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第一節 概 述 一、生命的過程 人的生命即使在憲法的價值秩序中也是一切價值的根源,因 此,針對人的生命的犯罪是最嚴重的犯罪。 人的生命要經過如下幾個過程:精子與卵子結合形成受精卵, 著床到子宮內膜發育,大約經過 8 週,器官分化結束,成為胚胎 embryo),以後,被稱之為胎兒(fetus)。廣義而言,從著床到 出生是胎兒,可以成為墮胎罪的對象。胎兒出生成為「人」,死亡 導致「人」不復存在。人的始期與終期,無論是在醫學還是法學領 域,都有很多研究。 受精───著床──胚胎───胎兒──出生───死亡 二、刑法的保護 人的生命由受精開始,認為受精卵在子宮著床之後就成為胎兒 的觀點處於支配地位,因此,在第個階段的行為(如妨礙子宮著 床的行為)不可罰。反之,損壞了放有受精卵的試管的,也有觀點 認為,不僅是針對試管,而且,針對受精卵,也構成損壞器物 罪。 1 但是,按照這種觀點,墮胎行為也可能成為損壞器物,這顯 1 參見石原明:《體外受精的法律視點與課題》,載《ジュリスト》第807號,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 Upload
    others

  • View
    0

  • Download
    0

Embed Size (px)

Citation preview

Page 1: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第一節 概 述

一、生命的過程

人的生命即使在憲法的價值秩序中也是一切價值的根源,因

此,針對人的生命的犯罪是最嚴重的犯罪。 人的生命要經過如下幾個過程:精子與卵子結合形成受精卵,

著床到子宮內膜發育,大約經過8週,器官分化結束,成為胚胎

(embryo),以後,被稱之為胎兒(fetus)。廣義而言,從著床到

出生是胎兒,可以成為墮胎罪的對象。胎兒出生成為「人」,死亡

導致「人」不復存在。人的始期與終期,無論是在醫學還是法學領

域,都有很多研究。 受精───著床──胚胎───胎兒──出生───死亡

二、刑法的保護

人的生命由受精開始,認為受精卵在子宮著床之後就成為胎兒

的觀點處於支配地位,因此,在第個階段的行為(如妨礙子宮著

床的行為)不可罰。反之,損壞了放有受精卵的試管的,也有觀點

認為,不僅是針對試管,而且,針對受精卵,也構成損壞器物

罪。1但是,按照這種觀點,墮胎行為也可能成為損壞器物,這顯

1 參見石原明:《體外受精的法律視點與課題》,載《ジュリスト》第807號,

Page 2: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12 日本刑法各論

然與區別二者的現行法律規定有矛盾。因而,把生成中的生命體包

含 在 「 物 」 之 中 , 並 不 妥 當 ( 山 口 厚 • 《 刑 法 基 本 講 座 〔 第 5卷〕》33頁、町野110頁、平川30頁、松宮19頁)。第個階段是

胎兒階段的生命,僅在刑法第212條以下的墮胎罪中,才成為保護

對象,亦即,就過失行為甚至故意傷害行為而言,胎兒(本身)並

非保護對象。與此相反,第個階段即出生之後,是作為「人」而

受到全方位的保護,除故意犯罪、 2過失犯罪(第210條、第211條)之外,還處罰作為針對生命的危險犯的遺棄行為(第217條至

第219條)。另外,犯各種罪而致人死亡的,往往作為結果加重犯

給予更重的處罰,這也體現了刑法保護生命的宗旨(第205條、第

240條等)。在第個階段,因死亡已經導致人不復存在,針對死

者的侵害行為,不過是作為遺棄屍體、損壞屍體(第190條、第191條)、毀損死者名譽(第230條第2款)等罪來處罰。不過,由於死

者本身不再是法益主體,應該認為,這些犯罪是針對死者的親屬乃

至社會的犯罪。

第二節 殺人罪

一、概 述

所謂殺人,是指違反對方意志,侵害他人生命的行為。在國外

的立法例中,設有故殺、謀殺、毒殺、殺嬰等多種加重或減輕類

型,但在我國刑法典中,僅規定了具有包括性法定刑的普通殺人

罪,以及作為其減輕類型的同意殺人罪。此外,作為加重類型的殺

害尊親屬罪(第200條),在平成7年(1995年)的刑法部分改正時

已被刪除。而且,根據平成16年(2004年)的刑法部分改正,普通

第31頁。

2 除了殺人既遂、未遂、預備之外,還處罰同意殺人、參與自殺等行為。參見

第199條、第203條、第201條、第202條。

Page 3: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本罪的未遂(第203條)與預備(第201條),應當處罰。 殺人罪的對象是人,就人而言,有一個從生到死的存在時期,

因此,人的始期與終期就成為應當研究的問題。

人的始期 生命從何時起才變成為「人」,對於殺人與墮胎的區別,以及

現行刑法對生成中的生命能否給予保護,具有重要意義。 作為對民法第3條中的「出生」的解釋,採取的是全部露出

說,但是,刑法上對「出生」存在種種不同的解釋:獨立生存可

能性說、3陣痛開始說、4部分露出說(團藤372頁、柏木329頁、前田11頁、大谷7頁以下、平川37頁、山口9頁、堀內17頁、山

中7頁、高橋11頁)、全部露出說(分娩完畢)(平野156頁、平

野•《犯罪論的諸問題〔下〕〔各論〕》262頁、小暮•《刑法講

義各論》15頁〔町野朔執筆〕、松宮12頁)、獨立呼吸說5。判

例(大判大正8•12•13刑錄25輯第1367頁〔1〕)作為旁論涉及到

這一問題,以相對母體而言具有被獨立攻擊的可能性為由,採取

「部分露出說」,通說也支援這種觀點。但是,有力觀點認為,根

據有無被獨立攻擊的可能性來區別客體的性質是不合理的,應該以

3 《母體保護法》第2條第2款所謂在母體之外、具有生命存續可能性的胎兒,

就屬於人。參見伊東16頁以下。 4 該說以子宮開口陣痛的開始時作為出生的標誌,陣痛週期每10分鐘一次或者

1小時發生六次陣痛的,就作為分娩的開始。此說是德國的通說。我國也有

學者支持此觀點,參見井田良:《圍繞人的出生時點的各種問題》,載《刑

事法ジャーナル》第2號,第123頁。 5 該說認為,由胎盤呼吸轉到透過肺呼吸時,為出生的標誌。參見大場茂馬:

《刑法各論〔上〕》,中央大學1922年版,第45頁。

Page 4: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14 日本刑法各論

是否已經存在值得作為殺人罪保護對象的「人」,來作為區別的標

準,進而主張「全部露出說」。 研究上述問題的意義在於,是否有必要把孕婦生產過程中醫生

等人的行為納入刑法的調整範圍。如果肯定有這種必要性,上述第

種觀點即「陣痛開始說」就是妥當的。即便是就客體的價值這一

點而言,也可以說,陣痛開始後就值得作為人來保護。但是,何時

開始陣痛難以確定的情形比較多,所以,以此作為出生的標準不恰

當。況且,日本刑法與德國舊刑法※不同,也不存在採取上述第

種觀點的必要性。如果不採取第種觀點,那麼,採取第種觀點

就算是比較妥當的。理由在於,其一,部分露出母體時,就值得作

為人來保護;其二,透過母體受攻擊與獨立於母體之外受攻擊的界

限明確,以此作為殺人罪與墮胎罪相區別的標準,也具有合理性。

相比而言,第種觀點把出生的過程過於廣泛地置於刑法的調整範

圍內,就會使刑法關於墮胎罪的規定在事實上變得毫無意義。而第

種觀點、第種觀點不僅存在對人的生命保護不力的問題,而

且,會使確定侵害行為的時點成為非常困難的事。 ※殺嬰罪:1998年修改前的德國舊刑法第217條第1款規定了作

為殺人罪減輕類型的殺嬰罪,即「母親於生產時或生產後(in oder gleich nach der Geburt),殺死其非婚生子女的,處3年以上自由刑。」這表明德國舊刑法關於人的始期採取的是「陣痛開始說」。

雖說其後該條款被刪除,但是「陣痛開始說」任然作為通說被採用

(岡山雅美:《論有關人之始期的陣痛開始說與出生開始說》,載

《築波法政》第37號,第74頁以下)。

人的終期

傳統的死亡概念

人的終期是死亡,與出生一樣,關於死亡時點的法律定義並不

Page 5: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5

存在。6為此,一直以來,習慣法上都是採取以心跳停止作為死亡

標誌的「心臟停止跳動說」,嚴格地說,一直採取的是以心臟停

跳、呼吸停止和瞳孔反射消失這三點作為死亡標誌的三徵候說(綜

合判定說)。這是因為,事實上是以心臟的血液循環功能、肺的呼

吸功能、腦幹的自律功能(生命維持功能)這三者作為標準,三種

功能互相依存,無論是哪一種功能不可逆地停止,短時間內(通常

是三、四分鐘內)也會使得其他兩種功能停止(生命的三角架關

係)(參見山口厚:《針對生命的犯罪》,載《刑法理論的現代性

展開〔各論〕》17頁)。

個體死亡觀念的變化

隨著維持生命技術的發展,即便是腦(大腦──腦幹)功能不

可逆地停止,透過人工呼吸器(respirator)仍然能繼續維持心肺的

活動狀態。為此,在醫學界以全腦死作為死亡時點的觀點處於支配

地位。7而在刑法學界則存在「心臟停止跳動說」(中山概說16頁、前田13頁、中森7頁、平川43頁)與「腦死亡說」(團藤377頁、平野156頁、齊藤34頁、小暮•《刑法講義各論》21頁〔町野

朔執筆〕、伊東18頁)之間的尖銳對立。

「腦死臨調」的設置與最終答辯

進入20世紀80年代後,腦死亡又再度成為熱門話題。1985年,

厚生省的研究小組對是否把腦死(亡)作為人死的標準沒有形成決

議,只是發表了被稱之為「竹內標準」※的腦死亡判斷標準。1988年,日本醫師協會的「生命倫理懇談會」提出的報告更進一步指

出,應該在承認腦死亡為人之死亡的基礎上開展器官移植。受此影

響,1990年3月,作為內閣總理大臣的諮詢機構,設置了「腦死亡

6 《有關角膜及腎臟的移植的法律》雖然規定可以從屍體上摘取角膜及腎臟,

但並未給屍體下定義。 7 不過,只是大腦死亡,仍具有腦幹功能的場合,即處於所謂植物人狀態時,

並非是腦死亡。

Page 6: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16 日本刑法各論

及器官移植臨時調查會」(簡稱「腦死臨調」),並於1992年1月

作出了最終答辯(參見《ジュリスト》第1001號第34頁以下)。其

中的多數意見認為,以社會的普遍認同作為前提,有必要承認腦死

亡為人的死亡,判定腦死亡應採取「竹內基準」。反之,少數意見

雖然不承認腦死亡屬於人的死亡,但同時也認為,如果有供體(器

官提供者)生前的同意,也可以進行器官移植。但是,即使存在供

體的同意,仍存在刑法第202條的同意殺人的可罰性問題,如果以

有生存可能性的人的利益高於即將死亡的人的利益為理由,認為這

屬於根據被害人承諾或緊急避難而阻卻違法性,那麼,在對人的生

命價值進行比較這一點上,就存有疑問。 ※竹內標準:1985年厚生省由「腦死亡研究小組」發表了《腦

死亡的判定指針及判定標準》。由於用了研究小組的代表竹內一夫

的姓氏,因而,被稱為「竹內標準」。根據該標準,具備下列條

件,即深度昏迷;自發呼吸停止;瞳孔固定;腦幹反射消

失;腦波呈平直線,此後,經過6小時觀察無變化的,即可認定為腦死亡。

《器官移植法》

繼「腦死臨調」的答辯之後,平成6年(1994年)的國會以答

辯中的多數意見為基礎,透過議員立法的形式,提出了《有關器官

移植的法律草案》,而繼續就此進行審議。1996年9月,由於眾議

院解散,該法律草案也隨之成為廢案。1996年12月,幾乎是同樣內

容的法律草案再次提交至第140次國會審議,1997年4月,眾議院通

過後送參議院審議,同年6月17日,經部分修改後透過。該法修正

案返送至眾議院的當天,法律正式成立。這部《有關器官移植的法

律》(法第140號)於同年10月16日施行。根據該法第6條(第1款

至第3款)的規定,該法律的概要大致如下: 第1款:死者在生存期間書面表達了提供器官用於移植手術的

意思的場合下,被告知該意思的遺屬不拒絕摘取該器官,或者並無

Page 7: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7

遺屬之時,依據本法,醫生可以從死者屍體(包含腦死亡者的身

體。下同)摘取供移植之用的器官。 第2款:前款規定中的「腦死亡者的身體」,是指為了從其身

體摘取器官用於移植者,且判定達到了包含腦幹在內的全腦功能已

不可逆地停止這一程度的身體。 第3款:有關摘取器官的前款判定,只限於該人以書面形式作

出第1款所規定的意思表示,且同意進行前款之判定的場合下,被

告知該意思的遺屬不拒絕此判定,或者沒有遺屬之時,才能實施。 根據《器官移植法施行規則》第2條第2款以及厚生省的指導原

則,作為腦死亡的判定標準,採用上述「竹內標準」。但是,作為

輔助檢查,還必須致力於確認腦幹聽覺誘發反應的消失,並且,應

以第二次檢查結束時,作為腦死亡的時間。而且,根據厚生省的指

導原則,考慮到與民法上的遺囑能力(民法第961條)的關係,以

書面形式作出的提供器官的意思表示,限於15歲以上者的意思表

示。 關於本條款的解釋,從第1款中的「死者」一詞來看,也可以

理解為,作為死亡的概念,是以「腦死亡說」為前提。不過,在眾

議院當初通過的法案中,第6條第1款中的表述為「屍體(包括腦死

亡體。下同)」,但被參議院修改為「屍體(包括腦死亡者的身

體。下同)」,從這一修改過程來看,作為對本法的解釋,就只能

是理解為,以「心臟停止跳動說」為前提,但僅限於器官移植的場

合,以器官提供者(供體)生前作出提供器官的書面意思表示,且

其家屬同意為條件,也承認以腦死亡作為死亡的認定標準。然而,

死亡時間的認定標準應當是客觀的,採取這種所謂相對的「腦死亡

說」,不得不讓人產生疑問(從「心臟停止跳動說」的立場對此提

出批判的,參見唄孝一:《腦死亡之爭結束了嗎》,載《法律時

報》第69卷第10號,第34頁;從「腦死亡說」的立場提出批判的,

Page 8: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18 日本刑法各論

參見平野龍一:《一種妥協的解決方案8》,載《ジュリスト》第

1121號,第30頁)。9

《器官移植法》的改正

《器官移植法》的制定儘管走出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步,但

允許器官移植的條件是相當嚴格的,並且,禁止從未滿15歲的腦死

亡者的身體移植器官,對於這一點,難言充分。為此,自該法制定

以來直至2009年,腦死亡者的器官移植僅實施了81例。而且,在本

法制定之後,(由於國內沒有相應的供體)未滿15歲的患者仍然只

能去國外接受移植手術。 為了改變這種現狀,也為了促進國內的器官移植,2009年,改

正了《器官移植法》(法第83號),並於2010年7月17日開始施

行,改正後的該法第6條(第1款至第3款)的內容如下: 第1款:滿足下述各項之一的,醫師可以從屍體(包含腦死亡

者的身體。下同)中摘取用於移植手術的器官。 死者在生存期間書面表達了提供器官用於移植手術的意思的

場合下,被告知該意思的遺屬不拒絕摘取該器官,或者並無遺屬之

時。

8 日文原文為「三方一兩損的解決」。其中,所謂「三方一兩損」來自日本的

滑稽故事,大意是說,在江戶時代,江戶男人具有特有的氣質,甲拾得他人

錢包,包內有3兩現金以及信件與印章,甲作為「江戶男人」自然不能據為

己有,於是,透過信件地址找到了失主乙,但同樣作為「江戶男人」的乙認

為,既然已經丟失,就不再是自己的東西,拒絕接受,看到此情景,丙另外

拿出1兩現金,分別給了甲、乙2兩,讓他們各「損失」1兩。──譯者註 9 對此,山口11頁作了如下解說:「腦死亡說,為用於移植手術而摘取心臟等

器官的行為,提供了理論支撐,儘管如此,腦死亡說並未被社會完全接受。

在此背景之下,作為一種『妥協的立法』,1997年頒布實施了《器官移植

法》。該法並非是以『腦死亡即為人的死亡』這一結論為前提,而是在器官

提供者本人書面表達提供器官的意向,以及若有家屬,家屬對此並不拒絕這

種(受到嚴格限制的)條件之下,才可判定腦死亡,以及從腦死亡(包括腦

幹在內的全腦功能處於不可逆轉的停止狀態)人體中摘取器官。」──譯者

Page 9: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9

死者在生存期間書面表達了提供器官用於移植手術的意思,

或者表達了並無此意思的場合之外的其他場合下,遺屬就摘取該器

官進行書面承諾之時。 第2款:前款規定中的「腦死亡者的身體」,是指被判定達到

了包含腦幹在內的全腦功能已不可逆地停止這一程度的身體。 第3款:有關摘取器官的前款判定,只限於滿足下述各項之一

者,才能實施。 該人以書面表示第1款第1項所規定的意思的場合;並且,該

人作出不接受前款之判定的表示這種場合以外的場合,被告知該意

思的遺囑不拒絕該判定,或者並無遺囑之時。 該人以書面表示第1款第1項所規定的意思的場合以及表示無

此意思的場合以外的場合;並且,該人作出不接受前款之判定的表

示這種場合以外的場合,其家屬書面承諾進行此判定之時。 本次改正,也是以「心臟停止跳動說」為前提,僅限於器官移

植的場合,才承認以腦死亡作為人的死亡。但是,即便是腦死亡者

沒有以書面形式作出提供器官的意思表示的場合,但透過家屬的書

面同意,仍然有可能進行腦死亡判定與器官移植,因此,對於不滿

15歲的腦死亡者,器官移植也成為可能,可以說,這一點是很大的

改進。透過此次改正,可以期望,未來透過器官移植而得以挽救生

命的可能性會大幅提高。10事實上,自本法改正之後,至2012年1月這一段時間,透過判定腦死亡而進行的移植手術已經達到77

例。11

10 支持本次改正的觀點有,町野朔:《〈器官移植法〉之展開》,载《刑事法

ジャーナル》第20號,第2頁;持反對意見的有,松宮孝明:《2009年腦死

以及〈器官移植法〉之改正的批判》,載《法律時報》第81卷第11號,第1頁。

11 資料源自《讀賣新聞》2012年1月24日晨刊(多摩版)。

Page 10: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20 日本刑法各論

三、殺害尊親屬罪的刪除

刑法第200條對殺害尊親屬規定給予重處罰,最高裁判所當初

認為,這並不違反憲法第14條(最判昭和25•10•25刑集4卷10號

2126頁)。但是,1972年4月4日的最高裁判所大法庭的判決(最大

判昭和48•4•4刑集27卷3號265頁〔11〕)卻以14比1的評議結果

判定,該條文違反憲法第14條因而無效。其中,多數派中有6人認

為,對殺害尊親屬給予重罰,這本身就是將封建的忠孝倫理觀念納

入刑法之中,因而,違反憲法第14條;而多數派中的另外8人卻認

為,對殺害尊親屬給予重一些的處罰,這本身並不違憲,只不過適

用該條文時,即便是經過兩次減輕,其處斷刑的下限仍然有3年6個

月,無法適用緩刑(參見第25條),規定如此過重的法定刑是違反

憲法第14條的。事實上,此後,最高裁判所對傷害尊親屬致死(第

205條第2款)的案件,卻以「沒有超出基於合理的根據實行差別對

待的範圍」為由,認為是合憲的(最判昭和51•2•6刑集30卷1號1頁〔12〕)。也是因為有此爭議,國會後來也就沒有做刪除刑法第

200條的修改工作。為此,殺害尊親屬的規定在刑法典中雖然保留

著,但在司法實務中,按刑法第200條被追訴的案件幾乎沒有,從

實質上看,該規定事實上處於被廢止的狀態。經過這段歷程後,平

成7年(1995年)對刑法進行平易化改正之際,刑法第200條以及其

他與親屬相關的加重規定終於被刪除(除了前述第205條第2款之

外,還有第218條第2款的遺棄尊親屬、第220條第2款的逮捕或監禁

尊親屬)。刪除的理由是,要消除刑法第200條自1972年以來所處

的違憲狀態,至於其他相關規定的刪除,不過是為了維持與刑法第

200條之間的均衡(參見松尾•《刑法之平易化》57頁以下),但

從全面刪除與尊親屬相關的加重規定這一點來看,可以說,是以

1972年最高裁判所大法庭判決的多數派中的少數人的意見為基礎所

作的修改。

Page 11: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21

四、參與自殺罪、同意殺人罪

教唆或者幫助他人自殺,或者受他人囑託或得到他人的承諾

而殺之的,處6個月以上7年以下懲役或者禁錮12(第202條)。 犯罪未遂的,應當處罰(第203條)。

構成要件 刑法第202條包含教唆自殺、幫助自殺、同意殺人、受囑託殺

人等四種構成要件,但法定刑相同。對此,有論者提出,參與自殺

與受囑託殺人屬於不同類型的犯罪,其當罰性也有差異,從立法論

而言,應當分別規定二者(中森10頁),但是,在有關處分生命的

自己決定權的問題這一點,二者有共同性,因而,現行刑法的規定

也有其合理性。

自殺行為不可罰的根據 刑法第199條的「殺人者」中的人,由於不包含行為人自身,

所以,按照現行刑法的規定,自殺(未遂)不可罰。關於其理論根

據,有幾種不同見解:違法阻卻說或者放任行為說認為,自殺者

對自己的生命有處分的自由,因而,自殺行為不具有違法性(平野

158 頁 、 齊 藤 97 頁 、 小 暮 • 《 刑 法 講 義 各 論 》 26 頁 〔 町 野 朔 執

12 根據日本刑法第13條的規定,禁錮,是與懲役相對應的一種自由刑,也分為

有期與無期。但無期禁錮這種刑罰非常罕見,自1947年以來就不曾適用。雖

同樣是被拘禁(監禁)在刑事設施內,但與懲役的根本區別在於,可以不從

事一定的勞役。以前,禁錮主要是針對政治犯與過失犯,懲役則主要是針對

「寡廉恥的犯罪」(例如,殺人、盜竊等基於應受道德譴責的動機而實施的

犯罪)。雖然這種理解的影響並未完全消除(例如,作為政治犯的內亂罪就

沒有懲役刑),但現在已基本上不再採取這種理解(例如,業務上過失致死

傷罪等過失犯雖然並非「寡廉恥的犯罪」,仍可被處以懲役刑)。中國大陸

學者多將禁錮譯為「監禁」,這並不合適。因為,容易混淆與懲役的區

別;監禁並非一種刑罰,而只是執行刑罰的方式,與拘禁幾乎沒有區別;

監禁的原意僅在於,不考慮對方的意思,一定時間內將其關押在一定場所

(例如,監禁罪)。──譯者註

Page 12: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22 日本刑法各論

筆〕、前田27頁、中森10頁);責任阻卻說認為,雖然自殺行為

具有違法性,但由於無期待可能性,因而,阻卻責任(瀧川30頁、

井上•江藤22頁;阿部純二:《自殺的刑法解釋論》,載《Law School》第2號,第95頁);可罰的違法性阻卻說認為,雖然自

殺行為具有違法性,但不具有可罰的違法性(中22頁、中山概說22頁以下、大谷16頁、曾根12頁、高橋16頁)。首先,人的生命屬於

其自己,本來應當認為人有處分自己生命的自由,因而,認為自殺

行為具有違法性的第說是不妥當的;其次,第說是否以自殺行

為具有殺人罪(第199條)的構成要件該當性為前提,這一點不得

而知,倘若是在肯定具有構成要件該當性的基礎之上,再承認阻卻

可罰的違法性,就存在疑問。原則上持第說,同時,否定具有殺

人罪之構成要件該當性的觀點,是可取的。

同意殺人罪的處罰根據 如果說自殺行為本來就不可罰,那麼,刑法第202條規定處罰

參與自殺行為的根據,以及對這類行為減輕處罰的根據,就成為應

當探討的問題。對此,採取上述第、說比較容易說明。首先,

如果按照第說(責任阻卻說),由於作為正犯的自殺者的行為是

違法的,根據限制從屬性的觀點,參與自殺的行為當然具有可罰

性。在這種場合,刑法第202條規定減輕處罰的理由是,行為人由

於同情不得不自殺的正犯者所處的境遇,才教唆或幫助其自殺,因

而,使責任非難減少。另外,如果按第說(可罰的違法性阻卻

說),因為自殺行為本來是違法的,參與這種行為也是違法的,而

且,在這種場合具有可罰的違法性(但是,此說會使人產生這樣的

疑問:參與不具有可罰的違法性的行為,不是也應該理解為沒有可

罰的違法性嗎?)。之所以減輕處罰,是違法性減少了的緣故。 如果按照上述第說(違法阻卻說),因為自殺是合法行為,

參與自殺的行為也就不具有可罰性,這樣就保持了理論的一貫性。

但是,事關生命這種重大法益的自己處分,刑法從「父權思想」的

Page 13: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23

角度介入,禁止他人的參與行為,是具有充分合理性的(山口12頁)。況且,自殺的決意通常是違反自殺者本來的意思的,如果考

慮到這一點,就更應該禁止參與自殺行為。13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種認為本人有真摯的自殺意思時,就不適用刑法第202條的觀點

(小暮•《刑法講義各論》26頁〔町野朔執筆〕;秋葉悅子:《參

與自殺罪之考察》,載《上智法學》第32卷第2=3號,第137頁),

則值得懷疑。但即便是這樣的場合,也還是應當理解為,刑法禁止

他人的參與。至於對參與自殺的行為減輕處罰的理由,可以說,是

由於被害人的承諾而使其本身的法益性減少。

參與自殺罪的未遂 參與自殺罪是一種具有特殊性的犯罪,為此,有論者提出,參

與自殺的行為不是共犯而是一種獨立的犯罪類型,即便是在甲教唆

乙自殺,但乙沒有著手自殺的場合,也應該根據第202條和第203條

的規定,認定成立未遂犯(平野159頁、大谷19頁、前田32頁)。

但是,如果說刑法第202條的立法理由是要保護自殺者的生命,那

就還是應當以對生命有具體危險時,才能認定為未遂,所以,在這

種場合,承認實行的從屬性,是妥當的(大塚21頁、內田22頁、齊

藤112頁、中森11頁)。並且,這種理解的話,與同意殺人、囑託

殺人要求實際著手實施殺害行為之間,也可以保持均衡。

五、參與自殺罪與殺人罪的區別

自殺者產生自殺的決意,以及同意他人殺死自己,必須是在理

解死亡涵義的基礎之上,基於自由意思所作的選擇。這是區別參與

自殺罪、受囑託殺人罪與殺人罪的標準。 第一,刑法第202條中所謂自殺的決意以及對於他人殺死自己

的同意,只有在理解死亡涵義的基礎上,所作出的決意或者同意才

13 參見平野龍一:《生命的尊嚴與刑法》,載《立教法學》第27號,第191

頁。

Page 14: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24 日本刑法各論

是有效的。因此,欺騙不能理解死亡之涵義的幼兒(大判昭和9•

8•27刑集13卷1086頁)、精神障礙者(最決昭和27•2•21刑集6卷2號275頁〔7〕),而使其自殺的,由於這樣的人缺乏對自己死

亡的認識,即並不存在處分自己生命這種法益的意思,因而,其同

意是無效的,不構成刑法第202條之罪,而構成第199條的殺人罪。

對此,不存在任何爭議。 第二,同意必須是基於自由意思。對採用脅迫、威逼等心理強

制手段而使他人產生自殺決意的案件,究竟應當如何處理確實是一

個難題。如果自殺的決意是基於自殺者的自由意思,就構成教唆自

殺罪;如果施加了達到阻礙自殺者意思決定自由程度的威逼行為,

而使之自殺的,就應當認為,不是構成參與自殺罪,而是構成殺人

罪。14例如,透過暴力、脅迫,逼迫投保了的被害人連人帶車一起

墜入海中,對此,最高裁判所認為,「對被害人而言,可以說,已

經陷入除了聽從被告人的命令,連人帶車一起墜入海中之外,無法

選擇其他行為的精神狀態之下」,因而,「命令被害人,讓其連人

帶車一起墜入海中,被告人的這種行為,就屬於殺人罪的實行行

為」(最決平成16•1•20刑集58卷1號1頁〔10〕)。 第三,採用欺騙手段使人自殺,即自殺者對死亡本身有認識並

且同意自殺,但是,其自殺的動機有錯誤時(如假裝一同自殺),

是應該按第202條(參與自殺罪)還是按第199條(殺人罪)定罪,

就成為值得研究的問題。例如,被告人假裝自己有追隨自殺的意

思,將準備好的毒藥放到丈夫的情人的口中,接著又將裝有水的杯

子給對方,使其吞服,最終導致其死亡,有判例判定構成殺人罪

(仙台高判昭和27•9•15高刑5卷11號1820頁)。又如,男方向女

方提出分手,女方建議一同自殺,男方曾表示同意,儘管其中途打

14 從這種視角出發,判定構成教唆自殺罪的判例,參見廣島高判昭和29•6•

30高刑7卷6號944頁〔8〕;與此相反,判定成立殺人罪的判例,參見福岡高

宮崎支判平成1•3•24高刑42卷2號103頁〔5〕。

Page 15: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25

消了一同自殺的念頭,但卻使女方誤以為其會追隨自殺,被告人將

氰酸蘇打交給女方使其吞服死亡,也有判例判定構成殺人罪(最判

昭和33•11•21刑集12卷15號3519頁〔4〕)。後一判例提出的主

要理由是,「被害人受被告人欺騙的結果是,誤以為被告人會追隨

自殺,因而產生死的決意,但這並非是其真實意思,而明顯是含有

重大瑕疵的意思。」自殺意思不僅要具有任意性,而且,還必須是

出於真意(是指並無動機錯誤這種意思決定過程中的瑕疵)。在此

限度內,可以說,對於刑法第202條的減輕刑罰的理由,判例是理

解為責任減輕。也就是說,行為人是出於對自殺者決意自殺心情的

同情才給予其幫助,這是減輕其刑罰的根據,而採用欺騙手段使別

人自殺,則不能使責任減輕,應肯定構成第199條的殺人罪。支持

這類判例的學說(團藤400頁、大塚23頁、大谷18頁、佐久間27頁),可以說,也是基於同樣的考慮。

但是,如前所述,刑法第202條的減輕根據在於,法益性的減

少即違法性的降低。並且所謂同意,既然是處分自己法益的意思,

因而只有在法益關係錯誤(即對處理的法益本身存在錯誤)的場

合,同意才是無效的,對其他事情的認識錯誤,應當認為,不影響

同意的有效性(法益關係錯誤的理論)(參見佐伯仁志:《論被害

人的錯誤》,載《神戶法學年報》第1號,第51頁;山口15頁15、

15 山口15頁認為,「有學者主張,只有針對法益侵害的有無及其程度的錯誤即

有關法益(侵害)的錯誤,才可否定自殺意思、被殺意思的有效性(西田第

16頁)。從結論上講,這種觀點是正確的。在此情形下,只要對死亡本身

存在認識、接受,就不存在有關法益的錯誤,可以認定存在自殺意思、被殺

意思。這是因為,一般情況下,處分法益的自由也是法益的構成要素之一,

儘管如此,就生命而言,正如並不保護自殺的自由那樣,也不保護處分生命

的自由。存在有關法益的錯誤的場合,準確地說,並不能由此否定同意的有

效性本身,只是對所引起的法益侵害並不存在同意(因有關法益的錯誤而造

成同意的不存在)。另外,透過顯示實際並不存在的緊急狀態的威脅,被害

人因此基於錯誤而形成自殺意思、被殺意思的案件中,由於限制了本未被限

制的自由,被害人是因意思受到抑制而形成了某種意思,這就如同受到強迫

威逼的情形那樣,意思形成過程並不自由,若在客觀上可作如此評價,就可

Page 16: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26 日本刑法各論

山中29頁以下)。因此,如果自殺者對處分自己生命這種法益沒有

認識錯誤,則對自殺的同意是有效的,即便是採用欺騙手段使之自

殺時,也不構成第199條的殺人罪(平野158頁、中山36頁、小暮•

《刑法講義各論》28頁〔町野朔執筆〕、高橋21頁)。不過,對法

益的有無、程度、性質等有錯誤認識的場合,由於對法益缺乏認

識,同意是無效的。例如,醫生告訴癌症患者,只不過還可以活1年,並且,後3個月會伴有激烈的疼痛,採用這種欺騙手段使其自

殺的,因病人的同意無效,醫生構成殺人罪。 反之,也有學者雖將第202條理解為是基於違法性減輕所作的

規定,但同時主張,對採用欺騙手段使人自殺的情形一律按該條來

定罪處罰,又有過於形式化的問題,因而,應當作具體分析。亦

即,根據欺騙行為的內容、程度,使被害人自殺時準備的工具以及

行為人參與的程度等,進行綜合判斷,按照一般經驗,如果採取這

種行為,就完全有可能使得被害人如行為者所想的那樣致使其本人

死亡的(即欺騙行為能被評價為殺人的實行行為的場合),就不是

構成第202條之罪,而是成立第199條的殺人罪(大谷20頁。另見平

川49頁)。的確,這種情形是否屬於利用了被害人的殺人罪的間接

正犯,也並非完全沒有這樣考慮的可能,但是,那只應限於除了欺

騙之外,還另外加入了脅迫、威逼等強制自殺要素的情形。

第三節 墮胎罪

一、概 述

處罰墮胎的歷史變遷 是否處罰侵害胎兒生命的墮胎行為,與宗教背景、人口政策等

有密切的聯繫。明治以前的日本,至少正式公布的處罰墮胎的法律

以否定(已作出的)同意的有效性。」──譯者註

Page 17: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27

是不存在的。與此相反,明治13年(1880年)制定的舊刑法第330條以下,由於受基督教的倫理觀的影響,首次設立了處罰墮胎行為

的規定,此後,明治40年(1907年)制定的現行刑法第212條以下

繼承了這一規定。可以說,這是與當時的富國強兵政策相一致的。

但是,這種墮胎處罰化的政策,隨著昭和20年(1945年)的戰敗而

發生了質的變化。在戰後經濟混亂、糧食缺乏的背景下,昭和23年

(1948年)制定的《優生保護法》規定,在有一定的適當事由的場

合,允許墮胎即人工中止妊娠。不過,隨著《麻瘋病預防法》的廢

止,平成8年(1996年),對該法作了部分改正(法第28號),並

且,由於作為該法之基礎的優生思想觀念的改變,同年,又對墮胎

所要求的適當事由等作了大幅度的改正,名稱也改為《母體保護

法》(法第105號)。

根據母體保護法阻卻違法性 《母體保護法》規定,合法的墮胎必須具備二個要件:其一是

對孕期進行限制,必須是在限定的期間之內;其二是對理由進行限

制,必須存在能使墮胎合法化的特定理由(適當事由)。具體而

言,該法列舉了以下兩種情形,首先,符合該法第2條第2款人工中

止妊娠的定義,即「胎兒在母體外不能維持生命期間,採用人工的

方法,將胎兒及其附屬物排出母體外」;同時,具備第14條第1款

各項所規定的事由之時,由指定醫師「在徵得本人及其配偶同意

時,可以實施人工中止妊娠」。 所謂「在母體外不能維持生命期間」,根據昭和28年(1953

年)厚生省事務次官的通知,是指妊娠未滿8個月,此後,由於未

成熟兒醫療技術的發達,這一期間逐漸縮短,自1991年1月以後,

又改為受孕後未滿22週(平成2年〔1990年〕3月20日的《厚生省事

務次官通知》)。另外,《母體保護法》第14條第1款規定了以下

人工中止妊娠的適當事由:由於身體的或經濟的原因,繼續妊娠或

分娩有對明顯損害母體健康之虞(考慮社會經濟性理由的醫學的適

Page 18: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28 日本刑法各論

當事由)(第1項);由於受暴力、脅迫或者不能抵抗、拒絕期

間,被姦淫而導致妊娠(倫理的適當事由)(第2項)。16其中,

由於前一種情形被擴張適用,導致人工中止妊娠的件數急劇增加;

並且,有無適當事由,完全由可以實施人工中止妊娠行為的指定醫

生來判斷。這樣一來,扼制墮胎罪實際上幾乎不可能,其結果是,

墮胎罪事實上在日本已被非犯罪化。

二、墮胎罪的類型

墮胎罪的保護法益是胎兒的生命,但是,從法律的規定明顯可

以看出,也附帶保護孕婦的生命、身體。作為墮胎行為之對象的胎

兒,法律上並未下定義,歷來研究也不多。但是,現在,試管嬰兒

等成為問題,確定胎兒的概念也就有必要性了。對此,德國刑法

(第219條d)規定,受精卵在母體著床後就成為胎兒,這種立場是

妥當的(團藤448頁、小暮•《刑法講義各論》59頁〔町野朔執

筆〕)。因此,損壞人工受精過程中保管在試管裡的受精卵,就不

能說成是墮胎。 刑法典第29章中,規定對以下行為按墮胎罪處罰。這些都是故

意犯,過失墮胎不受處罰。

自己墮胎罪 妊娠中的女子使用藥物或者以其他方法墮胎的,處1年以下懲

役(第212條)。 本罪是由孕婦自己實施墮胎行為,是墮胎罪中處罰最輕的。關

於減輕本罪之刑的理由,有兩種觀點:一是因具有自己傷害這一面

而使違法性減輕;二是考慮到孕婦的心理狀態使責任減輕(山中84頁考慮了這兩點理由)。應當肯定後者是妥當的。因為,如果按照

前者,第213條的同意墮胎也可以說是孕婦同意自己受傷害,那

16 舊《優生保護法》第14條第1款規定,除此之外,本人或者配偶患精神病、

麻瘋病等的,也屬於適當事由。

Page 19: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29

麼,把自己墮胎與同意墮胎區別開來也就毫無意義。並且,孕婦委

託他人為自己墮胎時,並非構成同意墮胎或者業務墮胎的共犯,根

據第65條第2款的規定,應當認為構成本罪的共犯。不過,如果認

為這種場合屬於本條中的「其他方法」,就可直接認定屬於本罪的

正犯。

同意墮胎罪 受女子的囑託或者得其承諾而使其墮胎的,處2年以下懲役;

因而致該女子死傷的,處3個月以上5年以下懲役(第213條)。 本罪處罰的是,得到女子同意而實施的墮胎行為。同時,還處

罰作為結果加重犯的致死傷罪。 他人參與孕婦自己墮胎的場合,判例認為構成自己墮胎罪的共

犯。例如,向孕婦介紹墮胎的手術醫生的(大判昭和10•2•7刑集

14卷76頁〔15〕)、提供手術費用的(大判昭和15•10•14刑集19卷685頁)均作為第212條的幫助犯處罰。得出這種結論的理由有

二,其一,不是將孕婦這種身分理解為違法減輕身分;其二,將第

213條中的「使其墮胎」僅限於墮胎的實行行為這一種參與型態。

事實上,判例對這種情形也並沒有適用刑法第65條第1款。但是,

如果把自己墮胎罪中的孕婦這種身分理解為,基於混亂的心理狀態

的責任減輕身分,那麼,對於這種情形下的「他人」,就應當根據

刑法第65條第2款,認定為相對更重的同意墮胎罪的共犯(植松284頁、中森32頁的結論也是同樣旨趣)。

業務墮胎罪 醫師、助產師、藥劑師或者醫藥品販賣業者受女子的囑託,

或者得其承諾,而使其墮胎的,處3個月以上5年以下懲役;因而致該女子死傷的,處6個月以上7年以下懲役(刑法第214條)。

業務墮胎罪,是由醫師等業務人員基於自己的身分而構成的同

意墮胎罪的加重責任類型,因此,甲教唆孕婦乙使其決意墮胎,又

教唆醫生丙使之為乙施行墮胎手術的,原本分別屬於第212條的教

Page 20: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30 日本刑法各論

唆與第214條的教唆,但根據刑法第65條第2款的規定,均構成第

213條的教唆犯(大判大正9•6•3刑錄26輯382頁〔16〕)。

不同意墮胎罪、不同意墮胎致死傷罪 未受女子囑託,或者未得其承諾,而使之墮胎的,處6個月以

上7年以下懲役(第215條第1款)。 前款犯罪的未遂,應當處罰(同條第2款) 犯前條之罪,因而致使該女子死傷的,與傷害罪比較,依照

較重的刑罰處斷(第216條)。 本罪處罰的是,未得孕婦同意而墮胎的行為。為此,本罪成為

墮胎罪中被規定了最重法定刑的罪,並且未遂犯也處罰。不同意墮

胎或者不同意墮胎未遂導致孕婦死傷的,應「與傷害罪比較,依照

較重的刑罰處斷」,這意味著要把刑法第27章「傷害犯罪」中的傷

害罪(第204條)及傷害致死罪(第205條)與第215條的法定刑加

以比較,以上限與下限都相對要重者作為其法定刑。※亦即,致傷

的場合處6個月以上15年以下懲役、致死的場合處3年以上20年以下

懲役(參見第12條)。 ※法定刑的計算:除此之外,採用同樣用語的還有,第118條

第2款〔洩漏煤氣等致死傷罪〕、第124條第2款〔妨害交通致死傷罪〕、第145條〔污染淨水等致死傷罪〕、第196條〔特別公務員濫用職權等致死傷罪〕、第219條〔遺棄等致死傷罪〕、第221條〔逮捕致死傷罪〕、第260條〔損壞建築物等致死傷罪〕,其法定刑的確定順序相同。

三、墮胎的概念

墮胎的涵義 根據判例和通說,所謂墮胎,是指殺害母體內的胎兒,或

者,在自然分娩期之前人為地使胎兒與母體分離或排出體外(大

判明治44•12•8刑錄17輯2182頁)。一般認為,第種情形是針

Page 21: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31

對胎兒生命的侵害犯;第種情形並不以胎兒死亡為要件,是針對

胎兒生命的抽象的危險犯。這樣理解的結果是,將妊娠9個月的胎

兒排出母體外,由於尚有生命機能而使之窒息死亡的,按照墮胎罪

與 殺 人 罪 的 併 合 罪 處 罰 ( 大 判 大 正 11 • 11 • 28 刑 集 1 卷 705 頁

〔14〕);醫生將妊娠26週的胎兒排出母體外之後,儘管胎兒有生

存的可能性,但置之不顧,最終導致死亡的,按照業務墮胎罪與保

護責任者遺棄致死罪的併合罪處罰(最決昭和63•1•19刑集42卷1號1頁〔17〕〔31〕)。

對第種情形,之所以採取上述解釋,想必是因為,過去未成

熟兒醫療技術不發達,被排出母體外的胎兒幾乎是必然死亡。但

是,現在未成熟兒醫療技術已很發達,被排出母體外的胎兒的生存

可能性已經大大提高,因此,沒有必要連抽象的危險犯也予以處

罰,對於「墮胎」的概念,還是應該理解為,「對胎兒加以攻擊,

使其在母體內或母體外死亡的行為」(平野第161頁)。 如果這樣解釋墮胎,第一,出於墮胎的故意,使胎兒排出母體

外,但因胎兒依然處於存活狀態而改變主意,並採取了救助、保育

的措施的,既然胎兒沒有死亡,就屬於墮胎未遂,除了刑法第215條第2款(不同意墮胎的未遂)以外,都不具有可罰性;第二,在

自然分娩期之前,將胎兒排出在母體之外,但胎兒仍然具有生命機

能之時,因作為或者不作為而使其死亡的,是構成墮胎罪還是其他

犯罪,則屬於值得研究的問題。此問題留待下述。

墮胎與針對「人」的犯罪之間的關係 非法墮胎使胎兒被排出母體之後,即便是胎兒當時仍然具有生

命機能,還可進一步區分為有生存可能性的情形、沒有生存可能性

的情形。首先,在沒有生存可能性的情形下,因不作為而使胎兒死

亡的,由於不存在作為義務,不能認定成立不作為犯,只能構成墮

胎罪。其次,雖沒有生存可能性,但採取積極作為的方式殺害的,

應當如何處理呢?有論者認為,在這種場合,既然並非不作為犯,

Page 22: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32 日本刑法各論

就沒有必要考慮有無生存可能性的問題,而且,因胎兒已不只是部

分露出而是全部露出,已經成為了「人」,因而,應構成殺人

罪。17但是,這種場合仍然只應構成墮胎罪。如前所述,所謂墮

胎,應該理解為,是指在母體內或母體外殺害胎兒,作為非法墮胎

之結果,被排出母體外的、沒有生存可能性的胎兒,其結果只能是

歸於死亡,因此,對這種胎兒所實施的殺害行為,是可以包含在殺

害胎兒的概念之內的。況且,不作為的場合要考慮有無生存可能

性,但在作為的場合則完全不予考慮,一律視為殺人,這也未免過

於重視行為無價值。 與此相反,在有生存可能性的場合,無論是以作為方式還是以

不作為方式,只要殺害了胎兒,就已無法再評價為墮胎。的確,如

果把墮胎理解為殺害胎兒,這種場合也有可能被認為是墮胎(小

暮•《刑法講義各論》16頁〔町野朔執筆〕。關於不作為的情形,

參見松宮孝明:《判批》,載《甲南法學》第14卷第2號,第192頁)。但是,殺害胎兒這種評價,應當限定於,是作為將胎兒排出

母體外這種行為之當然結果的死亡。那麼,對於仍然有生存可能性

的胎兒而言,因排出行為之外的其他原因而導致其死亡的,就不能

再認為是,作為墮胎之結果的死亡,因此,當然應當構成其他犯

罪。18對於本書的這種見解,也有論者提出了批判:有無生存可能

性,事實上往往難以舉證,按照這種觀點處理案件,會有損法律的

穩定性(小暮•《刑法講義各論》16頁〔町野朔執筆〕)。但是,

應該「存疑從無」,難以證明的,就屬於沒有生存可能性,應止於

墮胎罪,這樣的話,就不成其為問題。

17 參見大谷實:《判批》,載《判例タイムズ》第670號,第60頁;原田國

男:《判批》,載《法曹時報》第41卷第4號,第1286頁。 18 在此意義上說,前面兩個判例判定成立針對「人」的犯罪,這種結論是妥當

的,不過,那種場合下的墮胎罪,應該認為尚處於未遂。

Page 23: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33

人工中止妊娠與針對「人」的犯罪之間的關係 接下來的問題是,因合法的人工中止妊娠而被排出在母體之

外,但胎兒仍然具有生命機能的,對此應當如何處理呢?這也可以

進一步分為有生存可能性的情形、沒有生存可能性的情形。首先,

雖然沒有生存可能性,但因不作為而使胎兒死亡的,在這種情況

下,由於不存在作為義務,也就不存在是否構成遺棄致死罪或者不

作為殺人罪的問題。其次,雖然沒有生存可能性,但透過積極作為

的方式而殺死胎兒的,應如何處理呢?對此,同樣有論者認為,在

這種場合下,既然並非不作為犯,也就沒有必要考慮有無生存可能

性的問題,應當構成殺人罪,19但正如前文所述,這種觀點並不妥

當(平野•《犯罪論的諸問題〔下〕〔各論〕》265頁)。 另外,對於仍然存在生存可能性的情形,有論者認為,「胎

兒,就是無法在母體之外維持生命的時期」(《母體保護法》第2條第2款),在此之前被排出母體外的胎兒,即便仍然存在生存可

能性,也一律不屬於「人」(小暮•《刑法講義各論》15頁〔町野

朔執筆〕、前田12頁)。根據這種觀點,不論有無生存可能性,也

不管是作為還是不作為使其死亡,凡可以適用《母體保護法》的

(即只要是按照《母體保護法》而合法實施的人工中止妊娠的情形

──譯者註),都不具有可罰性。從實質上看,這種觀點不外乎

是,將基於《母體保護法》的人工中止妊娠的違法阻卻的法律效

果,擴張地適用至,殺害(因合法的人工中止妊娠)被排出在母體

之外的(仍然存在生存可能性的)「新生兒」的情形。但是,如果

被排出母體外的胎兒仍然存在生存可能性,如前所述,就值得作為

「人」來加以保護;況且,當父母改變主意予以保護並養育成功

時,按照該觀點,就會得出不可思議的結論:因為其本來不是

「人」,所以刑法不能將其作為「人」來保護。由此可見,這種觀

19 參見大谷實:《判批》,載《判例タイムズ》第670號,第61頁;原田國

男:《判批》,載《法曹時報》第41卷第4號,第1285頁。

Page 24: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34 日本刑法各論

點並不妥當。基於以上考慮,因人工中止妊娠而被排出在母體之外

的「新生兒」,如果仍然具有生存可能性,仍然應將其作為人來給

予保護(參見東京高判昭和28•5•25東時3卷5號216頁)。

四、胎兒性致死傷

與墮胎相關而有必要提到的問題是胎兒性致死傷。 所謂胎兒性致死傷問題,是指由於故意或者過失而使之在胎兒

階段受傷害,並且,這種傷害也影響到出生之後的,行為人應構成

何罪?在現行法律上,墮胎只處罰故意犯,過失墮胎不可罰;而

且,過失致死傷罪的對象限於人,因此,胎兒性致死傷能否構成某

種犯罪就成為一個難題。 關於這一問題,熊本水俁病事件是有名的實例。案情是:孕婦

因為吃了受有機水銀污染的魚,導致胎兒患上胎兒性水俁病,出生

之後死亡,由於是工廠排放有機水銀,透過魚而使得孕婦攝入,因

而,工廠的廠長與公司的社長被追究業務過失致死罪之罪責。一審

判決認為,胎兒是「人」的萌芽,胎兒與人在價值上不應當有差

異,只要致死的結果發生時作為對象的「人」存在即可,並不以過

失行為時「人」存在為必要,並以此為理由判定有罪(熊本地判昭

和54•3•22判時931號6頁〔20〕)。二審則以被害者直到從母體

部分露出時,繼續以母體為仲介而受到有機水銀的侵害為由,維持

了有罪結論(福岡高判昭和57•9•6高刑35卷2號85頁〔21〕)。

對於此案,最高裁判所認為(最決昭和63•2•29刑集42卷2號314頁〔22〕),胎兒是母體的一部分,所以,使胎兒受傷害實質上

是使母體的一部分受到了傷害,即不外乎是使「人」受到了傷害

(傷害母體說);而且,如果是胎兒出生成為人之後才死亡,

「因為可以歸結為使人發生病變並導致人死亡結果的發生,所以,

與是否採取病變發生時要求對象是人的主張無關」,進而判定成立

業務過失致死罪。 學界有力觀點肯定成立業務過失致死罪(藤木189頁、板倉251

Page 25: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35

頁、平良木•《昭和63年度重要判例解說》145頁;板倉宏:《現

代社會與新刑法理論》,勁草書房1980年版,第265頁以下)。但

是,基於如下理由,不能支持肯定說(作為消極說,參見平野•

《犯罪論的諸問題〔下〕〔各論〕》266頁、齊藤472頁、小暮•

《刑法講義各論》17頁〔町野朔執筆〕、大谷27頁、中森33頁、林

16頁以下、山口26頁)。第一,肯定說與現行法的體系有矛盾。在

現行法上,因過失墮胎罪(過失殺死胎兒)不可罰,當然應當認為

過失傷害胎兒也不可罰。儘管如此,如果把實際上只是相當於過失

致胎兒死傷的行為,以對活著的「人」留下了傷害的後果為由,按

業務過失致死罪處罰,等於是在「人」的概念中包含了胎兒,不得

不說,這是一種類推解釋,是違反罪刑法定主義的。第二,業務過

失致死罪中,如果被害者是受傷後導致死亡結果發生的,當然在傷

害的階段「人」必須存在,而水俁病案件中,傷害行為終了與傷害

結果的發生,都是在胎兒階段。的確,實行行為時不一定要求對象

存在,但是,至少行為發生侵害作用時,對象必須存在。而水俁病

案件中,行為發生侵害作用時只有胎兒存在,因此,不能認為構成

業務過失傷害罪、業務過失致死罪。 最高裁判所上述第條理由採用傷害母體說,或許正是考慮到

了這種批判意見的存在。但是,傷害母體說也與現行法的前提有矛

盾,不能支持。因為,如果說傷害胎兒就是傷害母體,那麼,孕婦

自己墮胎無疑就是傷害自己身體一部分的自傷行為,理應不具有可

罰性。但是,刑法第212條規定對這種行為也處罰,因此,不得不

說,現行法律賦予了胎兒相對於母體獨立存在的地位。再說,即便

是承認傷害母體說,最高裁判所提出的類似於法定符合說的第條

理由也不能支持。因為,根據法定符合說,對A實施傷害行為,結

果使B也受到傷害並致其死亡時,對行為人也可以就B的死亡追究

傷害致死罪的責任。但是,這是以對A加以傷害時作為受害對象之

「人」的B已經存在為條件的。而傷害母體時,只有胎兒存在,即

便是按法定符合說的理論,甚至連受到傷害的胎兒出生後死亡的情

Page 26: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36 日本刑法各論

形,也要認定成立傷害致死罪,可以說,這在理論上難免牽強。 儘管存在上述批判意見,對於由交通事故造成胎兒性致死傷的

案件,仍有下級裁判所的判例遵照上述最高裁判所判決的理論,肯

定成立駕車過失致死傷罪(例如,岐阜地判平成14•12•17警論56卷2號203頁、鹿兒島地判平成15•9•2LEX/DB28095497)。本書

認為,這種做法並不妥當。

第四節 遺棄罪

一、概 述

遺棄罪,是使需要扶助者的生命處於危險境地的行為。刑法第

217條處罰的是普通遺棄、第218條處罰的是保護責任者遺棄及不保

護行為、第219條處罰的則是作為兩罪之結果加重犯的遺棄致死

傷。※另外,對尊親屬的保護責任者遺棄罪(第218條第2款),已

於平成7年(1995年)刑法部分改正時被刪除。 ※特別規定:作為特別規定的還有,《災害救助法》第24條第

1款與第2款(違反從事救助業務的命令)、《道路交通法》第72條第1款與第117條之5(違反交通事故時駕駛員等的救護義務)、《輕犯罪法》第1條第18項(需要扶助者儘管是在自己所占有的場所,卻不向公務員等報告)、《航空法》第75條與第152條(機長不盡力救護)等等。

通說、判例認為,遺棄罪是針對生命、身體的危險犯。的確,

從刑法第219條把遺棄致死傷作為結果加重犯予以規定來看,或許

應該理解為是對生命、身體的危險犯。但另一方面,刑法第218條

中有「對其生存不給予必要保護的」這樣的規定,如果認為這也包

含對身體的危險,那麼,本罪的成立範圍就幾乎沒有限定,基於這

樣的考慮,還是應當認為,遺棄罪只是針對生命的危險犯(平野

163頁、小暮•《刑法講義各論》65頁〔町野朔執筆〕、大谷69

Page 27: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37

頁、林39頁以下、山口31頁)。判例、通說認為,遺棄罪是抽象的

危險犯(大判大正4•5•21刑錄21輯670頁〔23〕),但認為遺棄

罪是具體的危險犯的觀點也很有影響(瀧川59頁、團藤452頁、中

山85頁)。但是,後一種觀點也認為,不過是預想到也許他人會救

助的場合,應構成遺棄罪。而按照前一種觀點,將需要扶助的人放

到婦產醫院或警察局,預想到確實會有人救助的場合,就不屬於遺

棄。由此可見,兩說之間幾乎沒有差異。另外,如果認為是具體的

危險犯,就以針對生命的具體的危險存在認識為必要,那麼,就無

法區別遺棄的故意與殺人的故意,考慮到這一點,還是應該認為,

遺棄罪是抽象的危險犯。

二、對 象

根據刑法第217條的規定,遺棄罪的對像是「因年老、年幼、

身體障礙或者疾病而需要扶助的人」。與此不同的是,第218條只

是規定「老年人、幼年人、身體障礙者或者病人」,沒有規定「需

要扶助」這樣的要件,但既然都是遺棄罪,還是應當與第217條作

同樣的理解。所謂需要扶助,是指不具備日常生活的自理能力,存

在生命危險。20由於刑法是採取限定列舉的方式來作規定的,如果

不在列舉範圍內,如迷路者、手足被捆綁不能行動者等,就不能納

20 對此,山口32頁作了如下解說,「就『需要扶助的』的涵義,判例(大判大

正4•5•21刑錄21輯670頁)理解為,若沒有他人的扶助與幫助,日常生活

便無法自理,也有學說沿襲了此理解(團藤453頁等)。基於將遺棄罪理解

為針對身體的危險犯的判例以及多數說,既然能認定該扶助對象具有因跌倒

等而受傷的可能性,當然會形成這種理解(參見小暮•《刑法講義各論》

66頁〔町野朔執筆〕),但這樣會造成處罰範圍過寬,並不妥當。反之,

基於將遺棄罪理解為針對生命的危險犯的立場,則以自己一個人無法應對針

對生命的危險為必要。也就是,這意味著,以處於只有透過扶助者的扶助才

能避免針對生命的危險這種狀態為必要。這種需要予以應對的針對生命的危

險,主要有源於需要扶助者的外部狀況的情形,以及源於需要扶助者的內部

原因的情形。」──譯者註

Page 28: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38 日本刑法各論

入本罪對象範圍內。不過,有判例把泥醉者也納入這裡的病人的範

疇(最決昭和43•11•7判時541號83頁〔24〕、橫濱地判昭和36•

11•27下刑3卷11=12號1111頁),但也有判例認為,即便是泥醉

者,也應以處於若不立即護理就會有生命、身體方面的緊迫危險這

種 客 觀 狀 態 為 必 要 ( 東 京 高 判 昭 和 60 • 12 • 10 判 時 1201 號 148頁)。至於幼年人,舊刑法第336條第1款規定為未滿8歲者,但現

行刑法並未作這樣的限定,因而,只能根據具體情況,取決於是否

有必要予以扶助這種實質性判斷。在下級裁判所的判例中,也有判

例對於下述情形判定成立保護責任者遺棄罪:母親把2至14歲的四

個孩子丟在家中而自行離去(東京地判昭和63•10•26判夕690號

245頁)、將因患緘默症而衰弱的13歲孩子放置不管,最終導致其

死亡(大分地判平成2•12•6判時1389號161頁)。

三、遺棄的概念

根據通說和判例的解釋,刑法第217條、第218條中的「遺

棄」,是指將需要扶助者移置於一定場所,創造出新的危險(移置

=作為犯),或者,將不給予保護就會產生生命危險的需要扶助者

放置不管而離去(置之不顧=不真正不作為犯),但無論是哪一種

情形,行為者與需要扶助者之間都必須伴有場所隔離。與此相反,

刑法第218條中的「不保護」,並不要求存在這種場所隔離,只要

不給予需要扶助者以生存所必要的保護即可,屬於真正的不作為

犯。但是,通說認為,並非對這樣的行為都應該給予處罰。對於不

作為的遺棄,只有刑法第218條中的保護責任者遺棄,才存在受處

罰的可能性。其理由是,「認為置之不顧這種不作為犯的型態構成

遺棄罪,歸根到底是因為行為人有保護義務」,從而要求第218條

中的保護責任與不作為犯中的作為義務具有同一性(團藤453頁、

大塚59頁)。判例也認為,第218條中的遺棄包含置之不顧這種扔

下不管的情形(最判昭和34•7•24刑集13卷8號1163頁〔26〕),

但另一方面,由於不存在由不作為構成的普通遺棄的判例,因而,

Page 29: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39

可以說,判例與通說持相同的立場。 通說之所以不承認不作為的普通遺棄,是為了避免普遍處罰所

謂一般的不救助行為。亦即,對被丟棄在自己庭院內的病人不給予

救助的行為,充其量不過是構成《輕犯罪法》第1條第18項之罪,

並不構成不作為的普通遺棄罪。 但是,另一方面,判例、通說認為,保護義務的來源與一般的

不作為犯的作為義務相同,也就是從法律、契約、無因管理、習

慣、常理、先行行為等多方面尋求義務的來源,這就導致保護義務

的範圍相當廣泛。 對判例、通說的主張,可能會提出這樣的疑問:刑法第

217條與第218條同樣使用的是「遺棄」一詞,卻僅對第217條解釋

為,該條中的「遺棄」不包含不作為的情形,這難道合理嗎?對

刑法第218條的保護義務,為何要與不作為遺棄的作為義務作相同

的理解?21

最近,有力觀點認為,不只是第218條,第217條中的「遺棄」

也是如此,不僅包括作為形式的移置,還包含不作為形式的置之不

顧。22並且,如果認為第217條的遺棄也包括不作為的遺棄(置之

不顧),那麼,就不作為的遺棄中的作為義務而言,第217條與第

218條是相同的,均屬於奠定不作為的遺棄具有與作為的遺棄相同

的危險性的違法要素。與之相對,第218條中的保護義務的定位則

在於,是加重作為的遺棄與不作為的遺棄之刑罰的責任要素,同

時,在不保護的情形下,也是奠定行為之可罰性的構成的責任要素

21 並且,山中96頁以下還提出,218條整個條文都是不消除危險這種形式的不

作為犯。另外,還有觀點認為,阻斷(其他人)接近的,屬於作為的置之不

顧;對隔離狀態的置之不顧,屬於不作為的置之不顧。 22 內田第88頁、曾根第42頁以下、佐久間9頁、松宮71頁、高橋33頁。平野龍

一認為,第217條儘管可能包括不作為,但不具有可罰性(平野龍一:《單

純遺棄與保護責任者遺棄》,載《員警研究》第57卷第5號,第9頁),山

口35頁想必也是同樣旨趣。

Page 30: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40 日本刑法各論

(平野•《犯罪論的諸問題〔下〕〔各論〕》10頁、曾根第43頁。

但內田第93頁則認為是違法要素)。 如果考慮到通說、判例存在上述兩點疑問,就無法否定上述

解釋具有相當的說服力。但是,上述解釋仍然留給我們如下幾方面

的疑問:第218條所固有的保護義務區別於第217條與第218條之

共同的作為義務,但其實質內容並不明確;由於第217條不處罰

不保護行為,那麼,按照該解釋,例如,雖接納了身患重病的雇員

卻 不 給 其 治 療 而 致 其 死 亡 的 ( 大 判 大 正 15 • 9 • 28 刑 集 5 卷 387頁)、實施業務墮胎行為的醫生,將排出母體外的有養育可能性的

嬰兒放置不管而致其死亡的(最決昭和63•1•19刑集42卷1號1頁

〔17〕〔31〕),像這種接受了對需要扶助者的保護之責,或者將

需要扶助者置於自己的支配之下,卻不給予維持生存所必要的保護

的、屬於不保護類型的案件,就只能是作為普通遺棄看待,從而不

得不止於不可罰(山口35頁對此結論持肯定態度)。避免得出這種

結論的一個途徑是,將第217條中的不作為形式的遺棄解釋為包含

不保護,但既然第218條分別明文規定了遺棄與不保護這兩種行為

方式,作這樣的解釋,在文理上就不免牽強。另一個途徑是,將這

種情形解釋為行為人有第218條的保護義務,但這樣一來,作為義

務與保護義務就幾乎重疊在一起,要區別二者,實質上難以做到

(前田105頁、中森37頁)。由此可見,包含不保護在內的不作為

形式的遺棄,仍然只在保護責任者遺棄罪中才具有可罰性,這樣解

釋要更為合理。 這樣考慮的話,下述解釋就是妥當的:所謂「遺棄」,無論

是在第217條還是在第218條中,都只含有採用作為形式遺棄的意

思,而不作為形式的遺棄(置之不顧、不保護)就相當於第218條

的「不保護」(日高義博:《遺棄罪的問題點》,載《現代刑法講

座〔第4卷〕》167頁以下;小暮•《刑法講義各論》68頁〔町野朔

執筆〕、大谷68頁)。這是因為,既然第217條不處罰不作為形式

的遺棄,認為第218條中的「遺棄」也不包含不作為形式的遺棄,

Page 31: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41

這樣解釋在文理上要更為清晰明瞭。要實現不作為形式遺棄的處罰

範圍的明確化,就應上述解釋為前提,對保護義務(作為義務)的

範圍作限定性的解釋。

四、普通遺棄罪

遺棄因年老、年幼、身體障礙或者疾病而需要扶助的人的,

處1年以下懲役(第217條)。 關於本罪對象,參見前文解說。 本罪行為是遺棄。如前所述,這裡的遺棄,是指採用作為的形

式,將需要扶助者移置到對其生命有危險的場所。例如,將老人或

小孩移置於深山之中,就是典型的例子。也包含從已對生命有危險

的狀態移置到更危險場所的情形。判例判定下述情形構成普通遺棄

罪:將患肺結核的雇員解雇後,被告人因發現其還睡在自己的住宅

裡 , 便 將 其 攆 到 馬 路 上 ( 大 判 明 治 45 • 7 • 16 刑 錄 18 輯 1083 頁

〔25〕);將起居不便的老人放在貨車上,然後放在路旁不管(大

判大正4•5•21刑錄21輯670頁〔23〕);嚴寒之夜,將下半身裸

露的泥醉者從餐館內拖到屋外,然後置之不管(名古屋地判昭和

36•5•29裁時332號5頁)等等。

五、保護責任者遺棄罪

對於老年人、幼年人、身體障礙者或者病人負有保護責任而

將其遺棄,或者對其生存不給予必要保護的,處3個月以上5年以下懲役(第218條)。

對 象 關於本罪對象,參見前文解說。

行 為 本罪行為,是遺棄或不保護。所謂遺棄,如前所述,是指採用

Page 32: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42 日本刑法各論

作為的方式移置。不保護則是指對需要扶助者的生存不給予必要保

護這種不作為的情形。它包含行為人與需要扶助者在場所上存在隔

離的情形與不存在隔離的情形這兩種類型,前者如將受重傷的人放

置在現場而離去,或者父母親將嬰兒放在家裡而離家出走;後者如

父母親不將生病的孩子送到醫院去診治。由於對生存不給予必要保

護是行為的要件,所以,客觀上必須存在如果置之不顧就會對需要

扶助者的生命有危險的狀態,23主觀上必須對這種危險有認識24。

主 體 本罪的主體是「負有保護責任者」,即被限定為保護責任者。

因此,本罪是身分犯。 通說、判例是從法令、契約、無因管理、習慣、常理、先行行

為等方面來尋求保護責任的根據的。以法令作為保護責任根據的判

例有:儘管有民法上的前一順序的扶養義務人,但後一順序者對

老年人處於應當看護的狀態時,後一順序者就成為保護責任者(大

判大正7•3•23刑錄24輯235頁。民法877條以下);為救助自己

的交通事故的被害者,一旦將被害人扶上汽車,但開到其他地方

後 , 又 棄 之 不 顧 的 ( 最 判 昭 和 34 • 7 • 24 刑 集 13 卷 8 號 1163 頁

〔26〕。舊《道路交通取締法》第24條即現行《道路交通法》第72條)。以契約作為保護責任根據的判例有:根據收養契約收養幼

兒者,即便收養關係未成立,也屬於保護責任者(大判大正5•2•

12刑錄22輯134頁)。以無因管理作為保護責任根據的判例有:

雖本無義務,但把病人領回與自己居住在一起的,就成為保護責任

者(大判大正15•9•28刑集5卷387頁)。以習慣作為保護責任根

據的判例有:與自己住在一起的雇工生病的場合,雇主就存在保

23 大判大正3•1•26新聞922號28頁認為,應該對需要扶助者的疾病的狀態、

程度等進行認定。 24 對於洗冷水浴的泥醉者置之不顧的,東京高判昭和60•12•10判時1201號

148頁判定,行為人無本罪故意。

Page 33: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43

護責任(大判大正8•8•30刑錄25輯963頁)。以常理或社會的通

常觀念作為保護責任根據的判例有:儘管相伴出行的同事打架受

了重傷,但置之不顧而離去的(岡山地判昭和43•10•8判時546號

98頁〔29〕);與一女子同居3天後,該男子與該女子經過謀

議,將該女子帶來的3歲幼子放在東名高速公路上而離去(東京地

判昭和48•3•9判タ298號349頁〔28〕)。最後,以先行行為作為

保護責任根據的判例有:實施業務墮胎的醫生,將排出母體外的

仍有養育可能性的嬰兒放置不管,而導致其死亡(最決昭和63•

1•19刑集42卷1號1頁〔17〕〔31〕);在旅館房間給一女子注

射興奮劑後,儘管該女子處於精神錯亂狀態,卻置之不顧而離去

(最決平成1•12•15刑集43卷13號879頁〔32〕);被害人身患

重病入院治療,其親屬A將其帶至賓館房間,讓其接受(非執業醫

師)B所宣傳的所謂「瞎鼓搗」療法,最終致其死亡的,最高裁判

所判定A成立保護責任者遺棄致死罪(B成立不作為的殺人罪)

(最決平成17•7•4刑集59卷6號403頁)等等。 但是,保護責任一方面不以形式上存在法令和契約的規定為

限,而另一方面也應當與常理或通常的道德義務區別開來。如果認

為遺棄是積極地製造對需要扶助者的生命有危險的行為,那麼,作

為不保護的主體的保護責任者,也就應當限於,對已經存在的需要

扶助者的生命之危險,處於有可能支配這種危險的地位的人(大谷

第71頁)。這種支配地位如果是基於行為人的意思而取得的場合,

當然可認定其負有保護責任,但如果支配地位不是基於行為人的意

思而取得的,那麼,行為人與需要扶助者之間就必須存在,由一定

的生活共同體而產生的、社會生活上的持續性保護關係。25 從這種視角來看,上述判例的結論除判例之外,可以說,大

體上是妥當的。反之,也有觀點提出,保護責任只存在於保護的承

25 參見西田典之:《不作為犯論》,載芝原邦爾等編:《刑法理論的現代性展

開〔總論〕Ⅰ》,日本評論社1988年版,第90頁以下。

Page 34: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44 日本刑法各論

擔具有排他性的場合,進而認為上述判例的結論也不妥當(小

暮•《刑法講義各論》72頁〔町野朔執筆〕、中森38頁)。但是,

在這一案件中,由於醫生是基於自己的意思,而取得了對需要扶助

者的排他性支配,因而,可以認為有保護責任。保護的承擔屬於保

護責任的必備要件的場合,例如,母親當初就無保護的意思,分娩

後將嬰兒放置不管而導致其死亡的,認為不成立本罪,顯然是不妥

當的;26另一方面,對分娩後的母親將嬰兒放在醫院而離去,醫生

也未採取保護措施的案件,也有判例認為醫生不構成本罪(熊本地

判昭35•7•1下刑2卷7=8號1031頁〔30〕),這是因為,支配地位

的取得是出於偶然而不是基於行為人的意思,而且,不存在足以要

求其採取保護措施的社會生活上的持續性保護關係。另外,像所謂

肇事逃逸這種由自己的過失行為致人重傷的場合,也有觀點基於先

行行為(團藤454頁、大塚63頁),或者《道路交通法》第72條的

救護義務(最判昭和34•7•24刑集13卷8號1163頁〔26〕),主張

存在保護責任。但是,主張普通的肇事逃逸不只是構成違反救護義

務罪(《道路交通法》第117條第1款規定,處5年以下懲役或50萬

日圓以下罰金)的問題,而是總應構成本罪,在被害人死亡的場

合,還應構成遺棄致死罪,應該說,這種觀點是不妥當的。應該理

解為,在交通肇事者出於救助被害人的目的,或者,出於將被害人

帶離現場然後丟棄的目的,一旦將被害人扶上車的,只有在這種行

為人由此取得了排他性支配的情形下,才可以認定負有保護責任

(上述判例〔2〕的案件也屬於這種情形),反之,普通的肇事逃

逸則不應構成本罪。

身分問題 保護責任者這種身分,在行為是遺棄(移置)的場合,是加重

第217條之刑的加重身分;在行為是不保護(置之不顧、狹義的不

26 町野朔也肯定在這種場合下具有保護法益的義務(參見町野朔:《刑法總論

講義案Ⅰ》,信山社1995年第2版,第135頁)。

Page 35: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45

保護)的場合,則是奠定可罰性基礎的構成的身分,但應該認為其

實質是違法身分(內田92頁、小暮•《刑法講義各論》76頁〔町野

朔執筆〕)。因為,對於針對需要扶助者之生命的危險處於支配地

位的保護責任者這種身分,可以說,在使得第三者難以救助這種意

義上,既奠定了不保護的違法性之基礎,也加重了遺棄的違法性。

而且,如果認為,第65條第1款是關於違法身分的連帶作用的規

定,同條第2款是關於責任身分的個別作用的規定(西田•《新版 共犯與身分》245頁以下),那麼,保護責任者這一身分,就對遺

棄與不保護二者連帶地發揮作用。具體而言,甲教唆乙將乙之子

丙丟在山中(遺棄)的場合,乙是第218條的正犯,根據第65條第1款的規定,甲也應當作為第218條的教唆犯,受到相對更重的處

罰;同樣,甲教唆乙不給丙食物(不保護)的場合,根據第65條

第1款的規定,也應當將甲作為第218條的教唆犯來處罰。 與此相反,通說是以上述遺棄、不保護的概念作為前提,並且

認為第65條第1款是關於構成的身分、真正的身分的連帶作用的規

定,而同條第2款是關於加減的身分、不真正的身分的個別作用之

規定,所以,第218條所說的保護責任者這種身分,對遺棄而言是

加重身分(第65條第2款),而對不保護來說則是構成的身分(第

65條第1款)。為此,甲教唆乙將乙之子丙丟在山中(遺棄)的

場合,乙是第218條的正犯,對甲則應根據第65條第2款,認定成立

相對要輕的第217條的教唆犯;甲教唆乙不給丙食物(不保護)

的場合,根據第65條第1款之規定,甲則作為第218條的教唆犯,受

到相對更重的處罰。不得不說,通說的這種結論並不合理。另一方

面,如果認為保護責任者就(作為、不作為的)遺棄而言是加重的

責任身分,對不保護來說是構成的責任身分,那麼,第種情形下

的甲根據第65條第2款之規定,構成第217條的教唆犯,而第種情

形下的甲就只能是不可罰了。

Page 36: 針對生命的犯罪第二編 第一章 針對生命的犯罪 13 殺人罪的有期刑的下限已由3年提升至5年。 二、普通殺人罪 殺人的,處死刑、無期或者5年以上懲役(第199條)。

46 日本刑法各論

六、遺棄致死傷罪

犯前兩條之罪,因而致人死傷的,與傷害罪比較,依照較重

的刑罰處斷(第219條)。 遺棄致死傷罪(第219條),是第217條、第218條的結果加重

犯。如前所述,如果將遺棄罪理解為是針對生命的危險犯,即便只

是產生了致傷的結果,也以原本是存在針對生命的危險的這一點為

必要。而且,要對屬於不作為犯的不保護(包括置之不顧)認定成

立致死罪,就以不保護與死亡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係為必要,亦

即,若實施了救助行為,作為挽救其生命的可能性,是具有高度的

蓋然性的(最決平成1•12•15刑集43卷13號879頁〔32〕)。即便

不能認定存在因果關係,也有可能肯定保護責任者遺棄罪的罪責。

因為,該罪是抽象的危險犯(札幌地判平成15•11•27判夕1159號

292頁〔33〕)。 有力觀點認為,遺棄致死罪與不作為的殺人罪的區別在於,作

為義務本身在輕重程度上有差別(平野龍一:《刑法總論Ⅰ》,有

斐閣1972年版,第158頁以下;大谷75頁、小暮•《刑法講義各

論》74頁〔町野朔執筆〕)。的確,即便是父母把嬰兒放在家裡而

離家出走,只要沒有產生死亡的具體危險,就不能直接構成殺人未

遂罪,止於成立作為抽象的危險犯的遺棄罪。但是,如果危險更進

一步具體化並導致了死亡結果發生,父母具有殺人故意的,就沒有

理由否定是不作為的殺人。對保護責任(作為義務)的範圍作限定

解釋時,也難以根據作為義務的輕重來區別二罪。只要認為遺棄罪

是針對生命的危險犯,遺棄致死罪與不作為的殺人罪的區別就在於

有無殺人故意、是否發生了具體的危險。 有關「與傷害罪比較,依照較重的刑罰處斷」的涵義,參見前

述不同意墮胎致死傷罪中的相關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