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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岳 2019 年 6 月 4 日 星期二 www.xiancn.com 8 8 责编 肖雪 视觉编辑 张淼 组版 诚安 校对 田云 摄影部: 88216583 理论评论部: 88216530 总编室: 88216352 时政新闻部: 88216120 经济社会部: 88216223 科教文卫部: 88216529 体育专副刊部: 88215983 午后小睡,于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有一只鸟儿 在唱歌,准确地说,应该是那只鸟儿在吹口哨。吹的 是一段熟悉的旋律,“铃儿响叮当”的调子,只简单的 两句,从鸟儿的口中啼唱出来,却十分圆润动听,我被 它快乐的口哨声感染,自己都要随着它的节拍一起哼 唱起来。 当我满心愉悦地睁开眼,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口哨声却没有了,侧耳谛听,四周一片沉寂,仿佛一切 都没有发生过,不过是我的幻觉或者梦境。 不过我确信听到了一只鸟儿的哨音,也确信那只 鸟儿就躲在对面居民楼的某扇窗子后面。因为每天 清晨,我都会遇见几位老人,提着或肩挑着几只鸟笼 从小院里出来,去附近的公园遛鸟儿。鸟笼被蓝布遮 盖着,看不见鸟儿们的模样,可我能想象到,当那蓝布 被揭开,鸟儿们欢喜跳跃的身影和清越婉转的鸣唱。 这些鸟儿也许样貌并不漂亮,有些甚至稍嫌丑陋,可 是它们的噪音绝对堪称鸟类中的歌唱家。我曾在公 园里听到过它们的歌鸣,婉丽清扬,如一串串音符在 空中荡漾,让人心驰神摇、陶然欲醉,双脚也不由自主 停下来,再难迈开步。 记得以前住在乡下,几乎每天都是在麻雀的鸣叫声 中醒来的。那叫声叽叽喳喳像一群无知孩童的莫名争 吵,或一场毫无意义却又没有休止的辩论,直吵得人心 烦意乱,便埋怨自己生错了地方投错了胎,无缘聆听古 诗里“两个黄鹂鸣翠柳”、“千里莺啼绿映红”的神曲妙 音,只能时不时张开想象的翅膀幻想一下了。 后来离开乡村迁居城市,在喧嚣扰攘的生活中劳 心役形,似乎连麻雀也很难见到了。一天清晨,突然 被阵阵欢悦的鸟鸣声唤醒。那声音清丽婉转,如珠落 玉盘的脆响,使人身心通畅明澈。我在熹微的晨光中 仔细辨认,发现那居然是一群麻雀。它们何时聚集在 窗前这棵树上,是要在这里安家落户?还是一次远行 途中的小憩?多年来已很少见到的麻雀,现在突然看 到这么大一群,不觉倍感温暖。而它们的噪音又何时 变得如此清越动听,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吵闹,竟有了 成熟圆润的珠玉之音,让人惊喜之余,又难免感慨世 易时移,连麻雀也不再是从前的麻雀了。 近年来随着生态环境不断好转,居住地周围有越 来越多的鸟儿迁徙而来,耳边不时有悦耳的鸟鸣声响 起。它们有的押着韵脚似在作诗,有的清越激扬、纵 情歌唱,让人听闻不免心头一喜,生出许多美好的情 愫。 记得一次参加会议,冗长、枯燥的气氛使大家昏 昏欲睡。突然地,几声鸟鸣从窗外的大树上传来,啄 破了沉闷的空气。那啼声轻灵婉约、顿挫有致,似一 曲曼妙的歌谣,或一句清丽的小诗。想不到几株枝叶 繁茂的大树,竟引来了俏语亮噪的鸟儿。鸟鸣啁啾, 它独自沉醉在自己的快乐里,而会场内,人们也都被 它的啼唱唤醒了,大家一扫委顿情绪,变得目光清亮、 精神抖擞起来。 如今的城市,树木葱茏、花草葳蕤,鸟儿们不再为 栖居地发愁,各种各样的鸟儿从远方寻觅而来,在这 里安家栖息。眼里不再只是麻雀、斑鸠、燕子这些常 见的鸟儿,而是多了许多叫不上大名、但模样俊俏的 品类。耳边也不再只是叽叽啾啾的浅吟,而是多了清 越嘹亮的歌鸣。 不用去深山密林,只需选一扇窗前静坐,窗外虽 有人声、车声相扰,但几声清脆的鸟啼迅即使一切市 声退居幕后。耳边只剩下一只鸟、两只鸟或几只鸟清 越的歌啼,它们在对话、在吟诗、在歌唱,人陶醉在这 歌声里,已不知身在何处。 鸟儿在唱歌 君竹 在西湖单看山水,或许不足称奇,但偏偏 这里角角落落都适合流连,连空气都是美。 对于江南的情怀之士而言,西湖的美不只在 湖。墙,对西湖而言可谓一种神秘的象征,它 半掩住种种光阴故事,春去秋来,风花雪月;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那样的 虚虚实实,那样的浮想联翩,才是西湖真正的 情味所在。 清末时的西泠印社,灰瓦白墙内,是江南 文人的园林雅趣。它依山面湖,大门、塔、堂、 亭、阁依山势,坐落在孤山上。孤山不高,但 是极陡,迂回转折之间,就有了不同的风景。 同是江南人的袁枚曾说过:“造屋不嫌小,开 池不嫌多;屋小不遮山,池多不妨荷。游鱼长 一尺,白日跳清波;知我爱荷花,未敢张网 罗。”仅凭几字,可知江南文士多懂风雅。 推开印社的小月亮门,迎面一泓清澈莲 泉,百年间,多少舍身保护传统国粹的气节故 事在眼前上演。那年,丁辅之正是在这里病 危,他嘱咐后人,愿将印社的全部财产交给新 政府,只为保住“西泠印社”这个名字。西泠 印社的七届社长,从吴昌硕到沙孟海,皆为国 学泰斗、德高望重和艺学兼修之人,都在这里 被推举…… 造园与写诗、作画、印学等等,都是私人 生活的一部分。园林,就是浓缩的自然,是把 自然山水放入自家院中日日把玩。想象中, 林逋的院墙必定是极简的。一个梅妻鹤子、终身不娶 不仕的隐士,写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 昏”的绝句,想必也是灼灼的君子,但总要有一小段藩 篱,勾勒出梅花、白鹤与他共舞的乐土。安荣巷里胡 雪岩大宅高高的封火墙,在夕阳下层层叠叠、错落有 致,则被烙上身份的象征,彰显着昔日的风光。陆官 巷里有林徽因真正的故居,尽管只剩下一堵纪念之 墙,以林徽因为剪影的镂空人像,穿着旗袍、背靠西 湖,在香樟树的依偎下,仍然美得如同人间的四月天。 不计其数的博物馆、学校、艺术馆,在朴素的高墙 之内,是另一种文人的天堂。中国美术学院、林风眠 故居纪念馆、燕南寄庐(盖叫天故居)、南宋官窑博物 馆,走出了多少如雷贯耳的人物。有人说,杭州是中 国文人的理想生活地,美是他们的乌托邦。对江南的 表现,是文人创作的重要母体,趣味代代相继。山水 是大师们读不完的《圣经》,生活即艺术,爱,即生活。 还有一种墙,是西湖特殊的造物。比如南山路上 钱王祠的红墙,它为纪念吴越国钱王功绩而建,是旧 时皇家的名片。千年以前,这种深深的红色,从最外 层的宫墙一直延伸至大殿内部树林般成排的漆柱,满 目炫灿,彰显着皇家的威仪。暖风下的西湖歌舞,阳 光下的山外青山,吟唱着一段香软如梦、闪着微波粼 光的皇家盛世。第一代君主钱镠,在一个春光明媚的 早晨,想念远在家乡探亲的妃子,提笔写下一封长信, 他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一代帝王的诗意令人 惊诧。他的后代钱弘俶不仅是情痴,还是个佛痴,他 建造了杭州最大的塔—六和塔,他的妃子黄妃生了 一个儿子,他又以黄妃为名,修建了黄妃塔,即后世的 雷峰塔。 江南深墙背后的小巷杏花、雨滴青石,最 易让人联想到情意缠绵。肃穆的万松书院, 因有梁祝的传说而有了人情的温度。 “万株松 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三座石牌楼与 一池清水,竟有小儿女欲语还休的娇憨姿 态。那翩然双飞的蝴蝶,自由地穿越禁锢的 高墙。五百年后,也在断桥之上,白娘子与许 仙的油纸伞下避雨。那厢,江南美人苏小小 正坐着油壁车欣赏春色湖景,“妾乘油壁车, 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小 小的洒脱之音未落,新时代的自由恋爱者,已 将西湖化作情人的眼泪。 晨钟暮鼓,一道道黄墙在山林间隐约。 明清两朝,杭州的寺院一度达到两千多所,其 中,虎跑寺是弘一法师的出家之地,那个让张 爱玲“在墙外如此谦卑”的弘一法师,他还名 为李叔同时,曾在江南烟水里写下著名的《送 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 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很多年前,薄雾西湖,两舟相向。“叔同 —”雪子深情呼唤,“请叫我弘一。”李叔同 清冷应答,“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雪子哽咽。 “爱,就是慈悲。”李叔同轻轻说出。 这是李叔同自虎跑寺出家后,与倾心相爱 11 年的日本妻子雪子最后一次会面。西湖边 杨柳依依、水波滟滟,没有比西湖更适合送别 的场景了。弘一法师后被佛门弟子奉为律宗第十一代 世祖。他是西湖边缠绵小爱之外的大爱,是英雄的梦。 西湖的故事讲述不尽,杭州是一座园,是“天人合 一”的极致典范。江南的美,因水而生,却在水之外,在 一道道由山水化作的、或是石砌、或是木垒的墙体之 后,种下属于东方的美学故事—在那些“人”的身上。 “杭州若无苏与白,风光一半减西湖。”若无苏东坡 和白居易,如今苏、白二堤的风光,未必多么令人心旌 摇曳;若无唱“苏州姑娘嗲无边”的燕语莺声的盛小云, 江南的温柔水乡也未必汇聚成中国人渴望的美的沧海。 江南,风月无边,江南人,风雅如丝。在彩色的中 国里,如果说西北是守候华夏文明的黄色,华南是如 海般神秘深渊的蓝色,西南是山林一体的绿色,华北 是皇室东来的紫气,那么华东—江南就是婀娜白墙 上那一抹永恒的青色,在烟雨朦胧里隐现出众人的前 生今世。他们,皆是江南水气、秀气与灵气的凝结。 因了那水,才有了那人;因了那人,才有了那景。 千百年来,墙内的人文与墙外的自然,非但没有被高墙 隔绝,反而因了这些会说话的墙面,各自有更加旺盛的 生长,然后在空气里纠缠交织,谱成一曲让所有游人印 刻在心的清音: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 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 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沿西西安这地方不愧是十三朝古都,市井坊间满地都是大文 化。三年前,我到高新二路一家饭馆吃饭。进了包间,地上墨 香四溢,铺满了墨迹桅杆的四尺整张,一位书家光着膀子正在 包间里的一个书案上写字,挥汗如雨。书家名叫王焱,三横一 竖王,三个火字叠在一起的焱。同行的摄影家问我这字写得 咋样,我随口回答一个字:“好!”两个字:“很好!”正在写字的 这位书家,这时候停下笔来说:“得到高老师的认可,我就更有 信心了。这里我求高老师一件事,我计划出个书法作品集,求 高老师借你吉言,给我写个序。”话撵话,撵到这里了,于是,我 说:“要出书火候还欠一点,书家你黄卷青灯,学达摩面壁,再 续三年,到时候我再给你写序不迟!” 三年时间说到就到,这一天小兵打电话说:“王焱请饭。”我 说: “我知道是啥事,写序,我答应过的。写序这事对我是一个苦 役,前些年一年写二百个序,这几年使劲推托,一年也要写五十 个之多。”小兵说:“你不知王焱写字的积极性越来越高,自从承 你夸奖以来,他越发地入迷了,在圈子里俨然成了一个人物,而 且还时不时地组织专场义卖,所得的银两分文不留,全部捐赠给 社会。”那天饭局没能深谈,原因是场面上客人太多。插空,我只 和他加了微信,嘱他将自己最近的书法作品让我学习学习,将义 卖仪式上的视频也发一些来。叼空我问他的书法师承是谁,或 者换言之,他喜欢谁的字。王焱说,他喜欢颜真卿的字,褚遂良 的字,赵孟頫的字,每日临池,追忆先贤,以为典范。我说,颜真 卿是一位大将军、节度使,上马挥得了大刀,下马抡得动如椽巨 笔。那褚遂良既是朝廷重臣,又是经纶满腹的大文人,而赵孟頫 江南才子、帝胄人家,咱 们北方人粗糙,学这三 个人得好好出几身水 啊!王焱说,他要知难 而进。 这次动笔前,我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于是又约王焱来我的 “高看一眼”工作室谈了谈。但凡迷上一件事情,一定有他的原 因。王焱说了,他的父亲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热爱和敬畏文 化,希望儿子成为一个文化人。小时候他接受的启蒙教育就是 看着父亲在家里练字。后来长大后他成了工人,工厂干不下去 了,于是辞职来到社会上做个小生意,混住身子。他家就在省作 协家属楼的后面,因此和作协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和陈忠实 很熟。这叫我想起来了,王焱这个名字我以前听老陈说过。作 协也有个汪炎,上海人,这王焱不是那汪炎,多一个火字。王焱 还说,当过延河主编的子心,当年在工厂上班时是他的师傅、车 间主任。我说子心也是我的好朋友,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那天,在我的“高看一眼”工作室,我们谈及西安文化圈里的 许多人许多事,原来世界是如此之小。记得谈到傅嘉怡,大家为 他的才华叹息,为他不及寿龄撒手长去叹息,记得还谈到张杲, 大家说这老东西真是活成个人物了,他该是石鲁的入室弟子才 是。这些人不知为啥王焱都知道,都熟到家了。话题不知道怎 么转到终南印社,王焱拨通电话,我和副社长岐岖还通了电话。 岐岖在杭州正与西泠做交流。 书家王焱正在他的书法探索道路上走着。较之三年前,他 的书法更显得圆熟老到,宣纸铺开,一路大写,既有传统的承继, 又有创作者激情四射的挥发。中国的方块汉字在书家王焱的笔 下,得心应手,而他书写的那些句子亦隽永经典。诗经中说: “一 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这话? 这篇序文标题上那两句,是我从丰子恺一副书的题款上借 来的,原先我也据此画过一幅画送人。题款叫“当年兄弟登高 处,如今大树已三丈”。于人于物高看一眼是我的做人原则,尤 其是在大西安,藏龙卧虎,高人比比皆是之地。后来这篇序言写 作中,我想,大树这话是用给大人物的,咱们市井百姓、吃瓜大 众,就叫“当年兄弟登高处,如今有树已三丈”。 当年兄弟登高处 如今有树已三 丈 高建群 1949 5 20 日,当第一缕曙光照耀在西安标志性建筑钟 楼和鼓楼的宝顶时,或许古城西安的百姓,已经从不远的咸阳方 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意识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将在这一天来到。 黎明之前,总是有一段煎熬的黑暗。人民解放军正在西安 的周边与胡宗南的武装展开激战。枪林弹雨中,有一个干练而 敏捷的年轻人,他手中操持的不仅有枪,还有笔,他就是新华社 随军战地记者,后来以长篇小说《保卫延安》闻名的作家杜鹏 程。1937 年抗战爆发后, 16 岁的热血少年杜鹏程就参加了“中 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是延安抗大、鲁迅师范学校的学员。1938 年初夏,在共产党员老师的介绍下,杜鹏程踏上了去延安的道 路。1947 年延安保卫战开始后,杜鹏程作为随军记者上了前 线,在王震将军的二纵队最基层的四旅十团二营六连,先是转 战于陕北,之后转赴解放大西北的炮火硝烟中。杜鹏程和战士 们一起生活、行军、打仗,经历了一幕幕血腥残酷的战争场面。 杜鹏程的日记中描述了在西安解放前夕周边战事的情景: 5 月 17 日 于泾阳东十里之双赵家 昨晚三时出发,一路急行军,经高陵县时天已大白,又行三 十里到泾阳永乐镇以东十里之小村。经过昨天整天行军和今 日半夜夜行军,每个人脸像一张白纸。刚拂晓,在永乐和敌九 十军五十三师一五七团打起来。红日当空,军队频繁调动,大 战已开始。听说九旅在泾阳附近消灭敌一个团,十二团在临潼 解决敌一个营。敌人毫无斗志,一击即垮。我们俘虏的敌人身 上满装牌九、赌具,这样腐败之队伍岂能有不败之理……早晨 刚躺下,又传来命令马上出发,向永乐泾阳前进。下午赶到泾 阳,城已为五师解放,刚到城边之双赵家吃过饭,又命令马上出 发抢渡泾河。 后来我们知道,人民解放军经过 40 分钟的激烈战斗,将负 隅顽抗的敌军打得四处逃窜。顺利渡河的解放军,马不停蹄, 向西安进发了。身着灰军装、头戴八角帽的人民解放军,与清 晨的曙光一起进入古城西安。兵临城下的态势,一场短兵相接 的战斗似乎不可避免。驻扎在钟鼓楼上的国民党士兵一定知 道什么是大势已去,知道负隅顽抗是什么样的结果,士兵们自 动放下了武器,使得这座 2000 年的古都避免了一场战火的洗 劫。随着人民解放军整齐而严谨的步伐进入西安城,一个令人 欢欣的消息宣告着:古都西安解放了。 崭新的时代开始了,然而,西安的境况却并不乐观,经济萧 条、物质匮乏、通货膨胀、百废待兴。此刻,西安的周边,清晰的 枪炮声还震响在耳畔,扶眉战役还在激烈地进行中。只有全歼 胡宗南的武装势力,西安的局势才能得以安定。 就在西安解放的第二天,扶眉战役的炮火声中,杜鹏程在 日记中写道: 5 月 21 日 于虢镇东北十五里的郭家庄 昨晚三时出发,行七十里,到虢镇东北十五里一小村庄,准备 进攻宝鸡,据说此地离宝鸡五十里。我们午夜出发,第二天中午 始到,敌人望风披靡。从群众反映看,似乎敌已成惊弓之鸟,数十 路地乱跑,宝警队不时来投降。西安解放的消息,令人振奋。 在参加扶眉战役过程中,部队在渭河畔的宫家堡作短暂休整 时,杜鹏程也收获了爱情。他在1949 6 17 日的日记中写道: 在马彩云处借针线缝扣子,与文彬相识,她是在武功参军 的中学生,我在那里读到她写的一本作文,很有些意思。她聪 明文静,给我印象很深。目前战事频繁,就是恋爱也没有时间。 战士们已做好了工事,在阵地面前宣誓。千家村前边八连 和四连的工事,战士们命了名“胜利碉”、“寸步不移碉”,士气很 高,严阵以待。 战火连天中,杜鹏程与张文彬相恋了,并在 1949 年得到部 队批准后订婚了。之后,他们一同经历了岁月的风霜雪雨,几 十年不离不弃、相爱相守。张文彬后来以“问彬”为笔名创作了 小说《心祭》,并被改编为电影《残月》,由珠江电影制片厂拍摄 成故事片在全国上映后,受到好评。 就在杜鹏程为西安的解放兴奋不已时,当年同样满怀一腔 热血、来到延安的知识分子胡采、柳青、王汶石、李若冰等等,正 在为刚刚解放的西安,为陕西文学事业的发展做着推动工作。 早在1938 年至1939 年,在第二战区文化抗敌协会任《西线》和 《西线文艺》主编的胡采, 1940 年初来到延安。胡采先在大众读物 社负责编辑《大众习作》,后又在《群众文艺》任主编。1942 年胡采 参加了“延安文艺座谈会”,在参加这个盛会的代表合影上,我们能 看到当年胡采的风采。1949 5 25 日,西安市人民政府成立,不 久,西北文联由延安进入西安,地址就在西安市东木头市公字二 号。随同西北文联来到西安的胡采,任西北文联副秘书长。1950 年,胡采创办了《西北文艺》月刊,担任主编。1956 年胡采参与创办 《延河》文学月刊,并此后多年担任主编, 1986 年胡采又筹备创办了 《小说评论》并任主编。胡采是在延安时期、新中国成立后,以及改 革开放新时期这三个文学时期,对陕西成为中国文学重镇有重要 贡献的评论家。他提出的“从生活到艺术”的理论,从艺术到精神 层面,团结了一大批作家、诗人、编辑、评论家,推出、总结了柳青、杜 鹏程、王汶石一大批陕西重量级作家及各自的创作特色。 与杜鹏程、张文彬在炮火硝烟中相识相恋结为作家夫妻相 同,作家王汶石和编辑家高彬也是相识于那个激情燃烧的岁 月。1948 年,米脂小女子高彬与 1942 年就来到延安的王汶石在 一起工作,特别是他们一同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做宣传鼓动工 作,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在异常艰苦的岁月里建立了深厚的感 情。1949 年西安解放不久,他们就在古城西安举行了简朴、热 烈的婚礼。1949 10 月,王汶石调边区文协任《群众文艺》主 编。后与胡采一同在《西北文艺》,任副主编。1954 年王汶石参 加筹建中国作协西安分会并任秘书长, 1955 年后,创作了《风雪 之夜》等描写重大历史转折时期的基层农民变化的短篇小说。 1955 年在王汶石深入渭南农村体验生活时,还建议省作协创办 《延河》杂志。 同样,作家李若冰和米脂女子、作家贺鸿钧,也是在经历了 金戈铁马战争之后,随西北文联进入刚刚解放的西安结为伉 俪。1953 6 月新婚后,李若冰给妻子贺鸿钧取了笔名贺抒 玉。若冰、抒玉并列,冰清玉洁,纯真无瑕。两人结婚不到半个 月,李若冰就奔赴了柴达木,之后著名的《柴达木手记》问世。 贺抒玉也是《延河》月刊的创刊人之一,后来很长一段时期担任 《延河》副主编。 说到柳青,大家熟知的是他的长篇小说《创业史》,是他在 长安的皇甫村深入生活 14 年后创作的。其实,早在 1943 年,柳 青就曾在米脂县民丰区吕家俭乡深入生活,在这个乡工作三 年,获得了宝贵而生动的生活素材,长篇小说《种谷记》就是在 这里开始创作的。1948 10 月,西安即将解放前夕,解放战争 已进入大反攻阶段,柳青第三次深入米脂县,以著名的“沙家店 战役”中一个粮店支前为题材,用 8 个多月的时间广泛征集生活 素材,为创作长篇小说《铜墙铁壁》打下了最扎实的生活基础。 1949 年,柳青与画家石鲁、戏剧家马健翎等作为西北代表团的 代表,在柯仲平团长的带领下,参加了 7 2 日至 19 日在北平召 开的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 著名诗人贺敬之在《纪念李若冰》一文中写道: 在我心目中,他的名字(李若冰,笔者注)是和柳青、杜鹏 程、胡采、王汶石、魏钢焰等同志连在一起的。他们是从延安时 期走出来的陕西作家群中的杰出代表,是新中国文学星空中的 灿烂星座,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占有不可移易的重要位置陕西的这一代作家大都是经历了战火洗礼,并摸爬滚打 于生活这所大学,这些人生经历构成了这一代作家非常倚重 的创作资源。而正是西安的顺利解放和新中国的成立,将第 一代陕西作家集中在了西安。他们延续了延安时期的文艺传 统,借助“解放区文学”的资源和助力,形成了独具魅力的陕西 文学,并从 20 世纪 40 年代到现在,薪火相传三四代人,在中国 当代文学格局中,不仅成为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且有着巨 大的贡献。 西安解放前后的陕西作家 张艳茜 古人对草木蔬果常常爱得痴,入画成文、熔香酿 酒,声色味百般好处,浓缩成一词:风雅有趣。 在我看来,诗文画作风雅,酿酒就是风雅加上有 趣了。 春天,当小区院外的几棵杏树花谢花飞时,我从未 想到这些树会结果子。今年的五月多雨,也就不曾留 意,等突然发现那衔了杏花的翠枝结出青色的果,繁繁 密密地亮出剔透的光,口中的津液不觉已经泛滥。 突然就想酿青杏酒。于是小心地采摘,因为随身 的背包很小,我只能兜起衬衣下摆。当我做着这些的时 候,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接近记忆中飘过的酒香。 爷爷也会酿酒。比如青杏酒、李子酒。 青杏,顾名思义,就是还没有成熟的杏子,颜色泛 青,尝一口很酸,有点苦、有点涩,但这个时刻的杏子 最适合酿酒。 杏是初夏常见的水果。还在整体青硬的时候,爷 爷就会摘来洗净,与白酒一起密封在一个玻璃瓶里,放 置阴凉处。两个月左右,一杯清凉的青杏酒就做好了。 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杯淡黄的青杏酒,就是绝佳 的饮料。喝酒的确是件趣事,几碟小菜,一壶小酒,母 亲往桌上一摆,孩子们就乐不可支了。酒,平时不让 喝,除了特殊的日子或者积食的时候。小时脾胃不 好,经常积食。母亲的手在我的肚子上来回揉着,“小 肚这么硬、这么凉,来喝杯青杏酒!”我小口喝着,微辣 酸甜的青杏酒一入肚就像一股小火苗,在我的胸腹之 间,有光和热的轻微压力,有空气轻轻的浮力沿着我 的血管上升,肚子真的不那么冷痛,我在母亲的臂弯 中呼呼地睡着了。 秋天是李子成熟的季节,爷爷又开始酿李子酒 了。工序和酿青杏酒基本一样。两种酒都有助消化的 功效,不同的是,酿好的李子酒果香缭绕,泛着琥珀之 光。喝一口,酸爽的感觉在嘴里悠悠荡荡,比青杏酒更 回味绵长。两种酒一比,就显得青杏酒略显青涩了。 喜欢易安,每次想到她那句“三杯两盏淡酒”,我 常常想,陪着她消万种愁、千般恨的是类似眼前的青 杏酒吗? 天气渐冷,李子酒也酿好了。冬日里一家人围炉 夜话时,打开一瓶香浓的李子酒,周身温煦,这样的隆 冬一点也不寒。 酒味迎人,心情就不免走过一场唐诗宋词。举起 酒杯,哥哥说:“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姐姐 豪气淋漓地接上:“待到重阳节,还来就菊花”,而我也 不甘示弱:“东篱把酒黄昏后,沉醉不知归路”……我 们开心地玩着诗歌接龙。 小酌怡情,这是喝酒的妙处。爷爷、父母从没喝 到“浓睡不消残酒”的状态。于我们来说,喝酒无疑是 给寡淡的日子添了一些情致意趣。一家人守着清贫 岁月,坦然迎接寒暑易节。所以,我至今固执地认为: 没有诗意的酒饮,味道会少一个层次。 我认真地用盐搓洗刚摘来的青杏,用淡淡的面粉 水浸泡,冲净晾干。我学着爷爷的样子一层青杏一层冰 糖码放到一个大的玻璃瓶中,到入白酒淹没青杏,封好 瓶口,放到餐边柜上。隔几天我就摇晃几下瓶身。 青杏静静地待在玻璃瓶中,我期盼着它的幻化。 它从天高云淡、阳光温柔的地方而来,带着安然和惬 意,它也带着我曾经的记忆,浓浓的亲情在这个瓶中, 一起酝酿。 我总觉得这是一个静默而诗意的过程。看似不 动声色,却在封存中彼此相容,将所有的青涩都被打 磨去,在启封的那一刻拉开宏大的序言,开启舌尖的 况味和一段柔软缠绵的人世光阴。这是酿酒的神奇 与乐趣。 它让我想到乡野,温厚的土地,还有智慧的子民 将自然的馈赠诗意地享用;它也让我想到,在古人的 唯美和现代人的高速之间,的确需要一种介质在物质 和精神的两极保持平衡:比如读书绘画、比如养花种 草,也比如小酿酒…… 初酿酒 薰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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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岳2019年6月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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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小睡,于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有一只鸟儿在唱歌,准确地说,应该是那只鸟儿在吹口哨。吹的是一段熟悉的旋律,“铃儿响叮当”的调子,只简单的两句,从鸟儿的口中啼唱出来,却十分圆润动听,我被它快乐的口哨声感染,自己都要随着它的节拍一起哼唱起来。

当我满心愉悦地睁开眼,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口哨声却没有了,侧耳谛听,四周一片沉寂,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过是我的幻觉或者梦境。

不过我确信听到了一只鸟儿的哨音,也确信那只鸟儿就躲在对面居民楼的某扇窗子后面。因为每天清晨,我都会遇见几位老人,提着或肩挑着几只鸟笼从小院里出来,去附近的公园遛鸟儿。鸟笼被蓝布遮盖着,看不见鸟儿们的模样,可我能想象到,当那蓝布被揭开,鸟儿们欢喜跳跃的身影和清越婉转的鸣唱。这些鸟儿也许样貌并不漂亮,有些甚至稍嫌丑陋,可是它们的噪音绝对堪称鸟类中的歌唱家。我曾在公园里听到过它们的歌鸣,婉丽清扬,如一串串音符在空中荡漾,让人心驰神摇、陶然欲醉,双脚也不由自主停下来,再难迈开步。

记得以前住在乡下,几乎每天都是在麻雀的鸣叫声中醒来的。那叫声叽叽喳喳像一群无知孩童的莫名争吵,或一场毫无意义却又没有休止的辩论,直吵得人心烦意乱,便埋怨自己生错了地方投错了胎,无缘聆听古诗里“两个黄鹂鸣翠柳”、“千里莺啼绿映红”的神曲妙音,只能时不时张开想象的翅膀幻想一下了。

后来离开乡村迁居城市,在喧嚣扰攘的生活中劳心役形,似乎连麻雀也很难见到了。一天清晨,突然被阵阵欢悦的鸟鸣声唤醒。那声音清丽婉转,如珠落玉盘的脆响,使人身心通畅明澈。我在熹微的晨光中仔细辨认,发现那居然是一群麻雀。它们何时聚集在窗前这棵树上,是要在这里安家落户?还是一次远行途中的小憩?多年来已很少见到的麻雀,现在突然看

到这么大一群,不觉倍感温暖。而它们的噪音又何时变得如此清越动听,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吵闹,竟有了成熟圆润的珠玉之音,让人惊喜之余,又难免感慨世易时移,连麻雀也不再是从前的麻雀了。

近年来随着生态环境不断好转,居住地周围有越来越多的鸟儿迁徙而来,耳边不时有悦耳的鸟鸣声响起。它们有的押着韵脚似在作诗,有的清越激扬、纵情歌唱,让人听闻不免心头一喜,生出许多美好的情愫。

记得一次参加会议,冗长、枯燥的气氛使大家昏昏欲睡。突然地,几声鸟鸣从窗外的大树上传来,啄破了沉闷的空气。那啼声轻灵婉约、顿挫有致,似一曲曼妙的歌谣,或一句清丽的小诗。想不到几株枝叶繁茂的大树,竟引来了俏语亮噪的鸟儿。鸟鸣啁啾,它独自沉醉在自己的快乐里,而会场内,人们也都被它的啼唱唤醒了,大家一扫委顿情绪,变得目光清亮、精神抖擞起来。

如今的城市,树木葱茏、花草葳蕤,鸟儿们不再为栖居地发愁,各种各样的鸟儿从远方寻觅而来,在这里安家栖息。眼里不再只是麻雀、斑鸠、燕子这些常见的鸟儿,而是多了许多叫不上大名、但模样俊俏的品类。耳边也不再只是叽叽啾啾的浅吟,而是多了清越嘹亮的歌鸣。

不用去深山密林,只需选一扇窗前静坐,窗外虽有人声、车声相扰,但几声清脆的鸟啼迅即使一切市声退居幕后。耳边只剩下一只鸟、两只鸟或几只鸟清越的歌啼,它们在对话、在吟诗、在歌唱,人陶醉在这歌声里,已不知身在何处。

鸟儿在唱歌 □君竹

舒舒 房房

书法

王忆唐

在西湖单看山水,或许不足称奇,但偏偏这里角角落落都适合流连,连空气都是美。对于江南的情怀之士而言,西湖的美不只在湖。墙,对西湖而言可谓一种神秘的象征,它半掩住种种光阴故事,春去秋来,风花雪月;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那样的虚虚实实,那样的浮想联翩,才是西湖真正的情味所在。

清末时的西泠印社,灰瓦白墙内,是江南文人的园林雅趣。它依山面湖,大门、塔、堂、亭、阁依山势,坐落在孤山上。孤山不高,但是极陡,迂回转折之间,就有了不同的风景。同是江南人的袁枚曾说过:“造屋不嫌小,开池不嫌多;屋小不遮山,池多不妨荷。游鱼长一尺,白日跳清波;知我爱荷花,未敢张网罗。”仅凭几字,可知江南文士多懂风雅。

推开印社的小月亮门,迎面一泓清澈莲泉,百年间,多少舍身保护传统国粹的气节故事在眼前上演。那年,丁辅之正是在这里病危,他嘱咐后人,愿将印社的全部财产交给新政府,只为保住“西泠印社”这个名字。西泠印社的七届社长,从吴昌硕到沙孟海,皆为国学泰斗、德高望重和艺学兼修之人,都在这里被推举……

造园与写诗、作画、印学等等,都是私人生活的一部分。园林,就是浓缩的自然,是把自然山水放入自家院中日日把玩。想象中,林逋的院墙必定是极简的。一个梅妻鹤子、终身不娶不仕的隐士,写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绝句,想必也是灼灼的君子,但总要有一小段藩篱,勾勒出梅花、白鹤与他共舞的乐土。安荣巷里胡雪岩大宅高高的封火墙,在夕阳下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则被烙上身份的象征,彰显着昔日的风光。陆官巷里有林徽因真正的故居,尽管只剩下一堵纪念之墙,以林徽因为剪影的镂空人像,穿着旗袍、背靠西湖,在香樟树的依偎下,仍然美得如同人间的四月天。

不计其数的博物馆、学校、艺术馆,在朴素的高墙之内,是另一种文人的天堂。中国美术学院、林风眠故居纪念馆、燕南寄庐(盖叫天故居)、南宋官窑博物馆,走出了多少如雷贯耳的人物。有人说,杭州是中国文人的理想生活地,美是他们的乌托邦。对江南的表现,是文人创作的重要母体,趣味代代相继。山水是大师们读不完的《圣经》,生活即艺术,爱,即生活。

还有一种墙,是西湖特殊的造物。比如南山路上钱王祠的红墙,它为纪念吴越国钱王功绩而建,是旧时皇家的名片。千年以前,这种深深的红色,从最外层的宫墙一直延伸至大殿内部树林般成排的漆柱,满目炫灿,彰显着皇家的威仪。暖风下的西湖歌舞,阳光下的山外青山,吟唱着一段香软如梦、闪着微波粼光的皇家盛世。第一代君主钱镠,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想念远在家乡探亲的妃子,提笔写下一封长信,他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一代帝王的诗意令人惊诧。他的后代钱弘俶不仅是情痴,还是个佛痴,他建造了杭州最大的塔——六和塔,他的妃子黄妃生了一个儿子,他又以黄妃为名,修建了黄妃塔,即后世的

雷峰塔。江南深墙背后的小巷杏花、雨滴青石,最

易让人联想到情意缠绵。肃穆的万松书院,因有梁祝的传说而有了人情的温度。“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三座石牌楼与一池清水,竟有小儿女欲语还休的娇憨姿态。那翩然双飞的蝴蝶,自由地穿越禁锢的高墙。五百年后,也在断桥之上,白娘子与许仙的油纸伞下避雨。那厢,江南美人苏小小正坐着油壁车欣赏春色湖景,“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小小的洒脱之音未落,新时代的自由恋爱者,已将西湖化作情人的眼泪。

晨钟暮鼓,一道道黄墙在山林间隐约。明清两朝,杭州的寺院一度达到两千多所,其中,虎跑寺是弘一法师的出家之地,那个让张爱玲“在墙外如此谦卑”的弘一法师,他还名为李叔同时,曾在江南烟水里写下著名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很多年前,薄雾西湖,两舟相向。“叔同——”雪子深情呼唤,“请叫我弘一。”李叔同清冷应答,“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雪子哽咽。“爱,就是慈悲。”李叔同轻轻说出。

这是李叔同自虎跑寺出家后,与倾心相爱11年的日本妻子雪子最后一次会面。西湖边杨柳依依、水波滟滟,没有比西湖更适合送别

的场景了。弘一法师后被佛门弟子奉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他是西湖边缠绵小爱之外的大爱,是英雄的梦。

西湖的故事讲述不尽,杭州是一座园,是“天人合一”的极致典范。江南的美,因水而生,却在水之外,在一道道由山水化作的、或是石砌、或是木垒的墙体之后,种下属于东方的美学故事——在那些“人”的身上。

“杭州若无苏与白,风光一半减西湖。”若无苏东坡和白居易,如今苏、白二堤的风光,未必多么令人心旌摇曳;若无唱“苏州姑娘嗲无边”的燕语莺声的盛小云,江南的温柔水乡也未必汇聚成中国人渴望的美的沧海。

江南,风月无边,江南人,风雅如丝。在彩色的中国里,如果说西北是守候华夏文明的黄色,华南是如海般神秘深渊的蓝色,西南是山林一体的绿色,华北是皇室东来的紫气,那么华东——江南就是婀娜白墙上那一抹永恒的青色,在烟雨朦胧里隐现出众人的前生今世。他们,皆是江南水气、秀气与灵气的凝结。

因了那水,才有了那人;因了那人,才有了那景。千百年来,墙内的人文与墙外的自然,非但没有被高墙隔绝,反而因了这些会说话的墙面,各自有更加旺盛的生长,然后在空气里纠缠交织,谱成一曲让所有游人印刻在心的清音: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沿着西湖的墙走

□枝也

西安这地方不愧是十三朝古都,市井坊间满地都是大文化。三年前,我到高新二路一家饭馆吃饭。进了包间,地上墨香四溢,铺满了墨迹桅杆的四尺整张,一位书家光着膀子正在包间里的一个书案上写字,挥汗如雨。书家名叫王焱,三横一竖王,三个火字叠在一起的焱。同行的摄影家问我这字写得咋样,我随口回答一个字:“好!”两个字:“很好!”正在写字的这位书家,这时候停下笔来说:“得到高老师的认可,我就更有信心了。这里我求高老师一件事,我计划出个书法作品集,求高老师借你吉言,给我写个序。”话撵话,撵到这里了,于是,我说:“要出书火候还欠一点,书家你黄卷青灯,学达摩面壁,再续三年,到时候我再给你写序不迟!”

三年时间说到就到,这一天小兵打电话说:“王焱请饭。”我说:“我知道是啥事,写序,我答应过的。写序这事对我是一个苦役,前些年一年写二百个序,这几年使劲推托,一年也要写五十个之多。”小兵说:“你不知王焱写字的积极性越来越高,自从承你夸奖以来,他越发地入迷了,在圈子里俨然成了一个人物,而且还时不时地组织专场义卖,所得的银两分文不留,全部捐赠给社会。”那天饭局没能深谈,原因是场面上客人太多。插空,我只和他加了微信,嘱他将自己最近的书法作品让我学习学习,将义卖仪式上的视频也发一些来。叼空我问他的书法师承是谁,或者换言之,他喜欢谁的字。王焱说,他喜欢颜真卿的字,褚遂良的字,赵孟頫的字,每日临池,追忆先贤,以为典范。我说,颜真卿是一位大将军、节度使,上马挥得了大刀,下马抡得动如椽巨笔。那褚遂良既是朝廷重臣,又是经纶满腹的大文人,而赵孟頫

江南才子、帝胄人家,咱们北方人粗糙,学这三个人得好好出几身水啊!王焱说,他要知难而进。

这次动笔前,我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于是又约王焱来我的“高看一眼”工作室谈了谈。但凡迷上一件事情,一定有他的原因。王焱说了,他的父亲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热爱和敬畏文化,希望儿子成为一个文化人。小时候他接受的启蒙教育就是看着父亲在家里练字。后来长大后他成了工人,工厂干不下去了,于是辞职来到社会上做个小生意,混住身子。他家就在省作协家属楼的后面,因此和作协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和陈忠实很熟。这叫我想起来了,王焱这个名字我以前听老陈说过。作协也有个汪炎,上海人,这王焱不是那汪炎,多一个火字。王焱还说,当过延河主编的子心,当年在工厂上班时是他的师傅、车间主任。我说子心也是我的好朋友,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那天,在我的“高看一眼”工作室,我们谈及西安文化圈里的许多人许多事,原来世界是如此之小。记得谈到傅嘉怡,大家为他的才华叹息,为他不及寿龄撒手长去叹息,记得还谈到张杲,大家说这老东西真是活成个人物了,他该是石鲁的入室弟子才是。这些人不知为啥王焱都知道,都熟到家了。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终南印社,王焱拨通电话,我和副社长岐岖还通了电话。岐岖在杭州正与西泠做交流。

书家王焱正在他的书法探索道路上走着。较之三年前,他的书法更显得圆熟老到,宣纸铺开,一路大写,既有传统的承继,又有创作者激情四射的挥发。中国的方块汉字在书家王焱的笔下,得心应手,而他书写的那些句子亦隽永经典。诗经中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这话?

这篇序文标题上那两句,是我从丰子恺一副书的题款上借来的,原先我也据此画过一幅画送人。题款叫“当年兄弟登高处,如今大树已三丈”。于人于物高看一眼是我的做人原则,尤其是在大西安,藏龙卧虎,高人比比皆是之地。后来这篇序言写作中,我想,大树这话是用给大人物的,咱们市井百姓、吃瓜大众,就叫“当年兄弟登高处,如今有树已三丈”。

当年兄弟登高处如今有树已三丈

□高建群

1949年5月20日,当第一缕曙光照耀在西安标志性建筑钟楼和鼓楼的宝顶时,或许古城西安的百姓,已经从不远的咸阳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意识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将在这一天来到。

黎明之前,总是有一段煎熬的黑暗。人民解放军正在西安的周边与胡宗南的武装展开激战。枪林弹雨中,有一个干练而敏捷的年轻人,他手中操持的不仅有枪,还有笔,他就是新华社随军战地记者,后来以长篇小说《保卫延安》闻名的作家杜鹏程。1937年抗战爆发后,16岁的热血少年杜鹏程就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是延安抗大、鲁迅师范学校的学员。1938年初夏,在共产党员老师的介绍下,杜鹏程踏上了去延安的道路。1947年延安保卫战开始后,杜鹏程作为随军记者上了前线,在王震将军的二纵队最基层的四旅十团二营六连,先是转战于陕北,之后转赴解放大西北的炮火硝烟中。杜鹏程和战士们一起生活、行军、打仗,经历了一幕幕血腥残酷的战争场面。杜鹏程的日记中描述了在西安解放前夕周边战事的情景:

5月17日 于泾阳东十里之双赵家昨晚三时出发,一路急行军,经高陵县时天已大白,又行三

十里到泾阳永乐镇以东十里之小村。经过昨天整天行军和今日半夜夜行军,每个人脸像一张白纸。刚拂晓,在永乐和敌九十军五十三师一五七团打起来。红日当空,军队频繁调动,大战已开始。听说九旅在泾阳附近消灭敌一个团,十二团在临潼解决敌一个营。敌人毫无斗志,一击即垮。我们俘虏的敌人身上满装牌九、赌具,这样腐败之队伍岂能有不败之理……早晨刚躺下,又传来命令马上出发,向永乐泾阳前进。下午赶到泾阳,城已为五师解放,刚到城边之双赵家吃过饭,又命令马上出发抢渡泾河。

后来我们知道,人民解放军经过 40分钟的激烈战斗,将负隅顽抗的敌军打得四处逃窜。顺利渡河的解放军,马不停蹄,向西安进发了。身着灰军装、头戴八角帽的人民解放军,与清晨的曙光一起进入古城西安。兵临城下的态势,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似乎不可避免。驻扎在钟鼓楼上的国民党士兵一定知道什么是大势已去,知道负隅顽抗是什么样的结果,士兵们自动放下了武器,使得这座 2000年的古都避免了一场战火的洗劫。随着人民解放军整齐而严谨的步伐进入西安城,一个令人欢欣的消息宣告着:古都西安解放了。

崭新的时代开始了,然而,西安的境况却并不乐观,经济萧条、物质匮乏、通货膨胀、百废待兴。此刻,西安的周边,清晰的枪炮声还震响在耳畔,扶眉战役还在激烈地进行中。只有全歼胡宗南的武装势力,西安的局势才能得以安定。

就在西安解放的第二天,扶眉战役的炮火声中,杜鹏程在日记中写道:

5月21日 于虢镇东北十五里的郭家庄昨晚三时出发,行七十里,到虢镇东北十五里一小村庄,准备

进攻宝鸡,据说此地离宝鸡五十里。我们午夜出发,第二天中午始到,敌人望风披靡。从群众反映看,似乎敌已成惊弓之鸟,数十路地乱跑,宝警队不时来投降。西安解放的消息,令人振奋。

在参加扶眉战役过程中,部队在渭河畔的宫家堡作短暂休整时,杜鹏程也收获了爱情。他在1949年6月17日的日记中写道:

在马彩云处借针线缝扣子,与文彬相识,她是在武功参军的中学生,我在那里读到她写的一本作文,很有些意思。她聪明文静,给我印象很深。目前战事频繁,就是恋爱也没有时间。

战士们已做好了工事,在阵地面前宣誓。千家村前边八连和四连的工事,战士们命了名“胜利碉”、“寸步不移碉”,士气很高,严阵以待。

战火连天中,杜鹏程与张文彬相恋了,并在 1949年得到部队批准后订婚了。之后,他们一同经历了岁月的风霜雪雨,几十年不离不弃、相爱相守。张文彬后来以“问彬”为笔名创作了小说《心祭》,并被改编为电影《残月》,由珠江电影制片厂拍摄成故事片在全国上映后,受到好评。

就在杜鹏程为西安的解放兴奋不已时,当年同样满怀一腔热血、来到延安的知识分子胡采、柳青、王汶石、李若冰等等,正在为刚刚解放的西安,为陕西文学事业的发展做着推动工作。

早在1938年至1939年,在第二战区文化抗敌协会任《西线》和《西线文艺》主编的胡采,1940年初来到延安。胡采先在大众读物社负责编辑《大众习作》,后又在《群众文艺》任主编。1942年胡采参加了“延安文艺座谈会”,在参加这个盛会的代表合影上,我们能看到当年胡采的风采。1949年5月25日,西安市人民政府成立,不久,西北文联由延安进入西安,地址就在西安市东木头市公字二号。随同西北文联来到西安的胡采,任西北文联副秘书长。1950年,胡采创办了《西北文艺》月刊,担任主编。1956年胡采参与创办《延河》文学月刊,并此后多年担任主编,1986年胡采又筹备创办了《小说评论》并任主编。胡采是在延安时期、新中国成立后,以及改革开放新时期这三个文学时期,对陕西成为中国文学重镇有重要贡献的评论家。他提出的“从生活到艺术”的理论,从艺术到精神层面,团结了一大批作家、诗人、编辑、评论家,推出、总结了柳青、杜鹏程、王汶石一大批陕西重量级作家及各自的创作特色。

与杜鹏程、张文彬在炮火硝烟中相识相恋结为作家夫妻相同,作家王汶石和编辑家高彬也是相识于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1948年,米脂小女子高彬与1942年就来到延安的王汶石在一起工作,特别是他们一同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做宣传鼓动工作,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在异常艰苦的岁月里建立了深厚的感情。1949年西安解放不久,他们就在古城西安举行了简朴、热烈的婚礼。1949年 10月,王汶石调边区文协任《群众文艺》主编。后与胡采一同在《西北文艺》,任副主编。1954年王汶石参加筹建中国作协西安分会并任秘书长,1955年后,创作了《风雪之夜》等描写重大历史转折时期的基层农民变化的短篇小说。1955年在王汶石深入渭南农村体验生活时,还建议省作协创办《延河》杂志。

同样,作家李若冰和米脂女子、作家贺鸿钧,也是在经历了金戈铁马战争之后,随西北文联进入刚刚解放的西安结为伉俪。1953年 6月新婚后,李若冰给妻子贺鸿钧取了笔名贺抒玉。若冰、抒玉并列,冰清玉洁,纯真无瑕。两人结婚不到半个月,李若冰就奔赴了柴达木,之后著名的《柴达木手记》问世。贺抒玉也是《延河》月刊的创刊人之一,后来很长一段时期担任《延河》副主编。

说到柳青,大家熟知的是他的长篇小说《创业史》,是他在长安的皇甫村深入生活14年后创作的。其实,早在1943年,柳青就曾在米脂县民丰区吕家俭乡深入生活,在这个乡工作三年,获得了宝贵而生动的生活素材,长篇小说《种谷记》就是在这里开始创作的。1948年10月,西安即将解放前夕,解放战争已进入大反攻阶段,柳青第三次深入米脂县,以著名的“沙家店战役”中一个粮店支前为题材,用8个多月的时间广泛征集生活素材,为创作长篇小说《铜墙铁壁》打下了最扎实的生活基础。1949年,柳青与画家石鲁、戏剧家马健翎等作为西北代表团的代表,在柯仲平团长的带领下,参加了7月2日至19日在北平召开的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

著名诗人贺敬之在《纪念李若冰》一文中写道:在我心目中,他的名字(李若冰,笔者注)是和柳青、杜鹏

程、胡采、王汶石、魏钢焰等同志连在一起的。他们是从延安时期走出来的陕西作家群中的杰出代表,是新中国文学星空中的灿烂星座,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占有不可移易的重要位置。

陕西的这一代作家大都是经历了战火洗礼,并摸爬滚打于生活这所大学,这些人生经历构成了这一代作家非常倚重的创作资源。而正是西安的顺利解放和新中国的成立,将第一代陕西作家集中在了西安。他们延续了延安时期的文艺传统,借助“解放区文学”的资源和助力,形成了独具魅力的陕西文学,并从 20世纪 40年代到现在,薪火相传三四代人,在中国当代文学格局中,不仅成为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且有着巨大的贡献。

西安解放前后的陕西作家□张艳茜

如如 学学

古人对草木蔬果常常爱得痴,入画成文、熔香酿酒,声色味百般好处,浓缩成一词:风雅有趣。

在我看来,诗文画作风雅,酿酒就是风雅加上有趣了。

春天,当小区院外的几棵杏树花谢花飞时,我从未想到这些树会结果子。今年的五月多雨,也就不曾留意,等突然发现那衔了杏花的翠枝结出青色的果,繁繁密密地亮出剔透的光,口中的津液不觉已经泛滥。

突然就想酿青杏酒。于是小心地采摘,因为随身的背包很小,我只能兜起衬衣下摆。当我做着这些的时候,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接近记忆中飘过的酒香。

爷爷也会酿酒。比如青杏酒、李子酒。青杏,顾名思义,就是还没有成熟的杏子,颜色泛

青,尝一口很酸,有点苦、有点涩,但这个时刻的杏子最适合酿酒。

杏是初夏常见的水果。还在整体青硬的时候,爷爷就会摘来洗净,与白酒一起密封在一个玻璃瓶里,放置阴凉处。两个月左右,一杯清凉的青杏酒就做好了。

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杯淡黄的青杏酒,就是绝佳的饮料。喝酒的确是件趣事,几碟小菜,一壶小酒,母亲往桌上一摆,孩子们就乐不可支了。酒,平时不让喝,除了特殊的日子或者积食的时候。小时脾胃不好,经常积食。母亲的手在我的肚子上来回揉着,“小肚这么硬、这么凉,来喝杯青杏酒!”我小口喝着,微辣酸甜的青杏酒一入肚就像一股小火苗,在我的胸腹之间,有光和热的轻微压力,有空气轻轻的浮力沿着我的血管上升,肚子真的不那么冷痛,我在母亲的臂弯中呼呼地睡着了。

秋天是李子成熟的季节,爷爷又开始酿李子酒了。工序和酿青杏酒基本一样。两种酒都有助消化的功效,不同的是,酿好的李子酒果香缭绕,泛着琥珀之光。喝一口,酸爽的感觉在嘴里悠悠荡荡,比青杏酒更回味绵长。两种酒一比,就显得青杏酒略显青涩了。

喜欢易安,每次想到她那句“三杯两盏淡酒”,我常常想,陪着她消万种愁、千般恨的是类似眼前的青杏酒吗?

天气渐冷,李子酒也酿好了。冬日里一家人围炉夜话时,打开一瓶香浓的李子酒,周身温煦,这样的隆冬一点也不寒。

酒味迎人,心情就不免走过一场唐诗宋词。举起酒杯,哥哥说:“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姐姐豪气淋漓地接上:“待到重阳节,还来就菊花”,而我也不甘示弱:“东篱把酒黄昏后,沉醉不知归路”……我们开心地玩着诗歌接龙。

小酌怡情,这是喝酒的妙处。爷爷、父母从没喝到“浓睡不消残酒”的状态。于我们来说,喝酒无疑是给寡淡的日子添了一些情致意趣。一家人守着清贫岁月,坦然迎接寒暑易节。所以,我至今固执地认为:没有诗意的酒饮,味道会少一个层次。

我认真地用盐搓洗刚摘来的青杏,用淡淡的面粉水浸泡,冲净晾干。我学着爷爷的样子一层青杏一层冰糖码放到一个大的玻璃瓶中,到入白酒淹没青杏,封好瓶口,放到餐边柜上。隔几天我就摇晃几下瓶身。

青杏静静地待在玻璃瓶中,我期盼着它的幻化。它从天高云淡、阳光温柔的地方而来,带着安然和惬意,它也带着我曾经的记忆,浓浓的亲情在这个瓶中,一起酝酿。

我总觉得这是一个静默而诗意的过程。看似不动声色,却在封存中彼此相容,将所有的青涩都被打磨去,在启封的那一刻拉开宏大的序言,开启舌尖的况味和一段柔软缠绵的人世光阴。这是酿酒的神奇与乐趣。

它让我想到乡野,温厚的土地,还有智慧的子民将自然的馈赠诗意地享用;它也让我想到,在古人的唯美和现代人的高速之间,的确需要一种介质在物质和精神的两极保持平衡:比如读书绘画、比如养花种草,也比如小酿酒……

初酿酒 □薰予

印印 记记

美美 篇篇

记 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