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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１９ 年 ２ 月
第 ３５ 卷 第 １ 期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Ｂｅｉｊｉｎｇ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ｔｉｏｎ)Ｆｅｂ1049008 ２０１９
Ｖｏｌ1049008 ３５ Ｎｏ1049008 １
读书与研究
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mdashmdashmdash 一种儒学的视角
金怀梅
(安徽新华学院 外国语学院ꎬ 安徽 合肥 ２３００８８)
〔收稿时间〕２０１８－０５－１０〔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中国当代新儒学视阈下的库切小说研究(编号为 １７ＹＪＣ７５２０１３)ꎻ２０１８ 年 度高校优秀青年骨干人才国内访问研修项目(编号为 ｇｘｇｎｆｘ２０１８０６４)ꎻ安徽新华学院资助科研项目(编号为 ２０１６ｔｄ００８)ꎮ〔作者简介〕金怀梅(１９８０ － )ꎬ女ꎬ安徽六安人ꎬ安徽新华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ꎮ
〔摘要〕 一直以来ꎬ国内外库切研究者普遍认为库切创作思想与欧美及南非文学和文化有着紧密联系ꎬ而对于
其与包括中国文化在内的其他文化之间的关联则未曾论及ꎮ 事实上ꎬ库切在多部作品中都或多或少涉及到中国及中
国元素ꎬ对中国文化乃至古代中国都有一定了解ꎮ 通过对库切传记的考察ꎬ甚至可以挖掘出他与儒家文化的姻缘ꎮ 文
章尝试论证库切创作与中国文化的关联ꎬ重点考察其作品中的刑罚观大同思想等契合儒家人文思想的伦理和政治观
念ꎬ以期呈现库切作品中的多元文化思想ꎬ体现其作为一名跨文化作家的思想深度ꎬ同时显示中国儒家思想的当代价
值和普适性意义ꎮ〔关键词〕 库切ꎻ刑罚观ꎻ大同思想ꎻ儒学
〔中图分类号〕 Ｉ４７８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２６８９(２０１９)０１－００４４－０６
作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ꎬＪ Ｍ 库切被认为是ldquo成就最高最受关注的当代作家之一rdquo [１]ꎬ其作品也被认
为ldquo对小说进入到 ２１ 世纪的发展影响深远rdquo [２](２２)ꎮ库切的成就源自他精湛的创作技巧和手法ꎬ以及作品
中蕴含的深刻而丰富的主题思想ꎮ 历来ꎬ中外评论家
已达成既定共识库切作品与南非及西方文学与文化
传统有着紧密联系ꎬ正如库切研究专家大卫1048944阿特瓦
尔所称ꎬldquo库切作品的思想基础根植于欧美文化ꎬ同时
其作品又从属于地域[南非]文学rdquo [３]ꎬ而对于其与包
括中国文化在内的其他文化之间的关系则未曾论及ꎮ事实上ꎬ库切在多部作品中都或多或少涉及到中国及
中国元素ꎬ他对中国文化乃至古代中国都有一定了
解ꎮ 譬如ꎬ对于laquo等待野蛮人raquo (以下简称laquo等raquo)中出
现的ldquoｓｕｍｍｅｒ ｐａｌａｃｅrdquoꎬ库切明确表示ldquo是想暗示中国
的古老帝国rdquo [４](５００)ꎮ 在他逃离南非的政治和家庭环
境去往伦敦后ꎬ在发现伦敦并没有带给他预想的追求
文学艺术的空间时ꎬ他首先想到的是来中国ꎬ并给中
国驻伦敦大使馆写信希望来中国当英语教师ꎮ 通过
对库切传记的考察ꎬ读者甚至可以挖掘出他对中国儒
家文化的熟谙ꎮ 这一切源自于库切对中国儒家思想
的服膺者埃兹拉1048944庞德的崇拜ꎮ 在阅读了大量欧洲
经典作家后ꎬ认为 ldquo最吸引他的诗人是庞德rdquo [４](９６)ꎬ库切自大学时代就开始潜心研读庞德的作品ꎬldquo他梦
想着自己能成为像庞德一样的诗人rdquo [４](１２１)ꎬ他选择
去伦敦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伦敦是ldquo庞德曾经生活过
的城市rdquo [４](１０７)ꎮ对于庞德的laquo诗章raquoꎬ库切情有独钟ꎮ 为了深刻
理解laquo诗章raquo思想ꎬ他特地找来庞德的好友加拿大著
名文学批评家休1048944肯纳(Ｈｕｇｈ Ｋｅｎｎｅｒ)的先锋著作
laquo埃兹拉1048944庞德的诗歌raquo(Ｔｈｅ Ｐｏｅｔｒｙ ｏｆ Ｅｚｒａ Ｐｏｕｎｄ)作为指导ꎬ并立志写以laquo诗章raquo为研究对象的硕士论文ꎮ虽然他最终写的是福特的小说ꎬldquo但那正是因为庞德
曾推崇这位作家rdquo [４](１４１)ꎮ 正如汤姆1048944斯科特所言ꎬ庞德的诗ldquo集欧美的人文思想与中国的文化精神于一
体rdquo [５]ꎬlaquo诗章raquo尤是如此ꎬ它是一个ldquo贯穿儒家精神的
诗歌文本rdquo [６](８７)ꎮ 学者王贵明做过细致的统计ꎬldquo纵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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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laquo诗章raquo一百一十七章(结尾的残诗除外)ꎬ中国主
题是整部laquo诗章raquo的主部主题ꎬ从lsquo孔子篇rsquo(第 １３ 章)开始到lsquo中国诗章rsquo (５２mdash６１ 章)ꎬ尤其是自lsquo比萨诗
章rsquo(第 ７４mdash８４ 章)至最后ꎬ儒家思想成为包括用意
大利语写的第 ７２７３ 章lsquo礼记篇rsquo在内的绝大部分内
容的主旋律rdquo [６](９４)ꎻldquo仅在laquo比萨诗章raquo中ꎬ他就引用
了laquo大学raquo２ 次ꎬlaquo中庸raquo ４ 次ꎬlaquo论语raquo ２１ 次ꎬlaquo孟子raquo ９次rdquo [６](８８)ꎮ 通过庞德翻译的儒家经典和他创作的富
含儒家思想的作品ꎬ以及他对儒家思想的宣传ꎬ西方
众多读者了解到了中国辉煌的古帝国以及博大精深
的儒家思想ꎬ而潜心研读庞德及laquo诗章raquo的库切也会
不可避免有所触及ꎮ正如庞德在创作中熔铸儒家文化精髓ꎬ 致力于
用儒家的人文道德传统来整顿西方社会的混乱秩序
一样ꎬ 库切在其作品中同样批判了导致殖民主义人类中心主义 霸权主义 帝国主义等浅薄且道德
伦理观低下的启蒙心态ꎬ 自觉或不自觉地弘扬了与
中国儒家人文思想高度契合的人文精神ꎬ 并将其作
为拯救处于道德危机中的西方社会的灵丹妙药ꎮ 埃
里克1048944保罗1048944麦加克认为库切在作品中融入的伦理
及政 治 关 注 源 于 在 两 位 现 代 主 义 大 家 卡 夫 卡
(Ｆｒａｎｚ Ｋａｆｋａ) 和贝克特 ( Ｓａｍｕｅｌ Ｂｅｃｋｅｔｔ) 文本中
受到的启示ꎬ 他们是库切的 ldquo前身rdquo ( ｐｒｅｆｉｇｕｒｅ Ｃｏ￣ｅｔｚｅｅ) [７] ꎮ 然而ꎬ 正如多米尼克1048944海德所言 ldquo库
切拥 有 众 多 复 杂 思 想ꎬ 是 个 难 以 阐 释 的 作
家ꎮrdquo [２]( ｉｘ)国内库切研究专家王敬慧也认为 ldquo作家
库切不会拘泥于仅仅成为一种静止的 一成不变地
依附于某一种文化或精神的单向度的人rdquo [８](１８２) ꎬ我们若走出前人的既定思维框架ꎬ 或许能发掘出库
切复杂思想的另类文化阐释途径ꎮ 一直以来ꎬ 国内
外库切研究者普遍关注库切作品与南非本土或西方
文学及文化因素的关系ꎬ 却忽略了文学作品是种多
元的文化结合体ꎬ 每一个文学作品中都必然包含着
复杂多样的文化因素ꎬ 尤其像库切这样的跨文化作
家的作品ꎮ 库切崇拜并潜心研读的学术大师埃兹拉
1048944庞德深谙儒家思想ꎬ 库切本人的诸多作品均涉及
中国文化元素ꎮ 可见ꎬ 对其文本与中国文化的关联
解读是客观真实地解析其文本周围的文化环境和文
化事实ꎮ 本文试图论证库切创作与中国文化的关
联ꎬ 因篇幅所限ꎬ 故仅重点考察其作品中涉及的刑
罚观 大同思想等契合儒家人文思想的伦理和政治
观念ꎬ 以期呈现库切作品中的多元文化思想ꎬ 体现
其作为一名跨文化作家的思想深度ꎬ 同时显示中国
儒家思想的当代价值和普适性意义ꎮ
一 刑罚观 反酷刑重仁政
反酷刑是人文知识分子库切在创作中极力表达
的主要思想之一ꎬ１９８０ 年问世的laquo等raquo是其以酷刑为
题材的扛鼎之作ꎮ laquo纽约时报raquo选其为 １９８２ 年的最佳
图书ꎬ并认为这部小说ldquo在国际话语层面ꎬ发出了一个
关于 ８０ 年代酷刑的强大且感人的声音rdquo [４](３５４)ꎮ 小说
中ꎬ以乔尔上校为首的第三帝国官员们以臆想的ldquo野蛮人威胁论rdquo为由ꎬ抓捕手无寸铁的异族部落民众并
对其施以酷刑ꎮ 一位惨遭刑讯致死的老人ldquo灰色胡须
上全是血ꎮ 嘴唇瘪了进去ꎬ牙齿也都碎了ꎮ 一只眼睛
凹进里面ꎬ另一只成了一只血洞rdquo [９](１２)ꎮ 一位小男孩
被士兵用一把小刀戳进身体ꎬ并像转着一把钥匙那样
转动ꎮ 一对父女ꎬ父亲被拷打致死ꎬ女儿眼脚均被致
残ꎮ 一批被抓来的民众ꎬ被用一根铁丝从每个人手掌
穿过ꎬ然后又穿透各自脸颊上打出的小孔ꎬ乔尔用炭
条在他们后背上写字ꎬ士兵们则抡起粗大的警棍乱
捶ꎮ 很难相信ꎬ几千年前孔子生活的奴隶制社会里存
在的墨(在面额上刻划符号并涂黑)劓(割去鼻子)刖(砍脚)等惨绝人寰的肉刑ꎬ在以文明人自居的第
三帝国里仍然大行其道ꎬ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库切对酷刑的揭露和鞭挞暗含着他对ldquo仁政rdquo的
殷殷期盼ꎬ这与儒家的治世理想不无契合ꎮ 反酷刑亦
是儒家知识分子一以贯之的人文法思想ꎬ是儒家以仁
治世的重要方面ꎮ ldquo明德慎刑rdquo ldquo德主刑辅rdquo ldquo为政以
德rdquo是儒家思想体系中始终不懈追求的治世模式ꎬ同时明示了其刑罚的道德方向ꎮ 孔子曰ldquo道之以政ꎬ齐之以刑ꎬ民免而无耻ꎮ 道之以德ꎬ齐之以礼ꎬ有耻且
格ꎮrdquo [１０] (１２)在孔子看来ꎬ刑罚的威慑作用能使民众避
免犯罪ꎬ但不能让其明晓犯罪可耻的道理ꎮ 唯有对其
以德引导以礼同化ꎬ才能使其自觉地遵守法制ꎮ 这
种道德教化优于刑罚的观点奠定了儒家反酷刑法思
想的基础ꎮ 汉代大儒董仲舒在先秦儒家刑罚思想基
础上ꎬ糅合天人感应阴阳学说进一步阐明德刑关系ꎬ认为ldquo天道rdquo包括阴和阳ꎬ阳为德ꎬ阴为刑ꎬ刑主杀则
德主生ꎮ 而ldquo天道rdquo亲阳而疏阴ꎬ并以此论劝诫汉朝
统治者以秦为鉴ꎬ顺应ldquo天道rdquoꎬldquo先德后刑rdquo ldquo大德小
刑rdquoꎬ奉儒家的仁德而非法家的严刑ꎮ 宋代理学集大
成者朱熹由于对南宋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的认识ꎬ构建了德礼政刑交相为用的综合治国方略ꎬ开始突出刑
罚的稳世作用ꎮ 他虽坚持刑罚上ldquo以严为本rdquoꎬ但却
并非主张滥施刑罚严刑重罚ꎬ而是着眼于对重罪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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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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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的抵制ꎬ提倡罚当其罪ꎬ同时主张疑罪从轻法落为防枉滥ꎮ 他提出独具特色的法律思想ldquo以严为本而以
宽济之rdquoldquo明谨用刑而不留狱rdquoꎬ其旨意是对司法公正
和审判质量的诉求ꎬ可谓是对先秦儒家慎刑恤刑思想
的持续响应ꎮ 在 laquo大同书raquo里ꎬ康有为甚至提出ldquo太平
之世不立刑rdquo的法律思想ꎬ认为ldquo太平世rdquo即大同世界
是人类理想中的至善至美社会ꎬ人们摆脱了乱世中的
种种苦道ꎬ致人犯罪的社会政治经济根源消失了ꎬ人性可以得到充分的发展ꎬ社会可以达到ldquo治至刑措rdquoꎬ无需刑法的境界ꎮ 这虽是康氏极具唯心主义的幻想ꎬ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所身处的封建专制制度及其
刑法制度的残暴和血腥ꎬ体现了他对废除酷刑以及民
主和人权的强烈渴盼ꎮlaquo等raquo被公认为是一部ldquo政治恐怖小说rdquoꎬ很大程
度上归因于其所描写的骇人听闻的酷刑ꎮ 而更令人
骇然的是ꎬ这些酷刑竟有着现实的关联ꎮ 根据库切传
记作者坎尼米耶的记叙ꎬ２０ 世纪 ６０ 年代ꎬ南非政府通
过旨在维护种族隔离制度限制黑人政治活动的ldquo阴谋破坏法rdquo( ｔｈｅ Ｓａｂｏｔａｇｅ Ａｃｔ)ꎬ 司法当局可以不经审
判就对犯罪嫌疑人审讯并施以酷刑ꎮ 库切在开普敦
大学认识的许多同学被关押羞辱折磨ꎬ有些人甚至
死亡ꎮ １９７６ 年爆发了索韦托起义ꎬ面对黑人更加激
烈的反抗ꎬ当局镇压措施日益血腥ꎬ众多被拘留者在
身心遭到虐待之后死亡ꎬ其中包括离奇死亡的黑人运
动领袖史蒂夫1048944比科ꎬ南非政府事后伪造医疗报告掩
盖事件更引起世界公愤ꎮ 小说中乔尔严刑折磨囚犯
并捏造死亡报告的情节ꎬ被认为是对比科案的艺术再
现[４](３２６－３３３)ꎮ 现代政治制度中合法化暴政实施下的
酷刑是人道主义作家库切始终关注与批判的焦点ꎮ他的处女作laquo幽暗之地raquo涉及美军士兵对越南战虏实
施毫无人道的精神和肉体的摧残ꎻ在另一部作品laquo凶年纪事raquo中ꎬ库切化身主人公 Ｃ 先生单辟一节名为
ldquo关塔那摩湾rdquo的政论讽刺美军在关塔那摩湾监狱实
施的虐囚行为ꎬ并憧憬ldquo总有一天这事情将终结ꎬ尽管
不是由我来结束rdquo [１１](７０)ꎮ显然ꎬ批判酷刑不是库切创作的旨要ꎬldquo终结rdquo酷
刑才是其终极关怀ꎮ 那么怎么能结束 谁有能力来
结束呢 库切明言不是ldquo我rdquoꎬ也非ldquo你rdquo ldquo他rdquo这样的
普通个体ꎬ但并未给出确切答案ꎮ 然而ꎬ回归具体文
本ꎬ我们不难寻到线索ꎮ laquo等raquo塑造了代表两种不同
政治类别的官员乔尔上校和叙述人地方行政长官ꎬ前者动严刑施暴政ꎬ后者反酷刑主仁德ꎮ 小说最
后ꎬ乔尔及手下战败ldquo野蛮人rdquoꎬ丢下小镇居民仓皇而
逃ꎻ而老行政长官在经历了乔尔们的屈辱折磨和小镇
居民的误解唾弃之后ꎬ仍然打起精神在民众的归拥下
带领大家重新生产和生活ꎮ 仁德战胜了暴政ꎬ库切信
奉的酷刑终结利器无疑是执政家的仁政ꎬ这与儒家
ldquo为政以德rdquo ldquo以德去刑rdquo的主张不谋而合ꎮ 孔子认
为ldquo其身正ꎬ不令而行ꎻ其身不正ꎬ虽令不从ꎮrdquo [１０](９７)
对于季康子询问如何为政ꎬ孔子曰ldquo政者ꎬ正也ꎮ 子
帅以正ꎬ孰敢不正rdquo ldquo子为政ꎬ焉用杀 子欲善而民
善矣ꎮ 君子之德风ꎬ 小人之德草ꎮ 草上之风ꎬ 必
偃rdquoꎮ[１０](９３)孔子强调执政者要以自身的道德修养作
为示范榜样ꎬ政治上行ldquo德政rdquoꎬ以德化民ꎬ施惠于民ꎬ实行民本政治ꎮ 孟子亦表达了同样的政治诉求ꎬldquo君仁ꎬ莫不仁ꎻ 君义ꎬ莫不义rdquo [１０](２２４)ꎮ 在laquo凶年纪事raquoldquo论国家的耻辱rdquo一节中ꎬＣ 先生批判了主导虐囚的美
国高级官僚理查德1048944切尼ꎬ后者不仅认可对囚犯进行
折磨拷打ꎬ且竭尽全力抵制禁止虐囚的法律规则ꎮ Ｃ先生不无义愤地指责容纳切尼们的ldquo合法rdquo政府机构
ldquo是非法的或反法律的rdquoꎬ而切尼们的ldquo那些无耻行为
相当出格rdquo [１１](７３)ꎮ 在ldquo马基雅维利rdquo一论里ꎬ对于那
些支持使用酷刑审讯囚犯的普通大众ꎬＣ 先生指出其
思想中的马基雅维利主义ꎮ 马基雅维利反对统治者
一贯遵照美德行事ꎬ主张统治者为了国家利益必要时
可以不讲仁义背信弃义悖乎人道ꎮ 这里ꎬＣ 先生申
发的是要批判已被大众彻底吸收的马基雅维利主义
的精义ldquo这个世界不是受某种抽象的道德法则统治
而是受必要性统治的rdquo [１１](３５)ꎮ 然而ꎬ受道德法则统
治的世界却是儒家和 Ｃ 先生 库切所极力诉求的ꎮ
二 大同思想反对压迫ꎬ追求平等和谐
通过细读库切作品ꎬ不难发现文本中蕴涵着与儒
家大同思想观念相通价值相融的人文精神ꎬ值得仔
细挖掘ꎮ ldquo大同rdquo始见于laquo礼记1048944礼运raquoꎬ孔子在其中
构建出ldquo大道之行也ꎬ天下为公rdquo的ldquo大同rdquo社会理想ꎬ其它先秦儒家则提出 ldquo四海之内皆兄弟rdquo ldquo天下一
家rdquoꎮ 直至近现代ꎬ康有为在其名著laquo大同书raquo中ꎬ利用公羊传三世说提出破除ldquo国界rdquoldquo种界rdquo等九界而建
立大同太平世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则将ldquo天下为公rdquo作为自身革命的终极目标ꎬ并明确提出ldquo大同世界rdquo这一人类社会发展的理想旨归ꎻ毛泽东周恩来邓小
平均吸收古代大同思想并进行发展创新ꎬ明确将其作
为革命和治国的指导思想ꎮ 足见ꎬ大同思想是历代儒
家社会理想的一条主线ꎬ也是古往今来众多仁人志士
构建人类美好社会的精神动力和奋斗目标ꎮ 在当今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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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一体化的语境下ꎬ更是被倡导为全球伦理金律ꎬ带给人们诸多启示ꎮ 习近平总书记近年来倡导的构
建ldquo人类命运共同体rdquo意识ꎬ便是源自中国儒家文化
中薪火相传的ldquo天下rdquo情怀ꎬ是在对当今世界大势准
确把握的基础上而贡献的ldquo中国方案rdquoꎬ寻求超越国
家种族文化和意识形态的界限ꎬ思考全人类的未
来ꎮ 儒家的大同理想蕴涵着ldquo天下一家rdquo的价值理
念ldquo平等正义rdquo的治理理念和ldquo和而不同rdquo的文化理
念ꎬ它倡导全人类价值ꎬ强调平等和谐ꎬ反对霸权和压
迫ꎬ主张承认并尊重差异性ꎬ各文化间包容互鉴ꎬ反对
文明优越论和文化帝国主义ꎮ天下一家是儒家ldquo大同rdquo学说一以贯之的主体思
想内容ꎬ在康有为的laquo大同书raquo里阐释得尤为具体ꎮ康氏预设了一个无国家阶级界限天下人和谐友爱
的美好社会前景ldquo弭兵而去国ꎬ天下为一ꎬ大地大
同rdquo [１２](９３)ꎻldquo无邦国ꎬ无帝王ꎬ人人相亲ꎬ人人平等ꎬ天下为公ꎬ是谓大同rdquo [１２](９５)ꎻ并把破除ldquo国界rdquoldquo种界rdquoldquo类界rdquo等ldquo九界rdquo视为实现大同世界的有力途径ꎮ 库
切在其创作中同样呈现了超越国家种族和物种界限
的宽广胸怀ꎬ深刻批判了国家暴力种族压迫人类杀
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存在两
个平行且相互映照的文本ꎬ即ldquo越南计划rdquo和ldquo雅各1048944库切之讲述rdquoꎬ意在揭穿现代社会里发生的越南战争
和百年前欧洲的殖民活动同根同源ꎬ实乃一对孪生兄
弟ꎮ 挖空心思为美国政府攻克越南献计献策的尤金
1048944唐恩ꎬ和 ２００ 年前深入南非腹地探险的荷兰殖民者
先驱雅各1048944 库切ꎬ共同论证了由于固守国家 种族疆
界而对他国 种族持狂妄藐视态度进而制造出战争和
杀戮之暴行ꎮ 库切明确反映祖国南非种族隔离制度
的laquo耻raquolaquo迈克尔1048944Ｋ 的生活与时代raquolaquo铁器时代raquo无不
显现个体在社会种族矛盾动荡下生活的痛楚与内心
的绝望ꎮ 自传体小说laquo童年raquo和laquo青春raquo中ꎬ库切更是
直陈种族偏见冲突和暴力对自己童年和青年期不可
磨灭的影响以及自己的痛恨之情ꎮ 库切不仅在创作
中批判国家种族暴力ꎬ弘扬公平正义天下和谐平等
的大同理想ꎬ在生活中也身体力行ꎮ 如同laquo铁器时
代raquo中卡伦太太那个因厌恶南非罪恶滔天的种族隔离
制度而远走美国发誓再也不回来的女儿一样ꎬ库切痛
恨南非远渡伦敦ꎬ２００２ 年最终选择落居澳洲的原因
也是ldquo澳大利亚的平等主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rdquo [４](５４４)ꎮ 个体无法抗衡和改变现有的社会制度ꎬ但文人库切通过文学作品书写了理想中的正义ꎬ不仅
释放了自我ꎬ更是激励了大众ꎬ人类美好未来的追求
离不开精神的鞭策ꎮ 库切将自己追求正义的心声托
付给laquo等raquo中的老行政长官ldquo若有人遭受不公ꎬ那么
所有见证者注定会为此蒙受耻辱rdquo [９](１８５)ꎮ仁是实现大同社会的基本条件ꎬ库切大同理想中
的仁爱不仅关乎人类ꎬ更是推展至他类ꎬ寻求地球的
和谐共生ꎮ 研读库切文本ꎬ不难发现几乎每部涉及人
间暴力的作品都伴有人类对动物的残忍和对环境的
破坏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中ꎬ美军对越共的轰炸与对越南
林地土壤的破坏并置ꎻlaquo耻raquo中ꎬ与主人公卢里作为种
族矛盾下的牺牲品所沦落到的惨境相映衬的是ꎬ大量
动物被残忍对待甚至惨遭杀戮ꎻlaquo等raquo中ꎬ与帝国围剿
部落官员对部落民众实施严刑拷打相对应的是大批
动物遭到屠杀ꎬ河水变咸环境恶化10490181049018在库切看来ꎬ人类对同类的暴力与人类对他类的残暴休戚相关ꎬ皆是因缺乏仁的制约缺少同情的想象所致ꎮ 这在laquo伊丽莎白1048944科斯特洛raquo中表现得尤为突出ꎬ库切借主人
公科斯特洛之口将动物屠宰场与纳粹集中营相提并
论ꎬ待屠杀的动物们与纳粹刀下的犹太人被置于同一
身份链上ꎮ 这些ldquo违背人性的罪行rdquo皆是因为施害者
ldquo关闭了自己的心扉rdquo [１３]ꎮ 在其短篇小说laquo老妇人与
猫raquo中ꎬ科斯特洛继续宣称ꎬldquo每一个灵魂都有机会去
体验生活ꎬ这是无可比拟的最甜蜜的妙谛rdquoꎬ并希望掌
握天地万物的人类应该向动物发出邀请 ldquo我们需要
你们ꎬ需要你们所有的一切生命rdquo [１４](６４－６５)ꎮ 看到一只
即将生产的母猫躲到涵洞里以保护自己的孩子ꎬ科斯
特洛想对它说ldquo我也是一个母亲rdquo [１４](５９)ꎮ 在科斯特
洛 库切所信奉的世界里ꎬ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
仅能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
万物和谐共处的境地ꎬ这是对儒家ldquo仁者与天地万物
为一体rdquo的宇宙人文主义观的积极响应ꎮ儒家的大同思想是建立在多元性和多样性基础
上的ꎬldquo和而不同rdquo是其核心要素ꎮ 当代新儒家代表
人物杜维明认为ldquo强制性的统一肯定会导致冲突ꎮlsquo大同rsquo的理想目标是以不同的方式共存并鼓励不同
的方式之间相互补充ꎮ 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础之上的
多样性和谐是实现国际政治理想的必由之路rdquo [１５]ꎮ这也是库切创作极力想要表达的思想ꎮ laquo等raquo中ꎬ土著部落人民被以文明人自居的帝国及其臣民称为ldquo野蛮人rdquoꎬ他们肮脏落后愚笨凶残ꎬ是需要被清剿的
存在ꎮ 但在老行政长官看来ꎬ对野蛮人的藐视ldquo只是
根于我们和他们在餐桌礼仪上的不同以及眼皮长得
不一样什么的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分歧rdquo [９](７０)ꎮ 尽管
如此ꎬ行政长官却并未能以平等的态度看待野蛮人ꎬ这在他与蛮族女孩的关系上显现得尤为突出ꎮ 一方
面他倾心照顾残疾女孩ꎬ为她擦身泡脚ꎬ抚摸她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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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ꎮ 另一方面ꎬ作为帝国殖民统治秩序里的一员ꎬ行政长官潜意识里无法排除自启蒙运动以来文明与野
蛮科学与迷信等一系列根深蒂固的对立思想的侵
蚀ꎬ对ldquo野蛮人rdquo的思想或文化是持否定或俯视态度
的ꎮ 因而他从未真正将女孩纳入ldquo自我rdquo的统一体ꎬ未曾想过试着学习对方的语言ꎬ与对方交流ꎮ 虽同居
一室ꎬ但无论在精神还是肉体上ꎬ两人始终是各自孤
立的个体ꎬ老行政长官从未真正意识到两个人的平
等ꎮ 在送女孩回家乡的途中ꎬ一行人遭遇沙漠风暴ꎬ行政长官和手下手足无措ꎬ毫无章法ꎬ只有女孩镇定
自如ꎬ狂躁的马只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下来ꎬ这让行政
长官第一次仰望异族文明ꎮ 随后ꎬ两人实现了第一次
交合ꎬ这意味着ldquo自我rdquo与ldquo他者rdquoldquo文明rdquo与ldquo野蛮rdquo之间泾渭分明的楚河界限的跨越与融合ꎮ 在这一层
意义上ꎬ学者弗兰斯1048944凯伦敦克的评论切中肯綮ꎬlaquo等raquoldquo实际上在讲述承认与尊重真正的差异ꎬ这是文
化的问题ꎮ 人只有在保持不同的情况下ꎬ才是平等
的rdquo [４](３５３)ꎮ 库切通过他的作品告诉我们ꎬ暴力冲突战争的根源在于国别种族文化背景以及意识形
态的差异ꎮ 在亨廷顿提出那极具影响力的ldquo文明冲
突rdquo论之后ꎬ儒家学者致力于倡导用儒学智慧应对这
一冲突ꎬ而其中的ldquo和而不同rdquo无疑是最具感召力的ꎮ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
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ꎬ这是儒家智慧带给全球的有益思
路和途径ꎬ同时也是库切为其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的有效抵达路径ꎮ孔子的大同思想是他在春秋末年ldquo礼崩乐坏rdquo
ldquo天下无道rdquoꎬ传统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念受到猛烈
冲击的现实基础之上所建构的社会改造方案ꎮ 康有
为自述的大同理想背景是ldquo既生乱世ꎬ目击苦道ꎬ而思
有以 救 之ꎮ 昧 昧 我 思ꎬ 其 唯 行 大 同 太 平 之 道
哉rdquo [１２](１２)ꎬ同样是在国危民难时刻所构想的救世救
民之道ꎮ 库切亦然ꎮ 库切所目睹或经受的(后)殖民
主义霸权主义种族矛盾生态危机等使其深刻思考
这些导致后现代社会秩序失衡人类生存陷于困境的
终极根因ꎬ反思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的工具理性主
义道德虚无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ꎬ并寻求解决之道ꎮ身为荷兰人后裔与德国人后裔的结晶ꎬ成长于南非求学工作于英美 晚年定居于澳洲ꎬ ldquo世界主义
者rdquo [８](１７４)的库切身处精神或身体的流散状态ꎬ自觉
或被迫远离一切中心ꎮ 在中心之外反观中心ꎬ继而得
以超越西方中心主义的开放的视角看待世界ꎬ并能从
多元文化中汲取智慧构建具有普世性人文关怀的大
同理想ꎮ 根据学者王宁对世界主义内容的构建ꎬ世界
主义ldquo超越民族主义形式rdquoldquo追求道德正义rdquo具有
ldquo普世人文关怀rdquoldquo消解中心意识主张多元文化认
同rdquoldquo追求全人类幸福和世界大同境界rdquo10490181049018[１６]ꎬ库切的世界主义与儒家的大同思想有着内在的一致性ꎬ追求全人类福祉的大同世界境界是其一致的人文
理想ꎮ
三 结 语
库切的成就源自他对作品中审美和道德之亲和
性的极力追求ꎬ在坚持文学审美创作的同时不乏对深
刻道德洞察力的张扬ꎮ 母国南非文学传统和西方文
化的素养ꎬ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其创作的高度和深
度ꎮ 然而ꎬ作为一位追求自我精神和身体双重流散的
跨文化作家ꎬ他的视角必然是多元的ꎮ 他众多作品中
的中国元素表明了他对中国及中国文化的了解ꎬ他对
庞德和laquo诗章raquo的钟情揭示他对儒家思想的触通ꎮ 他
在作品中宣扬了与儒家思想高度契合的刑罚观和大
同思想ꎬ在对酷刑进行揭露和鞭挞的同时ꎬ提出了ldquo仁政rdquoldquo德治rdquo这一终结酷刑的救世方案ꎮ 在对国家暴
力种族压迫人类杀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
进行批判的同时ꎬ坚信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仅能
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万物
和谐共处的境地ꎮ 库切还为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了有效的抵达路径ꎬ即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
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ꎮ 库切表现
了与儒家人文知识分子一样的救世抱负和理想ꎬ面对
人类生存的困境呼唤仁德和正义ꎬ在揭露并挞伐残酷
和暴行的同时不忘对人类美好未来的积极规划和对
光辉人性的殷殷期待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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Ｍ库切及其书写的一生与时间面对面raquo评介[ Ｊ] 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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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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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夏 雪)
Ａ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Ｒｅａｄｉｎｇ ｏｆ 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ＪＩＮ Ｈｕａｉ－ｍｅｉ(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ꎬ Ａｎｈｕｉ Ｘｉｎ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ꎬ 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８８ꎬ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ｅｒｅ ｈａｓ ａｌｗａｙｓ ｂｅｅｎ ａ ｃｏｎｓｅｎｓｕｓ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ｃｒｉｔｉｃｓ ｔｈａｔ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 ｗｏｒｋｓ ａｒｅ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ｌｙ ａｎｃｈｏｒ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ｍｅｔｒｏｐｏｌｉｓ ｏｆ Ｅｕｒｏｐ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ꎬ ａｎｄ ｔｈｅｙ ａｌｓｏ ｂｅｌｏｎｇ ｔｏ Ｓｏｕｔｈ Ａｆｒｉｃａｎ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Ｔｈｕｓ ｔｈｅ ｃｏｒ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ｈｉｓ ｗｏｒｋｓ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ａｓ ｎｅｖｅｒ ｂｅｅｎ ｃｏｖｅｒｅｄ Ｉｎ ｆａｃｔꎬ ｈｏｗｅｖｅｒꎬ ｍａｎｙ ｏｆ ｈｉｓ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ｈａｖｅ ｔｏｕｃｈｅｄ ｕｐｏｎ Ｃｈｉｎａ ｏ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 ｍｏｒｅ ｏｒ ｌｅｓｓ ꎬ ａｎｄ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ｈｉｍｓｅｌｆ ｈａｓ ｒｅａｌｌｙ ｋｎｏｗｎ ｗｈａ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ｅｖｅｎ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ａ ｗｅｒｅ Ｗｅ ｒｅａｄ￣ｅｒｓ ｃａｎ ｅｖｅｎ ｄｉｇ ｏｕｔ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ｗｉｔｈ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ｆｒｏｍ ｈｉｓ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Ｔｈｅ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ｐａｐｅｒ ａｔｔｅｍｐｔｓ ｔｏ ｅｘｐｌｏｉｔ ｔｈｅ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ｆｏｃｕｓ ｏｎ ｈｕｍａｎｉｓｍ ｏｎ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ｎｄ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ｉｎ ｔｈｅ ｗｒｉｔｅｒ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ｗｈｉｃｈ ａｒｅ ｉｎ ｌｉｎｅ ｗｉｔｈ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ꎬ ｒｅｖｅａｌｉｎｇ ｈｉｓ ｍｕｌｔ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ꎻ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ꎻ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ꎻ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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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laquo诗章raquo一百一十七章(结尾的残诗除外)ꎬ中国主
题是整部laquo诗章raquo的主部主题ꎬ从lsquo孔子篇rsquo(第 １３ 章)开始到lsquo中国诗章rsquo (５２mdash６１ 章)ꎬ尤其是自lsquo比萨诗
章rsquo(第 ７４mdash８４ 章)至最后ꎬ儒家思想成为包括用意
大利语写的第 ７２７３ 章lsquo礼记篇rsquo在内的绝大部分内
容的主旋律rdquo [６](９４)ꎻldquo仅在laquo比萨诗章raquo中ꎬ他就引用
了laquo大学raquo２ 次ꎬlaquo中庸raquo ４ 次ꎬlaquo论语raquo ２１ 次ꎬlaquo孟子raquo ９次rdquo [６](８８)ꎮ 通过庞德翻译的儒家经典和他创作的富
含儒家思想的作品ꎬ以及他对儒家思想的宣传ꎬ西方
众多读者了解到了中国辉煌的古帝国以及博大精深
的儒家思想ꎬ而潜心研读庞德及laquo诗章raquo的库切也会
不可避免有所触及ꎮ正如庞德在创作中熔铸儒家文化精髓ꎬ 致力于
用儒家的人文道德传统来整顿西方社会的混乱秩序
一样ꎬ 库切在其作品中同样批判了导致殖民主义人类中心主义 霸权主义 帝国主义等浅薄且道德
伦理观低下的启蒙心态ꎬ 自觉或不自觉地弘扬了与
中国儒家人文思想高度契合的人文精神ꎬ 并将其作
为拯救处于道德危机中的西方社会的灵丹妙药ꎮ 埃
里克1048944保罗1048944麦加克认为库切在作品中融入的伦理
及政 治 关 注 源 于 在 两 位 现 代 主 义 大 家 卡 夫 卡
(Ｆｒａｎｚ Ｋａｆｋａ) 和贝克特 ( Ｓａｍｕｅｌ Ｂｅｃｋｅｔｔ) 文本中
受到的启示ꎬ 他们是库切的 ldquo前身rdquo ( ｐｒｅｆｉｇｕｒｅ Ｃｏ￣ｅｔｚｅｅ) [７] ꎮ 然而ꎬ 正如多米尼克1048944海德所言 ldquo库
切拥 有 众 多 复 杂 思 想ꎬ 是 个 难 以 阐 释 的 作
家ꎮrdquo [２]( ｉｘ)国内库切研究专家王敬慧也认为 ldquo作家
库切不会拘泥于仅仅成为一种静止的 一成不变地
依附于某一种文化或精神的单向度的人rdquo [８](１８２) ꎬ我们若走出前人的既定思维框架ꎬ 或许能发掘出库
切复杂思想的另类文化阐释途径ꎮ 一直以来ꎬ 国内
外库切研究者普遍关注库切作品与南非本土或西方
文学及文化因素的关系ꎬ 却忽略了文学作品是种多
元的文化结合体ꎬ 每一个文学作品中都必然包含着
复杂多样的文化因素ꎬ 尤其像库切这样的跨文化作
家的作品ꎮ 库切崇拜并潜心研读的学术大师埃兹拉
1048944庞德深谙儒家思想ꎬ 库切本人的诸多作品均涉及
中国文化元素ꎮ 可见ꎬ 对其文本与中国文化的关联
解读是客观真实地解析其文本周围的文化环境和文
化事实ꎮ 本文试图论证库切创作与中国文化的关
联ꎬ 因篇幅所限ꎬ 故仅重点考察其作品中涉及的刑
罚观 大同思想等契合儒家人文思想的伦理和政治
观念ꎬ 以期呈现库切作品中的多元文化思想ꎬ 体现
其作为一名跨文化作家的思想深度ꎬ 同时显示中国
儒家思想的当代价值和普适性意义ꎮ
一 刑罚观 反酷刑重仁政
反酷刑是人文知识分子库切在创作中极力表达
的主要思想之一ꎬ１９８０ 年问世的laquo等raquo是其以酷刑为
题材的扛鼎之作ꎮ laquo纽约时报raquo选其为 １９８２ 年的最佳
图书ꎬ并认为这部小说ldquo在国际话语层面ꎬ发出了一个
关于 ８０ 年代酷刑的强大且感人的声音rdquo [４](３５４)ꎮ 小说
中ꎬ以乔尔上校为首的第三帝国官员们以臆想的ldquo野蛮人威胁论rdquo为由ꎬ抓捕手无寸铁的异族部落民众并
对其施以酷刑ꎮ 一位惨遭刑讯致死的老人ldquo灰色胡须
上全是血ꎮ 嘴唇瘪了进去ꎬ牙齿也都碎了ꎮ 一只眼睛
凹进里面ꎬ另一只成了一只血洞rdquo [９](１２)ꎮ 一位小男孩
被士兵用一把小刀戳进身体ꎬ并像转着一把钥匙那样
转动ꎮ 一对父女ꎬ父亲被拷打致死ꎬ女儿眼脚均被致
残ꎮ 一批被抓来的民众ꎬ被用一根铁丝从每个人手掌
穿过ꎬ然后又穿透各自脸颊上打出的小孔ꎬ乔尔用炭
条在他们后背上写字ꎬ士兵们则抡起粗大的警棍乱
捶ꎮ 很难相信ꎬ几千年前孔子生活的奴隶制社会里存
在的墨(在面额上刻划符号并涂黑)劓(割去鼻子)刖(砍脚)等惨绝人寰的肉刑ꎬ在以文明人自居的第
三帝国里仍然大行其道ꎬ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库切对酷刑的揭露和鞭挞暗含着他对ldquo仁政rdquo的
殷殷期盼ꎬ这与儒家的治世理想不无契合ꎮ 反酷刑亦
是儒家知识分子一以贯之的人文法思想ꎬ是儒家以仁
治世的重要方面ꎮ ldquo明德慎刑rdquo ldquo德主刑辅rdquo ldquo为政以
德rdquo是儒家思想体系中始终不懈追求的治世模式ꎬ同时明示了其刑罚的道德方向ꎮ 孔子曰ldquo道之以政ꎬ齐之以刑ꎬ民免而无耻ꎮ 道之以德ꎬ齐之以礼ꎬ有耻且
格ꎮrdquo [１０] (１２)在孔子看来ꎬ刑罚的威慑作用能使民众避
免犯罪ꎬ但不能让其明晓犯罪可耻的道理ꎮ 唯有对其
以德引导以礼同化ꎬ才能使其自觉地遵守法制ꎮ 这
种道德教化优于刑罚的观点奠定了儒家反酷刑法思
想的基础ꎮ 汉代大儒董仲舒在先秦儒家刑罚思想基
础上ꎬ糅合天人感应阴阳学说进一步阐明德刑关系ꎬ认为ldquo天道rdquo包括阴和阳ꎬ阳为德ꎬ阴为刑ꎬ刑主杀则
德主生ꎮ 而ldquo天道rdquo亲阳而疏阴ꎬ并以此论劝诫汉朝
统治者以秦为鉴ꎬ顺应ldquo天道rdquoꎬldquo先德后刑rdquo ldquo大德小
刑rdquoꎬ奉儒家的仁德而非法家的严刑ꎮ 宋代理学集大
成者朱熹由于对南宋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的认识ꎬ构建了德礼政刑交相为用的综合治国方略ꎬ开始突出刑
罚的稳世作用ꎮ 他虽坚持刑罚上ldquo以严为本rdquoꎬ但却
并非主张滥施刑罚严刑重罚ꎬ而是着眼于对重罪轻
４６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９ 年 ２ 月
刑的抵制ꎬ提倡罚当其罪ꎬ同时主张疑罪从轻法落为防枉滥ꎮ 他提出独具特色的法律思想ldquo以严为本而以
宽济之rdquoldquo明谨用刑而不留狱rdquoꎬ其旨意是对司法公正
和审判质量的诉求ꎬ可谓是对先秦儒家慎刑恤刑思想
的持续响应ꎮ 在 laquo大同书raquo里ꎬ康有为甚至提出ldquo太平
之世不立刑rdquo的法律思想ꎬ认为ldquo太平世rdquo即大同世界
是人类理想中的至善至美社会ꎬ人们摆脱了乱世中的
种种苦道ꎬ致人犯罪的社会政治经济根源消失了ꎬ人性可以得到充分的发展ꎬ社会可以达到ldquo治至刑措rdquoꎬ无需刑法的境界ꎮ 这虽是康氏极具唯心主义的幻想ꎬ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所身处的封建专制制度及其
刑法制度的残暴和血腥ꎬ体现了他对废除酷刑以及民
主和人权的强烈渴盼ꎮlaquo等raquo被公认为是一部ldquo政治恐怖小说rdquoꎬ很大程
度上归因于其所描写的骇人听闻的酷刑ꎮ 而更令人
骇然的是ꎬ这些酷刑竟有着现实的关联ꎮ 根据库切传
记作者坎尼米耶的记叙ꎬ２０ 世纪 ６０ 年代ꎬ南非政府通
过旨在维护种族隔离制度限制黑人政治活动的ldquo阴谋破坏法rdquo( ｔｈｅ Ｓａｂｏｔａｇｅ Ａｃｔ)ꎬ 司法当局可以不经审
判就对犯罪嫌疑人审讯并施以酷刑ꎮ 库切在开普敦
大学认识的许多同学被关押羞辱折磨ꎬ有些人甚至
死亡ꎮ １９７６ 年爆发了索韦托起义ꎬ面对黑人更加激
烈的反抗ꎬ当局镇压措施日益血腥ꎬ众多被拘留者在
身心遭到虐待之后死亡ꎬ其中包括离奇死亡的黑人运
动领袖史蒂夫1048944比科ꎬ南非政府事后伪造医疗报告掩
盖事件更引起世界公愤ꎮ 小说中乔尔严刑折磨囚犯
并捏造死亡报告的情节ꎬ被认为是对比科案的艺术再
现[４](３２６－３３３)ꎮ 现代政治制度中合法化暴政实施下的
酷刑是人道主义作家库切始终关注与批判的焦点ꎮ他的处女作laquo幽暗之地raquo涉及美军士兵对越南战虏实
施毫无人道的精神和肉体的摧残ꎻ在另一部作品laquo凶年纪事raquo中ꎬ库切化身主人公 Ｃ 先生单辟一节名为
ldquo关塔那摩湾rdquo的政论讽刺美军在关塔那摩湾监狱实
施的虐囚行为ꎬ并憧憬ldquo总有一天这事情将终结ꎬ尽管
不是由我来结束rdquo [１１](７０)ꎮ显然ꎬ批判酷刑不是库切创作的旨要ꎬldquo终结rdquo酷
刑才是其终极关怀ꎮ 那么怎么能结束 谁有能力来
结束呢 库切明言不是ldquo我rdquoꎬ也非ldquo你rdquo ldquo他rdquo这样的
普通个体ꎬ但并未给出确切答案ꎮ 然而ꎬ回归具体文
本ꎬ我们不难寻到线索ꎮ laquo等raquo塑造了代表两种不同
政治类别的官员乔尔上校和叙述人地方行政长官ꎬ前者动严刑施暴政ꎬ后者反酷刑主仁德ꎮ 小说最
后ꎬ乔尔及手下战败ldquo野蛮人rdquoꎬ丢下小镇居民仓皇而
逃ꎻ而老行政长官在经历了乔尔们的屈辱折磨和小镇
居民的误解唾弃之后ꎬ仍然打起精神在民众的归拥下
带领大家重新生产和生活ꎮ 仁德战胜了暴政ꎬ库切信
奉的酷刑终结利器无疑是执政家的仁政ꎬ这与儒家
ldquo为政以德rdquo ldquo以德去刑rdquo的主张不谋而合ꎮ 孔子认
为ldquo其身正ꎬ不令而行ꎻ其身不正ꎬ虽令不从ꎮrdquo [１０](９７)
对于季康子询问如何为政ꎬ孔子曰ldquo政者ꎬ正也ꎮ 子
帅以正ꎬ孰敢不正rdquo ldquo子为政ꎬ焉用杀 子欲善而民
善矣ꎮ 君子之德风ꎬ 小人之德草ꎮ 草上之风ꎬ 必
偃rdquoꎮ[１０](９３)孔子强调执政者要以自身的道德修养作
为示范榜样ꎬ政治上行ldquo德政rdquoꎬ以德化民ꎬ施惠于民ꎬ实行民本政治ꎮ 孟子亦表达了同样的政治诉求ꎬldquo君仁ꎬ莫不仁ꎻ 君义ꎬ莫不义rdquo [１０](２２４)ꎮ 在laquo凶年纪事raquoldquo论国家的耻辱rdquo一节中ꎬＣ 先生批判了主导虐囚的美
国高级官僚理查德1048944切尼ꎬ后者不仅认可对囚犯进行
折磨拷打ꎬ且竭尽全力抵制禁止虐囚的法律规则ꎮ Ｃ先生不无义愤地指责容纳切尼们的ldquo合法rdquo政府机构
ldquo是非法的或反法律的rdquoꎬ而切尼们的ldquo那些无耻行为
相当出格rdquo [１１](７３)ꎮ 在ldquo马基雅维利rdquo一论里ꎬ对于那
些支持使用酷刑审讯囚犯的普通大众ꎬＣ 先生指出其
思想中的马基雅维利主义ꎮ 马基雅维利反对统治者
一贯遵照美德行事ꎬ主张统治者为了国家利益必要时
可以不讲仁义背信弃义悖乎人道ꎮ 这里ꎬＣ 先生申
发的是要批判已被大众彻底吸收的马基雅维利主义
的精义ldquo这个世界不是受某种抽象的道德法则统治
而是受必要性统治的rdquo [１１](３５)ꎮ 然而ꎬ受道德法则统
治的世界却是儒家和 Ｃ 先生 库切所极力诉求的ꎮ
二 大同思想反对压迫ꎬ追求平等和谐
通过细读库切作品ꎬ不难发现文本中蕴涵着与儒
家大同思想观念相通价值相融的人文精神ꎬ值得仔
细挖掘ꎮ ldquo大同rdquo始见于laquo礼记1048944礼运raquoꎬ孔子在其中
构建出ldquo大道之行也ꎬ天下为公rdquo的ldquo大同rdquo社会理想ꎬ其它先秦儒家则提出 ldquo四海之内皆兄弟rdquo ldquo天下一
家rdquoꎮ 直至近现代ꎬ康有为在其名著laquo大同书raquo中ꎬ利用公羊传三世说提出破除ldquo国界rdquoldquo种界rdquo等九界而建
立大同太平世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则将ldquo天下为公rdquo作为自身革命的终极目标ꎬ并明确提出ldquo大同世界rdquo这一人类社会发展的理想旨归ꎻ毛泽东周恩来邓小
平均吸收古代大同思想并进行发展创新ꎬ明确将其作
为革命和治国的指导思想ꎮ 足见ꎬ大同思想是历代儒
家社会理想的一条主线ꎬ也是古往今来众多仁人志士
构建人类美好社会的精神动力和奋斗目标ꎮ 在当今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７
全球一体化的语境下ꎬ更是被倡导为全球伦理金律ꎬ带给人们诸多启示ꎮ 习近平总书记近年来倡导的构
建ldquo人类命运共同体rdquo意识ꎬ便是源自中国儒家文化
中薪火相传的ldquo天下rdquo情怀ꎬ是在对当今世界大势准
确把握的基础上而贡献的ldquo中国方案rdquoꎬ寻求超越国
家种族文化和意识形态的界限ꎬ思考全人类的未
来ꎮ 儒家的大同理想蕴涵着ldquo天下一家rdquo的价值理
念ldquo平等正义rdquo的治理理念和ldquo和而不同rdquo的文化理
念ꎬ它倡导全人类价值ꎬ强调平等和谐ꎬ反对霸权和压
迫ꎬ主张承认并尊重差异性ꎬ各文化间包容互鉴ꎬ反对
文明优越论和文化帝国主义ꎮ天下一家是儒家ldquo大同rdquo学说一以贯之的主体思
想内容ꎬ在康有为的laquo大同书raquo里阐释得尤为具体ꎮ康氏预设了一个无国家阶级界限天下人和谐友爱
的美好社会前景ldquo弭兵而去国ꎬ天下为一ꎬ大地大
同rdquo [１２](９３)ꎻldquo无邦国ꎬ无帝王ꎬ人人相亲ꎬ人人平等ꎬ天下为公ꎬ是谓大同rdquo [１２](９５)ꎻ并把破除ldquo国界rdquoldquo种界rdquoldquo类界rdquo等ldquo九界rdquo视为实现大同世界的有力途径ꎮ 库
切在其创作中同样呈现了超越国家种族和物种界限
的宽广胸怀ꎬ深刻批判了国家暴力种族压迫人类杀
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存在两
个平行且相互映照的文本ꎬ即ldquo越南计划rdquo和ldquo雅各1048944库切之讲述rdquoꎬ意在揭穿现代社会里发生的越南战争
和百年前欧洲的殖民活动同根同源ꎬ实乃一对孪生兄
弟ꎮ 挖空心思为美国政府攻克越南献计献策的尤金
1048944唐恩ꎬ和 ２００ 年前深入南非腹地探险的荷兰殖民者
先驱雅各1048944 库切ꎬ共同论证了由于固守国家 种族疆
界而对他国 种族持狂妄藐视态度进而制造出战争和
杀戮之暴行ꎮ 库切明确反映祖国南非种族隔离制度
的laquo耻raquolaquo迈克尔1048944Ｋ 的生活与时代raquolaquo铁器时代raquo无不
显现个体在社会种族矛盾动荡下生活的痛楚与内心
的绝望ꎮ 自传体小说laquo童年raquo和laquo青春raquo中ꎬ库切更是
直陈种族偏见冲突和暴力对自己童年和青年期不可
磨灭的影响以及自己的痛恨之情ꎮ 库切不仅在创作
中批判国家种族暴力ꎬ弘扬公平正义天下和谐平等
的大同理想ꎬ在生活中也身体力行ꎮ 如同laquo铁器时
代raquo中卡伦太太那个因厌恶南非罪恶滔天的种族隔离
制度而远走美国发誓再也不回来的女儿一样ꎬ库切痛
恨南非远渡伦敦ꎬ２００２ 年最终选择落居澳洲的原因
也是ldquo澳大利亚的平等主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rdquo [４](５４４)ꎮ 个体无法抗衡和改变现有的社会制度ꎬ但文人库切通过文学作品书写了理想中的正义ꎬ不仅
释放了自我ꎬ更是激励了大众ꎬ人类美好未来的追求
离不开精神的鞭策ꎮ 库切将自己追求正义的心声托
付给laquo等raquo中的老行政长官ldquo若有人遭受不公ꎬ那么
所有见证者注定会为此蒙受耻辱rdquo [９](１８５)ꎮ仁是实现大同社会的基本条件ꎬ库切大同理想中
的仁爱不仅关乎人类ꎬ更是推展至他类ꎬ寻求地球的
和谐共生ꎮ 研读库切文本ꎬ不难发现几乎每部涉及人
间暴力的作品都伴有人类对动物的残忍和对环境的
破坏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中ꎬ美军对越共的轰炸与对越南
林地土壤的破坏并置ꎻlaquo耻raquo中ꎬ与主人公卢里作为种
族矛盾下的牺牲品所沦落到的惨境相映衬的是ꎬ大量
动物被残忍对待甚至惨遭杀戮ꎻlaquo等raquo中ꎬ与帝国围剿
部落官员对部落民众实施严刑拷打相对应的是大批
动物遭到屠杀ꎬ河水变咸环境恶化10490181049018在库切看来ꎬ人类对同类的暴力与人类对他类的残暴休戚相关ꎬ皆是因缺乏仁的制约缺少同情的想象所致ꎮ 这在laquo伊丽莎白1048944科斯特洛raquo中表现得尤为突出ꎬ库切借主人
公科斯特洛之口将动物屠宰场与纳粹集中营相提并
论ꎬ待屠杀的动物们与纳粹刀下的犹太人被置于同一
身份链上ꎮ 这些ldquo违背人性的罪行rdquo皆是因为施害者
ldquo关闭了自己的心扉rdquo [１３]ꎮ 在其短篇小说laquo老妇人与
猫raquo中ꎬ科斯特洛继续宣称ꎬldquo每一个灵魂都有机会去
体验生活ꎬ这是无可比拟的最甜蜜的妙谛rdquoꎬ并希望掌
握天地万物的人类应该向动物发出邀请 ldquo我们需要
你们ꎬ需要你们所有的一切生命rdquo [１４](６４－６５)ꎮ 看到一只
即将生产的母猫躲到涵洞里以保护自己的孩子ꎬ科斯
特洛想对它说ldquo我也是一个母亲rdquo [１４](５９)ꎮ 在科斯特
洛 库切所信奉的世界里ꎬ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
仅能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
万物和谐共处的境地ꎬ这是对儒家ldquo仁者与天地万物
为一体rdquo的宇宙人文主义观的积极响应ꎮ儒家的大同思想是建立在多元性和多样性基础
上的ꎬldquo和而不同rdquo是其核心要素ꎮ 当代新儒家代表
人物杜维明认为ldquo强制性的统一肯定会导致冲突ꎮlsquo大同rsquo的理想目标是以不同的方式共存并鼓励不同
的方式之间相互补充ꎮ 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础之上的
多样性和谐是实现国际政治理想的必由之路rdquo [１５]ꎮ这也是库切创作极力想要表达的思想ꎮ laquo等raquo中ꎬ土著部落人民被以文明人自居的帝国及其臣民称为ldquo野蛮人rdquoꎬ他们肮脏落后愚笨凶残ꎬ是需要被清剿的
存在ꎮ 但在老行政长官看来ꎬ对野蛮人的藐视ldquo只是
根于我们和他们在餐桌礼仪上的不同以及眼皮长得
不一样什么的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分歧rdquo [９](７０)ꎮ 尽管
如此ꎬ行政长官却并未能以平等的态度看待野蛮人ꎬ这在他与蛮族女孩的关系上显现得尤为突出ꎮ 一方
面他倾心照顾残疾女孩ꎬ为她擦身泡脚ꎬ抚摸她爱恋
４８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９ 年 ２ 月
她ꎮ 另一方面ꎬ作为帝国殖民统治秩序里的一员ꎬ行政长官潜意识里无法排除自启蒙运动以来文明与野
蛮科学与迷信等一系列根深蒂固的对立思想的侵
蚀ꎬ对ldquo野蛮人rdquo的思想或文化是持否定或俯视态度
的ꎮ 因而他从未真正将女孩纳入ldquo自我rdquo的统一体ꎬ未曾想过试着学习对方的语言ꎬ与对方交流ꎮ 虽同居
一室ꎬ但无论在精神还是肉体上ꎬ两人始终是各自孤
立的个体ꎬ老行政长官从未真正意识到两个人的平
等ꎮ 在送女孩回家乡的途中ꎬ一行人遭遇沙漠风暴ꎬ行政长官和手下手足无措ꎬ毫无章法ꎬ只有女孩镇定
自如ꎬ狂躁的马只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下来ꎬ这让行政
长官第一次仰望异族文明ꎮ 随后ꎬ两人实现了第一次
交合ꎬ这意味着ldquo自我rdquo与ldquo他者rdquoldquo文明rdquo与ldquo野蛮rdquo之间泾渭分明的楚河界限的跨越与融合ꎮ 在这一层
意义上ꎬ学者弗兰斯1048944凯伦敦克的评论切中肯綮ꎬlaquo等raquoldquo实际上在讲述承认与尊重真正的差异ꎬ这是文
化的问题ꎮ 人只有在保持不同的情况下ꎬ才是平等
的rdquo [４](３５３)ꎮ 库切通过他的作品告诉我们ꎬ暴力冲突战争的根源在于国别种族文化背景以及意识形
态的差异ꎮ 在亨廷顿提出那极具影响力的ldquo文明冲
突rdquo论之后ꎬ儒家学者致力于倡导用儒学智慧应对这
一冲突ꎬ而其中的ldquo和而不同rdquo无疑是最具感召力的ꎮ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
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ꎬ这是儒家智慧带给全球的有益思
路和途径ꎬ同时也是库切为其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的有效抵达路径ꎮ孔子的大同思想是他在春秋末年ldquo礼崩乐坏rdquo
ldquo天下无道rdquoꎬ传统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念受到猛烈
冲击的现实基础之上所建构的社会改造方案ꎮ 康有
为自述的大同理想背景是ldquo既生乱世ꎬ目击苦道ꎬ而思
有以 救 之ꎮ 昧 昧 我 思ꎬ 其 唯 行 大 同 太 平 之 道
哉rdquo [１２](１２)ꎬ同样是在国危民难时刻所构想的救世救
民之道ꎮ 库切亦然ꎮ 库切所目睹或经受的(后)殖民
主义霸权主义种族矛盾生态危机等使其深刻思考
这些导致后现代社会秩序失衡人类生存陷于困境的
终极根因ꎬ反思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的工具理性主
义道德虚无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ꎬ并寻求解决之道ꎮ身为荷兰人后裔与德国人后裔的结晶ꎬ成长于南非求学工作于英美 晚年定居于澳洲ꎬ ldquo世界主义
者rdquo [８](１７４)的库切身处精神或身体的流散状态ꎬ自觉
或被迫远离一切中心ꎮ 在中心之外反观中心ꎬ继而得
以超越西方中心主义的开放的视角看待世界ꎬ并能从
多元文化中汲取智慧构建具有普世性人文关怀的大
同理想ꎮ 根据学者王宁对世界主义内容的构建ꎬ世界
主义ldquo超越民族主义形式rdquoldquo追求道德正义rdquo具有
ldquo普世人文关怀rdquoldquo消解中心意识主张多元文化认
同rdquoldquo追求全人类幸福和世界大同境界rdquo10490181049018[１６]ꎬ库切的世界主义与儒家的大同思想有着内在的一致性ꎬ追求全人类福祉的大同世界境界是其一致的人文
理想ꎮ
三 结 语
库切的成就源自他对作品中审美和道德之亲和
性的极力追求ꎬ在坚持文学审美创作的同时不乏对深
刻道德洞察力的张扬ꎮ 母国南非文学传统和西方文
化的素养ꎬ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其创作的高度和深
度ꎮ 然而ꎬ作为一位追求自我精神和身体双重流散的
跨文化作家ꎬ他的视角必然是多元的ꎮ 他众多作品中
的中国元素表明了他对中国及中国文化的了解ꎬ他对
庞德和laquo诗章raquo的钟情揭示他对儒家思想的触通ꎮ 他
在作品中宣扬了与儒家思想高度契合的刑罚观和大
同思想ꎬ在对酷刑进行揭露和鞭挞的同时ꎬ提出了ldquo仁政rdquoldquo德治rdquo这一终结酷刑的救世方案ꎮ 在对国家暴
力种族压迫人类杀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
进行批判的同时ꎬ坚信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仅能
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万物
和谐共处的境地ꎮ 库切还为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了有效的抵达路径ꎬ即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
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ꎮ 库切表现
了与儒家人文知识分子一样的救世抱负和理想ꎬ面对
人类生存的困境呼唤仁德和正义ꎬ在揭露并挞伐残酷
和暴行的同时不忘对人类美好未来的积极规划和对
光辉人性的殷殷期待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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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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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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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夏 雪)
Ａ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Ｒｅａｄｉｎｇ ｏｆ 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ＪＩＮ Ｈｕａｉ－ｍｅｉ(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ꎬ Ａｎｈｕｉ Ｘｉｎ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ꎬ 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８８ꎬ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ｅｒｅ ｈａｓ ａｌｗａｙｓ ｂｅｅｎ ａ ｃｏｎｓｅｎｓｕｓ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ｃｒｉｔｉｃｓ ｔｈａｔ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 ｗｏｒｋｓ ａｒｅ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ｌｙ ａｎｃｈｏｒ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ｍｅｔｒｏｐｏｌｉｓ ｏｆ Ｅｕｒｏｐ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ꎬ ａｎｄ ｔｈｅｙ ａｌｓｏ ｂｅｌｏｎｇ ｔｏ Ｓｏｕｔｈ Ａｆｒｉｃａｎ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Ｔｈｕｓ ｔｈｅ ｃｏｒ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ｈｉｓ ｗｏｒｋｓ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ａｓ ｎｅｖｅｒ ｂｅｅｎ ｃｏｖｅｒｅｄ Ｉｎ ｆａｃｔꎬ ｈｏｗｅｖｅｒꎬ ｍａｎｙ ｏｆ ｈｉｓ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ｈａｖｅ ｔｏｕｃｈｅｄ ｕｐｏｎ Ｃｈｉｎａ ｏ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 ｍｏｒｅ ｏｒ ｌｅｓｓ ꎬ ａｎｄ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ｈｉｍｓｅｌｆ ｈａｓ ｒｅａｌｌｙ ｋｎｏｗｎ ｗｈａ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ｅｖｅｎ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ａ ｗｅｒｅ Ｗｅ ｒｅａｄ￣ｅｒｓ ｃａｎ ｅｖｅｎ ｄｉｇ ｏｕｔ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ｗｉｔｈ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ｆｒｏｍ ｈｉｓ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Ｔｈｅ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ｐａｐｅｒ ａｔｔｅｍｐｔｓ ｔｏ ｅｘｐｌｏｉｔ ｔｈｅ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ｆｏｃｕｓ ｏｎ ｈｕｍａｎｉｓｍ ｏｎ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ｎｄ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ｉｎ ｔｈｅ ｗｒｉｔｅｒ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ｗｈｉｃｈ ａｒｅ ｉｎ ｌｉｎｅ ｗｉｔｈ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ꎬ ｒｅｖｅａｌｉｎｇ ｈｉｓ ｍｕｌｔ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ꎻ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ꎻ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ꎻ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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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９ 年 ２ 月
刑的抵制ꎬ提倡罚当其罪ꎬ同时主张疑罪从轻法落为防枉滥ꎮ 他提出独具特色的法律思想ldquo以严为本而以
宽济之rdquoldquo明谨用刑而不留狱rdquoꎬ其旨意是对司法公正
和审判质量的诉求ꎬ可谓是对先秦儒家慎刑恤刑思想
的持续响应ꎮ 在 laquo大同书raquo里ꎬ康有为甚至提出ldquo太平
之世不立刑rdquo的法律思想ꎬ认为ldquo太平世rdquo即大同世界
是人类理想中的至善至美社会ꎬ人们摆脱了乱世中的
种种苦道ꎬ致人犯罪的社会政治经济根源消失了ꎬ人性可以得到充分的发展ꎬ社会可以达到ldquo治至刑措rdquoꎬ无需刑法的境界ꎮ 这虽是康氏极具唯心主义的幻想ꎬ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所身处的封建专制制度及其
刑法制度的残暴和血腥ꎬ体现了他对废除酷刑以及民
主和人权的强烈渴盼ꎮlaquo等raquo被公认为是一部ldquo政治恐怖小说rdquoꎬ很大程
度上归因于其所描写的骇人听闻的酷刑ꎮ 而更令人
骇然的是ꎬ这些酷刑竟有着现实的关联ꎮ 根据库切传
记作者坎尼米耶的记叙ꎬ２０ 世纪 ６０ 年代ꎬ南非政府通
过旨在维护种族隔离制度限制黑人政治活动的ldquo阴谋破坏法rdquo( ｔｈｅ Ｓａｂｏｔａｇｅ Ａｃｔ)ꎬ 司法当局可以不经审
判就对犯罪嫌疑人审讯并施以酷刑ꎮ 库切在开普敦
大学认识的许多同学被关押羞辱折磨ꎬ有些人甚至
死亡ꎮ １９７６ 年爆发了索韦托起义ꎬ面对黑人更加激
烈的反抗ꎬ当局镇压措施日益血腥ꎬ众多被拘留者在
身心遭到虐待之后死亡ꎬ其中包括离奇死亡的黑人运
动领袖史蒂夫1048944比科ꎬ南非政府事后伪造医疗报告掩
盖事件更引起世界公愤ꎮ 小说中乔尔严刑折磨囚犯
并捏造死亡报告的情节ꎬ被认为是对比科案的艺术再
现[４](３２６－３３３)ꎮ 现代政治制度中合法化暴政实施下的
酷刑是人道主义作家库切始终关注与批判的焦点ꎮ他的处女作laquo幽暗之地raquo涉及美军士兵对越南战虏实
施毫无人道的精神和肉体的摧残ꎻ在另一部作品laquo凶年纪事raquo中ꎬ库切化身主人公 Ｃ 先生单辟一节名为
ldquo关塔那摩湾rdquo的政论讽刺美军在关塔那摩湾监狱实
施的虐囚行为ꎬ并憧憬ldquo总有一天这事情将终结ꎬ尽管
不是由我来结束rdquo [１１](７０)ꎮ显然ꎬ批判酷刑不是库切创作的旨要ꎬldquo终结rdquo酷
刑才是其终极关怀ꎮ 那么怎么能结束 谁有能力来
结束呢 库切明言不是ldquo我rdquoꎬ也非ldquo你rdquo ldquo他rdquo这样的
普通个体ꎬ但并未给出确切答案ꎮ 然而ꎬ回归具体文
本ꎬ我们不难寻到线索ꎮ laquo等raquo塑造了代表两种不同
政治类别的官员乔尔上校和叙述人地方行政长官ꎬ前者动严刑施暴政ꎬ后者反酷刑主仁德ꎮ 小说最
后ꎬ乔尔及手下战败ldquo野蛮人rdquoꎬ丢下小镇居民仓皇而
逃ꎻ而老行政长官在经历了乔尔们的屈辱折磨和小镇
居民的误解唾弃之后ꎬ仍然打起精神在民众的归拥下
带领大家重新生产和生活ꎮ 仁德战胜了暴政ꎬ库切信
奉的酷刑终结利器无疑是执政家的仁政ꎬ这与儒家
ldquo为政以德rdquo ldquo以德去刑rdquo的主张不谋而合ꎮ 孔子认
为ldquo其身正ꎬ不令而行ꎻ其身不正ꎬ虽令不从ꎮrdquo [１０](９７)
对于季康子询问如何为政ꎬ孔子曰ldquo政者ꎬ正也ꎮ 子
帅以正ꎬ孰敢不正rdquo ldquo子为政ꎬ焉用杀 子欲善而民
善矣ꎮ 君子之德风ꎬ 小人之德草ꎮ 草上之风ꎬ 必
偃rdquoꎮ[１０](９３)孔子强调执政者要以自身的道德修养作
为示范榜样ꎬ政治上行ldquo德政rdquoꎬ以德化民ꎬ施惠于民ꎬ实行民本政治ꎮ 孟子亦表达了同样的政治诉求ꎬldquo君仁ꎬ莫不仁ꎻ 君义ꎬ莫不义rdquo [１０](２２４)ꎮ 在laquo凶年纪事raquoldquo论国家的耻辱rdquo一节中ꎬＣ 先生批判了主导虐囚的美
国高级官僚理查德1048944切尼ꎬ后者不仅认可对囚犯进行
折磨拷打ꎬ且竭尽全力抵制禁止虐囚的法律规则ꎮ Ｃ先生不无义愤地指责容纳切尼们的ldquo合法rdquo政府机构
ldquo是非法的或反法律的rdquoꎬ而切尼们的ldquo那些无耻行为
相当出格rdquo [１１](７３)ꎮ 在ldquo马基雅维利rdquo一论里ꎬ对于那
些支持使用酷刑审讯囚犯的普通大众ꎬＣ 先生指出其
思想中的马基雅维利主义ꎮ 马基雅维利反对统治者
一贯遵照美德行事ꎬ主张统治者为了国家利益必要时
可以不讲仁义背信弃义悖乎人道ꎮ 这里ꎬＣ 先生申
发的是要批判已被大众彻底吸收的马基雅维利主义
的精义ldquo这个世界不是受某种抽象的道德法则统治
而是受必要性统治的rdquo [１１](３５)ꎮ 然而ꎬ受道德法则统
治的世界却是儒家和 Ｃ 先生 库切所极力诉求的ꎮ
二 大同思想反对压迫ꎬ追求平等和谐
通过细读库切作品ꎬ不难发现文本中蕴涵着与儒
家大同思想观念相通价值相融的人文精神ꎬ值得仔
细挖掘ꎮ ldquo大同rdquo始见于laquo礼记1048944礼运raquoꎬ孔子在其中
构建出ldquo大道之行也ꎬ天下为公rdquo的ldquo大同rdquo社会理想ꎬ其它先秦儒家则提出 ldquo四海之内皆兄弟rdquo ldquo天下一
家rdquoꎮ 直至近现代ꎬ康有为在其名著laquo大同书raquo中ꎬ利用公羊传三世说提出破除ldquo国界rdquoldquo种界rdquo等九界而建
立大同太平世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则将ldquo天下为公rdquo作为自身革命的终极目标ꎬ并明确提出ldquo大同世界rdquo这一人类社会发展的理想旨归ꎻ毛泽东周恩来邓小
平均吸收古代大同思想并进行发展创新ꎬ明确将其作
为革命和治国的指导思想ꎮ 足见ꎬ大同思想是历代儒
家社会理想的一条主线ꎬ也是古往今来众多仁人志士
构建人类美好社会的精神动力和奋斗目标ꎮ 在当今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７
全球一体化的语境下ꎬ更是被倡导为全球伦理金律ꎬ带给人们诸多启示ꎮ 习近平总书记近年来倡导的构
建ldquo人类命运共同体rdquo意识ꎬ便是源自中国儒家文化
中薪火相传的ldquo天下rdquo情怀ꎬ是在对当今世界大势准
确把握的基础上而贡献的ldquo中国方案rdquoꎬ寻求超越国
家种族文化和意识形态的界限ꎬ思考全人类的未
来ꎮ 儒家的大同理想蕴涵着ldquo天下一家rdquo的价值理
念ldquo平等正义rdquo的治理理念和ldquo和而不同rdquo的文化理
念ꎬ它倡导全人类价值ꎬ强调平等和谐ꎬ反对霸权和压
迫ꎬ主张承认并尊重差异性ꎬ各文化间包容互鉴ꎬ反对
文明优越论和文化帝国主义ꎮ天下一家是儒家ldquo大同rdquo学说一以贯之的主体思
想内容ꎬ在康有为的laquo大同书raquo里阐释得尤为具体ꎮ康氏预设了一个无国家阶级界限天下人和谐友爱
的美好社会前景ldquo弭兵而去国ꎬ天下为一ꎬ大地大
同rdquo [１２](９３)ꎻldquo无邦国ꎬ无帝王ꎬ人人相亲ꎬ人人平等ꎬ天下为公ꎬ是谓大同rdquo [１２](９５)ꎻ并把破除ldquo国界rdquoldquo种界rdquoldquo类界rdquo等ldquo九界rdquo视为实现大同世界的有力途径ꎮ 库
切在其创作中同样呈现了超越国家种族和物种界限
的宽广胸怀ꎬ深刻批判了国家暴力种族压迫人类杀
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存在两
个平行且相互映照的文本ꎬ即ldquo越南计划rdquo和ldquo雅各1048944库切之讲述rdquoꎬ意在揭穿现代社会里发生的越南战争
和百年前欧洲的殖民活动同根同源ꎬ实乃一对孪生兄
弟ꎮ 挖空心思为美国政府攻克越南献计献策的尤金
1048944唐恩ꎬ和 ２００ 年前深入南非腹地探险的荷兰殖民者
先驱雅各1048944 库切ꎬ共同论证了由于固守国家 种族疆
界而对他国 种族持狂妄藐视态度进而制造出战争和
杀戮之暴行ꎮ 库切明确反映祖国南非种族隔离制度
的laquo耻raquolaquo迈克尔1048944Ｋ 的生活与时代raquolaquo铁器时代raquo无不
显现个体在社会种族矛盾动荡下生活的痛楚与内心
的绝望ꎮ 自传体小说laquo童年raquo和laquo青春raquo中ꎬ库切更是
直陈种族偏见冲突和暴力对自己童年和青年期不可
磨灭的影响以及自己的痛恨之情ꎮ 库切不仅在创作
中批判国家种族暴力ꎬ弘扬公平正义天下和谐平等
的大同理想ꎬ在生活中也身体力行ꎮ 如同laquo铁器时
代raquo中卡伦太太那个因厌恶南非罪恶滔天的种族隔离
制度而远走美国发誓再也不回来的女儿一样ꎬ库切痛
恨南非远渡伦敦ꎬ２００２ 年最终选择落居澳洲的原因
也是ldquo澳大利亚的平等主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rdquo [４](５４４)ꎮ 个体无法抗衡和改变现有的社会制度ꎬ但文人库切通过文学作品书写了理想中的正义ꎬ不仅
释放了自我ꎬ更是激励了大众ꎬ人类美好未来的追求
离不开精神的鞭策ꎮ 库切将自己追求正义的心声托
付给laquo等raquo中的老行政长官ldquo若有人遭受不公ꎬ那么
所有见证者注定会为此蒙受耻辱rdquo [９](１８５)ꎮ仁是实现大同社会的基本条件ꎬ库切大同理想中
的仁爱不仅关乎人类ꎬ更是推展至他类ꎬ寻求地球的
和谐共生ꎮ 研读库切文本ꎬ不难发现几乎每部涉及人
间暴力的作品都伴有人类对动物的残忍和对环境的
破坏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中ꎬ美军对越共的轰炸与对越南
林地土壤的破坏并置ꎻlaquo耻raquo中ꎬ与主人公卢里作为种
族矛盾下的牺牲品所沦落到的惨境相映衬的是ꎬ大量
动物被残忍对待甚至惨遭杀戮ꎻlaquo等raquo中ꎬ与帝国围剿
部落官员对部落民众实施严刑拷打相对应的是大批
动物遭到屠杀ꎬ河水变咸环境恶化10490181049018在库切看来ꎬ人类对同类的暴力与人类对他类的残暴休戚相关ꎬ皆是因缺乏仁的制约缺少同情的想象所致ꎮ 这在laquo伊丽莎白1048944科斯特洛raquo中表现得尤为突出ꎬ库切借主人
公科斯特洛之口将动物屠宰场与纳粹集中营相提并
论ꎬ待屠杀的动物们与纳粹刀下的犹太人被置于同一
身份链上ꎮ 这些ldquo违背人性的罪行rdquo皆是因为施害者
ldquo关闭了自己的心扉rdquo [１３]ꎮ 在其短篇小说laquo老妇人与
猫raquo中ꎬ科斯特洛继续宣称ꎬldquo每一个灵魂都有机会去
体验生活ꎬ这是无可比拟的最甜蜜的妙谛rdquoꎬ并希望掌
握天地万物的人类应该向动物发出邀请 ldquo我们需要
你们ꎬ需要你们所有的一切生命rdquo [１４](６４－６５)ꎮ 看到一只
即将生产的母猫躲到涵洞里以保护自己的孩子ꎬ科斯
特洛想对它说ldquo我也是一个母亲rdquo [１４](５９)ꎮ 在科斯特
洛 库切所信奉的世界里ꎬ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
仅能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
万物和谐共处的境地ꎬ这是对儒家ldquo仁者与天地万物
为一体rdquo的宇宙人文主义观的积极响应ꎮ儒家的大同思想是建立在多元性和多样性基础
上的ꎬldquo和而不同rdquo是其核心要素ꎮ 当代新儒家代表
人物杜维明认为ldquo强制性的统一肯定会导致冲突ꎮlsquo大同rsquo的理想目标是以不同的方式共存并鼓励不同
的方式之间相互补充ꎮ 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础之上的
多样性和谐是实现国际政治理想的必由之路rdquo [１５]ꎮ这也是库切创作极力想要表达的思想ꎮ laquo等raquo中ꎬ土著部落人民被以文明人自居的帝国及其臣民称为ldquo野蛮人rdquoꎬ他们肮脏落后愚笨凶残ꎬ是需要被清剿的
存在ꎮ 但在老行政长官看来ꎬ对野蛮人的藐视ldquo只是
根于我们和他们在餐桌礼仪上的不同以及眼皮长得
不一样什么的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分歧rdquo [９](７０)ꎮ 尽管
如此ꎬ行政长官却并未能以平等的态度看待野蛮人ꎬ这在他与蛮族女孩的关系上显现得尤为突出ꎮ 一方
面他倾心照顾残疾女孩ꎬ为她擦身泡脚ꎬ抚摸她爱恋
４８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９ 年 ２ 月
她ꎮ 另一方面ꎬ作为帝国殖民统治秩序里的一员ꎬ行政长官潜意识里无法排除自启蒙运动以来文明与野
蛮科学与迷信等一系列根深蒂固的对立思想的侵
蚀ꎬ对ldquo野蛮人rdquo的思想或文化是持否定或俯视态度
的ꎮ 因而他从未真正将女孩纳入ldquo自我rdquo的统一体ꎬ未曾想过试着学习对方的语言ꎬ与对方交流ꎮ 虽同居
一室ꎬ但无论在精神还是肉体上ꎬ两人始终是各自孤
立的个体ꎬ老行政长官从未真正意识到两个人的平
等ꎮ 在送女孩回家乡的途中ꎬ一行人遭遇沙漠风暴ꎬ行政长官和手下手足无措ꎬ毫无章法ꎬ只有女孩镇定
自如ꎬ狂躁的马只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下来ꎬ这让行政
长官第一次仰望异族文明ꎮ 随后ꎬ两人实现了第一次
交合ꎬ这意味着ldquo自我rdquo与ldquo他者rdquoldquo文明rdquo与ldquo野蛮rdquo之间泾渭分明的楚河界限的跨越与融合ꎮ 在这一层
意义上ꎬ学者弗兰斯1048944凯伦敦克的评论切中肯綮ꎬlaquo等raquoldquo实际上在讲述承认与尊重真正的差异ꎬ这是文
化的问题ꎮ 人只有在保持不同的情况下ꎬ才是平等
的rdquo [４](３５３)ꎮ 库切通过他的作品告诉我们ꎬ暴力冲突战争的根源在于国别种族文化背景以及意识形
态的差异ꎮ 在亨廷顿提出那极具影响力的ldquo文明冲
突rdquo论之后ꎬ儒家学者致力于倡导用儒学智慧应对这
一冲突ꎬ而其中的ldquo和而不同rdquo无疑是最具感召力的ꎮ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
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ꎬ这是儒家智慧带给全球的有益思
路和途径ꎬ同时也是库切为其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的有效抵达路径ꎮ孔子的大同思想是他在春秋末年ldquo礼崩乐坏rdquo
ldquo天下无道rdquoꎬ传统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念受到猛烈
冲击的现实基础之上所建构的社会改造方案ꎮ 康有
为自述的大同理想背景是ldquo既生乱世ꎬ目击苦道ꎬ而思
有以 救 之ꎮ 昧 昧 我 思ꎬ 其 唯 行 大 同 太 平 之 道
哉rdquo [１２](１２)ꎬ同样是在国危民难时刻所构想的救世救
民之道ꎮ 库切亦然ꎮ 库切所目睹或经受的(后)殖民
主义霸权主义种族矛盾生态危机等使其深刻思考
这些导致后现代社会秩序失衡人类生存陷于困境的
终极根因ꎬ反思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的工具理性主
义道德虚无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ꎬ并寻求解决之道ꎮ身为荷兰人后裔与德国人后裔的结晶ꎬ成长于南非求学工作于英美 晚年定居于澳洲ꎬ ldquo世界主义
者rdquo [８](１７４)的库切身处精神或身体的流散状态ꎬ自觉
或被迫远离一切中心ꎮ 在中心之外反观中心ꎬ继而得
以超越西方中心主义的开放的视角看待世界ꎬ并能从
多元文化中汲取智慧构建具有普世性人文关怀的大
同理想ꎮ 根据学者王宁对世界主义内容的构建ꎬ世界
主义ldquo超越民族主义形式rdquoldquo追求道德正义rdquo具有
ldquo普世人文关怀rdquoldquo消解中心意识主张多元文化认
同rdquoldquo追求全人类幸福和世界大同境界rdquo10490181049018[１６]ꎬ库切的世界主义与儒家的大同思想有着内在的一致性ꎬ追求全人类福祉的大同世界境界是其一致的人文
理想ꎮ
三 结 语
库切的成就源自他对作品中审美和道德之亲和
性的极力追求ꎬ在坚持文学审美创作的同时不乏对深
刻道德洞察力的张扬ꎮ 母国南非文学传统和西方文
化的素养ꎬ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其创作的高度和深
度ꎮ 然而ꎬ作为一位追求自我精神和身体双重流散的
跨文化作家ꎬ他的视角必然是多元的ꎮ 他众多作品中
的中国元素表明了他对中国及中国文化的了解ꎬ他对
庞德和laquo诗章raquo的钟情揭示他对儒家思想的触通ꎮ 他
在作品中宣扬了与儒家思想高度契合的刑罚观和大
同思想ꎬ在对酷刑进行揭露和鞭挞的同时ꎬ提出了ldquo仁政rdquoldquo德治rdquo这一终结酷刑的救世方案ꎮ 在对国家暴
力种族压迫人类杀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
进行批判的同时ꎬ坚信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仅能
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万物
和谐共处的境地ꎮ 库切还为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了有效的抵达路径ꎬ即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
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ꎮ 库切表现
了与儒家人文知识分子一样的救世抱负和理想ꎬ面对
人类生存的困境呼唤仁德和正义ꎬ在揭露并挞伐残酷
和暴行的同时不忘对人类美好未来的积极规划和对
光辉人性的殷殷期待ꎮ
〔参考文献〕[ １ ] 王卫平ldquo作者意识rdquo与 ＪＭ库切书写的自传性mdashmdashmdashlaquoＪ
Ｍ库切及其书写的一生与时间面对面raquo评介[ Ｊ] 外
国文学ꎬ２０１７ꎬ(５)１６３－１７２[ ２ ] Ｈｅａｄꎬ Ｄ Ｔｈｅ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Ｉｎｔ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 ｔｏ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Ｍ]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ꎬ２００９[ ３ ] Ａｔｔｗｅｌｌꎬ Ｄ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Ｌｉｆｅ ｏｆ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Ｆａｃｅ￣ｔｏ￣
Ｆａｃｅ ｗｉｔｈ Ｔｉｍｅ[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Ｐｅｎｇｕｉｎꎬ２０１５[ ４ ] [南非] Ｊ Ｃ坎尼米耶 Ｊ Ｍ 库切传[Ｍ]王敬慧译杭
州浙江文艺出版社ꎬ２０１７[ ５ ] Ｃｏｏｋｓｏｎꎬ Ｗ Ａ Ｇｕｉｄｅ ｔｏ ｔｈｅ Ｃａｎｔｏｓ ｏｆ Ｅｚｒａ Ｐｏｕｎｄ[Ｍ]
Ｌｏｎｄｏｎ Ｃｒｏｏｍ Ｈｅｌｍꎬ１９８５[ ６ ] 王贵明laquo比萨诗章raquo中的儒家思想[Ｊ] 国外文学ꎬ２００１ꎬ
(２)８７－９５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９
[ ７ ] Ｍｅｌｊａｃꎬ Ｅ Ｐ Ｉｎｔｅｒｓｅｃ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ｓꎬ Ｅｔｈｉｃｓꎬ ａｎｄＰｏｌｉｔｉｃ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Ｂｅｃｋｅｔｔ ａｎｄ Ｋａｆｋａ[Ｄ]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Ｐｅｎｎｓｙｌｖａｎｉａꎬ ２０１３
[ ８ ] 王敬慧 作为文学批评家的世界主义者库切[Ａ] 文学
理论前沿 第 １２ 辑[Ｃ] 王宁主编 北京清华大学出
版社ꎬ２０１４[ ９ ]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Ｗａｉｔｉｎｇ ｆｏｒ ｔｈｅ Ｂａｒｂａｒｉａｎｓ[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Ｐｅｎｇｕｉｎ Ｂｏｏｋｓꎬ１９９９[１０] 崔钟雷主编 论语1048944孟子[Ｍ] 哈尔滨哈尔滨出版
社ꎬ ２０１０[１１]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Ｄｉａｒｙ ｏｆ ａ Ｂａｄ Ｙｅａｒ[Ｍ] Ｌｏｎｄｏｎ Ｈａｒｖｉｌｌ
Ｓｅｃｋｅｒꎬ２００７
[１２] 康有为大同书[Ｍ] 陈得媛ꎬ 李传印评注 北京华夏
出版社ꎬ２００２[１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Ｅｌｉｚａｂｅｔｈ Ｃｏｓｔｅｌｌｏ [ Ｍ]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Ｖｉｎｔａｇｅꎬ ２００４[１４] 库切 他和他的人[Ｍ] 文敏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
社ꎬ２０１７[１５] 杜维明 面对全球化的儒家人文主义[Ｊ] 浙江社会科
学ꎬ２００３ꎬ(４)１２１－１２５[１６] 王宁 世界主义[Ｊ] 外国文学ꎬ２０１４ꎬ(１)９６－１０５ꎬ１５９
(责任编辑夏 雪)
Ａ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Ｒｅａｄｉｎｇ ｏｆ 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ＪＩＮ Ｈｕａｉ－ｍｅｉ(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ꎬ Ａｎｈｕｉ Ｘｉｎ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ꎬ 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８８ꎬ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ｅｒｅ ｈａｓ ａｌｗａｙｓ ｂｅｅｎ ａ ｃｏｎｓｅｎｓｕｓ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ｃｒｉｔｉｃｓ ｔｈａｔ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 ｗｏｒｋｓ ａｒｅ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ｌｙ ａｎｃｈｏｒ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ｍｅｔｒｏｐｏｌｉｓ ｏｆ Ｅｕｒｏｐ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ꎬ ａｎｄ ｔｈｅｙ ａｌｓｏ ｂｅｌｏｎｇ ｔｏ Ｓｏｕｔｈ Ａｆｒｉｃａｎ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Ｔｈｕｓ ｔｈｅ ｃｏｒ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ｈｉｓ ｗｏｒｋｓ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ａｓ ｎｅｖｅｒ ｂｅｅｎ ｃｏｖｅｒｅｄ Ｉｎ ｆａｃｔꎬ ｈｏｗｅｖｅｒꎬ ｍａｎｙ ｏｆ ｈｉｓ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ｈａｖｅ ｔｏｕｃｈｅｄ ｕｐｏｎ Ｃｈｉｎａ ｏ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 ｍｏｒｅ ｏｒ ｌｅｓｓ ꎬ ａｎｄ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ｈｉｍｓｅｌｆ ｈａｓ ｒｅａｌｌｙ ｋｎｏｗｎ ｗｈａ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ｅｖｅｎ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ａ ｗｅｒｅ Ｗｅ ｒｅａｄ￣ｅｒｓ ｃａｎ ｅｖｅｎ ｄｉｇ ｏｕｔ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ｗｉｔｈ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ｆｒｏｍ ｈｉｓ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Ｔｈｅ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ｐａｐｅｒ ａｔｔｅｍｐｔｓ ｔｏ ｅｘｐｌｏｉｔ ｔｈｅ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ｆｏｃｕｓ ｏｎ ｈｕｍａｎｉｓｍ ｏｎ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ｎｄ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ｉｎ ｔｈｅ ｗｒｉｔｅｒ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ｗｈｉｃｈ ａｒｅ ｉｎ ｌｉｎｅ ｗｉｔｈ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ꎬ ｒｅｖｅａｌｉｎｇ ｈｉｓ ｍｕｌｔ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ꎻ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ꎻ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ꎻ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７
全球一体化的语境下ꎬ更是被倡导为全球伦理金律ꎬ带给人们诸多启示ꎮ 习近平总书记近年来倡导的构
建ldquo人类命运共同体rdquo意识ꎬ便是源自中国儒家文化
中薪火相传的ldquo天下rdquo情怀ꎬ是在对当今世界大势准
确把握的基础上而贡献的ldquo中国方案rdquoꎬ寻求超越国
家种族文化和意识形态的界限ꎬ思考全人类的未
来ꎮ 儒家的大同理想蕴涵着ldquo天下一家rdquo的价值理
念ldquo平等正义rdquo的治理理念和ldquo和而不同rdquo的文化理
念ꎬ它倡导全人类价值ꎬ强调平等和谐ꎬ反对霸权和压
迫ꎬ主张承认并尊重差异性ꎬ各文化间包容互鉴ꎬ反对
文明优越论和文化帝国主义ꎮ天下一家是儒家ldquo大同rdquo学说一以贯之的主体思
想内容ꎬ在康有为的laquo大同书raquo里阐释得尤为具体ꎮ康氏预设了一个无国家阶级界限天下人和谐友爱
的美好社会前景ldquo弭兵而去国ꎬ天下为一ꎬ大地大
同rdquo [１２](９３)ꎻldquo无邦国ꎬ无帝王ꎬ人人相亲ꎬ人人平等ꎬ天下为公ꎬ是谓大同rdquo [１２](９５)ꎻ并把破除ldquo国界rdquoldquo种界rdquoldquo类界rdquo等ldquo九界rdquo视为实现大同世界的有力途径ꎮ 库
切在其创作中同样呈现了超越国家种族和物种界限
的宽广胸怀ꎬ深刻批判了国家暴力种族压迫人类杀
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存在两
个平行且相互映照的文本ꎬ即ldquo越南计划rdquo和ldquo雅各1048944库切之讲述rdquoꎬ意在揭穿现代社会里发生的越南战争
和百年前欧洲的殖民活动同根同源ꎬ实乃一对孪生兄
弟ꎮ 挖空心思为美国政府攻克越南献计献策的尤金
1048944唐恩ꎬ和 ２００ 年前深入南非腹地探险的荷兰殖民者
先驱雅各1048944 库切ꎬ共同论证了由于固守国家 种族疆
界而对他国 种族持狂妄藐视态度进而制造出战争和
杀戮之暴行ꎮ 库切明确反映祖国南非种族隔离制度
的laquo耻raquolaquo迈克尔1048944Ｋ 的生活与时代raquolaquo铁器时代raquo无不
显现个体在社会种族矛盾动荡下生活的痛楚与内心
的绝望ꎮ 自传体小说laquo童年raquo和laquo青春raquo中ꎬ库切更是
直陈种族偏见冲突和暴力对自己童年和青年期不可
磨灭的影响以及自己的痛恨之情ꎮ 库切不仅在创作
中批判国家种族暴力ꎬ弘扬公平正义天下和谐平等
的大同理想ꎬ在生活中也身体力行ꎮ 如同laquo铁器时
代raquo中卡伦太太那个因厌恶南非罪恶滔天的种族隔离
制度而远走美国发誓再也不回来的女儿一样ꎬ库切痛
恨南非远渡伦敦ꎬ２００２ 年最终选择落居澳洲的原因
也是ldquo澳大利亚的平等主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rdquo [４](５４４)ꎮ 个体无法抗衡和改变现有的社会制度ꎬ但文人库切通过文学作品书写了理想中的正义ꎬ不仅
释放了自我ꎬ更是激励了大众ꎬ人类美好未来的追求
离不开精神的鞭策ꎮ 库切将自己追求正义的心声托
付给laquo等raquo中的老行政长官ldquo若有人遭受不公ꎬ那么
所有见证者注定会为此蒙受耻辱rdquo [９](１８５)ꎮ仁是实现大同社会的基本条件ꎬ库切大同理想中
的仁爱不仅关乎人类ꎬ更是推展至他类ꎬ寻求地球的
和谐共生ꎮ 研读库切文本ꎬ不难发现几乎每部涉及人
间暴力的作品都伴有人类对动物的残忍和对环境的
破坏ꎮ laquo幽暗之地raquo中ꎬ美军对越共的轰炸与对越南
林地土壤的破坏并置ꎻlaquo耻raquo中ꎬ与主人公卢里作为种
族矛盾下的牺牲品所沦落到的惨境相映衬的是ꎬ大量
动物被残忍对待甚至惨遭杀戮ꎻlaquo等raquo中ꎬ与帝国围剿
部落官员对部落民众实施严刑拷打相对应的是大批
动物遭到屠杀ꎬ河水变咸环境恶化10490181049018在库切看来ꎬ人类对同类的暴力与人类对他类的残暴休戚相关ꎬ皆是因缺乏仁的制约缺少同情的想象所致ꎮ 这在laquo伊丽莎白1048944科斯特洛raquo中表现得尤为突出ꎬ库切借主人
公科斯特洛之口将动物屠宰场与纳粹集中营相提并
论ꎬ待屠杀的动物们与纳粹刀下的犹太人被置于同一
身份链上ꎮ 这些ldquo违背人性的罪行rdquo皆是因为施害者
ldquo关闭了自己的心扉rdquo [１３]ꎮ 在其短篇小说laquo老妇人与
猫raquo中ꎬ科斯特洛继续宣称ꎬldquo每一个灵魂都有机会去
体验生活ꎬ这是无可比拟的最甜蜜的妙谛rdquoꎬ并希望掌
握天地万物的人类应该向动物发出邀请 ldquo我们需要
你们ꎬ需要你们所有的一切生命rdquo [１４](６４－６５)ꎮ 看到一只
即将生产的母猫躲到涵洞里以保护自己的孩子ꎬ科斯
特洛想对它说ldquo我也是一个母亲rdquo [１４](５９)ꎮ 在科斯特
洛 库切所信奉的世界里ꎬ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
仅能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
万物和谐共处的境地ꎬ这是对儒家ldquo仁者与天地万物
为一体rdquo的宇宙人文主义观的积极响应ꎮ儒家的大同思想是建立在多元性和多样性基础
上的ꎬldquo和而不同rdquo是其核心要素ꎮ 当代新儒家代表
人物杜维明认为ldquo强制性的统一肯定会导致冲突ꎮlsquo大同rsquo的理想目标是以不同的方式共存并鼓励不同
的方式之间相互补充ꎮ 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础之上的
多样性和谐是实现国际政治理想的必由之路rdquo [１５]ꎮ这也是库切创作极力想要表达的思想ꎮ laquo等raquo中ꎬ土著部落人民被以文明人自居的帝国及其臣民称为ldquo野蛮人rdquoꎬ他们肮脏落后愚笨凶残ꎬ是需要被清剿的
存在ꎮ 但在老行政长官看来ꎬ对野蛮人的藐视ldquo只是
根于我们和他们在餐桌礼仪上的不同以及眼皮长得
不一样什么的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分歧rdquo [９](７０)ꎮ 尽管
如此ꎬ行政长官却并未能以平等的态度看待野蛮人ꎬ这在他与蛮族女孩的关系上显现得尤为突出ꎮ 一方
面他倾心照顾残疾女孩ꎬ为她擦身泡脚ꎬ抚摸她爱恋
４８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９ 年 ２ 月
她ꎮ 另一方面ꎬ作为帝国殖民统治秩序里的一员ꎬ行政长官潜意识里无法排除自启蒙运动以来文明与野
蛮科学与迷信等一系列根深蒂固的对立思想的侵
蚀ꎬ对ldquo野蛮人rdquo的思想或文化是持否定或俯视态度
的ꎮ 因而他从未真正将女孩纳入ldquo自我rdquo的统一体ꎬ未曾想过试着学习对方的语言ꎬ与对方交流ꎮ 虽同居
一室ꎬ但无论在精神还是肉体上ꎬ两人始终是各自孤
立的个体ꎬ老行政长官从未真正意识到两个人的平
等ꎮ 在送女孩回家乡的途中ꎬ一行人遭遇沙漠风暴ꎬ行政长官和手下手足无措ꎬ毫无章法ꎬ只有女孩镇定
自如ꎬ狂躁的马只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下来ꎬ这让行政
长官第一次仰望异族文明ꎮ 随后ꎬ两人实现了第一次
交合ꎬ这意味着ldquo自我rdquo与ldquo他者rdquoldquo文明rdquo与ldquo野蛮rdquo之间泾渭分明的楚河界限的跨越与融合ꎮ 在这一层
意义上ꎬ学者弗兰斯1048944凯伦敦克的评论切中肯綮ꎬlaquo等raquoldquo实际上在讲述承认与尊重真正的差异ꎬ这是文
化的问题ꎮ 人只有在保持不同的情况下ꎬ才是平等
的rdquo [４](３５３)ꎮ 库切通过他的作品告诉我们ꎬ暴力冲突战争的根源在于国别种族文化背景以及意识形
态的差异ꎮ 在亨廷顿提出那极具影响力的ldquo文明冲
突rdquo论之后ꎬ儒家学者致力于倡导用儒学智慧应对这
一冲突ꎬ而其中的ldquo和而不同rdquo无疑是最具感召力的ꎮ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
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ꎬ这是儒家智慧带给全球的有益思
路和途径ꎬ同时也是库切为其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的有效抵达路径ꎮ孔子的大同思想是他在春秋末年ldquo礼崩乐坏rdquo
ldquo天下无道rdquoꎬ传统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念受到猛烈
冲击的现实基础之上所建构的社会改造方案ꎮ 康有
为自述的大同理想背景是ldquo既生乱世ꎬ目击苦道ꎬ而思
有以 救 之ꎮ 昧 昧 我 思ꎬ 其 唯 行 大 同 太 平 之 道
哉rdquo [１２](１２)ꎬ同样是在国危民难时刻所构想的救世救
民之道ꎮ 库切亦然ꎮ 库切所目睹或经受的(后)殖民
主义霸权主义种族矛盾生态危机等使其深刻思考
这些导致后现代社会秩序失衡人类生存陷于困境的
终极根因ꎬ反思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的工具理性主
义道德虚无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ꎬ并寻求解决之道ꎮ身为荷兰人后裔与德国人后裔的结晶ꎬ成长于南非求学工作于英美 晚年定居于澳洲ꎬ ldquo世界主义
者rdquo [８](１７４)的库切身处精神或身体的流散状态ꎬ自觉
或被迫远离一切中心ꎮ 在中心之外反观中心ꎬ继而得
以超越西方中心主义的开放的视角看待世界ꎬ并能从
多元文化中汲取智慧构建具有普世性人文关怀的大
同理想ꎮ 根据学者王宁对世界主义内容的构建ꎬ世界
主义ldquo超越民族主义形式rdquoldquo追求道德正义rdquo具有
ldquo普世人文关怀rdquoldquo消解中心意识主张多元文化认
同rdquoldquo追求全人类幸福和世界大同境界rdquo10490181049018[１６]ꎬ库切的世界主义与儒家的大同思想有着内在的一致性ꎬ追求全人类福祉的大同世界境界是其一致的人文
理想ꎮ
三 结 语
库切的成就源自他对作品中审美和道德之亲和
性的极力追求ꎬ在坚持文学审美创作的同时不乏对深
刻道德洞察力的张扬ꎮ 母国南非文学传统和西方文
化的素养ꎬ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其创作的高度和深
度ꎮ 然而ꎬ作为一位追求自我精神和身体双重流散的
跨文化作家ꎬ他的视角必然是多元的ꎮ 他众多作品中
的中国元素表明了他对中国及中国文化的了解ꎬ他对
庞德和laquo诗章raquo的钟情揭示他对儒家思想的触通ꎮ 他
在作品中宣扬了与儒家思想高度契合的刑罚观和大
同思想ꎬ在对酷刑进行揭露和鞭挞的同时ꎬ提出了ldquo仁政rdquoldquo德治rdquo这一终结酷刑的救世方案ꎮ 在对国家暴
力种族压迫人类杀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
进行批判的同时ꎬ坚信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仅能
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万物
和谐共处的境地ꎮ 库切还为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了有效的抵达路径ꎬ即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
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ꎮ 库切表现
了与儒家人文知识分子一样的救世抱负和理想ꎬ面对
人类生存的困境呼唤仁德和正义ꎬ在揭露并挞伐残酷
和暴行的同时不忘对人类美好未来的积极规划和对
光辉人性的殷殷期待ꎮ
〔参考文献〕[ １ ] 王卫平ldquo作者意识rdquo与 ＪＭ库切书写的自传性mdashmdashmdashlaquoＪ
Ｍ库切及其书写的一生与时间面对面raquo评介[ Ｊ] 外
国文学ꎬ２０１７ꎬ(５)１６３－１７２[ ２ ] Ｈｅａｄꎬ Ｄ Ｔｈｅ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Ｉｎｔ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 ｔｏ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Ｍ]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ꎬ２００９[ ３ ] Ａｔｔｗｅｌｌꎬ Ｄ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Ｌｉｆｅ ｏｆ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Ｆａｃｅ￣ｔｏ￣
Ｆａｃｅ ｗｉｔｈ Ｔｉｍｅ[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Ｐｅｎｇｕｉｎꎬ２０１５[ ４ ] [南非] Ｊ Ｃ坎尼米耶 Ｊ Ｍ 库切传[Ｍ]王敬慧译杭
州浙江文艺出版社ꎬ２０１７[ ５ ] Ｃｏｏｋｓｏｎꎬ Ｗ Ａ Ｇｕｉｄｅ ｔｏ ｔｈｅ Ｃａｎｔｏｓ ｏｆ Ｅｚｒａ Ｐｏｕｎｄ[Ｍ]
Ｌｏｎｄｏｎ Ｃｒｏｏｍ Ｈｅｌｍꎬ１９８５[ ６ ] 王贵明laquo比萨诗章raquo中的儒家思想[Ｊ] 国外文学ꎬ２００１ꎬ
(２)８７－９５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９
[ ７ ] Ｍｅｌｊａｃꎬ Ｅ Ｐ Ｉｎｔｅｒｓｅｃ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ｓꎬ Ｅｔｈｉｃｓꎬ ａｎｄＰｏｌｉｔｉｃ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Ｂｅｃｋｅｔｔ ａｎｄ Ｋａｆｋａ[Ｄ]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Ｐｅｎｎｓｙｌｖａｎｉａꎬ ２０１３
[ ８ ] 王敬慧 作为文学批评家的世界主义者库切[Ａ] 文学
理论前沿 第 １２ 辑[Ｃ] 王宁主编 北京清华大学出
版社ꎬ２０１４[ ９ ]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Ｗａｉｔｉｎｇ ｆｏｒ ｔｈｅ Ｂａｒｂａｒｉａｎｓ[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Ｐｅｎｇｕｉｎ Ｂｏｏｋｓꎬ１９９９[１０] 崔钟雷主编 论语1048944孟子[Ｍ] 哈尔滨哈尔滨出版
社ꎬ ２０１０[１１]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Ｄｉａｒｙ ｏｆ ａ Ｂａｄ Ｙｅａｒ[Ｍ] Ｌｏｎｄｏｎ Ｈａｒｖｉｌｌ
Ｓｅｃｋｅｒꎬ２００７
[１２] 康有为大同书[Ｍ] 陈得媛ꎬ 李传印评注 北京华夏
出版社ꎬ２００２[１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Ｅｌｉｚａｂｅｔｈ Ｃｏｓｔｅｌｌｏ [ Ｍ]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Ｖｉｎｔａｇｅꎬ ２００４[１４] 库切 他和他的人[Ｍ] 文敏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
社ꎬ２０１７[１５] 杜维明 面对全球化的儒家人文主义[Ｊ] 浙江社会科
学ꎬ２００３ꎬ(４)１２１－１２５[１６] 王宁 世界主义[Ｊ] 外国文学ꎬ２０１４ꎬ(１)９６－１０５ꎬ１５９
(责任编辑夏 雪)
Ａ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Ｒｅａｄｉｎｇ ｏｆ 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ＪＩＮ Ｈｕａｉ－ｍｅｉ(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ꎬ Ａｎｈｕｉ Ｘｉｎ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ꎬ 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８８ꎬ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ｅｒｅ ｈａｓ ａｌｗａｙｓ ｂｅｅｎ ａ ｃｏｎｓｅｎｓｕｓ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ｃｒｉｔｉｃｓ ｔｈａｔ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 ｗｏｒｋｓ ａｒｅ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ｌｙ ａｎｃｈｏｒ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ｍｅｔｒｏｐｏｌｉｓ ｏｆ Ｅｕｒｏｐ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ꎬ ａｎｄ ｔｈｅｙ ａｌｓｏ ｂｅｌｏｎｇ ｔｏ Ｓｏｕｔｈ Ａｆｒｉｃａｎ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Ｔｈｕｓ ｔｈｅ ｃｏｒ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ｈｉｓ ｗｏｒｋｓ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ａｓ ｎｅｖｅｒ ｂｅｅｎ ｃｏｖｅｒｅｄ Ｉｎ ｆａｃｔꎬ ｈｏｗｅｖｅｒꎬ ｍａｎｙ ｏｆ ｈｉｓ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ｈａｖｅ ｔｏｕｃｈｅｄ ｕｐｏｎ Ｃｈｉｎａ ｏ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 ｍｏｒｅ ｏｒ ｌｅｓｓ ꎬ ａｎｄ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ｈｉｍｓｅｌｆ ｈａｓ ｒｅａｌｌｙ ｋｎｏｗｎ ｗｈａ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ｅｖｅｎ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ａ ｗｅｒｅ Ｗｅ ｒｅａｄ￣ｅｒｓ ｃａｎ ｅｖｅｎ ｄｉｇ ｏｕｔ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ｗｉｔｈ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ｆｒｏｍ ｈｉｓ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Ｔｈｅ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ｐａｐｅｒ ａｔｔｅｍｐｔｓ ｔｏ ｅｘｐｌｏｉｔ ｔｈｅ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ｆｏｃｕｓ ｏｎ ｈｕｍａｎｉｓｍ ｏｎ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ｎｄ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ｉｎ ｔｈｅ ｗｒｉｔｅｒ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ｗｈｉｃｈ ａｒｅ ｉｎ ｌｉｎｅ ｗｉｔｈ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ꎬ ｒｅｖｅａｌｉｎｇ ｈｉｓ ｍｕｌｔ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ꎻ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ꎻ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ꎻ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４８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９ 年 ２ 月
她ꎮ 另一方面ꎬ作为帝国殖民统治秩序里的一员ꎬ行政长官潜意识里无法排除自启蒙运动以来文明与野
蛮科学与迷信等一系列根深蒂固的对立思想的侵
蚀ꎬ对ldquo野蛮人rdquo的思想或文化是持否定或俯视态度
的ꎮ 因而他从未真正将女孩纳入ldquo自我rdquo的统一体ꎬ未曾想过试着学习对方的语言ꎬ与对方交流ꎮ 虽同居
一室ꎬ但无论在精神还是肉体上ꎬ两人始终是各自孤
立的个体ꎬ老行政长官从未真正意识到两个人的平
等ꎮ 在送女孩回家乡的途中ꎬ一行人遭遇沙漠风暴ꎬ行政长官和手下手足无措ꎬ毫无章法ꎬ只有女孩镇定
自如ꎬ狂躁的马只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下来ꎬ这让行政
长官第一次仰望异族文明ꎮ 随后ꎬ两人实现了第一次
交合ꎬ这意味着ldquo自我rdquo与ldquo他者rdquoldquo文明rdquo与ldquo野蛮rdquo之间泾渭分明的楚河界限的跨越与融合ꎮ 在这一层
意义上ꎬ学者弗兰斯1048944凯伦敦克的评论切中肯綮ꎬlaquo等raquoldquo实际上在讲述承认与尊重真正的差异ꎬ这是文
化的问题ꎮ 人只有在保持不同的情况下ꎬ才是平等
的rdquo [４](３５３)ꎮ 库切通过他的作品告诉我们ꎬ暴力冲突战争的根源在于国别种族文化背景以及意识形
态的差异ꎮ 在亨廷顿提出那极具影响力的ldquo文明冲
突rdquo论之后ꎬ儒家学者致力于倡导用儒学智慧应对这
一冲突ꎬ而其中的ldquo和而不同rdquo无疑是最具感召力的ꎮ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
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ꎬ这是儒家智慧带给全球的有益思
路和途径ꎬ同时也是库切为其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的有效抵达路径ꎮ孔子的大同思想是他在春秋末年ldquo礼崩乐坏rdquo
ldquo天下无道rdquoꎬ传统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念受到猛烈
冲击的现实基础之上所建构的社会改造方案ꎮ 康有
为自述的大同理想背景是ldquo既生乱世ꎬ目击苦道ꎬ而思
有以 救 之ꎮ 昧 昧 我 思ꎬ 其 唯 行 大 同 太 平 之 道
哉rdquo [１２](１２)ꎬ同样是在国危民难时刻所构想的救世救
民之道ꎮ 库切亦然ꎮ 库切所目睹或经受的(后)殖民
主义霸权主义种族矛盾生态危机等使其深刻思考
这些导致后现代社会秩序失衡人类生存陷于困境的
终极根因ꎬ反思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的工具理性主
义道德虚无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ꎬ并寻求解决之道ꎮ身为荷兰人后裔与德国人后裔的结晶ꎬ成长于南非求学工作于英美 晚年定居于澳洲ꎬ ldquo世界主义
者rdquo [８](１７４)的库切身处精神或身体的流散状态ꎬ自觉
或被迫远离一切中心ꎮ 在中心之外反观中心ꎬ继而得
以超越西方中心主义的开放的视角看待世界ꎬ并能从
多元文化中汲取智慧构建具有普世性人文关怀的大
同理想ꎮ 根据学者王宁对世界主义内容的构建ꎬ世界
主义ldquo超越民族主义形式rdquoldquo追求道德正义rdquo具有
ldquo普世人文关怀rdquoldquo消解中心意识主张多元文化认
同rdquoldquo追求全人类幸福和世界大同境界rdquo10490181049018[１６]ꎬ库切的世界主义与儒家的大同思想有着内在的一致性ꎬ追求全人类福祉的大同世界境界是其一致的人文
理想ꎮ
三 结 语
库切的成就源自他对作品中审美和道德之亲和
性的极力追求ꎬ在坚持文学审美创作的同时不乏对深
刻道德洞察力的张扬ꎮ 母国南非文学传统和西方文
化的素养ꎬ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其创作的高度和深
度ꎮ 然而ꎬ作为一位追求自我精神和身体双重流散的
跨文化作家ꎬ他的视角必然是多元的ꎮ 他众多作品中
的中国元素表明了他对中国及中国文化的了解ꎬ他对
庞德和laquo诗章raquo的钟情揭示他对儒家思想的触通ꎮ 他
在作品中宣扬了与儒家思想高度契合的刑罚观和大
同思想ꎬ在对酷刑进行揭露和鞭挞的同时ꎬ提出了ldquo仁政rdquoldquo德治rdquo这一终结酷刑的救世方案ꎮ 在对国家暴
力种族压迫人类杀戮动物等致使天下失范的行径
进行批判的同时ꎬ坚信拥有同情心为内核的仁不仅能
跨越国族种族隔阂的藩篱ꎬ同样能达到与天地万物
和谐共处的境地ꎮ 库切还为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设计
了有效的抵达路径ꎬ即不同文明之间承认差异ꎬ尊重
且包容对方ꎬ在此基础上实现对话和和解ꎮ 库切表现
了与儒家人文知识分子一样的救世抱负和理想ꎬ面对
人类生存的困境呼唤仁德和正义ꎬ在揭露并挞伐残酷
和暴行的同时不忘对人类美好未来的积极规划和对
光辉人性的殷殷期待ꎮ
〔参考文献〕[ １ ] 王卫平ldquo作者意识rdquo与 ＪＭ库切书写的自传性mdashmdashmdashlaquoＪ
Ｍ库切及其书写的一生与时间面对面raquo评介[ Ｊ] 外
国文学ꎬ２０１７ꎬ(５)１６３－１７２[ ２ ] Ｈｅａｄꎬ Ｄ Ｔｈｅ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Ｉｎｔ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 ｔｏ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Ｍ]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ꎬ２００９[ ３ ] Ａｔｔｗｅｌｌꎬ Ｄ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Ｌｉｆｅ ｏｆ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Ｆａｃｅ￣ｔｏ￣
Ｆａｃｅ ｗｉｔｈ Ｔｉｍｅ[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Ｐｅｎｇｕｉｎꎬ２０１５[ ４ ] [南非] Ｊ Ｃ坎尼米耶 Ｊ Ｍ 库切传[Ｍ]王敬慧译杭
州浙江文艺出版社ꎬ２０１７[ ５ ] Ｃｏｏｋｓｏｎꎬ Ｗ Ａ Ｇｕｉｄｅ ｔｏ ｔｈｅ Ｃａｎｔｏｓ ｏｆ Ｅｚｒａ Ｐｏｕｎｄ[Ｍ]
Ｌｏｎｄｏｎ Ｃｒｏｏｍ Ｈｅｌｍꎬ１９８５[ ６ ] 王贵明laquo比萨诗章raquo中的儒家思想[Ｊ] 国外文学ꎬ２００１ꎬ
(２)８７－９５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９
[ ７ ] Ｍｅｌｊａｃꎬ Ｅ Ｐ Ｉｎｔｅｒｓｅｃ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ｓꎬ Ｅｔｈｉｃｓꎬ ａｎｄＰｏｌｉｔｉｃ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Ｂｅｃｋｅｔｔ ａｎｄ Ｋａｆｋａ[Ｄ]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Ｐｅｎｎｓｙｌｖａｎｉａꎬ ２０１３
[ ８ ] 王敬慧 作为文学批评家的世界主义者库切[Ａ] 文学
理论前沿 第 １２ 辑[Ｃ] 王宁主编 北京清华大学出
版社ꎬ２０１４[ ９ ]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Ｗａｉｔｉｎｇ ｆｏｒ ｔｈｅ Ｂａｒｂａｒｉａｎｓ[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Ｐｅｎｇｕｉｎ Ｂｏｏｋｓꎬ１９９９[１０] 崔钟雷主编 论语1048944孟子[Ｍ] 哈尔滨哈尔滨出版
社ꎬ ２０１０[１１]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Ｄｉａｒｙ ｏｆ ａ Ｂａｄ Ｙｅａｒ[Ｍ] Ｌｏｎｄｏｎ Ｈａｒｖｉｌｌ
Ｓｅｃｋｅｒꎬ２００７
[１２] 康有为大同书[Ｍ] 陈得媛ꎬ 李传印评注 北京华夏
出版社ꎬ２００２[１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Ｅｌｉｚａｂｅｔｈ Ｃｏｓｔｅｌｌｏ [ Ｍ]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Ｖｉｎｔａｇｅꎬ ２００４[１４] 库切 他和他的人[Ｍ] 文敏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
社ꎬ２０１７[１５] 杜维明 面对全球化的儒家人文主义[Ｊ] 浙江社会科
学ꎬ２００３ꎬ(４)１２１－１２５[１６] 王宁 世界主义[Ｊ] 外国文学ꎬ２０１４ꎬ(１)９６－１０５ꎬ１５９
(责任编辑夏 雪)
Ａ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Ｒｅａｄｉｎｇ ｏｆ 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ＪＩＮ Ｈｕａｉ－ｍｅｉ(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ꎬ Ａｎｈｕｉ Ｘｉｎ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ꎬ 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８８ꎬ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ｅｒｅ ｈａｓ ａｌｗａｙｓ ｂｅｅｎ ａ ｃｏｎｓｅｎｓｕｓ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ｃｒｉｔｉｃｓ ｔｈａｔ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 ｗｏｒｋｓ ａｒｅ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ｌｙ ａｎｃｈｏｒ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ｍｅｔｒｏｐｏｌｉｓ ｏｆ Ｅｕｒｏｐ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ꎬ ａｎｄ ｔｈｅｙ ａｌｓｏ ｂｅｌｏｎｇ ｔｏ Ｓｏｕｔｈ Ａｆｒｉｃａｎ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Ｔｈｕｓ ｔｈｅ ｃｏｒ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ｈｉｓ ｗｏｒｋｓ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ａｓ ｎｅｖｅｒ ｂｅｅｎ ｃｏｖｅｒｅｄ Ｉｎ ｆａｃｔꎬ ｈｏｗｅｖｅｒꎬ ｍａｎｙ ｏｆ ｈｉｓ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ｈａｖｅ ｔｏｕｃｈｅｄ ｕｐｏｎ Ｃｈｉｎａ ｏ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 ｍｏｒｅ ｏｒ ｌｅｓｓ ꎬ ａｎｄ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ｈｉｍｓｅｌｆ ｈａｓ ｒｅａｌｌｙ ｋｎｏｗｎ ｗｈａ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ｅｖｅｎ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ａ ｗｅｒｅ Ｗｅ ｒｅａｄ￣ｅｒｓ ｃａｎ ｅｖｅｎ ｄｉｇ ｏｕｔ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ｗｉｔｈ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ｆｒｏｍ ｈｉｓ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Ｔｈｅ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ｐａｐｅｒ ａｔｔｅｍｐｔｓ ｔｏ ｅｘｐｌｏｉｔ ｔｈｅ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ｆｏｃｕｓ ｏｎ ｈｕｍａｎｉｓｍ ｏｎ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ｎｄ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ｉｎ ｔｈｅ ｗｒｉｔｅｒ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ｗｈｉｃｈ ａｒｅ ｉｎ ｌｉｎｅ ｗｉｔｈ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ꎬ ｒｅｖｅａｌｉｎｇ ｈｉｓ ｍｕｌｔ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ꎻ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ꎻ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ꎻ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第 ３５ 卷第 １ 期
金怀梅库切作品中的人文思想
４９
[ ７ ] Ｍｅｌｊａｃꎬ Ｅ Ｐ Ｉｎｔｅｒｓｅｃ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ｓꎬ Ｅｔｈｉｃｓꎬ ａｎｄＰｏｌｉｔｉｃ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Ｂｅｃｋｅｔｔ ａｎｄ Ｋａｆｋａ[Ｄ]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Ｐｅｎｎｓｙｌｖａｎｉａꎬ ２０１３
[ ８ ] 王敬慧 作为文学批评家的世界主义者库切[Ａ] 文学
理论前沿 第 １２ 辑[Ｃ] 王宁主编 北京清华大学出
版社ꎬ２０１４[ ９ ]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Ｗａｉｔｉｎｇ ｆｏｒ ｔｈｅ Ｂａｒｂａｒｉａｎｓ[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Ｐｅｎｇｕｉｎ Ｂｏｏｋｓꎬ１９９９[１０] 崔钟雷主编 论语1048944孟子[Ｍ] 哈尔滨哈尔滨出版
社ꎬ ２０１０[１１]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Ｄｉａｒｙ ｏｆ ａ Ｂａｄ Ｙｅａｒ[Ｍ] Ｌｏｎｄｏｎ Ｈａｒｖｉｌｌ
Ｓｅｃｋｅｒꎬ２００７
[１２] 康有为大同书[Ｍ] 陈得媛ꎬ 李传印评注 北京华夏
出版社ꎬ２００２[１３] Ｃｏｅｔｚｅｅꎬ Ｊ Ｍ Ｅｌｉｚａｂｅｔｈ Ｃｏｓｔｅｌｌｏ [ Ｍ]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Ｖｉｎｔａｇｅꎬ ２００４[１４] 库切 他和他的人[Ｍ] 文敏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
社ꎬ２０１７[１５] 杜维明 面对全球化的儒家人文主义[Ｊ] 浙江社会科
学ꎬ２００３ꎬ(４)１２１－１２５[１６] 王宁 世界主义[Ｊ] 外国文学ꎬ２０１４ꎬ(１)９６－１０５ꎬ１５９
(责任编辑夏 雪)
Ａ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Ｒｅａｄｉｎｇ ｏｆ 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ＪＩＮ Ｈｕａｉ－ｍｅｉ(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ꎬ Ａｎｈｕｉ Ｘｉｎｈｕ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ꎬ 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８８ꎬ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ｅｒｅ ｈａｓ ａｌｗａｙｓ ｂｅｅｎ ａ ｃｏｎｓｅｎｓｕｓ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ｃｒｉｔｉｃｓ ｔｈａｔ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1049011 ｗｏｒｋｓ ａｒｅ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ｌｙ ａｎｃｈｏｒ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ｍｅｔｒｏｐｏｌｉｓ ｏｆ Ｅｕｒｏｐ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ꎬ ａｎｄ ｔｈｅｙ ａｌｓｏ ｂｅｌｏｎｇ ｔｏ Ｓｏｕｔｈ Ａｆｒｉｃａｎ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Ｔｈｕｓ ｔｈｅ ｃｏｒ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ｈｉｓ ｗｏｒｋｓ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ａｓ ｎｅｖｅｒ ｂｅｅｎ ｃｏｖｅｒｅｄ Ｉｎ ｆａｃｔꎬ ｈｏｗｅｖｅｒꎬ ｍａｎｙ ｏｆ ｈｉｓ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ｈａｖｅ ｔｏｕｃｈｅｄ ｕｐｏｎ Ｃｈｉｎａ ｏ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 ｍｏｒｅ ｏｒ ｌｅｓｓ ꎬ ａｎｄ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ｈｉｍｓｅｌｆ ｈａｓ ｒｅａｌｌｙ ｋｎｏｗｎ ｗｈａ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ｅｖｅｎ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ａ ｗｅｒｅ Ｗｅ ｒｅａｄ￣ｅｒｓ ｃａｎ ｅｖｅｎ ｄｉｇ ｏｕｔ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ｅｔｚｅｅ ｗｉｔｈ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ｆｒｏｍ ｈｉｓ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Ｔｈｅ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ｐａｐｅｒ ａｔｔｅｍｐｔｓ ｔｏ ｅｘｐｌｏｉｔ ｔｈｅ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ｆｏｃｕｓ ｏｎ ｈｕｍａｎｉｓｍ ｏｎ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ｎｄ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ｉｎ ｔｈｅ ｗｒｉｔｅｒ1049011ｓ ｗｏｒｋｓ ｗｈｉｃｈ ａｒｅ ｉｎ ｌｉｎｅ ｗｉｔｈ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ꎬ ｒｅｖｅａｌｉｎｇ ｈｉｓ ｍｕｌｔ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Ｊ Ｍ Ｃｏｅｔｚｅｅꎻ ｐｅｎａｌｔｙ ｃｏｎｃｅｐｔꎻ Ｇｒｅａｔ Ｈａｒｍｏｎ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ꎻ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