
難吃，還吃了那麼多個。現在不要奢想變成金色食夢貘了，也許你還會因
為惡夢中毒而死掉！爺爺活了五百歲，還沒有見過這種病例，爺爺也不知
道該怎麼辦呀！嗚⋯⋯。」
就在貘爺爺傷心哭泣時，地上的人們早已結束圍爐守歲，逐漸進入
夢鄉，滿天都是彩色的夢氣球。貘爺爺飛到天空中，帶回來兩個甜蜜的大
氣球，但胖胖卻一口也吃不下；這下子，連見多識廣的貘爺爺也急得不知
該如何是好。
「爺爺，我的肚子好痛呀！」胖胖忽然抱著肚子打滾，黑色毛皮也
一片片掉落，脫去毛皮的部位有如刺眼的傷口，看起來十分可憐。最後，
兒童文學184
胖胖聲息微弱，一動也不動。連貘爺爺也覺得胖胖快要死了，眼淚如斷線
的珍珠紛紛落下。
不知不覺，夜幕逐漸隱去。朦朦朧朧中，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讓貘爺
爺暫時閉上雙眼。當貘爺爺再次睜開眼睛時，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發生了！
胖胖睜著圓圓的小眼睛，一臉茫然。但牠竟然完全褪去了黑色毛
皮，新生的毛皮閃閃發亮，從不同的角度看起來，既像是金色的晨曦，也
彷彿銀色的月光。
胖胖竟然變成金色食夢貘了！
貘爺爺抹去滿臉的鼻涕眼淚，焦急地問胖胖：「胖胖啊，你讓爺爺
擔心死了！你現在肚子還痛不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胖胖回答說：「我剛剛好難過，不過現在又一點都不痛了。爺爺，
我忽然覺得好餓好餓喔！」
「呵呵，就算變成金色食夢貘，也還是個貪吃鬼！」空中傳來一陣
陌生的輕笑聲。
貘爺爺和胖胖抬起頭向空中四處張望，卻什麼也沒發現。胖胖揉揉
眼，仔細認真再找找，終於在晨曦中發現另一隻金色食夢貘的糢糊輪廓。
那隻金色食夢貘知道胖胖已經發現牠了，也就不再躲藏，輕輕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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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降落到教堂尖頂。「我是亮亮。胖胖，恭喜你！你終於變成金色食夢貘
了。」
胖胖摸不著頭緒地說：「我不是因為吃了太多惡夢而中毒嗎？為什
麼不但沒有死，反而變成金色食夢貘呢？」
亮亮回答說：「你不是中毒！而是惡夢中含有一種特別的酵素，只
要吃下足夠份量，就可以改變體質、褪去黑色毛皮，新生毛皮則會呈現出
日月光芒般的淡淡金色，但體質改變的過程中也會出現很多難以忍受的不
舒服症狀。此外，黑色食夢貘的味蕾對惡夢的味道十分敏感，連舔一口都
極為難受，更別說吃下一肚子惡夢了。因此據我所知，幾百年來，也只有
我和你變成金色食夢貘而已。」
貘爺爺說：「原來那個要吃下世界上最純真的美夢才能變成金色食
夢貘的傳說是錯誤的！你為什麼不告訴大家真正的訣竅呢？」
亮亮說：「惡夢這麼難吃，就算把方法告訴你，你也不見得能夠下
嚥。胖胖和當年的我一樣，都是因為不忍心見到小朋友受惡夢折磨，明
知惡夢很難吃，還鼓起勇氣往肚子裡吞。正因為牠有同情心又願意幫助別
人，所以才能脫胎換骨；也就是說，只有真正善良勇敢的食夢貘才能蛻變
成金色。比起大多數只吃甜蜜美夢的食夢貘而言，胖胖的行為更值得肯定
與敬佩，對吧？」
貘爺爺頻頻點頭說：「是啊！包括我在內，大部分的食夢貘一輩子
都只吃甜蜜美夢，對苦澀惡夢總是避之唯恐不及。枉費我活了一大把年
兒童文學186
紀，和胖胖比起來，我實在太慚愧了。」
亮亮說：「天色就快完全亮了，貘爺爺，您還是趕快躲好，別讓人
類發現了。至於胖胖，就暫時讓牠跟著我，好好欣賞白天的世界吧！」
從此以後，胖胖就能隱身在日月光芒中，不分晝夜、自由自在地到
處悠遊。此外，胖胖也擁有了煥然一新的體質，金色食夢貘的味蕾嚐不出
惡夢的苦澀滋味，也不再因為吃下惡夢而感到腸胃不舒服。
每天晚上，胖胖都會在夜空中巡邏著，細心地將各種驚嚇小朋友的
可怕惡夢挑出來吞掉，成為小朋友睡夢時的守護神。
有時候，胖胖會在白天飛過醫院，悄悄目送著健康出院的孩子們；
或是飛上教堂的閣樓尖頂，默默陪小鈴一同禱告，期待她能儘早與家人團
圓。
貘爺爺常常羨慕地對胖胖說：「爺爺也好想變成金色食夢貘，和你
一起出去看看白天的風景！」
胖胖回答：「爺爺，這一點都不難！只要您肯多吃幾個惡夢，就可
以實現願望啦！」
但貘爺爺總是很為難地猶豫再三之後，苦著臉大喊：「不！惡夢實
在太噁心、太難吃了，就算讓我再考慮一百年，我也辦不到！」
金色食夢貘 187
筆名風聆，剛從臺東大學兒童研究所畢
業，工作內容可以簡單歸納為九年一貫的走
狗或教改的鷹犬，目前任教於台中縣大明國
小。出版過《魔王爸爸的十六封信》、《好孩
子的國民武俠故事》……等八本著作。
第二名／ 張崴耑
兒童文學188
．得獎感言．
海盜王
因為論文與工作的關係，這一年來幾乎沒有什麼創作。〈海盜王〉是我在論
文剛寫好的隔天完成的，那天早上我騎著腳踏車，到臺東海堤繞了一圈，想用太
平洋的海風與蔚藍的天空犒賞自己。那片一望無際的海洋，應該蘊藏著無數的故
事吧？坐在海堤旁的我這麼想著。思緒回到臺中，我想起曾經到訪過的某一所國
小，那是一間座落在大肚台地上的學校，從教室外的走廊，便可以眺望海岸平原
和臺灣海峽。還記得那時候的我曾想過，如果我偷偷把學校的國旗換成海盜旗，
搞不好山下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呢！
非常榮幸能有機會得獎，接到電話通知的時候正好是口考完隔天，當場還
興奮地叫了起來，嚇壞了在場的其他同學。還記得上次與大墩文學獎結緣是在考
兒文所之前，而這次則正好在畢業後，對我而言，就好像是替人生中這段神奇旅
程點上一個分號，好朝著下一段旅程繼續前進。當然，一路上我會繼續帶著筆和
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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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什麼！現在可是掃地時間耶！」林郁祺雙手扠腰，對眼
前這群躲在「秘密基地」的男生們大喊。
「噓！小聲點啦！」王克明把食指放在嘴前，但林郁祺根本不想理
會。
「我就知道你們躲在這裡不去打掃，我要去報告老師。」林郁祺不
愧是盡責的衛生股長。
一想到他們的導師嚴老師，幾個男生不禁打了個冷顫。嚴老師長得
高高壯壯的，雖然平常沒聽過什麼學生被他處罰，可是光看他那張從來不
笑的撲克臉就夠恐怖了；更不用說他那什麼都得一板一眼遵守規矩的個性
了。
「不要啦！我們在討論很重要的事！這樣會害我們秘密計畫被洩漏
出去的！」陳亦時一說完，就被王克明從頭上K了下去：「笨啦！你這麼
說大家都知道了！」
「什麼秘密計畫？」這果然引起林郁祺的好奇心。
幾個男生拼命搖頭，這讓她更想知道了。
「不說也沒關係，我直接去跟老師講。」林郁祺作勢就要轉頭走
開，一群男生又慌張地了起來。
「好，我們讓你參加秘密計畫，可是妳絕對絕對不可以說出去喔！
說出去可是會死人的。」王克明終於投降了，眼前這位小女生果然把他們
吃得死死的。
林郁祺點了點頭。
「那個⋯⋯妳知道王道海要轉走的事情了嗎？」王克明緊張地說。
海盜王
兒童文學190
「什麼？王道海又要轉學？」林郁祺驚訝地叫了出來，一旁幾個男
生連忙比手勢要她小聲。
也難怪林郁祺會這麼驚訝，因為王道海也不過轉來他們班一個學期
多而已，不過雖然只有一個學期，全班同學都被逗到沒有人不認識他。
從第一天上課開始，他就要大家把他的名字倒過來念：「我就是海盜王
啦！」他的笑聲也非常誇張，好幾次上課時明明沒什麼特別的事，全班同
學卻會在聽到他的響亮笑聲後，跟著笑了出來。雖然說上課經常被他的
笑聲給打斷，但嚴老師也拿他沒辦法，因為人家畢竟是在笑，而不是在講
話。
「王道海他下個禮拜就要轉走了，他說他常這樣轉學，很怕朋友忘
記他；所以我們想做一件讓他印象深刻的事。」吳豪仁說。
「這樣啊⋯⋯」林郁祺歪著頭，靠著牆說：「所以你們想做什麼？
寫卡片？辦同樂會？有需要這麼神秘嗎？」
「看到國旗了嗎？」王克明指著學校操場前的升旗台上，一面國旗
正迎著風飄舞著。
「我們要把它換成骷髏海盜旗。」
「什麼！這⋯⋯」林郁祺這次又要大叫，但吳豪仁即時摀住她的
嘴，直到她情緒平穩下來才放手。
「這會被老師罵死吧！」林郁祺說：「而且你們要怎麼做？那麼多
人在看，不可能有機會的。」
「我們的計畫是這樣子的⋯⋯」王克明正要跟林郁祺解釋，鐘聲便
響了，一群人只好先回教室上課。但接下來林郁祺根本沒辦法上課，滿腦
子都在想海盜旗的事；一轉頭，又看到吳豪仁拼命對她比「不可以講」的
手勢。
那天放學回家時，林郁祺對著國旗竿看了好一陣子。她們的學校剛
海盜王 191
好位在小山丘旁，往下就是一片寬廣的平原，再過去還可以看到一點點
海。因為地勢的關係，從各個地方都很容易看到學校，尤其是那一面飄揚
在空中的國旗。
把國旗換成海盜旗的話，應該會引起大騷動吧？不，或許正因為大
家都習慣了，所以反而不會被注意？
第二天一下課，林郁祺就跑去秘密基地找那群男同學。
「我們的計畫是這樣的，聽說王道海那天會跟媽媽一起來學校辦手
續，我們打算在他離開的時候把海盜旗升起來。」王克明很快地向她說明
計畫的內容。
「你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走？」林郁祺一聽，就覺得這個計畫
漏洞很多：「難道要有人蹺課在升旗台下等嗎？那不是很容易就被抓到
嗎？」
「嗯⋯⋯說的也是。」王克明搔了搔頭。
「如果在原來的國旗上動手腳呢？」吳豪仁靈機一動：「比方用檸
檬水寫字，火烤之後就會出現字。」
一群人抬起頭，想像國旗在半空中燃燒的樣子，又低下頭，他們決
定忽視吳豪仁的提議。
「不過，在原本的國旗上動手腳或許可行喔！」林郁祺停了一下，
又接著說：「比方我們把兩個旗子黏在一起，牽一條線下來，然後等到王
道海要走的時候就用力拉那條線，空中就會剩下底下的那面旗了！」
她一說完，幾個男生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是個好主意，但那可能兩面都要黏喔！因為國旗是雙面的。」
王克明拍了一下大腿，高興地說。
「然後我們要在早上升旗前把國旗掉包。」林郁祺補充說。
兒童文學192
「這我觀察過，每天降完旗後，負責的同學都會把旗子折好收到升
旗台裡面的儲藏室裡，升旗台後面那邊有個小門，想辦法進去就行。」王
克明說。
「好，就算我們可以把國旗掉包，但縫起來的旗子畢竟跟原本的還
是不太一樣，升旗時的導護老師跟旗手難道不會發現嗎？」陳亦時質疑。
「老師的話應該還好，主要是旗手。」王克明皺著眉。「如果可能
的話，要連旗手一起串通好。」
「旗手是兩個五年級的學弟，這我認識，是我家隔壁鄰居，我來說
服他們看看。」一直沒講話的吳大川搓了搓手，用低沈的聲音說。
其他人望向他那幾乎等於一般小六生兩倍的身材，沒有人懷疑他
「說服別人」的能力不足。
「好，那就先這麼決定了。」王克明看了一下手錶，上課鐘聲快響
了。「吳豪仁你們家是做衣服的，黏國旗的部分就先請你試試；陳亦時你
去探聽一下王道海轉學的事；吳大川你去『說服』看看那兩個旗手；林郁
祺妳比較常去辦公室，麻煩妳去探聽一下升旗台的鑰匙在誰手上。」
幾個人點點頭，一哄而散。
接下來便是週末，隔了一天，禮拜天林郁祺補習完下課剛回家，
傍晚就接到了王克明的電話：「林郁祺，我們要在空地試國旗，要不要
來？」
林郁祺掛上電話後，就連忙騎上腳踏車衝向空地。只見王克明、吳
豪仁、陳亦時和吳大川都已經在那裡了。
吳豪仁看起來非常得意，他拿著一塊厚厚的布，高舉著說：「來試
試看吧！」說完，吳豪仁用一支很長的桿子把紅旗子在半空中挺直了，風
海盜王 193
一吹，整支旗桿就晃來晃去，旗子也不斷飄動，發出啪啪的響聲。
「看來是夠堅固了。」王克明抬起頭看，紅旗子雖然飄動得很劇
烈，但三塊布卻仍黏合在一起，沒有分開的跡象。
「拉拉看。」吳豪仁拿起一根線，遞給林郁祺，那是從紅旗子裡延
伸出來的線。林郁祺用力一拉，紅旗子還是一樣沒什麼動靜。
「笨，你弄得太緊了。」陳亦時大叫。
「本來就不能弄太鬆，不然風一吹就會散開的！再拉拉看！」吳豪
仁看起來有點緊張。
林郁祺再用力拉，只見紅旗子邊緣的線慢慢散了開來，緊接著兩塊
紅旗子被扯了下來，留下中間的白旗。
「成功了！喔耶！」一群人高興地跳了起來。
「還有一個問題，」林郁祺走上前，研究了一下旗子。「雖然在紅
旗裡夾著白旗會看不出來，不過裡頭的骷髏頭不能用黑色，不然會透出
來。」
「那不然骷髏頭的圖案用紅色跟藍色好了，跟前面國旗的顏色搭在
一起，應該還好。」吳豪仁點了點頭。
「好，那其他人呢？」王克明看了一下其他人。
吳大川雙手一攤：「我這邊也OK，兩位小旗手昨天都哭著答應
了。」
林郁祺覺得吳大川的話裡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一時也說不
上來。
「王道海說，他禮拜二那天早上還會來一下，大概中午前就離開
了。」陳亦時說。
「禮拜二！我的天！」王克明叫了出來。「所以我們的計畫必須提
前，明天禮拜一就要完成所有的工作了！」
兒童文學194
「升旗台的鑰匙在總務處，在總務主任的桌子裡，每天早上會由導
護老師拿給旗手。」林郁祺說完，幾個男生都垂下頭，他們可沒膽子闖進
總務處。
「不過警衛伯伯也有一支，我們可以從他那邊下手。」林郁祺接著
說。
「嗯，升旗台那邊有一排小窗戶，幾乎都有鐵絲圍著保護，不過最
邊邊有一扇小窗是空著的，我們可以假裝東西掉到裡面，然後去跟警衛伯
伯借鑰匙。」王克明點點頭。
「我今天晚上就可以把國旗搞定！」吳豪仁也拍拍胸脯說。
「真是太好了，大家加油！」林郁祺興奮地說。
坦白說，她也知道這件事過後自己可能挨罵，而且這和她原本「好
學生」的形象一點都不合，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對這件事卻非常期待。或
許是因為王道海的笑聲吧！她想，自己會很懷念那個笑聲的。
禮拜一傍晚放學後，除了吳大川要去上安親班外，其他人都留在學
校裡。
「好，塞進去了。」王克明拿起球，花了不少時間終於把球從升旗
台後的小窗戶塞了進去。
「林郁祺，麻煩你跟警衛伯伯借一下鑰匙，妳們女生去借比較有
用。」王克明說完。
「是！」林郁祺動作很快，跑去警衛室沒多久就借到了。
打開小門後，他們看到了升旗台裡的小房間。那是一個蠻寬闊的空
間，只是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每件東西上都積了厚厚的灰塵。房間牆
壁的下半部是藍色的，上半部則漆上了白漆，只是年代久了，好幾處的漆
都剝落了；還有一排釘牢在牆上的ㄇ字型鋼筋，應當是用來攀爬到小房間
海盜王 195
上頭小窗的。此時陽光正好從小窗透了進來，在地上畫出一道金黃色的光
框。
「咳！咳！」陳亦時的鼻子不太好，他選擇退到門外去。
「你們看，這裡有體育課用的墊子耶！不知道放多久了。」吳豪仁
指著一旁堆得高高的軟墊，高興地說：「裡面會不會有屍體啊？比方很久
以前曾經有個學生失蹤，然後被藏在校園某處⋯⋯很多學校都有這種鬼故
事的。」
林郁祺白了他一眼。
「快做正經事啦！」王克明很快便看到放在門口的小桌子，上頭除
了擺放兩支麥克風和幾顆9V電池外，還有一塊折疊好的國旗。
「就是這個了！快把它調包換過來。」吳豪仁趕緊從袋子裡拿出昨
天做好的假國旗放到桌上，然後把原本的國旗收到袋子裡，再塞到軟墊的
夾層中藏起來。
「快一點！好像有老師走過來了！」陳亦時在外頭大叫，一群人慌
張了起來，連忙把東西收一收，便趕緊跑出小門。
王克明一走出去，便發現自己眼前出現的是此時最不想見到的那位
老師。
「你們在幹嘛？」嚴老師的聲音還是那麼有威嚴。
「那個⋯⋯沒什麼，國旗掉到裡面，我們⋯⋯我們去借鑰匙拿骷髏
出來⋯⋯」陳亦時一慌張就會開始亂講話。
「國旗？骷髏？」嚴老師皺起眉頭，這讓他看起來更可怕。
「老師，陳亦時是說，他的球掉進去了，所以我們剛剛去跟警衛伯
伯借鑰匙開門。」林郁祺是當中比較鎮定的。
只見嚴老師不發一語，用目光掃過他們幾個。林郁祺此時只覺得嚴
老師的目光掃過的地方，好像都要燒起來似的；陳亦時的腿甚至開始發
兒童文學196
軟，幾乎就要跪下去喊「大人饒命」了。
「嗯，下次小心點。」嚴老師說完便轉身離開。
「是！老師！我們會小心的！」林郁祺鬆了一口氣，回頭一看，陳
亦時整個人已經癱了下去。
「虛驚一場。」王克明擦了擦汗，笑著說。
「可是⋯⋯這代表我們每個人都被看到了，到時候誰也逃不掉。」
吳豪仁緊張地說。
「明天過後⋯⋯我們做這種事應該會被修理一頓吧？」陳亦時仍然
爬不起來。
「嗯，不過該做的還是要做。以後，當我們連同學的名字都不記得
的時候，至少我們還會記得這件事。」王克明說完，林郁祺也點了點頭。
禮拜二早上升旗的時候，林郁祺的心臟跳得好快，她偷瞄了一下其
他人，只見大家也都緊張的半死。
只見那兩個「被吳大川說服」的旗手高舉著國旗，緩緩地走到升旗
台旁的小階梯，然後把國旗扣到繩子上；隨著國歌，那塊「看起來特別
厚」的旗子就這樣緩緩上升。
林郁祺緊張得都要胃痛了。
所幸連同老師在內，所有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出今天的國旗有什麼不
對之處。看著那面旗子，林郁祺只覺得吳豪仁做得實在太棒了，裡頭的海
盜骷髏圖案完全和國旗上的顏色疊在一起，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會覺得
這張國旗有些怪怪的，幸好大家都不太會去注意這些平常生活中習以為常
的東西。
林郁祺甚至在想，如果他們直接把海盜旗升上去，搞不好也沒有人
海盜王 197
發現。畢竟，誰平常會去注意國旗是什麼樣子的呢？
升旗結束後，全班回到教室裡，林郁祺還從窗外瞄了國旗一眼，只
見國旗就這樣飄呀飄的，看來十分正常。
「各位同學，大家都知道王道海同學要轉學的事情了吧？」嚴老師
站在講台上，用低沈的聲音對大家說著。
「今天下午王道海的媽媽會帶他來辦完事情，老師有問他要不要來
跟我們班道別，可是他說他會忍不住哭出來，所以還是讓大家記得他的笑
臉就好。」嚴老師停了停，又接著說：「我知道有很多同學都捨不得王道
海，雖然他跟我們班只有相處短短的一個學期，不過大家感情都很好。」
等等，所以等一下王道海不會到班上來了？那⋯⋯我們怎麼知道什
麼時候要換旗子？林郁祺在心裡大喊不妙。
接下來幾這節課，林郁祺根本沒辦法專心上課，她一直忍不住去偷
瞄窗外的國旗，其他一起進行秘密計畫的幾個人也一樣無心上課，頻頻注
意窗外。
就這樣，一直到下午第一節，就在嚴老師的數學課裡，吳豪仁忽然
喊了出聲：「是王道海！他跟他媽媽在校門口，快走出去了！」
所有同學都把目光移向窗戶。
「咳！」嚴老師清了清喉嚨，暗示大家現在是上課時間。
「老師！」不知哪來的勇氣，林郁祺舉手站了起來：「我們可不可
以到走廊上去跟王道海說再見？」
嚴老師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說：「好，只有十分鐘。」在他話還
沒說完的時候，王克明跟陳亦時就已經跑出教室，往樓梯的方向奔去。
「你們⋯⋯」嚴老師看情況似乎有點失控，這讓他有點不高興，正
要出聲制止的時候，林郁祺連忙大喊：「海盜王！看這邊！」這時全班被
她所感染，一起在走廊上跟著大喊：「海盜王！」
兒童文學198
大夥的聲音穿過操場，讓校門口的王道海和王媽媽停下腳步，回頭
往教室這邊看。
幾乎同時，跑到升旗台前的王克明和吳豪仁將事先垂下來綁住的繩
子解開，然後用力一拉，原本黏在海盜旗前後面的國旗就這樣掉了下來，
露出裡頭白底、用紅色和藍色畫成的骷髏海盜旗！
「海──盜──王──再見！」站在走廊上的林郁祺大喊。
所有的同學也都看到海盜旗了，好幾個人嚇了一跳，但隨即便跟著
林郁祺一起喊：「海──盜──王──再見！」
只見站在校門口的王道海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向
大家揮手。
白色的海盜旗飄揚在蔚藍的天空裡，林郁祺心想，以學校所在的位
置來看，所有周遭的鄰居應該都可以看到吧！如果可能的話，她實在很想
到學校外面去看看這個景觀，一定很棒！
「海──盜──王──再見！」
王克明和吳豪仁從樓梯喘吁吁地走了上來，回到教室的走廊，跟著
大家一起招手。
不過，他們幾個人很快發現自己的後面站著一個人，嗯，是嚴老
師。
「這海盜旗是你們搞出來的吧！」嚴老師的聲音有點顫抖，這讓他
們幾個人感到特別恐怖。一時之間，林郁祺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轉過頭
去面對老師，就在她這麼想的同時，陳亦時的腿又軟了。
「老師⋯⋯那個⋯⋯」平常說話有條有理的王克明這時候也開始結
巴：「我們⋯⋯等一下馬上就把國旗換回來⋯⋯」
他們沒有人敢抬起頭看嚴老師。
「既然升上去了，」嚴老師的聲音依舊顫抖。「那就掛著吧。」
海盜王 199
幾個人聽到這句話，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林郁祺抬起頭，卻發現
嚴老師早已轉頭走進教室裡。不知怎麼的，林郁祺好像隱隱約約看到，嚴
老師的嘴角是彎的。
那天，海盜旗在學校掛了半個下午，直到傍晚才降下來。
出乎意料之外的，嚴老師沒有再找林郁祺他們過，只是跟他們說，
放學後記得要把旗子換回來。
回家的路上，林郁祺和王克明、吳豪仁幾個一直很好奇其他居民們
的反應，但奇怪的是，大家好像還是一樣買東西、賣東西、逛街、下棋、
聊天，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事情真的很奇怪，他們居然沒受到任何處罰，隔天升旗導護老師也
沒有說什麼，只不過林郁祺發現到，這天升旗時，抬頭起來看國旗的人變
多了。
一個月後，林郁祺幾乎要懷疑，到底有沒有過這種事了。
直到王道海寫了一封信過來，說他現在轉學到台北的某個學校；還
說他非常非常想念大家，他曾轉學過好幾間學校，這裡是他最難忘的一個
地方。
信件的下面還畫了一個骷髏頭，左上角是藍色的，右邊則是紅色
的。
林郁祺想起那天嚴老師的嘴角，她想，那一定是彎的。
兒童文學200
海盜王 201
目前在國小任教。大學時因系上教授
的鼓勵和引導，開始對兒童文學創作產生興
趣。除了平時和寶貝們說故事外，閒暇時創
作兒童文學作品自娛娛人，也希望寫出令人
喜愛的好童話。
第三名／ 謝宇斐
兒童文學202
．得獎感言．
得獎了真是很高興，也很意外。台中對我而言有非常特殊的情感，因為珍藏
了我大學時代的美好回憶，也是我首次接觸兒童文學的開始，非常感謝劉瑩教授
替我開啟了通往兒童文學殿堂的大門，感謝我可愛的珊寶貝，讓媽咪更喜歡看童
話故事。這篇作品寫得有些倉促，一些細節處理得不是很好，的確是我個人還需
要再加強的地方。希望自己能在兒童文學創作方面繼續努力，當然囉！也希望大
家喜歡這個故事。
天狗與太陽餅 203
天狗漸漸覺得自己不如從前，不但跑得速度變慢了，就連鼻子也不
太靈光，聞了半天，老聞不出東西是什麼味道。眼睛也不行了，看東西看
不清楚，常常走著走著撞到東西。就連記憶，也漸漸的模糊，牠懷疑自己
是不是提早老化了。
牠終於忍不住對自己的好友嘯天犬吐露心事，牠說：「老嘯，我真
羨慕你，到了這把年紀了，還能這麼能幹。哪像我，不知怎麼搞的，身體
最近糟得很，常把玉皇大帝交付的任務給弄錯，怎麼辦呢？」
「有這麼嚴重嗎？」嘯天犬一臉同情的看著天狗。
「唉！你就不知道，上次玉皇大帝叫我送信給王母娘娘，我遲到了
不說，還不小心撞到蟠桃樹，差點毀了那珍貴的蟠桃。」
「怎麼會這樣呢？」
「因為我忘了王母娘娘的宮殿該怎麼走，又在趕時間，更慘的
事⋯⋯」天狗突然止住不說了。
「怎麼？」
天狗看著嘯天犬關心的眼神，說：「你要保證不說出去啊！」
嘯天犬慎重的點點頭，「我以我的『神格』擔保。」
天狗壓低聲音說：「南極仙翁也在場，我居然把信送給南極仙
翁。」
「天啊！他們兩個差那麼多耶！你的老花眼也太嚴重了！」嘯天犬
嚇得仰天長嘯一聲。
「是啊！還好王母娘娘慈悲，她只叫我去找保生大帝或是華佗神醫
幫幫忙。」
天狗與太陽餅
兒童文學204
「你去看了嗎？」
天狗難為情的低下頭，「我可否請你幫忙載我一下，我.......實在忘了
他們的廟在哪裡。」
嘯天犬義不容辭，背起天狗，直奔保生大帝殿前。
保生大帝殿前門庭若市，前來掛號的大小神明可真不少，嘯天犬幫
忙天狗掛好號之後，略帶歉意的說：「天狗，我還有任務在身，不能陪你
了。你多保重啊！」
天狗揮別了嘯天犬，安靜的在座位上等待，等著等著，眼前出現了
萬丈金光，依稀自己一身金黃色的毛，映襯著滿天彩霞，牠奔馳如電，快
速穿梭在朵朵霞雲之間，縱身ㄧ躍便躍至天庭。
「天狗，凡間的人民太狂妄了，竟然隨便濫殺動物，你去天一方，
協助吃掉一部分的太陽，讓凡間知道自己犯的錯誤。」
「遵命。」天狗威風凜凜的領了玉旨，趕往天一方，向太陽說明來
意之後，便張開嘴，將那黃澄澄的太陽一口吞入口中，霎時，天狗全身泛
著金燦燦的光芒，在天空閃耀，一陣熱流，遍布全身。而太陽只剩下一半
在天際，四周頓時變得昏暗，牠聽到百姓們一陣陣驚恐的叫聲：「天狗吃
日，我們一定是觸怒了神明，大家趕快想想辦法啊！」
完成任務後，天狗立刻奔回天庭，只見玉皇大帝笑得開懷，撫摸著
牠的頭說：「天狗，做得好。百姓已經害怕的開始敬拜神明，並反省自己
做錯什麼。我已經傳旨給各方神明，告誡百姓不可濫殺無辜。而且為了獎
勵你，百姓將得到神明的指示，為你做好吃的糕餅，讓你飽餐一頓呢！吃
了這些百姓們充滿虔誠的供品，你的功力也會增進百倍喔！」
天狗聽了真是高興極了！果然，百姓們一連好幾天，準備豐盛的糕
餅和金紙給自己享用，吃了這些糕餅，自己全身彷彿充滿源源不絕的精
力。他知道，自己的仙氣又增進不少。更棒的是，立了大功，自己不但成
天狗與太陽餅 205
為天庭響噹噹的人物，凡間更常常聽見百姓們敬畏的供奉自己，有享用
不完的糕餅。牠還聽到，百姓為了這件事，特別將這種餅取名為「太陽
餅」。
曾幾何時，百姓已經忘了自己了呢？他發現自己的供桌上漸漸沒有
了供品和金紙，而只能偶爾吸吸太陽的熱氣以度日，或是和嘯天犬分享一
些供品。他替自己抱不平起來，看看自己，英挺的身子，高大的體型，敏
捷的身手，條件也不比嘯天犬差，怎麼就被百姓遺忘？就連玉皇大帝也不
看重牠了。玉皇大帝一句：「唉！現在凡間科技那麼發達，大家看到日蝕
也都不覺得大驚小怪了，有什麼用呢？」結果，自己只輪到跑跑腿，送
送信的差事。昔日英雄成了狗雄，自己心裡真不是滋味。早知道就學嘯
天犬，找一個主人，還能跟主人分點香火。現在，哪一個廟還有自己的
位置？牠看著日復一日升起的太陽，散發著光和熱，自己的心裡卻涼颼颼
的，兩滴熱淚悄悄的流下⋯⋯
「155號，155號，天狗先生在不在？」一陣叫喊，把天狗吵醒了，
一個小仙女扯著嗓門大喊。
「我⋯⋯居然睡著了。」天狗揉揉眼睛，進了看診處。
保生大帝頭帶著帽子，身穿一襲長袍，一臉慈祥的看著天狗。
「怎麼啦！哪裡不舒服啊？」
「我⋯⋯」天狗正要開口，突然看見保生大帝的供桌擺在一旁，上
面堆滿了供品和紙錢。一陣陣熟悉的香火味撲鼻而來，還有不絕於耳的禱
告聲，旁邊擺了一個錄音機。天狗的肚子不由得咕嚕咕嚕響了。
「你別介意，善男信女拜託的事實在太多，再加上現在醫療糾紛不
斷，許多凡間的醫生也找我幫忙，還要幫忙天界的神明看診，我實在太忙
了。這些禱告我只好先錄下來，有空會處理。」保生大帝解釋。
接著保生大帝握著天狗的手診脈，一邊聽天狗訴說牠的問題。最
兒童文學206
後，他說：「天狗老弟，我就直說吧！你的問題在於『營養不良』，你很
久沒有吃到供品和香火了吧！」。
天狗默默的點點頭。
「唉！對我們神明而言，百姓誠心祭拜的香火和供品的確是維持體
力的來源。尤其是你的體質，高溫烘焙過的糕餅和熱騰騰的香火，更有助
於你仙氣的提升。這幾年，百姓對你的供奉應該比較少了吧！」
「我有吸收一些太陽的熱氣。」
「太陽？唉！你沒聽過紫外線嗎？難怪你的皮膚越來越差，現在的
太陽熱氣，反而有很多毒素，會傷害你的仙體。」
「那我該怎麼辦？」天狗難過的說。
「我先給你一些我的供品和香火，只能暫時撐一段時間，但是供品
並非專屬於你，對你幫助仍然有限。你得想辦法找到能夠持續提供的來
源，否則你會仙氣耗盡。下凡去找看看吧！對了，『太陽餅』是因你而命
名，若是百姓誠心供奉，對你的身體大有幫助喔！」說完，保生大帝將供
品和香火化成縷縷仙氣，輸入天狗體內。
「我會幫你報告玉皇大帝，你有九九八十一天可在凡間，我所幸好
人做到底，送你去台中一趟，加油吧！」
保生大帝手一揮，一陣紅色的熱氣緩緩下降，將天狗徐徐往下
送⋯⋯
天狗眼睛一睜，「喝！」迎面一輛大卡車朝自己面前衝來，「這隻
笨狗，活得不耐煩了！」駕駛丟一句咒罵，快速離去。
「天啊！百姓何時變得這樣野蠻？」天狗搖搖頭，牠正發愁該去何
處找「太陽餅」時，突然聽到身邊有兩個路人在討論，「你說，哪一家太
陽餅比較好吃？」「自由路上有很多間耶！」
天狗與太陽餅 207
牠跟著這兩個年輕人，一路到了自由路上，看到琳瑯滿目的招牌，
和那一個個圓圓扁扁、泛著誘人香氣的餅，天狗可是嘴饞到口水都快流
光了。牠聽著兩個年輕人在爭辯，到底哪一家是「老字號」，哪一家最好
吃，牠跟著兩個人進入店裡，正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不料，「痛死我了！」天狗忍不住大叫。「哪來的野狗！想吃我們
家的太陽餅，給我出去！」
店主人可不客氣，拿起掃把就是一陣痛打。
天狗被打得眼冒金星，痛得快站不起來。牠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年輕
人，買了香味四溢的餅，轉身離開了。
「你們這些百姓，不知道我是誰嗎？」牠氣得大喊，可是聽在凡人
的耳中，只是一陣汪汪聲。
「你是誰？敢跑來這裡撒野？」旁邊一個聲音說話了。
天狗瞇眼一看，誰在說話？
「我在這啊！」天狗抬頭一看，一隻很大隻全身金黃色的貓，在店
門口最顯眼的位置，擺出滑稽的姿勢，還不停的揮動。
「你是哪來的怪貓啊！這身打扮。還敢跟我說話！」天狗笑了，好
個傻貓，不知道貓該怕狗嗎？
「你真是沒常識，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招財貓，來自日本。」招財貓
說。
「日本？你是神明嗎？」天狗斜眼瞄牠。
「我不是神明，可是我會替主人帶來財富。你呢？你會做什麼？」
這句話問倒了天狗，牠說：「我會吃太陽，還會送信，呃⋯⋯」
「哈！那你在這裡沒有什麼用，你該離開。這裡的人是做生意的，
他們不需要你。」
天狗很不服氣的說，「我可是神明耶！」
兒童文學208
「你是個沒有用的神明！」招財貓搖搖頭，不理會牠。
天狗不信，牠一間一間店不斷嘗試，可是，沒有一家店肯理牠，牠
一直被趕出來，肚子也越來越餓，牠實在不懂，為什麼沒有人認識牠。
走著走著，走入了一家小巷子，牠看到一群野狗全身髒兮兮的在爭
奪一個發臭的便當，越覺得渾身不舒服。
牠走了好幾條街，正要拉下臉尋找垃圾桶時，有個年輕人突然叫住
牠：「你是天狗對不對？」
天狗感動的眼淚快掉下來了，終於，終於有人知道牠是誰了。
年輕人很熱情的握著天狗的「腿」，用充滿感性的聲音說：「您
好，我是大餅，沒想到，您真的存在啊！」
天狗狐疑的問：「是的，我是天狗，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大餅很激動的說：「坦白說，我們家世世代代，就是做太陽餅的。
我的夢想，就是做出好吃的太陽餅。小時候，我媽媽就跟我說過好多次天
狗吃日的故事，您知道嗎？我的祖先，就曾經做過太陽餅給您吃。」
「那你怎麼認得出我來？」
「因為我們家的族譜上，有畫著您的相貌，只是我一直以為，您只
是一個傳說。沒想到，真的有天狗。我想請您幫忙。」大餅開心得手舞足
蹈。
「我可以幫什麼忙呢？」
大餅誠懇的說：「因為我們家代代相傳的太陽餅秘方，被別人偷走
了，爸爸還因此氣得過世了。我做得太陽餅，實在不好吃。這裡的競爭又
很激烈，所以生意一落千丈，現在連老婆都離我而去了，我想請您幫我試
吃，看能不能做出我們祖傳的味道。」
天狗實在沒有把握，可是牠看到年輕人誠懇的樣子，還是點頭答應
了。
天狗與太陽餅 209
天狗跟著大餅回到家，年輕人勤奮的 餅皮，加入麥芽糖，又揉又
捏後，將生餅放入烘爐內烘烤，餅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滲入天狗的每一
根神經，牠將餅放入口中，感覺身體似乎和餅的香氣融合為一體，產生了
奇妙的變化。
一道銀色的仙氣冉冉上昇，天狗覺得身體暖暖的，有些功力似乎恢
復了，長久以來封閉的味覺也漸漸開啟了。
「餅皮可以再薄些，會更脆。」天狗憑著身體的直覺說。
大餅又再試了一次，天狗的身體又出現了一道紅色的仙氣。牠試著
運氣，覺得蠻順暢的，以往的記憶也恢復了一些些。
「不錯呢！如果麥芽糖分佈的再均勻一些就好了。」
天狗又提出建議了。
大餅照著天狗的建議，又再次嘗試。
天狗的身體不斷的吸收著太陽餅，又出現了一道紫色的仙氣。天狗
還發現，自己的功力和不同的食材也會產生共鳴，就這樣來來回回試了很
多天，天狗覺得自己的功力已經恢復不少了。
「只差一點點！」天狗說。
「差在哪裡呢？」大餅急得不得了。
天狗笑了笑，牠說：「你想不想見你的家人呢？」
大餅沒有說話，溫熱的眼淚流下來，整張臉熱呼呼的。
天狗向大餅借了衣物，聞了聞。背起大餅，向風一樣在天際飛翔，
只是這次，牠不覺得驕傲，也不覺得神氣，只是一心想幫助大餅。
一個瘦小的女人埋首在如山高的衣服堆裡，努力的用縫紉機不停的
工作，旁邊還有一個啼哭的嬰兒。
天狗放下大餅，大餅緩緩的走過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太太。
「再給我一次機會，跟我回家好嗎？」大餅說。
兒童文學210
女人眼裡滿是淚水，和大餅的臉貼得緊緊的，互相依偎在一起。
天狗背起他們一家人，飛快的在白雲間奔馳，牠心中滿溢著喜悅。
大餅重新 起麵皮，心中充滿感謝，他用著熟練的技術，和虔敬的
心，烘出一個個太陽般的餅，獻給了天狗。
天狗全身發散出彩虹般的仙氣，牠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舒適過。牠微
笑的把手一揮，一道七彩光芒，照亮室內，伴隨從來沒有聞過的特殊香
氣，注入了餅中。
「就是這個味道。」天狗笑了。
天狗覺得很滿足，牠向大餅揮手道別，回到天庭去了。
大餅的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尤其是他們口掛的天狗標誌，更吸引來
往路人的目光。當然囉！天狗也成為這家店的當然顧客，每一年都有享用
不完的太陽餅呢！
天狗與太陽餅 211
佳 作／ 徐瑞蓮
出生於民國五十四年，學經歷新竹女
中、淡江大學大傳系肄業。曾任新聞雙週刊
的採訪記者，女性雜誌採訪編輯、主任等
職。以及演藝公司的企編等等，在從事文化
工作前，也做了不少打雜像是服務生吧台之
類的工作。
從小就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雖然中間
也做了很多無厘頭的差事，但是大方向總是
抓對的。至少知道自己喜愛閱讀與知識而興
趣廣泛，如果不從事寫作，認為自己應該去
從事藝術工作，像是畫畫或雕塑之類的，覺
得生活就應當是有趣豐富，否則就太浪費人
生了。
兒童文學212
．得獎感言．
從很早以前曾經在一家動畫公司上過班，那時候開啟了自己對兒童寫作的興
趣，雖然因為現實的因素，到後來只能偶而在報社投投稿，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路
好走。沒想到，最近心血來潮，竟然發現有些文學獎的園地，可以好好讓自己發
揮一下。這次能夠得獎，那種來自被肯定的感覺真的是蠻棒的。雖然有些汗顏，
自己未能寫出更棒的作品，有愧於評審們的厚愛，但是還是很興奮，為自己已經
幾乎失去寫作的熱誠打了一劑強心針。
這篇關於小朋友的故事，其實是確有其人，只是過程是自己編撰的，真的要
對那名自己認識的小朋友說聲抱歉了！引用了她的性格。這個小女孩其實是我有
段時間心血來潮，幫忙課輔的一個小學生。
她沈靜的個性吸引了我，讓我感到非常的好奇；因為小時候的我是聒噪而熱
情，大概在我所認知的世界裡，從來沒出現過這麼詭異的小孩。從開始為她課輔
到結束，短短三個月的教學過程，我們之間的對話真的短到可以用手指頭數得出
來，這或許跟家庭教育有關，再加上本身的性格，造成一種過度的自我封閉。於
是，我想像著這樣的小孩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而身為大人的我們又能替他們做
些什麼？當這作品付梓的時候，我想我會給她一份留作紀念吧，也希望總有些東
西能影響著這些與常人不同的孩子，讓那些乖僻的性格只是短暫的過渡而不是永
遠。
微笑的魚 213
阿香從來就不是一個多麼特別的小孩，她長得很普通、個子也不
高，她從來不喧嘩，也不愛跟同學們一起玩遊戲。
她一直都很沈默，甚至當老師問到同學將來的志願時，阿香的回答
竟然是──
「我希望可以當個灰塵。」
老師被她的答案愣住好一會兒，才笑笑的輕聲提醒她說：
「灰塵是不能當志願的喔。」
「那麼空氣呢？」阿香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其實在她內心，最希望的就是不要有人注意到她。下課時她為了避
免跟同學打交道，寧可在座位上玩自己的頭髮。
阿香的媽媽每天都替她梳了兩條辮子，阿香只堅持著這種髮型，她
的理由是因為；這樣就可以把頭髮放在看得到的地方，讓她覺得比較有安
全感。
她的沈默不只是對一般同年齡玩的遊戲沒有興趣，連那些讓人笑破
肚皮的笑話，她也一概沒有反應。
不僅老師都快受不了，連同學都因為她的太過冷淡而開始嘲笑起她
來。但是，不管同學怎樣欺負她，她還是那種天字第一號表情，一滴眼淚
也不會掉。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真正在想什麼，坐在隔壁座的同學，都能感受
到圍繞在她身上那股冷颼颼的氣氛。於是同學給她取了個綽號──「冷氣
團」。
阿香的沈默連遠道從國外回來的舅舅，都有些看不下去。
微笑的魚
兒童文學214
「阿香，快叫舅舅、舅媽。」
過年的時候，舅舅難得回國探親，阿香的媽媽要她出來打招呼。
可是阿香光只是站在那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就像個木頭人似地。
「唉，真不好意思，我這個女兒就是這樣。」
害得媽媽只好賠著笑臉替阿香解釋說。
「沒關係，沒關係，小孩子就是這樣的。」舅媽勉強地維持著笑
臉。
但是一轉身，阿香卻聽到背後舅媽偷偷跟媽媽說：
「這孩子會不會是那裡有問題，要不要去看醫生啊──」
「唉，我也很苦惱呢，只希望她長大一點會好些。」媽媽嘆了口
氣，顯得很無奈。
其實阿香也不知道自己問題在那，她望著天空，對於自己一點丁的
感覺都沒有，也感到困惑。
有時候，她也會告訴自己；哭吧，哭吧，他們太欺負人了！但是無
論如何就是擠不出淚來。
有時看到旁邊的人都笑得東倒西歪，她也會告訴自己；笑吧！開口
笑吧！妳看別人是覺得多麼的有趣啊。
但是淚水不來，笑容也不到，她自己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因為她看起來如此地無聊，以致於她沒有任何的朋友，連鄰居的
小孩在一起玩的時候，看到她經過也假裝沒看見。
於是她變得越來越孤單，越來越孤單⋯到最後，媽媽發現她竟然開
始自言自語起來。尤其是蹲在地上的時候，好像在跟地面對話一樣。
這可把媽媽嚇了一大跳，連忙靠近她身邊，想弄清楚怎麼回事？
竟然發現，她是在跟地上的螞蟻講話。
「阿香，妳說些什麼？讓媽媽也知道好嗎？」
微笑的魚 215
沒想到媽媽這一問，阿香就閉起嘴巴不開口了。她頭低低的好像做
錯什麼事情一樣，於是媽媽只好放棄。
「這孩子可真奇怪，我今天還看到她對著小鳥、螞蟻講話呢！難道
她聽得到動物說話嗎？」
晚上的時候，阿香的媽媽對爸爸說著。
「是嗎？她愛跟動物講話啊？這點倒是挺特別的。」爸爸忍不住笑
了出來。
「虧你還笑得出來，我都煩惱死了。」媽媽忍不住推了爸爸一把。
爸爸對於行為越來越古怪的女兒，卻沒有媽媽這麼擔心，因為他相
信自己的女兒對她很有信心。
「我倒是想到要買什麼作為阿香的生日禮物了。」沒想到這卻給了
爸爸一個靈感。
過兩天，阿香放學回家時，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金魚缸。
她看都不看別的禮物，就直接衝到金魚缸前，發現裡頭住了隻橘紅
色的魚。牠的身上閃亮閃亮的，連在身體的鰭擺啊擺，像是古代仙女在跳
舞。金魚的頭顯得特別大，兩隻眼睛像是沒睡飽一樣凸了出來。
阿香被這條魚的模樣深深地吸引住，她貼近地看個仔細，竟然發現
牠有一個彎彎的嘴巴，看起來就像是在微笑一般。
一隻會微笑的魚？她有一隻會微笑的魚。
阿香看著魚，魚也看著她，不斷擺動著尾巴，好像是在對她撒嬌。
阿香簡直看傻了眼。
「喜不喜歡爸爸買給妳的生日禮物啊？」
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冒了出來。
阿香抬起頭看著爸爸，點了點頭，一手指向魚兒說：
兒童文學216
「牠在對著我笑。」
「是啊，金魚好像很喜歡阿香呢！」爸爸笑著說。
「是嗎？」阿香的眼睛亮了起來，緊盯著金魚的一舉一動。
「現在的阿香可多了個朋友了。」
聽到爸爸這樣說，阿香心裡起了微妙的變化；
這像她第一次吃到棉花糖、第一次看到整片的向日葵、第一次收到
舅舅從國外寄來的洋娃娃，那種輕飄飄很想踮起腳尖來跳舞的感覺。
「金魚願意當我的朋友嗎？」阿香很認真地問。
「當然囉，妳不是說金魚在對你微笑，那表示牠很喜歡妳、想跟妳
一塊玩，妳以後可要好好照顧牠喔！」
阿香點點頭，接著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金魚的身上。
有了金魚這個朋友，阿香的生活逐漸變得不一樣了。
她要求媽媽給她穿上，跟金魚一模一樣顏色的衣服，也要梳著像金
魚眼睛一樣的髮型，反正她想跟她金魚同個模樣。
早上她會跟金魚道完早安才出門，走到門口想到自己也應該對媽媽
一樣才對，於是她也跟媽媽說了聲「早」。
到了學校看到同學互相問候，她第一次說了讓同學嚇了一跳的
話──「早安。」
幾個同學聽到，同時都愣住了。
「早──」
有同學回應，也有同學驚訝得不敢相信，偷偷地問：
「她不是啞巴嗎？」
阿香不在乎那些批評，她從來就是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只覺得說出
那句話以後，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變好很多。
下課時，她不再坐在位置上玩自己的頭髮，開始站在那些玩遊戲的
微笑的魚 217
同學旁邊，像看著玻璃缸裡金魚一樣觀察著他們。發現那些以前她認為無
聊的遊戲，其實還蠻有意思的。
同學被她的眼神搞得毛毛的。
「她好像很想玩的樣子──」
「不會吧！她從來不跟我們玩的。」
同學們交頭接耳。
不過阿香還是有點害羞，只是站著看沒有要求要加入。
阿香終於開口了！她終於肯離開自己的座位了！這件事情像是稀奇
的新聞一樣被傳開。
連隔壁班的學生都跑來，好奇地趴在窗邊研究阿香的一舉一動。
中午的時候，竟然看到她把帶來的蘋果，給了班上最窮的那個同
學。
「阿香送水果給人耶！」一個調皮的男生高分貝地喊了起來，好像
看到什麼古怪的事。
同時好多同學也驚訝地睜大眼睛，聚集過來。
阿香的臉立刻紅得像蘋果一樣。其實沒有人知道，她心裡想的竟然
是跟餵金魚的動作一樣。
不過阿香竟然會臉紅這件事，也是讓人嘖嘖稱奇的。
消息傳到了老師的耳中，老師感到非常安慰，因為她以為是自己的
教導出現了驚人的成績了。於是老師想再接再厲，幫阿香走入同學的圈子
裡。
「阿香，今年的運動會，妳加入接力賽跑那組好嗎？」
上課時老師問她。
阿香看著老師沒有回答，老師以為她是默認了。倒是那組準備接力
兒童文學218
賽跑的同學變得緊張起來。
阿香要加入他們？天哪！那他們不是就注定要最後一名了。同學們
還記得上一次阿香參加接力賽跑，結果不管別人，自己跑完全程的事情。
下課時，接力賽跑的主將也是班上的模範生小欣，立刻哭喪著臉跑
去跟老師說：
「老師，讓阿香加入，我們都不用想贏了。」
「小欣，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虧妳還是是班上最聰明的人
呢！」
老師推了推眼鏡說。
「老師，為了這個比賽我已經練習好久了，可是阿香她──她是個很
難配合的人啊。」小欣抱怨著。
「也許妳更應該給她一個機會才是，我相信她一定能改變的。」
小欣碰了一鼻子灰，很無奈地回到教室，其實她並不討厭阿香，不
過也一點沒想跟她親近的意願。
在小欣眼裡阿香是個很白痴的怪胎，因此當知道她運動比賽要加入
她這一組，實在是很不甘心。
隨著運動大會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參賽的同學下課後都得留下來
訓練一小時。
第一天訓練的時候，阿香又忘記了老師的交代。她用力地往前衝，
又衝過了頭，而她前面那一棒正好是小欣。
阿香跑著跑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大喊大叫，她一回頭，看到追上
來的小欣，這才停住腳步。
小欣喘著氣用力把接力棒從她手裡搶了過來，忍不住罵了聲：「妳
這個笨蛋！」
微笑的魚 219
阿香愣住了，才不過半秒鐘，忽然她「哇！」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淚水像水龍頭一樣關都關不住。
這可把大家都看傻眼了。從來都沒看過阿香掉過一滴眼淚，更不要
說是哭了。這簡直天上掉下黃金更稀奇了！
小欣也傻住，沒想到阿香會有這樣的反應，反倒是她心裡感到有些
愧疚。
還好是老師急忙趕來，把阿香先勸回家。當阿香收拾好書包，一個
人走出教室的時候，回頭看到操場上還留在那受訓的同學，第一次，她有
了那種孤單的感覺。
她好希望自己還留在那跟同學一起，在回家時有人跟她走在一起。
第一次，阿香感受到傷心的滋味，以及那種孤獨的心情。
她立刻急忙地奔跑回家，因為她想到了她的魚，那是她唯一能傾吐
心聲的朋友。
阿香一回到家，書包都還來不及放下就跑到魚缸前。她記得丟下一
些魚飼料，然後對著金魚說：
「你今天過得好嗎？」
金魚的嘴角依然微微彎起，不斷吐出泡泡，好像在回答著阿香的問
題。
「我今天不太好，你呢？」阿香繼續說著。
金魚還是一樣「微笑」地看著她，擺擺尾巴。
看著金魚不管如何都是一副開心的表情，阿香的心情也隨之平靜下
來。
「如果你很好，那我也很好，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阿香說
完，也模仿著金魚一樣的表情。
這時剛下班回來的爸爸，看到阿香還背著書包站在金魚缸前，以為
兒童文學220
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走了進來。
「阿香。」
爸爸在阿香身旁蹲了下來，發現阿香的眼睛紅了一圈，嚇了一跳。
「阿香怎麼了？」爸爸很緊張，因為從來沒看過女兒這個樣子。
「爸爸，我沒怎樣，我只是在跟金魚講話。」
第二件讓爸爸吃驚的畫面是；阿香竟然對自己笑了，他已經很久很
久沒看過阿香有第二號表情，當然除了嬰兒時期例外。
「是──是嗎？」爸爸驚訝得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不知道女兒怎麼突
然改變的。
「那──金魚在跟妳說些什麼？」
「牠什麼也沒說。」
爸爸鬆了口大氣，至少這表示他的女兒還算正常。
「那就好──」
「不過──」阿香接著說，「金魚他卻一直在對著我笑耶！」
「什麼？金魚在笑？」
爸爸把目光放到金魚身上，發現這條金魚的確有一個往上彎的嘴
巴，看起來好像是微笑的曲線。
這也難怪阿香會一直這麼以為。爸爸覺得這還蠻有趣的，忍不住笑
了出來。
「對嗎？爸爸，你也發現牠在微笑嗎？」
「嗯，沒錯，不過重點是你覺得牠是在對你笑，牠就是在笑。」
阿香露出疑惑的眼神。
「這什麼意思？」
「那就是說；當你希望別人怎樣對妳的時候，妳也應該怎樣對待對
方。如果妳老是板著一張臉，那不管妳心裡是多麼想跟他親近，別人也不
微笑的魚 221
會理妳的。」
阿香側著頭想了一下，「那麼，就像在照鏡子一樣對嗎？」
爸爸覺得阿香領悟得很快，開心地回答說：「沒錯，就像照鏡子一
樣，妳的心情會反映給對方。」
「嗯，那我懂了，我喜歡我的金魚，也希望牠喜歡我，所以當牠對
我笑我也會對牠笑。」
「這就對了。如果阿香可以把這種心情，同樣對其他的小朋友，相
信一定能交到很多很多好朋友的。」
阿香把爸爸的話記在心裡，決定照著去做。
第二天上學時，阿香表現得更開朗了。同學們剛開始還是有些怕怕
的，不太敢相信阿香是來真的，還是跟她保持些距離。
就在第二堂下課時，忽然教室裡傳來哭聲。老師連忙站起來，走過
去察看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是小欣在哭。
「怎麼回事？妳怎麼哭了？」老師問。
「我的髮夾不見了，那是我最愛的髮夾。」小欣哭得很傷心。
「髮夾怎麼會不見？會不會是妳早上出門時忘了夾上了。」老師
說。
「我不知道──我天天都會夾那個髮夾的──」
「那是小欣的幸運髮夾啦！小欣沒有它會很倒楣的。」
旁邊的同學大聲幫小欣解釋說。
看小欣這樣哭著也不是辦法，老師只好發動同學幫忙找找。
「看看有沒有掉在你們的桌椅底下。」
班上立刻陷入一團混亂，同學們都很認真地找著，可是一直到上課
鐘也響了，卻始終沒有發現小欣的髮夾。
兒童文學222
這時候，忽然阿香站了起來衝出教室。
「阿香，妳去那？要上課了！」老師跟著追了出去，但是還是慢了
一步沒抓住她。
「她跑到操場去了。」靠窗邊的同學大聲說著。
一下子全部的同學全部擠到窗戶邊看。
「同學們，安靜、安靜！快回到你們座位。」老師眼看秩序有些失
控連忙喊著，但是沒有幾個人理會。
「老師，她在跑道上跑耶！」同學大叫著。
老師這時也忍不住靠近窗邊看過去，果然，這個奇怪的女孩竟然在
操場上跑來跑去。
老師連忙吩咐同學去把她叫回來。
「我去！」、「我去」⋯⋯
更多人舉手，教室變得更吵了，讓老師更是頭大。
「安靜！安靜！由風紀股長去好了。」老師連忙維持秩序。
就在風紀股長要走出教室時，又有同學叫說：
「她不見了！阿香不在操場了。」
老師連忙又去看了一下，果然──
這下子，老師變得著急起來。這個女孩怎麼老是做些讓人無法理解
的事情呢？唉！這可怎麼辦才好。
沒想到老師還在擔心著，安靜的走道忽然傳來跑步的聲音。沒多久
阿香出現在教室門口。
「哇！動作真快！」有同學發出了驚嘆聲。
阿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直接走到小欣前面打開了手掌，那個有
著亮晶晶粉紅蝴蝶圖樣的髮夾正躺在她的手心上。
「我的髮夾！！」小欣立刻破涕為笑。
微笑的魚 223
「妳在那找到的？」
「操場上啊，我昨天看到妳跑步時，有個亮晶晶的東西掉下去了，
還來不及告訴妳。」
「謝謝──妳真好──」小欣立刻把髮夾夾上，回阿香一個甜甜的笑
容。
阿香愣住好一會，因為從來沒有同學對她笑，也沒人誇獎過她。她
又感覺到那種輕飄飄的心情了，也回小欣一個微笑。
「阿香笑了！阿香笑了耶！！」
同學們都發出了驚呼。阿香的轉變也讓老師看傻了眼，過了好一會
才想到自己也該維持一下秩序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都回到位置上坐好。」
這次同學們終於安靜下來。
「阿香願意幫助同學，這是很值得誇獎的，大家幫她鼓鼓掌好
嗎？」
大家都用力地為阿香拍拍手，阿香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第一次體會到幫助人的快樂，讓她贏得這麼多的笑容跟鼓勵，她
覺得胸口一陣溫暖，她再也不感到孤單了。
放學時，阿香走在路上有人靠了過來，原來是小欣。
「阿香，今天謝謝妳喔，我可以跟你一塊走回家嗎？」
「嗯。」阿香還是有些害羞地點點頭，不過她不再像以前一樣封閉
自己了。
「妳想到我家看我養的魚嗎？」阿香鼓起勇氣主動問她。
「妳有養魚？當然，我好想去看看。」小欣興奮地回說，「是怎樣
的魚──牠長得什麼樣子──」
「牠啊，有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長長的尾巴──」
兒童文學224
兩個女孩邊說邊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阿香終於明白了爸爸說的話了﹔「如果希望別人怎樣對自己的話，
自己一定要先怎樣對待別人。」
這句話還真有用呢！
從此之後，也沒有人再叫她「冷氣團的阿香」了。
微笑的魚 225
佳 作／ 陳文和
1962年生，南投人，逢甲大學中文研究
所畢。曾獲台東縣政府第一屆兒童文學獎散
文第一名、少年小說第一名；第十二屆月光
光獎，第十六屆洪建全兒童文學獎童詩第五
名，「翠儒園」台語徵詩第三名。童話作品
曾大量發表於《兒童的》雜誌，但未結集。
兒童文學226
．得獎感言．
當和平來臨時
停了很久的筆，再拿出來磨一磨，很想知道，自己跟世界的距離遙不遙遠？
還好，廉頗不老，尚且能飯。
在兒童文學的這塊園地，我一直希望能加一點新元素。當然，這次以「部落
格」的貼文呈現，是有一點嘗試。
寫的時間，很匆忙。得獎以後，再讀一讀，會有些汗顏。如果可以，我想把
這些元素，擴大成一篇中篇的童話，至少三萬字。但想歸想，至少得獎，雖然只
是佳作，就是喜悅。
畢竟，我還可以再往前進，不是嗎？
227
大雷雨來的那天，我的世界又改變了。
其實，從很久以前，我的世界一直在悄悄地改變；只是，你們一直
以為改變是對的，改變是好的。
所以，我的家，從強壯的樟樹，搬到相思樹，一度還改到黑板樹，
而現在，我的家倒了，一棵腐朽的檳榔樹，被上方沖刷下來的土石流，毫
不留情的沖垮，嘩的一聲，無助地趴在山坡上⋯⋯。
五色鳥和平紀元元年 第一日
我來不及趕回巢去，一方面是最近蟲越來越難抓，找了老半天，
才勉強抓到一隻小螳螂，我急著抓回去餵我的孩子。
但，大雷雨太大了。遠遠的，我就看見我的家倒了。我找不到我
的孩子⋯⋯。
我看到小光陪他的爸爸前來巡視災情。從遠遠的山坡下，那片葡萄
園，然後上來木瓜園，在大雷雨過後的第二天。
小光的爸爸一直蹙著眉，看著東倒西歪的果樹，他的表情跟他的心
情一樣，很不好。
小光一張嘴張得大大，好像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一直不停地哇哇叫
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的雨鞋上沾滿了厚厚的泥巴，很
艱難地在腳下的爛泥中，拔出。
小光的爸爸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茫然地看著這幅慘不忍睹的大地景
當和平來臨時
兒童文學228
象，一張風雨無情沖刷的地圖。
他們，終於，發現我那傾圮的家，那棵腐朽的檳榔樹。
「爸爸，有鳥巢呢！」小光想找樹枝清理他雨鞋上的爛泥巴時，發
現了我的孩子。「您看！上面還有三隻小鳥。」
我可憐的孩子，就這樣落入我的敵人手中。小光的手掌上，牠們張
著小嘴，嗷嗷待哺地叫著，黃黃的下巴，還沒長出紅紅雛毛的喉嚨，那樣
拉長地。
「這個現象，有點奇怪。」小光的爸爸沈思地看著我的小孩。「五
色鳥，怎麼會用這棵枯朽的檳榔樹來做巢，這是一個警訊。」
接著，我驚心動魄地聽著他的宣布：「我們必須改變了。」
改變？這句話，讓我不得不提心吊膽起來。這意味著：我跟他的戰
爭，將進入一種新的局面，而且，可能，更加艱鉅⋯⋯。
五色鳥和平紀元前二年 第一零一天
我們五色鳥雖是雜食，但卻是喜歡吃漿果的。
只是，今天，我很難過地發現那片雀榕樹林消失了。人類佔了我
們的家。
我只好在人類的葡萄園覓食。
我知道，那對我大聲斥喝驅趕的人類，是一種宣戰。我和他的戰
爭正式開始⋯⋯。
「爸爸，我們為什麼要大老遠跑到曾文水庫去撿這些枯木？」小光
不解的望著眼前那堆枯木，數一數，大約有四十來支。
「南部的木頭比較乾燥，不會滋生細菌啊！」
小光的爸爸在山坡的小路上，把一支又一支的枯木，深深地插入土
當和平來臨時 229
中，再細心的綑綁在木瓜園的石柱圍籬旁，一圈又一圈。
「牠們，真的會在枯木上做巢嗎？」小光有點懷疑。
「也許吧！」小光的爸爸也不敢肯定，邊說邊奮力地把枯木旁的軟
土踩硬。「山上的樹林越來越少，能夠讓牠繁殖做巢的地方，也越來越
少，說不定，牠只好選擇這裏來當家。」
我聽清楚了，牠們，指的是我，五色鳥，還有其他鳥類。
「我們真的要接受牠們？」小光不相信，我也不信。
但他的爸爸卻很肯定地點頭。
「不再趕牠們走？可是，您不是很討厭牠們，說牠們會偷吃我們的
葡萄、木瓜，甚至是小黃瓜嗎？」
「那是我們的錯！我們佔了牠們的家，牠也是為了生活才來吃我們
的農作物，不能怪牠們。」
「現在，我們必須靠牠們幫忙，才能保得住我們的果園。」
好啊！原來，還想利用我們；這些枯木是陷阱，我絕不上當。
五色鳥和平紀元前一年 第二零二天
我，真的很憤怒，關於今天的遭遇。
人類對我們不但節節逼近，簡直到了趕盡殺絕的地步了。
我們，只是吃了一些他們的果實，幾粒葡萄，還有幾顆木瓜。
想不到，他們竟然敢這樣對付我們。
他們明知，我們很怕生，一有聲音靠近，就會躲起來，就會飛
走。
前些日子，派了小孩敲著鐵罐來嚇我們，我們忍住了，誰叫我們
吃了他們的農作物，難怪他們不歡迎我們。
兒童文學230
但是今天，真的太過份了，竟然對著我們的巢，施放沖天炮，嚇
得我的小孩發抖大哭。
「同伴們！團結吧！就讓我們發動一次快閃偷襲，讓人類也嚐嚐
我們報復攻擊的滋味吧！」
在我的號召下，我們進行了一場史前未有的傑作──整片小麥草
田破壞得一根不剩，全部倒栽，根朝上頭朝下，全部死光光。
「那次您不是很生氣嗎？」小光的記性真好，還清楚地記得我過去
做的事。「罵牠太惡劣了，把我們一百多斤的小麥草全破壞了，害我們沒
有收成。」
「趕不走，改變不了，我們只好接受牠們。」小光的爸爸天天都
來檢查枯木的情形，一一地固定。「我們真的需要牠們來幫我們這個大
忙。」
小光搖搖頭，他聽不懂。
「你看！這些光禿禿的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土石流，把我們的
果園沖垮了。」小光的爸爸手指著四周，這處、那處，還有他家果園的
上頭。「我們過度地開發濫墾，雖然農耕地變多了，但自然復育地卻減少
了。」
「五色鳥雖然喜歡吃漿果、樹的種子，但也間接的替樹傳播繁殖，
形成森林。有了森林，不但不會有土石流，而且雨水會把它的有機質，還
有地表的礦物質，流到我們的果園來，讓我們種的水果更漂亮更好吃。」
「可是，那要等多久？」小光很好奇。
「那也沒辦法啊！」小光的爸爸把手擱在他自己的頭上比了比。
「也許，要等到你長到這麼高的時候。誰叫我們破壞了它，要復育是很辛
當和平來臨時 231
苦的。」
沒錯！我才不會那麼容易地再去相信人類。
才這麼一想，卻沒料到──。
「爸爸！真的喲！有鳥在這裏做巢！您看！啊！牠飛走了！」小光
興奮地指著枯木上的巢。
「ㄍㄛ──ㄍㄛ──ㄍㄛ──」
他們站在枯木下，閉上眼睛，靜靜地聆聽我們的叫聲。
「歡迎你們回來！」我聽見小光天真又快樂的聲音。「我的好朋
友。」
小光，你真是可愛的小孩。
五色鳥和平紀元元年 第六十六日
出乎我意料的，真想不到，我的同伴接受了那枯木的家。
就連我，也試著接受人類和解的誠意。因為，我看到了我的孩
子。所以，我也搬進了這個家。
看來！小光的爸爸真的做了一些功課。他每天前來，幫我們把枯
木下的枝藤條蔓清了清，這讓我們稍微減輕了蛇會跑上來的威脅。
更讓我驚訝的是，他還幫我們的家看方位，把枯木斜斜的綁著，
讓雨水陽光跑不進來。
我開始啄洞築巢了，這工作大概需要七個工作天。
只是令我不放心的，枯木下似乎有偷窺者⋯⋯。
五色鳥葡萄觀光果園。
我們的家附近，立了一塊大大的招牌，上頭還寫著我的名字。
這似乎帶給我一些成名的困擾，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莫名奇
兒童文學232
妙，我竟然一下子變成了人類的偶像，很多人跑來看我，這讓我很不習
慣，因為我最怕人吵。
他們竟天真地想直接站在枯木下，那樣地欣賞我們。
噓──。
帶領遊客導覽的小光的爸爸要求他們安靜，噤聲。
「你看！牠的眼睛在看著我們，有聲音吵到牠，牠會看我們。」
「牠們真的聽得到嗎？」有人不相信，這樣問著。
「聽得到的，牠很聰明。」真想不到，小光的爸爸會這樣誇讚我
們。
只是，我們不喜歡隱私全被打擾。
「你看牠尾巴短，身體很大，頭大，嘴巴也大，翅膀又張不大，所
以不太會飛行。」
「喔！現在牠進洞了，噓！待會兒會再跑出來，看看外面有沒有什
麼動靜，很有警戒心的。」
「注意看喔！牠啄洞時，不時會把兩個喙打開，那是在調整角
度。」
當然，我們也發現了，有些同伴被人類偷偷捉走了。
還有，附近的人也不時跑過來跟小光的爸爸抗議：
「你那群五色鳥很可惡，常常飛到我的果園偷吃！」
「對不起！」小光的爸爸一直朝他道歉。「我會多撒一些果實、種
子，牠們不懂事。」
什麼話嘛？我們怎麼分得清哪一區是小光爸爸的果園，哪一區不
是。看來，和平的道路還很遙遠，因為，我聽到那人氣憤地說：
「這些鳥，不趕不行；你不趕，我趕⋯⋯。」
當和平來臨時 233
五色鳥和平紀元元年 第兩百日
我決定棄巢飛離。
一方面是干擾太多了，我受不了每天有人對著我拍照，人類不但
沒尊重我的肖像權，更嚴重的破壞我的隱私權。
當然，孩子的安全更是我考慮的重點。最近，有太多同伴消失
了。
雖然小光的爸爸那樣地勸他們：
「別抓牠們，牠們是屬於自然的。」
但光只有一個小光的爸爸，這樣的休戰，這樣的和平是不可靠
的。
我，還是決定，離開這裏⋯⋯。
「牠們會回來嗎？」小光問著爸爸，他失望的觀察過所有的枯木，
確定沒有我們的蹤跡。
「會。」小光的爸爸很有信心，拍著胸脯。
我很難想像，他是怎麼辦到的，好有耐心，也很有毅力。
我發現，一家、兩家、三家⋯⋯。最後，數也數不清，在我能飛行
的範圍內，竟然每個招牌都是「觀光果園」、「可以觀賞五色鳥」的說
明。
人類學會開始跟我們保持距離，不像去年那樣，毫不避諱地站在樹
下對我們拍照。
「ㄍㄛ──ㄍㄛ──ㄍㄛ──」
噓！輪到我們約束同伴，安心地叫著。因為我們知道，他們正躡手
躡腳地躲在香蕉樹後，用它來當掩護，慢慢地移動，遠遠地觀察我們。
兒童文學234
我們不再害怕。因為，跟人類的距離，足夠我們逃生。
很感謝，小光的爸爸說服了他的鄰居，把我們的家──枯木搬到比較
偏僻的山中，而且還種了高高大大的香蕉，在我們的家門前，一來當我們
的食物，二來當作他們人類觀察我們的掩護。
「五色鳥的鳥巢像人穿的襪子一樣，前面後面很堅固，但一旁比較
薄，如果有松鼠或蛇來了，就變成牠的逃生門。」
小光的爸爸對著一群前來旅遊的小孩說：「要愛五色鳥喔！要跟
牠們和平相處喔！因為牠的生命也跟我們父母給我們的生命一樣，很珍
貴！」
真謝謝他這麼說。「ㄍㄛ──ㄍㄛ──ㄍㄛ──。」我叫了出來。
「爸爸。」小光興奮地跳了起來。「您聽，五色鳥，牠們又回來
了。」
「ㄍㄛ──ㄍㄛ──ㄍㄛ──。」
五色鳥和平紀元二年 第八十八日
我，回來了。
因為除了小光的爸爸對我伸出和平的手，我發現其他的人類，也
都擁有一雙良善的眼神。
聽說，這裏將設立五色鳥專區，我期待著，同伴也期待著。
是的，當人類對我們伸出友誼的手時，我們也願意回報。
「ㄍㄛ──ㄍㄛ──ㄍㄛ──。」
小光的爸爸坐在遠遠的香蕉樹後，那樣地看著我們，那是他每天的
功課，注意著我們有沒有什麼地方還需要他幫忙的。
所以，當和平來臨時，我們也願意⋯⋯。
當和平來臨時 235
「ㄍㄛ──ㄍㄛ──ㄍㄛ──。」
親切地叫了幾聲，跟他打過招呼後，嘴裡啣著樹的種子，一顆、一
顆地撒落在原本是光禿禿的山頭。
「ㄍㄛ──ㄍㄛ──ㄍㄛ──。」
當和平來臨時，這就是我們最快樂的歌聲，五色鳥唱的田園交響
曲，那詩歌⋯⋯。
「ㄍㄛ──ㄍㄛ──ㄍㄛ──。」
兒童文學2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