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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30日 星期日 主编 温星 责编 张翔武 美编 楚涵 校对 朱丽 组版 李群 A12 副刊 熊开国 掌故 丰一吟和彭智敏的友谊 毕亮 故里 萤火虫 石鹏飞 学林 礼后乎? 毕登程 万物 鬼红豆 “春晓”版向 广大作者和 读者长期征 集稿件,突出 故事性、历史 性、文化性、 知识性、艺术 性,栏目设置 包括名家、游 滇、境界、快 事、海外、美 食、掌故、收 藏、摄影、绘 画 等,字 数 1200字内。 投稿邮箱: ccwbfk@ 163.com 征稿 更多精彩 扫一扫 春城晚报 副刊微信 午饭后翻胡竹峰的《墨团花册》,这是本散文 自选集。最近午睡前一直在翻。中午看到的是 《煎茶日记之头记》。 本想中午少睡一下,把十几篇煎茶日记看 完。却不知,读了半篇文章就读不下去。当然不 是文章不好,实在是引起了乡思,想读得慢一 点。这是由萤火虫引发的。 竹峰兄是这么写的:“……不过我喜欢的却 是夏天的长夜,阖家团团围坐在竹床上,人手一 杯温茶,说着年成,议论家事。小一点的孩子缠 着老祖母磨磨唧唧,大一点的捕了萤火虫装在纱 笼里。”这种精致,实在让人温暖,也让我等出门 在外之人想念。竹床是我乡夏天必备之物,现在 在乡间还有许多。过了夏天,就收在柴房等处。 这里,我想说的是萤火虫。这么多年在外, 见到的不多,早已忘记用方言怎么个叫法了。还 是通过同乡文友,记起了曾经在夏夜里闪烁的火 亮虫—萤火虫在吾乡的名字。大概也是昵称, 或为乳名,想想都是一种温暖的情愫。 时值盛夏,我偏居在昭苏高原一隅,实在是 避暑胜地,时有寒潮来袭,温度低到四五摄氏度, 高也不过二十来摄氏度。这种气候,在夏天真是 舒服。晚上睡觉裹着被子,白天也要穿着夹克 衫,不要说萤火虫,蚊子也没有一只。不知羡煞 多少人。只是冬天实在难熬,大自然给予的,有 得必有失,道理无处不在。 说来,我也有些年没见过萤火虫了,忘记它 在吾乡的称呼,实非本愿,还有许多草木虫鱼的 别称也忘在漂泊的身后,有待来日重新找回。不 知过程曲折与否。 这样的季节,在吾乡正是萤火虫漫天飞的时 节。大人们拿着扇子躺在竹床上乘凉,我们小孩 子不怕热,追着萤火虫到处跑,村庄的角角落落 在那些晚上几乎都跑遍了。萤火虫实在是呆得 很,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捉到,然后放在随身 带着的白酒瓶子里。在瓶盖上钻个小孔,再盖上 盖子。许多时候一晚上能捉到好几十只。拎着瓶 子回去睡觉,瓶子就挂在床头。是因为萤火虫,还 是因为跑累了,这样的时候总是睡得格外香。 也是亲眼见过,所以对车胤囊萤夜读的故事 从来就没相信过。长大后迷上写作,知道古时的 书字大行稀,在萤火虫下夜读,也不是不可能的 事情。此种风雅,现如今是无论如何不会再现 了,故事也就只能在书页间代代相传。不知以后 是否还有萤火虫,孩子们看到典故,会想象得出 萤火虫的样子吗?我在胡思乱想。 中午看了半篇《煎茶日记》就放下书,躺在床 上怀念萤火虫,窗外雷声滚滚,落雨了。若是在 乡间夏夜如此,是见不到萤火虫的,这么多年也 不知道它们都躲在哪个角落。 偶尔,还会梦见萤火虫的敞亮哩。 笔者曾提儒家学说“以仁开礼” (见《释“仁”》一文, 《春城晚报》7 月 16 日刊发) ,那么, “礼”就应当是后起 的,这在《论语》中有佐证,试看《八佾》中的一段话:子 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 也?”子曰: “绘事后素。”曰: “礼后乎?”子曰: “起予者商 (子夏名卜商) 也,始可与言《诗》也。”姑释之:子夏问 道: “《诗经》中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朴的脸蛋打 扮一下更绚丽呀’的句子,啥意思呢?”孔子答道: “绘画 后于白底子上。”子夏再问: “那么,老师,礼不也是后起 的么?”孔子大高兴,说:“启发我思路的是卜商你呀! 像这样,我才可以与你谈论《诗经》!” 这师徒一问一答,所谓言此意彼,把“仁”与“礼” 的关系阐明了。 “礼”后乎“仁”,孔子在其他地方也有表述,同见 《八佾》: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 何?” —抽掉了“仁”,这“礼”、 “乐”又有何用呢?这 样去看, “仁”是内核,而“礼”,只是“仁”的表现吧。 “仁”,笔者以为,从“人”从“二”,本意指人际关系, 紧缩是为“孝弟 (悌) ”,故孔子有“孝弟也者,其为仁之 本欤”(《学而》)的说法。孟子把“孝弟”演为“亲亲是 仁”,词义有扩张。 “孝弟”乃“仁之本”,那如何表现呢? 孔子谈了三点:一孝养,二孝敬,三孝顺。孔子认为,孝 养,犬马也能,还要孝敬,“不敬,何以别乎 (犬马) ?” (《为政》) ,而最重要的是孝顺, “父在,观其志;父 (没) 殁,观其行,三年无改乎父之道,可谓孝矣。” (《学而》) 也就是说,在孔子的学说中, “仁”定位了角色,而“礼” 则对角色表现进行了言语和行为的规范,这就是“礼 貌”和“礼仪” —貌、仪在词义上都可作“表现”解。 “礼”从“仁”出,“仁”“礼”本一体,但后来“礼”从 “仁”中分离且独立,于是便有“逾礼”之举。一旦逾 礼,角色错位,天下震荡,成了“乱世”,故孔子对鲁国 的季氏以大夫身份却用天子之礼的“八佾舞于庭”大 愤怒,称“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八佾》) ,他始终向往 的是“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矣” (《颜渊》) 的境界。 此种小草,一棵棵直立长于我们驻村帮扶的 漾濞县太平乡太平村山坡上,其籽老熟后,形似红 豆,但软如小辣椒,故当地人称其为“鬼红豆”或 “地辣子”。 今年春节后的一天,我上古鲁么寨子后面小山 去逛庙会。庙会散后,路过小水井寨,我从前就被其 后山坡上又宽又陡的黄土坡路所吸引,远远看着的 时候曾想:顺那坡路上到高高的垭口肯定又是一番 高妙的风光,正如惠特曼所说:“漫长的黄土路会引 导到我想去的地方。”今天路过,何不就此一游?风 光确实未令我失望,但当我从垭口返回时,天色已 晚,过了小水井再往下走,天很快就黑了,好在我有 照路的电筒和打狗的拐棍,倒也不急。 当路过几户人家外面时,迎面碰上了正骑着摩托 全力爬坡的一对年轻夫妇,我赶忙让路,不想他们竟 认得我。我未曾认识过他们,可他们马上决定要用摩 托车送我回去。我说不用了,净是下坡,再走半个多 小时,我便可到达乡政府,你们尽管忙去。可男人坚 持说他们只是上小水井去看一个生病的亲戚,老婆可 先走着上去。看来老乡对我们这些扶贫工作队员还 挺客气,盛情难却,我只好随他们。才几十米路就下 到他家,他一定要我进去坐坐,我想也应该,还可以顺 便了解他家的生活情况。原来他叫字利军,因为常常 出外打工,家里前年就盖了一幢洋房了。他叫我吃饭 再走,我说已在庙里吃过素斋。他又拿出干核桃、炒 葵花籽让我吃,我连说这几天吃上火了,不敢再吃热 的东西。他却说只管吃,再上火,他给我点草药泡水 喝了就不碍事了。说着,他便转身抓了把草药给我, 就是鬼红豆。粑粑茶食,想吃就吃,吃了不好再吃药, 这倒是像我妈的性格,于是又依了他。 我越吃,自然越感到气烫燥火。可当他把我送 回乡里,我赶忙拿几棵鬼红豆草泡水,喝后,果然很 快就凉下去了。此后凡一上火,我就泡它吃,屡试不 爽,只一杯就管用了。后来老街子的老吹阿大又告 诉我,此草药不但管凉,还消炎,有胆囊炎的人吃了 也好。 今年端午节前,我特地去看望彭 智敏老师,刚一落座,她便对我说:丰 一吟最近不慎摔了一跤,如今还在做 康复治疗,她们通过几次电话。彭智 敏告诉我,因是伤在头部,好多事丰一 吟都记不得了,但是她对你还是记忆 犹新,叨念了好几次。听了彭老师的 叙说,我既为丰老的伤痛感到难过,又 为她还记得我感到欣慰。当天,彭老 师的兴致很高,她和她的先生陈忠汉 老师热情地把我带进她的书斋兼工作 室,拿出了一摞摞影集、资料,指点着、 回忆着,如数家珍向我讲了许多关于 丰一吟和她之间的往事。 她俩相识于上世纪40年代,同 为国立艺术专科学校 (今杭州中国美 术学院) 应用美术系学生。当时国立 艺术专科学校是时任“中华民国大学 院” (即教育部) 院长蔡元培亲自主持 策划而设立的,校址选在了杭州西湖 孤山旁的哈同花园。入校那年,她们 所在的应用美术系只有10个学生,5 男 5 女,师从丰子恺、雷圭元、李一夫 等先生。“我和丰一吟就在这时认识 了,而且成了 5 女中最亲密的一对。” 同为应用美术系的姊妹花,尽管 各居一方,但是她们交往甚密,“有时 是参与校庆或同学聚会,有时纯粹是 为了思念而相互走动”。彭智敏告诉 我,尤其值得记忆的是 1976 年 4 月, 彭智敏因就医,更是为了抚慰丰一吟 而赴上海,在丰家一直住到当年12 月;当时丰一吟的母亲还健在,老人 家每天换着花样为她们做饭菜。 彭智敏擅长画荷花,还得益于丰 一吟的促成。丰一吟曾受新加坡一 个佛教慈善机构邀请,策划赴新办画 展,考虑到佛教最喜欢供奉的是荷 花,丰一吟首先想到了多才多艺的彭 智敏,便邀请彭智敏画荷,并且要求 她用生宣纸作画。于是,在丰一吟家 里,她俩共同研究、切磋,反复琢磨, 终于突破了应用美术习惯于在素描 纸上描绘的传统,在生宣上画出了栩 栩如生的荷花,而这一突破,恰恰与 丰一吟在生宣纸上仿画丰子恺作品 的形式和风格相得益彰,因而大受新 加坡友人的欢迎。 2014年,彭智敏将她的画册送我 一本,并在扉页上亲笔题赠,同时还 专为我写了三尺条幅,上书明人杨慎 《临江仙》。彭智敏的书法笔力苍劲, 圆润美观,并与丰一吟的字如出一 辙,一看就是子恺传人。 2017

萤火虫 - yunnan.cnccwb.yunnan.cn/images/2017-07/30/A12/20170730A12_pdf.pdf避暑胜地,时有寒潮来袭,温度低到四五摄氏度,高也不过二十来摄氏度 这种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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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萤火虫 - yunnan.cnccwb.yunnan.cn/images/2017-07/30/A12/20170730A12_pdf.pdf避暑胜地,时有寒潮来袭,温度低到四五摄氏度,高也不过二十来摄氏度 这种气候

2017年7月30日 星期日主编温星 责编张翔武 美编楚涵 校对朱丽 组版李群A12 副刊

□ 熊开国

掌故 丰一吟和彭智敏的友谊

□ 毕亮

故里 萤火虫

□ 石鹏飞

学林 礼后乎?

□ 毕登程

万物 鬼红豆

“春晓”版向广大作者和读者长期征集稿件,突出故事性、历史性、文化性、知识性、艺术性,栏目设置包括名家、游滇、境界、快事、海外、美食、掌故、收藏、摄影、绘画等,字数1200字内。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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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晚报副刊微信

午饭后翻胡竹峰的《墨团花册》,这是本散文自选集。最近午睡前一直在翻。中午看到的是

《煎茶日记之头记》。本想中午少睡一下,把十几篇煎茶日记看

完。却不知,读了半篇文章就读不下去。当然不是文章不好,实在是引起了乡思,想读得慢一点。这是由萤火虫引发的。

竹峰兄是这么写的:“……不过我喜欢的却是夏天的长夜,阖家团团围坐在竹床上,人手一杯温茶,说着年成,议论家事。小一点的孩子缠着老祖母磨磨唧唧,大一点的捕了萤火虫装在纱笼里。”这种精致,实在让人温暖,也让我等出门在外之人想念。竹床是我乡夏天必备之物,现在在乡间还有许多。过了夏天,就收在柴房等处。

这里,我想说的是萤火虫。这么多年在外,见到的不多,早已忘记用方言怎么个叫法了。还是通过同乡文友,记起了曾经在夏夜里闪烁的火

亮虫——萤火虫在吾乡的名字。大概也是昵称,或为乳名,想想都是一种温暖的情愫。

时值盛夏,我偏居在昭苏高原一隅,实在是避暑胜地,时有寒潮来袭,温度低到四五摄氏度,高也不过二十来摄氏度。这种气候,在夏天真是舒服。晚上睡觉裹着被子,白天也要穿着夹克衫,不要说萤火虫,蚊子也没有一只。不知羡煞多少人。只是冬天实在难熬,大自然给予的,有得必有失,道理无处不在。

说来,我也有些年没见过萤火虫了,忘记它在吾乡的称呼,实非本愿,还有许多草木虫鱼的别称也忘在漂泊的身后,有待来日重新找回。不知过程曲折与否。

这样的季节,在吾乡正是萤火虫漫天飞的时节。大人们拿着扇子躺在竹床上乘凉,我们小孩子不怕热,追着萤火虫到处跑,村庄的角角落落在那些晚上几乎都跑遍了。萤火虫实在是呆得

很,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捉到,然后放在随身带着的白酒瓶子里。在瓶盖上钻个小孔,再盖上盖子。许多时候一晚上能捉到好几十只。拎着瓶子回去睡觉,瓶子就挂在床头。是因为萤火虫,还是因为跑累了,这样的时候总是睡得格外香。

也是亲眼见过,所以对车胤囊萤夜读的故事从来就没相信过。长大后迷上写作,知道古时的书字大行稀,在萤火虫下夜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此种风雅,现如今是无论如何不会再现了,故事也就只能在书页间代代相传。不知以后是否还有萤火虫,孩子们看到典故,会想象得出萤火虫的样子吗?我在胡思乱想。

中午看了半篇《煎茶日记》就放下书,躺在床上怀念萤火虫,窗外雷声滚滚,落雨了。若是在乡间夏夜如此,是见不到萤火虫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它们都躲在哪个角落。

偶尔,还会梦见萤火虫的敞亮哩。

笔者曾提儒家学说“以仁开礼”(见《释“仁”》一文,《春城晚报》7月16日刊发),那么,“礼”就应当是后起的,这在《论语》中有佐证,试看《八佾》中的一段话: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子夏名卜商)也,始可与言《诗》也。”姑释之:子夏问道:“《诗经》中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朴的脸蛋打扮一下更绚丽呀’的句子,啥意思呢?”孔子答道:“绘画后于白底子上。”子夏再问:“那么,老师,礼不也是后起的么?”孔子大高兴,说:“启发我思路的是卜商你呀!像这样,我才可以与你谈论《诗经》!”

这师徒一问一答,所谓言此意彼,把“仁”与“礼”的关系阐明了。

“礼”后乎“仁”,孔子在其他地方也有表述,同见《八佾》: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抽掉了“仁”,这“礼”、“乐”又有何用呢?这样去看,“仁”是内核,而“礼”,只是“仁”的表现吧。

“仁”,笔者以为,从“人”从“二”,本意指人际关系,紧缩是为“孝弟(悌)”,故孔子有“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学而》)的说法。孟子把“孝弟”演为“亲亲是仁”,词义有扩张。“孝弟”乃“仁之本”,那如何表现呢?孔子谈了三点:一孝养,二孝敬,三孝顺。孔子认为,孝养,犬马也能,还要孝敬,“不敬,何以别乎(犬马)?”(《为政》),而最重要的是孝顺,“父在,观其志;父(没)殁,观其行,三年无改乎父之道,可谓孝矣。”(《学而》)也就是说,在孔子的学说中,“仁”定位了角色,而“礼”则对角色表现进行了言语和行为的规范,这就是“礼貌”和“礼仪”——貌、仪在词义上都可作“表现”解。

“礼”从“仁”出,“仁”“礼”本一体,但后来“礼”从“仁”中分离且独立,于是便有“逾礼”之举。一旦逾礼,角色错位,天下震荡,成了“乱世”,故孔子对鲁国的季氏以大夫身份却用天子之礼的“八佾舞于庭”大愤怒,称“是可忍而孰不可忍”(《八佾》),他始终向往的是“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矣”(《颜渊》)的境界。

此种小草,一棵棵直立长于我们驻村帮扶的漾濞县太平乡太平村山坡上,其籽老熟后,形似红豆,但软如小辣椒,故当地人称其为“鬼红豆”或

“地辣子”。今年春节后的一天,我上古鲁么寨子后面小山

去逛庙会。庙会散后,路过小水井寨,我从前就被其后山坡上又宽又陡的黄土坡路所吸引,远远看着的时候曾想:顺那坡路上到高高的垭口肯定又是一番高妙的风光,正如惠特曼所说:“漫长的黄土路会引导到我想去的地方。”今天路过,何不就此一游?风光确实未令我失望,但当我从垭口返回时,天色已晚,过了小水井再往下走,天很快就黑了,好在我有照路的电筒和打狗的拐棍,倒也不急。

当路过几户人家外面时,迎面碰上了正骑着摩托全力爬坡的一对年轻夫妇,我赶忙让路,不想他们竟认得我。我未曾认识过他们,可他们马上决定要用摩托车送我回去。我说不用了,净是下坡,再走半个多小时,我便可到达乡政府,你们尽管忙去。可男人坚

持说他们只是上小水井去看一个生病的亲戚,老婆可先走着上去。看来老乡对我们这些扶贫工作队员还挺客气,盛情难却,我只好随他们。才几十米路就下到他家,他一定要我进去坐坐,我想也应该,还可以顺便了解他家的生活情况。原来他叫字利军,因为常常出外打工,家里前年就盖了一幢洋房了。他叫我吃饭再走,我说已在庙里吃过素斋。他又拿出干核桃、炒葵花籽让我吃,我连说这几天吃上火了,不敢再吃热的东西。他却说只管吃,再上火,他给我点草药泡水喝了就不碍事了。说着,他便转身抓了把草药给我,就是鬼红豆。粑粑茶食,想吃就吃,吃了不好再吃药,这倒是像我妈的性格,于是又依了他。

我越吃,自然越感到气烫燥火。可当他把我送回乡里,我赶忙拿几棵鬼红豆草泡水,喝后,果然很快就凉下去了。此后凡一上火,我就泡它吃,屡试不爽,只一杯就管用了。后来老街子的老吹阿大又告诉我,此草药不但管凉,还消炎,有胆囊炎的人吃了也好。

今年端午节前,我特地去看望彭智敏老师,刚一落座,她便对我说:丰一吟最近不慎摔了一跤,如今还在做康复治疗,她们通过几次电话。彭智敏告诉我,因是伤在头部,好多事丰一吟都记不得了,但是她对你还是记忆犹新,叨念了好几次。听了彭老师的叙说,我既为丰老的伤痛感到难过,又为她还记得我感到欣慰。当天,彭老师的兴致很高,她和她的先生陈忠汉老师热情地把我带进她的书斋兼工作室,拿出了一摞摞影集、资料,指点着、回忆着,如数家珍向我讲了许多关于丰一吟和她之间的往事。

她俩相识于上世纪 40 年代,同为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今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应用美术系学生。当时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是时任“中华民国大学院”(即教育部)院长蔡元培亲自主持策划而设立的,校址选在了杭州西湖孤山旁的哈同花园。入校那年,她们所在的应用美术系只有10个学生,5男5女,师从丰子恺、雷圭元、李一夫等先生。“我和丰一吟就在这时认识了,而且成了5女中最亲密的一对。”

同为应用美术系的姊妹花,尽管各居一方,但是她们交往甚密,“有时是参与校庆或同学聚会,有时纯粹是为了思念而相互走动”。彭智敏告诉我,尤其值得记忆的是 1976 年 4 月,彭智敏因就医,更是为了抚慰丰一吟而赴上海,在丰家一直住到当年 12月;当时丰一吟的母亲还健在,老人家每天换着花样为她们做饭菜。

彭智敏擅长画荷花,还得益于丰一吟的促成。丰一吟曾受新加坡一个佛教慈善机构邀请,策划赴新办画展,考虑到佛教最喜欢供奉的是荷花,丰一吟首先想到了多才多艺的彭智敏,便邀请彭智敏画荷,并且要求她用生宣纸作画。于是,在丰一吟家里,她俩共同研究、切磋,反复琢磨,终于突破了应用美术习惯于在素描纸上描绘的传统,在生宣上画出了栩栩如生的荷花,而这一突破,恰恰与丰一吟在生宣纸上仿画丰子恺作品的形式和风格相得益彰,因而大受新加坡友人的欢迎。

2014年,彭智敏将她的画册送我一本,并在扉页上亲笔题赠,同时还专为我写了三尺条幅,上书明人杨慎

《临江仙》。彭智敏的书法笔力苍劲,圆润美观,并与丰一吟的字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子恺传人。

昆明记忆

高峣古渡口(钢笔画)

蒋凌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