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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记忆 10 2018 2 7 星期三 责编:马丽 版式:李雯 实习生:焦志楠 校对:冯星 一一一一一 本版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欢迎扫码关注名城 开封微信公众号 草木乡愁 红艳艳的窗花红艳艳开 张军霞 迎春 袁方 犁铧的隐喻 任崇喜 流金岁月 民风民俗 儿时记忆 菜园里的旧时光 陈会婷 年戏 陆地 花开 远方 过年的气氛渐浓,淡的是心情。冬日读闲书, 没想到接连知晓的两种民俗,竟然都与犁铧有关。 大年初一,在豫西义马一带,早起的人最重 要的事情,是左手将除夕夜放入炉火中的犁铧 用钳子夹起,右手端一碗醋,边走边将醋浇洒在 烧得通红的犁铧上,遍及各个房间。此人边走 口中还要念念有词:“解犁解犁,两股柏气,一股 上天,一股入地。天咔嚓,地咔嚓,老君治世解 犁铧。哪个小鬼不怕我?红铧壳耧踏三踏,哧 溜嚓,哧溜嚓!”最后,他将犁铧从大门口水道眼 中塞到外边,顺手将一木棍俗称“拦门棍”横置 于大门槛里,敞开大门。此举俗称“解犁”。 在河南一些农村婚礼上,尽管“三里不同 风,五里不同俗”,但犁铧依旧不可或缺。迎亲 的花轿行到新郎门前时,由新郎兄长或同宗兄 长持一把谷草火把燎轿门,此为“燎轿”。另有 一人一手用火钳夹一烧红的犁铧,口称“犁铧本 是金,称它为老君,烧红谁也不敢侵”,一手端醋 或水,将其浇于犁铧上,只听得哧哧啦啦响声一 片,并不断冒起白烟。此举称为“激犁”,取的是 “吉利”之意。此人绕轿三周,俗称“打醋坛”。 “打醋坛”者边绕轿走边念“打醋坛歌”:“花轿到 门前,请我打醋坛。我说我不会,主家有意见。 无法往下推,只好胡乱编:新人到门前,街坊邻 居都喜欢,下边点火把,上边放火鞭,火把着得 旺,没有火鞭响得喧。婆递杼,姑娘搀,亲戚朋 友转红毡。一块檀香木,雕刻骏马鞍,新人迈过 去,四季保平安。接到当院内,二人同拜天,夫 妇跪在地,共同发誓言,你恩我爱成婚配,同甘 共苦过百年。拜天堂,拜地堂,然后再拜二爹 娘,亲戚朋友都拜过,二人入洞房。叫秋菊和海 棠,开开柜,开开箱,取出新人嫁衣裳,梳头擦脸 巧梳妆。喜逢黄道日,妖魔不敢挡。”最后高 呼:“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大吉大利。”“打醋 坛”后,两个女迎客方才上前掀开轿帘,一女迎 客把胭脂、香粉涂于新娘脸上,另一女迎客递给 新娘一花瓶,取“平安”之意。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为什么要出现犁铧的 身影呢? 犁铧是什么?在我的印象中,犁铧不过是 最普通的农具,是农民耕地时安装在犁上用来 破土的工具。一块面目黝黑的生铁,经过高温 熔化,被浇注在一个V形模具里,然后取出、淬 火、冷却,便成为其貌不扬的犁铧,底面平直、背 面拱起、两翼开刃。没有打磨的犁铧,看上去有 些丑陋。特别在冬日,它被高高地挂在墙头,或 者遗弃在毫不起眼的角落,直到灰尘覆面、锈迹 斑斑,等待在某个春日被唤醒,恢复边角锋利、 冷酷严峻的面容。 “今君躬犁垦田,耕发草土,得其谷矣。” “犁,利也,利发土,绝草根;田,填也,五谷填满 其中。”从石器时代的石犁,到青铜器时代的铜 犁,一直到如今的木犁、铁犁,甚至还有皇帝御 用耕田的“金犁”。这个“犁”字,见证着中国农 耕文明近 6000年的历史。 “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 利,以教天下。”“(神农氏)破木为耜锄耨,以垦 草莽,然后五谷兴,以助果之实。”原始社会中 最早的挖土农具,是木头做的。新石器时代晚 期,中原地区先民使用的农具发展为耒耜,是用 木和石料制成的。到商周时期,耒耜向犁的形 式转变。春秋战国以后,我国推广使用铁制犁, 生产率得到很大提高。到了唐代,著名文学家 陆龟蒙写了一本《耒耜经》,专门讲述农具。《耒 耜经》全书仅640多字,记载了晚唐时期出现的 重要农具曲辕犁。曲辕犁共由 11个部件组成, (即犁铧)和犁壁是铁制的,其余的部件犁 底、压、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犁 盘等都是木制的。犁铧铸造与使用,是中国农耕 文明的显著标志。宋元时期的耕犁,是在唐代曲 辕犁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完善的,犁辕缩短、弯 曲,减少策额、压等部件,犁身结构更加轻巧, 使用灵活,耕作效率更高。到了明清时期,犁的 结构更加轻巧、灵活,大大提高了耕作的效率。 “辕有越,加箭,可弛张焉……所以进退,曰 评。进之则箭下,入土也深;退之则箭上,入土 也浅……横于辕之前末曰盘,言其可转也。左 右系,以乎轭也。辕之后末曰梢,中在手,所以 执耕者也……”通常,一张木犁由犁把、犁辕、犁 铧、犁镜、搭梢等多部件组成。犁把上圆下方、上 细下粗,下端倾斜着与一块横托木连接在一起。 犁辕前细后粗,前端弯曲成钩,用来连接动力,后 端穿过扶手中下部的方孔与横托木的后端连 接。木犁的下端呈三角形的铁器就是犁铧。犁 镜安在犁铧上方,呈翻转的椭圆形,由铸铁或钢 板制成,表面光滑,用于将犁起的土翻在一边。 “惟犁之有金,犹弧之有矢。弧以矢为机, 犁以金为齿。起土锸刃同,截荒剑锋比。缅怀 神农学,利端从此始。”别小看犁铧这一铁片,中 国几千年农耕史,就是由它耕耘过来的。“日出 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一年年, 一代代,中国农人长期以来坚持精耕细作,认为 “人不亏地,地不亏人;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每到耕田季节,农人就会破晓起身,“紧犁辕,装 犁铧,上犁头,套犁扣,绞犁索,执犁鞭,扛着 犁”,牵着耕牛,下田耕地。 “三青高岭峙东西,岭上风光一望齐。千顷 绿畴平似掌,蒙蒙春雨动春犁。”春天里,莺飞草 绿,田野是一张大纸,写满希冀,期待农人尽情 地挥洒。农人一手掌着犁辕,一手扬鞭。鞭不 时打在耕牛背上,每打一下,农人嘴里就吆喝一 下,耕牛听这一喊就格外卖力。锋利的铧尖探 进土层,插入大地的深处,沉睡的土地被犁铧唤 醒。犁铧翻开一年的陈土,犹如翻开一年的希 望。新翻开的泥土,散发出春日特有的潮湿气 息,扑鼻而来的是新鲜,迸发出积攒一个冬日的 活力。一排一排新鲜的泥土,在农人脚下次第 铺展开来,一道道长长的墒沟不断向前推去、在 身后伸延。农人踩着新翻开的泥土,吆喝着耕 牛,或深或浅,或紧或慢,不断调整着前进的速 度和节奏,像在演绎一首进行曲,开阖有度。农 人,耕牛,犁铧,田野,组成一幅天然水墨画,像 是从远古的农耕时代一路而来,自然而和谐。 犁地讲究“犁着生土”,认为“地收一张犁” “地犁三遍顶茬肥”。民间犁田时,十分重视“墒 情”。犁地时,开犁的第一遭称“打墒”,最后一 犁留下的沟称“墒沟”。农人通过它“验墒”以了 解“墒情”。“验墒”时,农人用手抓起犁过的田 土,如可搦成团,扔在地下又可撒成面,则表明 土壤湿度均匀、宜于耕作,称“合墒地”。 这样想来,本文开头的两种民俗,不仅仅讨 的是吉利,更为的是开始。“解犁”,是期盼新一 年的好开端。新人结合,情投意合,此后的绵绵 日子,需要他们同心协力开启。婚礼上的犁铧, 期待的是他们犁开人生的另一方田地,期待的 是生命代代不息。不然,新娘下车之前,不光有 持犁铧转三圈的规矩,怎么还有撒花生和红枣 的传统习俗?这个不难理解,就是祝新娘早生 贵子,让生命的烟火延续,繁衍家族的根系。 这民间智慧的隐喻,就藏在厚重的文化里。 藏在腊肉里的流年 吴佳佳 下班刚回到家,我就看到母亲提着一袋香香的腊 肉过来了。我怪她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让爱人开 车去接。母亲却说,老了就要多运动运动。我知道母 亲腰不好,却不想麻烦我们,心里不由一阵心疼,接过 母亲手里的腊肉,把她让进客厅。 腊肉是我小时候的最爱。当天晚餐,我蒸了几块 腊肉,当我挟着通明又金黄、油而不腻的腊肉,思绪不 禁回到儿时母亲熏腊肉的温暖时光。 那时,家境贫寒,却也挡不住人们对新年的向往。 一进入腊月,年味儿越来越浓。母亲便开始杀年猪、灌 香肠、清扫房屋、准备年糕、剪窗花。村子里到处都是 人们忙碌的身影。 母亲熏的腊肉特别香,又软又不咸。因此,我特别 喜欢品尝母亲熏的腊肉。每次杀年猪,母亲总会留下 十几斤五花肉熏腊肉。熏腊肉前,她先把肉切成几块 细长条,把炒过的盐按1∶10的比例在烧热的锅里炒香 后,放在缸里密封腌半个月。然后用细铁丝把肉拴起, 挂在太阳底下晒。晒至七八成干时,母亲把这些肉挂 在厨房的横梁上,让灶台的烟火熏。熏的时间越久,肉 越黑,吃起来就越香,一到过年就成了腊肉。 除夕那天,母亲便会取一块腊肉洗净,切成薄片, 放进蒸笼里蒸。半个小时后,厨房里便飘荡出诱人的 香气。当母亲哈着气把腊肉从蒸笼里端出来时,便有 一股浓浓的腊肉香迎面而来,让人顿觉口水直流。用 筷子挟一块腊肉放到嘴里一咬,顿时,满嘴流油。再轻 轻一嚼,那咸香满嘴的酥软,便挑逗在唇齿之间,肉质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咸香适口,有嚼劲,又松软,那味 道真叫一个绝。 但腊肉我们只能在除夕夜吃一顿饱,其余时间是 不准吃的,要留着招待客人。后来,我读初中在学校里 寄宿。母亲却一反常态,每个星期在我返校前,总会蒸 一块腊肉切得细细碎碎的让我带到学校吃。母亲总 说,我读书要用脑,得补充营养。 有一次学校突然放假,我提前回家。正好赶上母 亲一个人在吃午饭。看到母亲的碗里除了几块干萝 卜、几片红干辣椒外再无他物,我的眼泪便禁不住往下 流。从那刻起,我暗暗发誓,一定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好好读书。 后来,我果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高考后,被一 所重点大学录取。当我把录取通知书递到母亲眼前 时,她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与骄傲。 如今,我工作稳定,收入不菲,也把母亲接到了身 边照顾。由于生活条件好,母亲脸色红润了,笑容也多 了。但一进入腊月,母亲总要回到老家去熏腊肉,熏好 后再给我送过来。吃着香喷喷的腊肉,我仿佛又看到 了旧时光里母亲熏腊肉的场景。 春节临近,儿时过年在村里看年戏的情景又浮现在 眼前。 记忆中,一到腊月,村里人就盼望排戏了。我常常在 下课的时候偷偷溜到村里打听什么时候开始排戏。一听 说腊月初八排戏,我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把这个消息 告诉给同学。 “村里排戏了!”人们总是像传递特大喜讯似地奔走 相告,还不时会有一些戏迷前来“探班”。 那时条件差, 全村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大人小孩看年戏的心情就好似 现在看春节联欢会。过年能看上几场戏,人们便心满意 足了。年戏排演的剧种,是乡亲们熟悉爱看的,演员都是 本村的农民。别看他们整日泡在泥土里,但演艺还不赖, 吹、拉、弹、唱等功夫倒是有些。为了让辛劳一年的乡亲 们过上一把戏瘾,春节前一个月,村里的文艺骨干就选好 《白毛女》《红灯记》等剧本,腊月初八一过,就不分白天黑 夜组织演员排戏了。 村里的排戏也拨动了孩子们天真好动的心弦。排戏 的那间屋子就像磁铁似地吸引着我和几个小伙伴。每 天,我们一吃过饭就跑到排戏的那间屋子,一个个踮着脚 尖,扒着窗户,艰难地向屋子里张望,虽然看不出什么名 堂,但从里面传出的锣鼓声、二胡声和女声、男声唱腔,我 们就能猜出离过年不远了。过年的前两天,村里组织人 员开始在学校的操场上搭戏台。搭好的戏台更成了孩子 们的游乐场,我们像花果山中的小猴子们,在戏台上摸爬 滚打,尽情玩耍。 大年三十的晚上,人们翘首以盼的年戏终于上演 了。草草吃了晚饭,穿着新衣的人们三五成群,从四面 八方迈着轻快的步子,兴高采烈地向戏场涌过来,像是 参加一场盛会。孩子们穿戴一新,姑娘们打扮得花枝 招展,老人们扛着板凳,成群结队地走向戏场。此时, 学校的操场上已是锣鼓喧天,戏台上两盏汽油灯白炽 的光亮照在一张张幸福的笑脸上。戏还没有开演,演 员们正忙着化妆,我们一群孩子好奇地撩开后台的幕 布,伸长脖子看化妆,各色各样的油彩拍在演员脸上, 变幻出一张张生动的脸谱。 “咚咚锵锵”的一通闹台锣鼓敲过之后,帷幕徐徐拉 开,年戏开演了。首场戏有一个传统仪式叫“属相”拜年, 台上锣鼓喧天,台下鞭炮齐鸣。此时戏台上一位演员扮 成了当年的“属相”。比如今年是狗年,演员就扮成狗,手 中拿着可以上下翻动的条幅,上面书写着各种吉祥喜庆 的词语诸如“恭贺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等,他在 舞台上上蹿下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这时又一阵“锵咚 锵”“锵咚锵”锣鼓声后,主角们从后台出来,一个精彩亮 相,正戏才开始。演员们在台上精彩的演出,给乡亲们带 来了新年的快乐。 如今过年,电视里文艺节目丰富多彩,在众多的文艺 节目中我还是喜欢看年戏。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大年三十 可以坐在家里看戏,但总感觉缺少了儿时看年戏那样的 迷恋和疯狂。 时光流转,岁月如歌。上个世纪70年代是个物质 匮乏的年代,作为孩子的我们也有自己的快乐,有自己 的乐园。夏日的小河,可以戏水;秋天的小河,可以捉 鱼虾;冬天的小河,可以滑冰。 除了小河,我们还有一个乐园,就是菜园。当年, 在家的北面,家家都分得一小块菜地,春种黄瓜,夏种 豆角,秋天种萝卜、白菜。刚一开春,太阳涨红了脸,大 人孩子们开始忙碌起来,和泥蒸窝头,泥窝头有碗口大 小,一排排放在地上晒干。等平整的菜畦里栽上幼嫩 的黄瓜苗后,就把泥窝头拉到黄瓜地里。晚上气温下 降,就用窝头把瓜苗盖住,瓜苗们在里面暖和安适地睡 上一觉。第二天一早,我们再把窝头掀开,歪到一边, 让瓜苗尽情地享受阳光的沐浴,呼吸新鲜的空气。一 般这样的活儿,都是我们小孩干。 时过境迁,如今塑料薄膜替代了泥窝头,孩子们 也没有掀泥窝头盖泥窝头的有趣劳动了。在当时, 一到傍晚,黄瓜地里全是光溜溜的泥窝头,一排排, 一行行蔚为壮观。据有经验的菜农们说,掀窝头盖 窝头,45天吃黄瓜,盖泥窝头的黄瓜要比不盖的早吃 10多天呢。 生产队上的机器一开,是给黄瓜浇水的时间。放学 后,我们严阵以待,各自守在自家的菜地旁,恐怕自家 的黄瓜喝不上水。一家一家按照田地的远近顺序定先 后。轮到自家的时候,在垄沟上用手扒个口子,清澈的 水流进菜畦里,看着黄瓜苗香甜地喝着水,我的眼前仿 佛出现了一根根顶花带刺的黄瓜,眨着勾魂的眼睛。 随着天气的转暖,瓜苗可劲儿地疯长,长到一尺高 的时候,就要架起来了。大人们找来树枝杈,插到瓜苗 旁边的土里,用布条把他们捆绑结实,再用布条把瓜苗 的头绑到木棒上,让它们攀援上升,直到对着朝阳傲娇 地开起一朵朵鲜艳的黄花,结出一根根细长的顶花带 刺的黄瓜,菜园里就热闹起来了。 下课的间隙里,我们会飞快地跑到自家的菜园里, 摘上一根鲜嫩的黄瓜,再薅上几棵小葱,边走边吃。咬 一口黄瓜,鲜甜清脆,汁水丰盈;就一口小葱,甜辣爽 口,满口生津,既解渴又充饥。这样我们有充沛的精力 在余下的课堂里,起劲地扯着嗓子读书,琅琅书声便回 荡在村子的上空,冲荡了大人们劳累了一天的倦意。 红尘陌上,岁月打湿衣衫。菜园生活是童年最快乐 的时光,也是留在记忆深处最值得珍藏的时光。 “过年啦,贴窗花,满窗子,都红啦!” 童年时,我学会的第一首歌谣来自奶 奶。那时刚刚进入腊月,村子里拿着红 纸来找奶奶的人络绎不绝,这是要准备 过年贴的窗花。于是,当大人们围住巧 手的奶奶,把红艳艳的纸铺满土炕时,我 们小孩子捏着一些剪窗花剩下的边角余 料,一边开心地疯跑一边念着歌谣。年 还远着呢,窗花带来的喜庆,却已经悄悄 氤氲开来。 记忆里,村里会剪纸的人其实不少, 但奶奶剪出来的窗花格外受欢迎。她不 但能剪出富贵的牡丹、圆润的“福”字、成 对的小鲤鱼,还会因人而异,赠送额外的 惊喜。 那些来求窗花的人,有的家里有小 孩子,奶奶就会多剪出一些猫狗之类的 小动物,惟妙惟肖。有的人家新娶了媳 妇,正在盼着抱孙子,奶奶就会剪出一个 胖娃娃,还要让他怀里抱着大鲤鱼;有的 人家有待嫁的女儿,奶奶会特意剪出叫 喳喳的喜鹊,寓意着喜事即将来到;有的 人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奶奶就剪出芝麻 开花节节高;有人身患疾病,奶奶就剪出 秀气的迎春花…… 最后,每一个来求窗花的人,都从奶 奶这里得到了美好的祝福。他们欢天喜 地离开,都愿意让这样红艳艳的窗花,红 艳艳开在自己家的窗户上,过一个吉祥 幸福的新年。 那时,奶奶要剪窗花,隔壁的王阿姨 经常帮着折纸。有时候奶奶忙不过来, 她也会握着剪刀上阵。复杂的花样王阿 姨不会,乡亲们索要最多的“福”字,她却 剪得得心应手。天色晚了,别人散去了, 奶奶和王阿姨也累了。这时,放在火炉 边的红薯往往也煨熟了。守着满屋子红 艳艳的窗花,吃着又香又甜的红薯,成了 冬夜里美好的享受。 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王阿姨家却 连续好多天没有人。奶奶几乎每天都要 过去张望一番,又叹息着回来。快到年 根时,奶奶又一次铺开大红纸,剪了各式 各样的窗花,叫上家人一起推开王阿姨 家的篱笆门。爸爸负责清扫院子里的积 雪,妈妈和我则帮着奶奶把窗花一一贴 好。冷清的小院,立刻有了浓浓的年味 儿,奶奶的脸上也有了欣慰的笑容。 除夕那天,王阿姨一家终于回来 了。我这才知道,那时她的女儿患了重 病,到省城的医院去治疗了。看到自己 家被装点得如此喜庆,王阿姨高兴得直 抹眼泪。奶奶则轻声安慰她:“闺女的病 治好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如今,我已离开老家多年,前前后后 搬过很多次家,不管住在哪里,春节时都 一定会贴窗花,为了美好吉祥,也为了给 自己加油,就像奶奶当年说过的那样:不 管风雪有多大,窗棂棂上照样开红花。 资料图片 行走民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 kfrb.kf.cnkfrb.kf.cn/tplimg/1/2018-02/07/10/2018020710_pdf.pdf · 犁铧。哪个小鬼不怕我?红铧壳耧踏三踏,哧 溜嚓,哧溜嚓!”最后,他将犁铧从大门口水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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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记忆

10 2018年 2月 7日 星期三

责编:马丽 版式:李雯 实习生:焦志楠 校对:冯星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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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乡愁

红艳艳的窗花红艳艳开张军霞

迎春 袁方 摄

犁 铧 的 隐 喻任崇喜

流金岁月

民风民俗

儿时记忆

菜园里的旧时光陈会婷

年 戏陆地

花开 远方 摄

过年的气氛渐浓,淡的是心情。冬日读闲书,没想到接连知晓的两种民俗,竟然都与犁铧有关。

大年初一,在豫西义马一带,早起的人最重要的事情,是左手将除夕夜放入炉火中的犁铧用钳子夹起,右手端一碗醋,边走边将醋浇洒在烧得通红的犁铧上,遍及各个房间。此人边走口中还要念念有词:“解犁解犁,两股柏气,一股上天,一股入地。天咔嚓,地咔嚓,老君治世解犁铧。哪个小鬼不怕我?红铧壳耧踏三踏,哧溜嚓,哧溜嚓!”最后,他将犁铧从大门口水道眼中塞到外边,顺手将一木棍俗称“拦门棍”横置于大门槛里,敞开大门。此举俗称“解犁”。

在河南一些农村婚礼上,尽管“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但犁铧依旧不可或缺。迎亲的花轿行到新郎门前时,由新郎兄长或同宗兄长持一把谷草火把燎轿门,此为“燎轿”。另有一人一手用火钳夹一烧红的犁铧,口称“犁铧本是金,称它为老君,烧红谁也不敢侵”,一手端醋或水,将其浇于犁铧上,只听得哧哧啦啦响声一片,并不断冒起白烟。此举称为“激犁”,取的是

“吉利”之意。此人绕轿三周,俗称“打醋坛”。“打醋坛”者边绕轿走边念“打醋坛歌”:“花轿到门前,请我打醋坛。我说我不会,主家有意见。无法往下推,只好胡乱编:新人到门前,街坊邻居都喜欢,下边点火把,上边放火鞭,火把着得旺,没有火鞭响得喧。婆递杼,姑娘搀,亲戚朋友转红毡。一块檀香木,雕刻骏马鞍,新人迈过去,四季保平安。接到当院内,二人同拜天,夫妇跪在地,共同发誓言,你恩我爱成婚配,同甘共苦过百年。拜天堂,拜地堂,然后再拜二爹娘,亲戚朋友都拜过,二人入洞房。叫秋菊和海棠,开开柜,开开箱,取出新人嫁衣裳,梳头擦脸巧梳妆。喜逢黄道日,妖魔不敢挡。”最后高呼:“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大吉大利。”“打醋

坛”后,两个女迎客方才上前掀开轿帘,一女迎客把胭脂、香粉涂于新娘脸上,另一女迎客递给新娘一花瓶,取“平安”之意。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为什么要出现犁铧的身影呢?

犁铧是什么?在我的印象中,犁铧不过是最普通的农具,是农民耕地时安装在犁上用来破土的工具。一块面目黝黑的生铁,经过高温熔化,被浇注在一个 V 形模具里,然后取出、淬火、冷却,便成为其貌不扬的犁铧,底面平直、背面拱起、两翼开刃。没有打磨的犁铧,看上去有些丑陋。特别在冬日,它被高高地挂在墙头,或者遗弃在毫不起眼的角落,直到灰尘覆面、锈迹斑斑,等待在某个春日被唤醒,恢复边角锋利、冷酷严峻的面容。

“ 今 君 躬 犁 垦 田 ,耕 发 草 土 ,得 其 谷 矣 。”“犁,利也,利发土,绝草根;田,填也,五谷填满其中。”从石器时代的石犁,到青铜器时代的铜犁,一直到如今的木犁、铁犁,甚至还有皇帝御用耕田的“金犁”。这个“犁”字,见证着中国农耕文明近 6000 年的历史。

“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神农氏)破木为耜锄耨,以垦草莽,然后五谷兴,以助果蓏之实。”原始社会中最早的挖土农具,是木头做的。新石器时代晚期,中原地区先民使用的农具发展为耒耜,是用木和石料制成的。到商周时期,耒耜向犁的形式转变。春秋战国以后,我国推广使用铁制犁,生产率得到很大提高。到了唐代,著名文学家陆龟蒙写了一本《耒耜经》,专门讲述农具。《耒耜经》全书仅 640 多字,记载了晚唐时期出现的重要农具曲辕犁。曲辕犁共由 11 个部件组成,犁镵(即犁铧)和犁壁是铁制的,其余的部件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犁

盘等都是木制的。犁铧铸造与使用,是中国农耕文明的显著标志。宋元时期的耕犁,是在唐代曲辕犁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完善的,犁辕缩短、弯曲,减少策额、压镵等部件,犁身结构更加轻巧,使用灵活,耕作效率更高。到了明清时期,犁的结构更加轻巧、灵活,大大提高了耕作的效率。

“辕有越,加箭,可弛张焉……所以进退,曰评。进之则箭下,入土也深;退之则箭上,入土也浅……横于辕之前末曰盘,言其可转也。左右系,以乎轭也。辕之后末曰梢,中在手,所以执耕者也……”通常,一张木犁由犁把、犁辕、犁铧、犁镜、搭梢等多部件组成。犁把上圆下方、上细下粗,下端倾斜着与一块横托木连接在一起。犁辕前细后粗,前端弯曲成钩,用来连接动力,后端穿过扶手中下部的方孔与横托木的后端连接。木犁的下端呈三角形的铁器就是犁铧。犁镜安在犁铧上方,呈翻转的椭圆形,由铸铁或钢板制成,表面光滑,用于将犁起的土翻在一边。

“惟犁之有金,犹弧之有矢。弧以矢为机,犁以金为齿。起土锸刃同,截荒剑锋比。缅怀神农学,利端从此始。”别小看犁铧这一铁片,中国几千年农耕史,就是由它耕耘过来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一年年,一代代,中国农人长期以来坚持精耕细作,认为

“人不亏地,地不亏人;人哄地皮,地哄肚皮”。每到耕田季节,农人就会破晓起身,“紧犁辕,装犁 铧 ,上 犁 头 ,套 犁 扣 ,绞 犁 索 ,执 犁 鞭 ,扛 着犁”,牵着耕牛,下田耕地。

“三青高岭峙东西,岭上风光一望齐。千顷绿畴平似掌,蒙蒙春雨动春犁。”春天里,莺飞草绿,田野是一张大纸,写满希冀,期待农人尽情地挥洒。农人一手掌着犁辕,一手扬鞭。鞭不时打在耕牛背上,每打一下,农人嘴里就吆喝一下,耕牛听这一喊就格外卖力。锋利的铧尖探

进土层,插入大地的深处,沉睡的土地被犁铧唤醒。犁铧翻开一年的陈土,犹如翻开一年的希望。新翻开的泥土,散发出春日特有的潮湿气息,扑鼻而来的是新鲜,迸发出积攒一个冬日的活力。一排一排新鲜的泥土,在农人脚下次第铺展开来,一道道长长的墒沟不断向前推去、在身后伸延。农人踩着新翻开的泥土,吆喝着耕牛,或深或浅,或紧或慢,不断调整着前进的速度和节奏,像在演绎一首进行曲,开阖有度。农人,耕牛,犁铧,田野,组成一幅天然水墨画,像是从远古的农耕时代一路而来,自然而和谐。

犁地讲究“犁着生土”,认为“地收一张犁”“地犁三遍顶茬肥”。民间犁田时,十分重视“墒情”。犁地时,开犁的第一遭称“打墒”,最后一犁留下的沟称“墒沟”。农人通过它“验墒”以了解“墒情”。“验墒”时,农人用手抓起犁过的田土,如可搦成团,扔在地下又可撒成面,则表明土壤湿度均匀、宜于耕作,称“合墒地”。

这样想来,本文开头的两种民俗,不仅仅讨的是吉利,更为的是开始。“解犁”,是期盼新一年的好开端。新人结合,情投意合,此后的绵绵日子,需要他们同心协力开启。婚礼上的犁铧,期待的是他们犁开人生的另一方田地,期待的是生命代代不息。不然,新娘下车之前,不光有持犁铧转三圈的规矩,怎么还有撒花生和红枣的传统习俗?这个不难理解,就是祝新娘早生贵子,让生命的烟火延续,繁衍家族的根系。

这民间智慧的隐喻,就藏在厚重的文化里。

藏在腊肉里的流年吴佳佳

下班刚回到家,我就看到母亲提着一袋香香的腊肉过来了。我怪她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让爱人开车去接。母亲却说,老了就要多运动运动。我知道母亲腰不好,却不想麻烦我们,心里不由一阵心疼,接过母亲手里的腊肉,把她让进客厅。

腊肉是我小时候的最爱。当天晚餐,我蒸了几块腊肉,当我挟着通明又金黄、油而不腻的腊肉,思绪不禁回到儿时母亲熏腊肉的温暖时光。

那时,家境贫寒,却也挡不住人们对新年的向往。一进入腊月,年味儿越来越浓。母亲便开始杀年猪、灌香肠、清扫房屋、准备年糕、剪窗花。村子里到处都是人们忙碌的身影。

母亲熏的腊肉特别香,又软又不咸。因此,我特别喜欢品尝母亲熏的腊肉。每次杀年猪,母亲总会留下十几斤五花肉熏腊肉。熏腊肉前,她先把肉切成几块细长条,把炒过的盐按 1∶10 的比例在烧热的锅里炒香后,放在缸里密封腌半个月。然后用细铁丝把肉拴起,挂在太阳底下晒。晒至七八成干时,母亲把这些肉挂在厨房的横梁上,让灶台的烟火熏。熏的时间越久,肉越黑,吃起来就越香,一到过年就成了腊肉。

除夕那天,母亲便会取一块腊肉洗净,切成薄片,放进蒸笼里蒸。半个小时后,厨房里便飘荡出诱人的香气。当母亲哈着气把腊肉从蒸笼里端出来时,便有一股浓浓的腊肉香迎面而来,让人顿觉口水直流。用筷子挟一块腊肉放到嘴里一咬,顿时,满嘴流油。再轻轻一嚼,那咸香满嘴的酥软,便挑逗在唇齿之间,肉质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咸香适口,有嚼劲,又松软,那味道真叫一个绝。

但腊肉我们只能在除夕夜吃一顿饱,其余时间是不准吃的,要留着招待客人。后来,我读初中在学校里寄宿。母亲却一反常态,每个星期在我返校前,总会蒸一块腊肉切得细细碎碎的让我带到学校吃。母亲总说,我读书要用脑,得补充营养。

有一次学校突然放假,我提前回家。正好赶上母亲一个人在吃午饭。看到母亲的碗里除了几块干萝卜、几片红干辣椒外再无他物,我的眼泪便禁不住往下流。从那刻起,我暗暗发誓,一定不辜负母亲的期望,好好读书。

后来,我果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高考后,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当我把录取通知书递到母亲眼前时,她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与骄傲。

如今,我工作稳定,收入不菲,也把母亲接到了身边照顾。由于生活条件好,母亲脸色红润了,笑容也多了。但一进入腊月,母亲总要回到老家去熏腊肉,熏好后再给我送过来。吃着香喷喷的腊肉,我仿佛又看到了旧时光里母亲熏腊肉的场景。

春节临近,儿时过年在村里看年戏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记忆中,一到腊月,村里人就盼望排戏了。我常常在下课的时候偷偷溜到村里打听什么时候开始排戏。一听说腊月初八排戏,我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同学。

“村里排戏了!”人们总是像传递特大喜讯似地奔走相告,还不时会有一些戏迷前来“探班”。 那时条件差,全村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大人小孩看年戏的心情就好似现在看春节联欢会。过年能看上几场戏,人们便心满意足了。年戏排演的剧种,是乡亲们熟悉爱看的,演员都是本村的农民。别看他们整日泡在泥土里,但演艺还不赖,吹、拉、弹、唱等功夫倒是有些。为了让辛劳一年的乡亲们过上一把戏瘾,春节前一个月,村里的文艺骨干就选好

《白毛女》《红灯记》等剧本,腊月初八一过,就不分白天黑夜组织演员排戏了。

村里的排戏也拨动了孩子们天真好动的心弦。排戏的那间屋子就像磁铁似地吸引着我和几个小伙伴。每天,我们一吃过饭就跑到排戏的那间屋子,一个个踮着脚尖,扒着窗户,艰难地向屋子里张望,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从里面传出的锣鼓声、二胡声和女声、男声唱腔,我们就能猜出离过年不远了。过年的前两天,村里组织人员开始在学校的操场上搭戏台。搭好的戏台更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我们像花果山中的小猴子们,在戏台上摸爬滚打,尽情玩耍。

大年三十的晚上,人们翘首以盼的年戏终于上演了。草草吃了晚饭,穿着新衣的人们三五成群,从四面八方迈着轻快的步子,兴高采烈地向戏场涌过来,像是参加一场盛会。孩子们穿戴一新,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老人们扛着板凳,成群结队地走向戏场。此时,学校的操场上已是锣鼓喧天,戏台上两盏汽油灯白炽的光亮照在一张张幸福的笑脸上。戏还没有开演,演员们正忙着化妆,我们一群孩子好奇地撩开后台的幕布,伸长脖子看化妆,各色各样的油彩拍在演员脸上,变幻出一张张生动的脸谱。

“咚咚锵锵”的一通闹台锣鼓敲过之后,帷幕徐徐拉开,年戏开演了。首场戏有一个传统仪式叫“属相”拜年,台上锣鼓喧天,台下鞭炮齐鸣。此时戏台上一位演员扮成了当年的“属相”。比如今年是狗年,演员就扮成狗,手中拿着可以上下翻动的条幅,上面书写着各种吉祥喜庆的词语诸如“恭贺新年”“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等,他在舞台上上蹿下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这时又一阵“锵咚锵”“锵咚锵”锣鼓声后,主角们从后台出来,一个精彩亮相,正戏才开始。演员们在台上精彩的演出,给乡亲们带来了新年的快乐。

如今过年,电视里文艺节目丰富多彩,在众多的文艺节目中我还是喜欢看年戏。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大年三十可以坐在家里看戏,但总感觉缺少了儿时看年戏那样的迷恋和疯狂。

时光流转,岁月如歌。上个世纪 70 年代是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作为孩子的我们也有自己的快乐,有自己的乐园。夏日的小河,可以戏水;秋天的小河,可以捉鱼虾;冬天的小河,可以滑冰。

除了小河,我们还有一个乐园,就是菜园。当年,在家的北面,家家都分得一小块菜地,春种黄瓜,夏种豆角,秋天种萝卜、白菜。刚一开春,太阳涨红了脸,大人孩子们开始忙碌起来,和泥蒸窝头,泥窝头有碗口大小,一排排放在地上晒干。等平整的菜畦里栽上幼嫩的黄瓜苗后,就把泥窝头拉到黄瓜地里。晚上气温下降,就用窝头把瓜苗盖住,瓜苗们在里面暖和安适地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我们再把窝头掀开,歪到一边,让瓜苗尽情地享受阳光的沐浴,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般这样的活儿,都是我们小孩干。

时 过 境 迁 ,如 今 塑 料 薄 膜 替 代 了 泥 窝 头 ,孩 子 们也 没 有 掀 泥 窝 头 盖 泥 窝 头 的 有 趣 劳 动 了 。 在 当 时 ,一 到 傍 晚 ,黄 瓜 地 里 全 是 光 溜 溜 的 泥 窝 头 ,一 排 排 ,一 行 行 蔚 为 壮 观 。 据 有 经 验 的 菜 农 们 说 ,掀 窝 头 盖窝头,45 天吃黄瓜,盖泥窝头的黄瓜要比不盖的早吃10 多天呢。

生产队上的机器一开,是给黄瓜浇水的时间。放学后,我们严阵以待,各自守在自家的菜地旁,恐怕自家的黄瓜喝不上水。一家一家按照田地的远近顺序定先后。轮到自家的时候,在垄沟上用手扒个口子,清澈的水流进菜畦里,看着黄瓜苗香甜地喝着水,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根根顶花带刺的黄瓜,眨着勾魂的眼睛。

随着天气的转暖,瓜苗可劲儿地疯长,长到一尺高的时候,就要架起来了。大人们找来树枝杈,插到瓜苗旁边的土里,用布条把他们捆绑结实,再用布条把瓜苗的头绑到木棒上,让它们攀援上升,直到对着朝阳傲娇地开起一朵朵鲜艳的黄花,结出一根根细长的顶花带刺的黄瓜,菜园里就热闹起来了。

下课的间隙里,我们会飞快地跑到自家的菜园里,摘上一根鲜嫩的黄瓜,再薅上几棵小葱,边走边吃。咬一口黄瓜,鲜甜清脆,汁水丰盈;就一口小葱,甜辣爽口,满口生津,既解渴又充饥。这样我们有充沛的精力在余下的课堂里,起劲地扯着嗓子读书,琅琅书声便回荡在村子的上空,冲荡了大人们劳累了一天的倦意。

红尘陌上,岁月打湿衣衫。菜园生活是童年最快乐的时光,也是留在记忆深处最值得珍藏的时光。

“ 过 年 啦 ,贴 窗 花 ,满 窗 子 ,都 红 啦 !”童 年 时 ,我 学 会 的 第 一 首 歌 谣 来 自 奶奶 。 那 时 刚 刚 进 入 腊 月 ,村 子 里 拿 着 红纸 来 找 奶 奶 的 人 络 绎 不 绝 ,这 是 要 准 备过 年 贴 的 窗 花 。 于 是 ,当 大 人 们 围 住 巧手 的 奶 奶 ,把 红 艳 艳 的 纸 铺 满 土 炕 时 ,我们 小 孩 子 捏 着 一 些 剪 窗 花 剩 下 的 边 角 余料 ,一 边 开 心 地 疯 跑 一 边 念 着 歌 谣 。 年还 远 着 呢 ,窗 花 带 来 的 喜 庆 ,却 已 经 悄 悄氤氲开来。

记 忆 里 ,村 里 会 剪 纸 的 人 其 实 不 少 ,但 奶 奶 剪 出 来 的 窗 花 格 外 受 欢 迎 。 她 不但 能 剪 出 富 贵 的 牡 丹 、圆 润 的“ 福 ”字 、成对 的 小 鲤 鱼 ,还 会 因 人 而 异 ,赠 送 额 外 的惊喜。

那 些 来 求 窗 花 的 人 ,有 的 家 里 有 小孩 子 ,奶 奶 就 会 多 剪 出 一 些 猫 狗 之 类 的小 动 物 ,惟 妙 惟 肖 。 有 的 人 家 新 娶 了 媳妇 ,正 在 盼 着 抱 孙 子 ,奶 奶 就 会 剪 出 一 个胖 娃 娃 ,还 要 让 他 怀 里 抱 着 大 鲤 鱼 ;有 的人 家 有 待 嫁 的 女 儿 ,奶 奶 会 特 意 剪 出 叫喳 喳 的 喜 鹊 ,寓 意 着 喜 事 即 将 来 到 ;有 的人 家 里 日 子 过 得 紧 巴 ,奶 奶 就 剪 出 芝 麻开 花 节 节 高 ;有 人 身 患 疾 病 ,奶 奶 就 剪 出秀气的迎春花……

最 后 ,每 一 个 来 求 窗 花 的 人 ,都 从 奶奶 这 里 得 到 了 美 好 的 祝 福 。 他 们 欢 天 喜地 离 开 ,都 愿 意 让 这 样 红 艳 艳 的 窗 花 ,红艳 艳 开 在 自 己 家 的 窗 户 上 ,过 一 个 吉 祥

幸福的新年。那 时 ,奶 奶 要 剪 窗 花 ,隔 壁 的 王 阿 姨

经 常 帮 着 折 纸 。 有 时 候 奶 奶 忙 不 过 来 ,她 也 会 握 着 剪 刀 上 阵 。 复 杂 的 花 样 王 阿姨 不 会 ,乡 亲 们 索 要 最 多 的“ 福 ”字 ,她 却剪 得 得 心 应 手 。 天 色 晚 了 ,别 人 散 去 了 ,奶 奶 和 王 阿 姨 也 累 了 。 这 时 ,放 在 火 炉边 的 红 薯 往 往 也 煨 熟 了 。 守 着 满 屋 子 红艳 艳 的 窗 花 ,吃 着 又 香 又 甜 的 红 薯 ,成 了冬夜里美好的享受。

有 一 年 冬 天 下 了 大 雪 ,王 阿 姨 家 却连 续 好 多 天 没 有 人 。 奶 奶 几 乎 每 天 都 要过 去 张 望 一 番 ,又 叹 息 着 回 来 。 快 到 年根 时 ,奶 奶 又 一 次 铺 开 大 红 纸 ,剪 了 各 式各 样 的 窗 花 ,叫 上 家 人 一 起 推 开 王 阿 姨家 的 篱 笆 门 。 爸 爸 负 责 清 扫 院 子 里 的 积雪 ,妈 妈 和 我 则 帮 着 奶 奶 把 窗 花 一 一 贴

好 。 冷 清 的 小 院 ,立 刻 有 了 浓 浓 的 年 味儿,奶奶的脸上也有了欣慰的笑容。

除 夕 那 天 ,王 阿 姨 一 家 终 于 回 来了 。 我 这 才 知 道 ,那 时 她 的 女 儿 患 了 重病 ,到 省 城 的 医 院 去 治 疗 了 。 看 到 自 己家 被 装 点 得 如 此 喜 庆 ,王 阿 姨 高 兴 得 直抹 眼 泪 。 奶 奶 则 轻 声 安 慰 她 :“ 闺 女 的 病治好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如 今 ,我 已 离 开 老 家 多 年 ,前 前 后 后搬 过 很 多 次 家 ,不 管 住 在 哪 里 ,春 节 时 都一 定 会 贴 窗 花 ,为 了 美 好 吉 祥 ,也 为 了 给自 己 加 油 ,就 像 奶 奶 当 年 说 过 的 那 样 :不管风雪有多大,窗棂棂上照样开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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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