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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人散曲中的包头方言（上）
□张福勋
温斌
文化 07编辑 李耀红 美编 张霞 审校 孔晓娟 邮箱：[email protected] 电话：25291832019年6月11日 星期二
方言具有很强烈的传承性，和很稳固的地域文化特征。
如果追溯包头地区的方言历史渊源，少说也有千年的起源和流转了（当然那时候还没有包头的称呼）。在宋人话本中即有了零星的包头方言，如果从元朝建立的公元1271年算起，论包头方言也有了800余年的历史传承。
近日，通读隋树森《全元散曲》（中华书局，1964年），结合任讷的《散曲概论》（中华书局，线装聚珍仿宋版印，系从1931年出版之《散曲丛刊》十五种之第十四种翻印），并对照胡云晖《包头方言探微》（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1年），发现了一百多例包头方言，现整理排列如下，供方言研究者及内蒙古地方史、地方文学研究者参考。
每例均按首字拼音第一个字母依次排序。凡两个以上（含两个）例证者，皆取一例，其余则割舍。
A（a）
●腤臜王伯成【般涉调·哨遍】《赠长春宫雪
庵学士》：“涕唾腤臜。”“腤臜”即肮脏。“臜”读音“zā”。
B（b）
●逼匝曾瑞 【南吕·一枝花】《买笑》：“见
（被）别人笑话儿逼匝。”“逼匝”又写作“逼侧”、“逼仄”、“逼
迮”、“匾窄”、“褊窄”或“窄鳖”等，都是憋屈的意思。要么住的地方狭窄，要么生活得窘迫，都是“逼匝”。
●不迭曾瑞 【黄钟·醉花阴】《元宵忆旧》：
“泪珠儿揾（擦抹）不迭。”“不迭”是“不断”的意思。不停顿，
有连续性。●壁虱刘庭信 【越调·寨儿令】《戒嫖荡》：
“正撞着有钱的壁虱侠。”“壁虱”，与苍蝇、蚊子、老鼠同列为
“四害”。专门吸人及鸡、兔等动物的血。白天隐于墙壁、床、家俱等缝隙中，夜间出来活动。在我国宋代的诗文中如黄庭坚之属已有记载。普通话里称其为“臭虫”。
●拨剌汤式 【南吕·一枝花】《赠会稽吕周
臣》：“拨剌着峄阳琴一帘风雨飕飕。”“拨剌”又写“拨拉”或“不剌”，即弹
拨，弹奏。但另有“拨剌”却指阻碍，如说有一堆东西拨剌着过不去。前一意“拨剌”二字读起来音长；而后一意正好相反，读起来比较短促。
●不待杨朝英【双调·得胜令】：“揪得来不待
揪。”“不待”，否定性语词，意思是“没必要
再……”或“不需要”。
C（c）
●攛红马致远【双调·寿阳曲】《洞庭秋月》：
“一锅滚水，冷定也，再攛红几时得热。”“攛红”该是“窜（读去声）红”，指串
联起来，如说“一喝酒就窜红了脸”。而例句意为开水冷却之后再烧得红，几时才能再开呢？意思相连，而各有侧重。
●攛断（攛掇）曾瑞【双调·蝶恋花】《闺怨》：“添油
加醋人攛断。”“攛断”（攛掇）是怂恿、鼓动、搧动之
意，从旁促使人办某事。白贲【仙吕·祆神急】：“看你几声儿攛掇得那人来。”詹时雨【南吕·一枝花】《丽情》：“雁儿则被你攛掇出无限相思。”
●搽抹睢景臣 【大石调·六国朝】《收心》：
“你能搽抹，谁敢粘沾。”“搽抹”即“抹搽”，涂抹。●触抹仇州判 【中吕·阳春曲】《和酸斋金
莲》：“凤帏中触抹（读入声）着把人蹬。”“触抹”为复义词。“抹”实为“摸”。●攒簇刘庭信【南吕·一枝花】《春日送别》：
“花与柳攒攒簇簇。”“攒 （cuán） ”是集聚的意思。“簇”
也是聚集在一起。是个同义复合词。但在方言里有撮合、怂恿的意思，如说
把两个人攒簇在一起。
D（d）
●滴溜溜
卢贽【双调·蟾宫曲】《咏别》：“滴溜溜叶落秋风。”
“滴溜溜”系形容在秋风中叶落得快速流转，不停滞。白朴《梧桐雨》第四折“滴溜溜绕闲阶败叶飘”亦同意。与此相等的是指动作敏捷，快速，如说“跑得滴溜溜的”。
●待要荆干臣【黄钟·画眉序】：“欲待要不思
量，若不思量都是慌。”张可久【仙吕·点绛唇】《翻归去来》：“谁待要劳神费力。”
“待要”即想要，愿意。有时又加否定词作“不待要”，就是不愿意，不想做，无兴趣。如王实甫《西厢记》：“暖融融玉醅，白泠泠似水，多半是相思泪。眼前茶饭怕不待要吃，恨塞满愁肠胃”。有时又把“要”字省略，杨朝英【双调·得胜令】：“揪得来不待（要）揪”。（见前）
●打关汉卿【双调·大德歌】：“正打门前
过。”“打”即从。●丢溜张养浩 【中吕·红绣鞋】《赠美姬》：
“眼睛儿冷丢溜。”“丢”读为“滴”，故又作滴溜（与前义
不同），或剔溜，普通话则谓之“提（dī）留”。是提着，是悬提的动作。曾瑞【般涉调·哨遍】：“滴溜着一条粗硬腿”就是这一用法。
“冷丢溜”是说眼睛悬起来 （瞪起来）放不下。相当于“冷眼”相看。
●兜揽曾瑞【黄钟·醉花阴】《怀离》：“将将
将紫丝缰紧兜揽。”“将”是动词，拽（牵引，拉住）的意
思。而“兜揽”是个并列合义词，“兜”是兜住，搂住，“揽”是拉到自己身上。“兜揽”就是紧紧地搂在自己身上。如将任务（或责任）“兜揽”在自己身上。
●堆垛乔吉【越调·小桃红】：“阶前堆垛从踏
践。”“堆垛”，复义词。堆起来，垛起来，垒
起来。●呆货薛昂夫【正宫·端正好】《高隐》：“且
贪呆货。”说人傻头傻脑，办事不动脑子为“呆
货”。●待理王仲元【双调·江水儿】《叹世》：“谁
待理他闲是非。”“待理”就是“答理”。管他，答应他，
帮他一把。●独自个蒲察善长【双调·新水令】：“一回家睡
不着，独自个寝。”“个”只是个语尾助词，强调的是独自
一个人，很孤独。同上：“可怜见今宵独自个冷清清。”
●动不动无名氏【小石调·归来乐】：“动不动说
什么玉堂金马。”“动不动”即动辄，是说某一种事情好
像很容易发生。有“即刻就”“很频”的意思。
●道道无名氏【双调·夜行船】：“两三番个嫁
字儿看看道道。”“道道”犹言来龙去脉，例句言看出个
究竟来。“道道”有“规则”的意思，如说办什么事需“划出个道道”。
●咄嗟乔吉 【越调·小桃红】《绍兴于侯索
赋》：“秋粮夏税咄嗟儿办。”“咄嗟”，斥责，督办，有强迫的意思。
E（e）
●饿眼关汉卿【中吕·普天乐】《普救姻缘》：
“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饿眼”相当于普通话的“眼馋”。指渴
望看到东西而看不到，与“望眼”有一定关联。
G（g）
●滚水马致远【双调·寿阳曲】《洞庭秋月》：
“一锅滚水冷定也，再攛红几时得热。”“滚水”即开了的水，滚烫。●圪蹬贯云石【中吕·粉蝶儿】：“圪蹬的马蹄
踏破。”“圪”字在包头方言中使用频率很高，
多数置于句首组词，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的含义，只是凑足一个音节，帮助发音，加强语气。
“圪蹬”是象声词，说明突然一声响。由于惊吓、担扰等情绪引起心脏突然猛烈跳动，也叫“圪蹬”，如听说某亲戚朋友一个
突发事件的消息，心“圪蹬了一下。”刘庭信【双调·折桂令】《忆别》：“忔登的人在心头”。
●趷塔曾瑞 【黄钟·醉花阴】《怀离》：“祆
（xiān，拜火教）庙锁趷塔的对岩。”“趷塔”亦写作“趷嗒”，实为“圪
沓”。《说文》：“语多沓沓也。”而《玉篇》释曰：“沓，多言也。”指说话啰嗦，絮絮叨叨。故又作“誻”。《荀子·正名》杨倞注：
“誻誻，多言也。”由此引申出繁琐、不得要领之义。
“趷塔”或又作疙瘩，纥繨，解不开的东西。那么“锁趷塔”又可作“锁圪蛋”解。（但“圪蛋”另有别解）。
●干闹“干”读如“圪”。乔吉【双调·折桂令】《寄远》：“果实
诚有甚推辞，干闹了若干时。”“干闹”是没有什么理由，瞎胡折腾。●掴打刘庭信【双调·折桂令】《忆别》：“前
日在白牡丹家掴打的你热瘸。”“掴打”是个同义复合词，“掴”即
“打”。●钩搭汤式【正宫·端正好】《咏荆南佳丽》：
“齐臻臻滴溜溜挂珠箔卷绣帘钩搭珊瑚。”这里的“钩搭”，是指钩连在一起。但
“钩搭”另有贬义，就是“通过种种手段将两人（一般指男女）牵引、勾结（混）在一起。”
●跟前无名氏【双调·殿前欢】：“我跟前从头
儿慢慢地分说。”“跟前”即“面前”。普通话讲“当着
面”。又如 【双调·水仙子过折桂令】《秋
景》：“你跟前（即你面前）黑洞洞云遮了楚山。”
●疙瘩高安道【般涉调·哨遍】《嗓淡行院》：
“疙瘩鬼不见些搊搜。”“疙瘩”，挑逗。簸弄是非。“搊搜”是
凶狠样。
H（h）
●胡由商衟（道的异体字）【双调·夜行船】：“鬼胡由眼下晻
（ǎn，阴晴不明）光阴。”胡由，或写忽悠，意思是说眼前阴暗不
明，说明说暗，尽由你横说竖说、真说假说就是了。加“鬼”是说明胡由的程度厉害了。如曾瑞【中吕·红绣鞋】《风情》：“着小局断儿包藏着鬼胡由。”
●后生同上：“说与那小后生。”
“后生”，就是年轻人，小孩子。后来生的人。
●害马致远【双调·寿阳曲】《洞庭秋月》：
“不信道为伊曾害。害时节谁曾见来？”“害”是给人带来祸害，带来灾难。●胡謅王实甫【商调·集贤宾】《退隐》：“睁
着张着口侭胡謅。”“胡謅”是个贬词，是说胡扯，胡说八
道，说一些没根据的话。●胡突（糊涂)刘时中【南吕·一枝花】《罗帕传情》：
“搥作钞甚胡突。”“胡突”即糊涂。●胡伦（也做囫囵、浑伦等）乔吉【中吕·满庭芳】《渔父词》：“闲
来得觉（睡觉）胡伦睡。”赵显宏【双调·殿前欢】《闲居》：“落
一觉浑伦睡。”“囫囵”大体指一件事保持完整、不零碎。如刘庭信 【南吕·一枝花】《秋景怨别》：“天也与人一个囫囵的做。”
●胡搧王晔 【双调·庆东原】《黄肇退状》：
“甘不过苏氏胡搧”。又【折桂令】《问苏妈妈》：“一谜地胡搧。”
“胡搧”类似“胡由”，但还添了些火上加油的意思。想方设法怂恿别人办某一件事。
●合受马致远【双调·夜行船】：“俺心里合受
这相思业（孽字的变音，指不好的事）。”“合受”，是指该受的意思，自己认可的
事。●滑擦王伯成【般涉调·哨遍】《项羽自刎》：
“足滑擦岂暂停。”“滑擦”就是普通话所说的“趔趄”
（lièqiè），站不稳，要摔倒但未摔倒的样子。如说“打了一个滑擦”。又言“滑擦擦”，如汤式【正宫·端正好】《咏荆南佳丽》：“ 滑 擦 擦 细 粼 粼 布 金 沙 云 阶 甃（zhòu，砖）珷玞（石）。”
●忽剌剌曾瑞【黄钟·醉花阴】《怀离》：“蓝桥
下忽剌剌的水淹。”“忽剌剌”是忽然到来，来势又很猛，
不及防备。这里还有水势很大的意思。●黑洞洞无名氏【双调·寿阳曲】：“鼓三更烛灭
黑洞洞。”“黑洞洞”就是“黑”，加了“洞洞”加
强了特别黑的程度。
J（j）
●截替（接替）马致远 【大石调·青杏子】《悟迷》：
“被莽壮儿的哥哥截替了咱咱。”“截替”即接替，替代之意。●唧溜冯子振【正宫·鹦鹉曲】《山亭野兴》：
“是个不唧溜樵夫。”“溜”读去声。“唧溜”即灵活，不唧溜
就是呆、不灵活的意思。●见如今曾瑞【商调·梧叶儿】：“见如今他共我
有。”“见”读为“现”。“见如今”就是现
在，眼跟前，不久远。●揪捽（cuó）睢景臣【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
“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捽住。”“捽”，揪、拽之意。“揪捽”就是揪拽。●撅丁乔吉【南吕·一枝花】《私情》：“狠撅
丁暮四朝三。”“撅丁”是骂人的话，“家伙儿”的意
思。●今日个无名氏【双调·水仙子】《冬》：“今日
个花残水缺，明日个烟水重叠。”“今日”、“明日”要读为合音。
K（k）
●渴睡马致远 【仙吕·黄花时】《掏水月在
手》：“丫鬟唤我，渴睡也去来呵。”“渴睡”，普通话所谓“犯困”。睡意
浓，想睡觉。或作“打渴睡”。●坑陷王伯成【般涉调·哨遍】《赠长春宫雪
庵学士》：“莫教邂逅遭坑陷。”“坑陷”乃复义词，挖个坑让你陷下
去。是害人的伎俩。普通话讲“使坏”。●苦恹恹曾瑞【中吕·喜春来】《离情》：“谁问
苦恹恹。”“恹”，方言里读去声。恹恹，没精神，
情绪不高的样子。又作“苦厌厌”，如睢景臣【大石调·
六国朝】《收心》：“自要苦厌厌。”●抠掐乔吉【南吕·一枝花】《合筝》：“随抠
掐无些儿病。”“抠”和“掐”，同义，都是用手指使劲
做某种事，引申为“抠门儿”，不舍得，逼迫对方俭省。或自己抠自己，什么也不舍得。例句偏重于故意找毛病，挑刺儿。
●嗑牙乔吉【双调·新水令】《闺丽》：“斗的
满街里闲嗑牙。”“闲嗑牙”即说闲话，废话，招惹是
非，另有“叨啦”“拉呱”的意思，四川方言叫“摆龙门阵”，无贬义。
●渴煞冯子振【正宫·鹦鹉曲】《农夫渴雨》：
“渴煞青天雷雨。”“渴煞”皆读入声，强调特别“渴”，渴
望。
L（l）
●剌塔卢挚【双调·蟾宫曲】：“小二哥昔涎剌
塔。”一般写作“邋遢”，指不利索，不整
洁。有时也说“邋里邋遢”。有时突出不修边幅，如朱庭玉【南吕·梁州第七】写《归隐》者的形象：“拖杖藜芒鞋剌塔。”
●来（来来）马致远【双调·寿阳曲】《洞庭秋月》：
“害时节（时候）谁曾见来？”“来”没有实际意义，只是一个语尾助
词，置于动词或者形容词后边。或多用“来”字重叠。
●烂羊头阿鲁威【蟾宫曲】《山鬼》：“烂羊头谁
羡封侯。”“烂羊头”系诅咒语，犹如说“烂东
西”、“坏东西”、“没出息的东西”等。(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