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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之前!中国古典小说有两大特点"一是皆
为文言!二是篇幅短小而内容却十分庞杂# 只有到
了宋代!由于说话的兴盛!才使得文言小说的统治
地位为白话小说代替!其范围亦渐趋纯正# 中国小
说从丛残小语发育到已初步与世界接轨的现代形
态!其中始于唐盛于宋而衰于元明的话本起了相当
大的作用!奠定了中国小说的底色!在中国小说史
上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中国当代文艺理论认为!小说是一种综合运用
语言艺术的各种表现方法!通过虚构的形象表现人
生的情理$探索人的心灵奥秘的文学体裁# 以此为
标准考察中国古典小说!可以发现!直到唐代!尽管
出现了像%柳毅传&$%枕中记&$%霍小玉传&和%莺莺
传&那样称得起小说的作品!但那毕竟是极少数!其
时绝大多数仍旧是尺书短语!且内容庞杂# 只要打
开%搜神记&$%博物志&$%世说新语&$%宣室志&$%明
皇杂录&等等这些当时较为重要的作品就不会怀疑
我们以上的论述#小说是个大杂烩! 这是自汉至宋初的社会共
识# 在汉代!以班固为代表对小说范围划得十分宽
泛!汉魏六朝至隋!文学批评家基本上接受班固的
论述!对小说的范围划得依旧相当宽泛# 这种现象
直到唐代宋初才稍有改观# 这可以从唐代文学家长
孙无忌$唐代史学家刘知几的有关著述以及宋李日方
等编的%太平广记&对文言小说的分类来说明这一
问题#长孙无忌等修撰的%隋书经籍志&分经史子集 !
部!将小说列为子部# 他把本来并不属于’街说巷
语(的介绍艺术器物之作统统归入小说# 他不仅认
为笑话故事$志人风貌的作品是小说!凡是无法纳
入 " 家的作品皆属小说# 刘知几在他的史学论著
%史通&里将文言小说分为偏记$小录$逸事$烦言$郡书$家史$别传$杂记$地理书$都邑簿等 #$ 类# 刘
知几比长孙无忌高明之处在于将所有的记事作品
都归入小说# 但是他在指出小说的记事特点时!并
没有注意到记事有文学性与非文学性之分# 他将文
学性的记事作品与非文学性的记事作品统统归属
小说!致使郡史$家史$邑簿$地理书之类也被他划
入小说!使小说的范围仍旧十分芜杂# 宋初!人们对
小说的认识依然与现代相距甚远!宋太宗太平兴国
年间由李 日方编撰的%太平广记&的庞杂不堪就是证
明# %太平广记&计五百卷)另有目录 #$ 卷*!收集了
自汉至宋初的小说$野史$传记$故事等 "% 大类!其
中 有 神 仙$道 术$方 士$异 僧$报 应$定 数$名 贤$气
义$知人$器量$贡举$将帅$骁勇$豪侠$博物$文章$乐$书$画$算术$医$相$技巧$器玩$酒$食$交友$奢
侈$诡诈$诙谐$无赖$妇人$童仆奴婢$梦$幻术$鬼$神$妖怪$再生$冢墓$铭记$雷$雨$山$石$水$宝$草
木$龙$虎$昆虫$杂传记$杂录等等# %四库全书总
目&称誉它为’小说家之渊海也(# 李日方奉旨意编撰
%太平广记&的原始目的不过是保存此前的小说!却
披露了宋初之前世人对小说的认识+++范围宽泛
芜杂!不入他流的皆可划入此类#说话的兴盛是对’小说家之渊海(的选择与淘
第 %& 卷 第 # 期
%$$’ 年 # 月
井冈山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 (0,11-,123-, 4,056+20789:30.)2);38 -,< =)>0-. =>0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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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话本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
王立鹏
)山东社会科学院C 山东 济南 %D$$$%*
摘 要! 话本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 它的兴盛不仅使宋朝之前的小说范围得以提纯" 而
且由于作者# 读者 $听众% 的变化" 使得中国古典小说初步完成了从补史到传道# 从实录到虚构# 从故事的载体
到道德化身的过渡" 话本在中国小说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
关键词! 话本& 小说史& 影响
中图分类号! E%$&A!# 文献标识码! F 文章编号! #’&GH!&#I"%$$’#$#H$$$DH$’
收稿日期!%$$DH##H%$作者简介!王立鹏)#"!DH*!男!山东阳谷人!本刊特约撰稿人!研究员#
井冈山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第 !" 卷第 # 期
汰# 因为说话是说话艺人向听说话人讲述故事$不
具备故事性的山%石%书%画之类必将淘汰出局$只
有那些具有曲折故事的作品才能为勾栏瓦舍的说
话人认可# 也只有到了说话兴盛的宋元时期$中国
小说的范围才有可能渐趋纯正$不再那么芜杂#说话的祖先是变文# 我们从变文的内容和分类
上就可以看出&从唐代的变文开始$小说的范围缩
小了$内容集中了$注重故事性%可听性%文学性了#变文$大致可分为两大类&关于佛经的故事和非佛
经的故事# 这两大类当中$非佛经的故事占了很大
比例# 即使关于佛经故事的一类$有的也可以离开
经文自由讲述# 非佛经的故事当中又可分为说历史
传说的!如’伍子胥变文("和说当代故事的!如’西
征记("# 从变文的内容来看$为了宣传经义$)说话
人*很少采用干巴巴的宣讲方式$往往将)经义*掺
入故事当中$或者以讲述人们爱听的历史故事和人
们极为关心的刚刚发生的事件为 )诱饵*$ 吸引听
众$让听众从)娱乐*中接受经义# 另外$由于变文是
讲给人听的$要想吸引听从$就必须使说的故事有
趣$也不能三言两语换题目# 从唐代变文开始$小说
已经开始将那些非文学的门类摒弃之于门外#到宋代$说话勃兴# 北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
录+市瓦伎艺(里$把北宋汴京瓦肆中的说话科目分
为讲史%小说%说浑话%说三分和五代史 $ 家# 南宋
耐得翁在’都城纪胜+瓦舍众伎(里又将说话分为说
小说%说铁骑儿%说经说参情%讲史书 % 家# 他在’古
杭梦游录(里说&)说话有四家$一者小说$谓之银字
儿$如烟粉%灵怪%传奇%说公案$皆是搏拳提刀杆棒
及发迹变泰之事, 说铁骑儿$ 谓士马金鼓之事,说
经$谓演说佛书,说参情$谓参禅语道,讲史书$谓说
前代兴废争战之事*# 对于宋代说话的家数$从古至
今 都 有 不 同 的 诠 释$不 过$综 合 众 说$大 致 可 分 小
说%说铁骑儿%说经%讲史 % 家# 小说就是)银字儿*$包括烟粉%灵怪%传奇%公案# 说铁骑儿实际上就是
专门讲说宋代战争的$ 以民族战争中的英雄为主
体$是宋代刚刚发生的英勇抗金故事# 说经就是讲
说佛书的# 讲史书则是演说前代兴废争战故事的#可见$宋代的说话大致只是可分为小说%讲史%讲经
& 大类#从说话的分类来看&一%)小说*一家比我们现
在说的小说范围小$因为当时它与说经%讲史并列#二%从)小说*所包括的门类来分析$可知故事性%传
奇性%趣味性已被公认为是小说的重要特征$这是
一个十分重大的转变# 三%当时已经将小说与野史%笔记%杂录诸体区别开来$将不具备小说资格的正
史%地理%地方史志等都被关到小说的门外#宋末元初的罗烨在’醉翁谈录(里将话本分为
灵怪%烟粉%传奇%公案%朴刀%杆棒%妖术%神仙和讲
史 ’ 类# 罗烨虽然分得较细$但细细分析起来$’ 类
不过是烟粉传奇故事% 历史故事和公案故事 & 大
门$与说话门类相较$摒弃了讲经故事$使小说的范
围更纯正$更接近我们现在所说的小说#
二
话本之前的文言小说多出自官吏% 文史学家
之手$阅读对象自然是社会的上层人物# 而说话艺
人多处社会底层$ 听众也多是受苦受难的劳动者#话本的这一特点$使它在思想内容及艺术形式方面
较此前的文言小说发生了巨大变化#汉代小说作者多为有一定身份的方士# 魏晋小
说作者曹不%陶潜%陆云是当时著名的文学家# 南北
朝时期的小说作者吴均%沈约%任 日方%萧绎%颜之推
是当时具有代表性的文史学家# 宋之前$高官厚禄
者写小说的更不乏其人&’博物志(的作者张华初任
中书令$统一后出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搜神
记(的作者干宝于东晋初年官著作郎领国使$明帝
之后历任司徒右长史% 迁散骑常侍等官,’世说新
语(的作者刘义庆为南朝宋宗室$袭封临川王$曾任
南兖州刺史,’殷芸小说( 的作者殷芸曾任国子博
士%太子侍读%司徒左长史等职,’梁四公记(的作者
张说玄宗时官至尚书左丞相%集贤院知事,’南轩太
守传(的作者李公佐进士出身$曾任钟陵从事# 而说
话艺人多数社会地位低下# 有一部分$例如盲人%身
有残疾者简直就是以说话糊口的乞丐# 他们之中的
极少数$可能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受到最高统治者
的厚待$得到)御前供话*%)幕士请给*等官职$那些
能在固定勾栏里说话的艺人已是属于比较好的了$绝大多数则处于饥寒交迫之中$甚至于因触犯统治
阶级的禁律而遭受不测之祸# ’因话录(里记载了文
溆僧遭到毒打的事实&)有文淑僧者$ 公为聚众谈
说$假托经论# 所言无非淫秽鄙亵之事# --前后杖
背$流在边地数矣# *有的甚至掉了脑袋# 他们与广
大受苦受难的下层劳动者的地位近似# 这就注定了
说话艺人的基本立场与思想倾向# 再者$听说话的
多是贫穷的劳动者$他们也喜欢听与自己的思想情
感相通的故事$说话艺人为了争取听众也必须迎合
听众的口味# 话本是利用劳动人民的语言讲述与劳
动人民相通的故事# 揭露统治阶级的愚腐$讴歌农
民起义的英雄豪杰$同情在封建伦理桎梏下遭受不
幸的青年男女$ 赞美劳动人民的勤劳善良的美德$
!
第 ! 期 王立鹏"论话本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
成为话本的重要内容!宋代以降说话的兴盛"因作者及读者#听众$较
之前代文言小说发生了变化"其重要意义是中国小
说观念从此发生重大变革% 这一变革的标志之一是
中国古典小说从补史到传道的转变!说话兴盛之前"批评家大都认为小说的首要功
能当属&补正史之不足’% 例如刘知儿在(史通)杂
述*里就说小说可与正史参行"它自身的功能有与
正史相通之处+ 李公佐,李翱则比较重视作为史补
的小说的借鉴,教育作用+ 例如李翱在(卓异记序*中"指出小说能够&挥昔而照今’"把唐代帝王将相
的丰功伟绩载入小说可使读者加深对唐代的了解"起到&实广闻见’的认识作用+ 同时"李翱还指出小
说中所记载的无论是贤君之德" 还是奸妄之邪"都
可以使读者从正反两方面受到教育+ 总之"唐宋期
间对小说功能的认识是从小说与史密切相连出发"指出补正史之不足以及由此而引发出来的史鉴作
用+ 说话兴盛之后"特别是到元明时代"由于小说地
位的提高"它再也不必要依附于史来显示自己的价
值了+ 小说已成为世人承认的一种文体+ 其功能不
是附在历史或诗文上"而是它自身所固有+说话以及说话的底本-..话本"基本上反映了
下层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 它以通俗易懂的语言"生动感人的故事情节"更由于它那反映下层劳动者
思想感情的内容"得到广大劳动人民的喜爱% 以话
本为主体的小说"其市场越来越广泛"在社会上产
生了越来越强烈的影响% 但是"小说作为一种上层
建筑"任何统治阶级都不允许它成为以推翻他本人
的统治为目的的舆论工具" 即使开明豁达的统治
者"对于小说里的&暴露’成分的忍耐度也有限% 也
许是在小说之潮不可阻挡的面前"开明的统治者顺
水推舟"拿小说为己所用"利用小说来为自己的统
治服务"使小说成为宣传封建伦理道德的工具% 例
如 刘 宗 固 在(人 谱 类 记*/下 卷$中 就 认 为&所 演 传
奇"有 邪 正 之 不 同"主 持 世 道 者"正 宜 从 此 设 法 立
教"则虽无益之事"亦未必非转移风俗之一机也’%&今还民俗反朴还淳"取今之戏子"将妖淫词调俱去
了"只取忠臣孝子故事"使愚俗百姓"人人易晓"无
意中感激他良知起来"却与风俗有益% ’刘宗固在这
里虽然说的是戏剧"实际上也包括小说在内% 明代
统治阶级一方面极力扫除那些妨碍封建思想统治,有伤社会风气和揭露其腐败政治的进步作品"另一
方面竭力用统治思想去占领小说阵地% 这从另一个
角度说明了感染力强,形象生动的通俗小说的社会
作用%
明代的小说家为了使自己的作品在世上流传"常常在作品的自序里声称其创作目的在于&传道’"以表示自己的思想与统治阶级的思想一致/尽管作
品的实际内容与此相左$" 所以传道既是当时作家
的&宗旨’"又是作家的&保护伞’% 冯梦龙是话本的
最重要作者% 他在(山歌叙*中明确地说"他是在&借
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 他在(警世通言0叙*里又指出(六经*典籍"诲人无非为忠孝节义之士"而(六经*这一要旨"小说家完全能够实现% 他以里
中听说(三国志*顷刻见效为例"说明小说若张扬忠
孝节义"其效果并不亚于(六经*典籍% 他在(醒世恒
言0序*里又一次肯定了小说的传道功能"宣传自己
的创作目的在于使人&明’,使人&醒’,使人&恒’"因
而&三言’完全可为&六经国史之辅’%中国小说观念变革的另一标志是完成了从实
录到虚构的过渡%小说中的人物及情节都是虚构的"尽管作品所
表现的社会生活有普遍意义"但其中的人,事却绝
非生活中实有% 但这一理论的确立却是明代才完成
的% 明代之前"除了极个别的批评家/如洪迈$认为
小说的内容可以虚构"一般人都认为小说的内容必
须实事求是"不得虚构% 尽管明以前的小说中充满
了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荒唐无稽的故事"但那时却
以亲眼所见,梦中所闻,典籍所记为由被认为是实
有% 这种认识当然与当时的小说依附于史,借史来
肯定自身的价值有关"但从文学观念上来考察却是
由于小说的重 要 特 征 之 一...虚 构...尚 未 被 人
认识有关%明代敢于正视小说的虚构特征"实际上是小说
被世人承认为文学的一独立体"在社会上产生了巨
大效应所致% 明代的演义小说家熊大木就认为演义
小说应该与正史有别"应当记述&正史之未备’的人
物,故事% 他所编撰的(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是根
据(精忠录*等小说改编的"其内容并没有与史书记
载完全保持一致% 他认为演义小说须以人物本传行
状的实迹为据"但不必事事加以对照"小说完全可
以多记与正史有异的事迹% 熊大木提出了历史小说
可以虚构的文学主张" 这在小说史上是值得重视
的% 熊大木提出虚构理论之后不久"冯梦龙等就提
出了&真虚相半’% 他在(警世通言0叙*中说1&人不
必有其事"事不必丽其人% 其真者可以补金匮石室
之遗"而赝者亦必有一番激扬劝诱"悲歌感慨之意"事真而理不赝"即事赝而理亦真% ’这就是说"小说
创作可以不以真人真事为据" 可以虚构人物和故
事% 只要描写的生活达到了艺术真实"那么不管所
!
井冈山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第 !" 卷第 # 期
描写的人与事是真是假#就都是$真实%的& 冯梦龙
肯定了虚构#而且还涉及到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关
系的问题& 工诗善画的李日华在’广谐史(序)中说*$因记载而可思者#实也+而未必一一可按者#不能
不属之虚, 借形以托者#虚也+而反若一一可按者#不能不属之实& 占至人之治心#虚者实之#实者虚
之& 实者虚之故不系#虚者实之故不脱#不脱不系#生机灵趣泼泼然#以坐挥万象#将无忘筌蹄之极#而
向所雠校研摩之未尝有者耶& %这就是说*小说创作
必须经过$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艺术加工过程#艺术真实源于生活真实又反映生活真实+生活真实
经过艺术加工方能成为艺术真实并进而产生好的
艺术效果& 到这里#明代人已经接近我们现在的小
说理论了& 小说可以虚构#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既
有联系又有一定距离#这一理论为小说创作提供了
广阔天地#明代小说创作的兴盛#清代小说创作的
丰收#可以说与这一理论的确立不无关系&由于小说可以虚构#作者!说话人"就可以根据
自己对生活的认识对故事情节加以改写& 这样#小
说就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作者本人的思想情感& 说话
艺人在说话时可以根据自己对话本的体验#根据自
己的天赋#以三寸不烂之舌#对话本自由发挥#正所
谓$最畏小说人#盖小说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顷刻
间提破%!’都城纪胜)"& 话本#最初不过是说话人说
话时所依据的底本& 说话人可以称为伟大的作家&到了明代#拟话本大量问世& 拟话本是小说作家的
独立创作& 它表达了作者个人对社会的感受与认
识& $我%的成分较之于宋之前的志怪丰富得多&中国古典小说观念变革的另一重要标志是中
国小说从故事的载体到道德化身的过渡&在志怪和传奇里#人物不过是故事的载体& 话
本里的人物#由于注重传道作用#所以人物变为某
种道德的化身& 这里的道德是广义的*如义-勇-智-奸-粗鲁-精细等等, 在一定时代#人的道德范畴毕
竟有限, 大略地分#总可以分为若干类, 话本里#虽
然塑造了成千上万的人物形象#但他们大多是类型
化的, 他们大多是某种道德的载体#或者说是某种
道德的形象化, $三言%-$二拍%以及’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里的人物大多如是, 下面以’喻
世 明 言)第 十 六 卷’范 巨 卿 鸡 黍 死 生 交)为 例 说 明
之,张劭和范巨卿的性格完全相同...把友谊-信
用置于高过生命的重要位置& 信-义-友谊正是封建
道德的重要条款& 他们两人为了友谊-为了信守诺
言#不惜自己的性命#正所谓$杀身成仁%& 但张劭和
范巨卿的性格绝不局限于这一方面& 也就是说#除
了属于品德之外#作品中并未涉及到他们另外的方
面& 品质只是人的性格的一部分#并不是性格的全
部& 除了品质#一个人还应有属于他本人的性情即
个性& 我们说的个性#是人的心理!包括感觉-知觉-记忆-思维-想象-情绪-意志"-语言-动作等个人特
点的综合& 它根源于个人特定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环
境#渗透到内心和外表的各个方面& 世界上没有完
全相同的两个人#正如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
粒沙子一样& 正是由于人的个性不同#所以小说作
家描写了千差万别各具个性的人物形象& 但是在话
本里#由于人物主要承担了$品德%的形象化任务#其个性大都被淹没& 这种情况在’三国演义)里也有
突出表现& 例如曹操的奸-诸葛亮的忠贞-关羽的
义-刘备的仁-董卓的残暴//等等#其性格主要是
某种品质的典范#很少涉及他们的个性&范巨卿与张劭的性格缺少变化#是静态的& 张
劭刚一露面就是位仁义君子*投考路上#住在旅店#听到隔壁传来的呼唤声#即发慈善之心#主动打听
隔壁的病人是何许人& 当他得知病倒的青年也是一
位秀才时#即不经过任何思想斗争#慷慨解囊#以兄
弟待之& 直到最后#张劭的性格也没有什么波折& 范
巨卿也是如此#他得到张劭的照顾#十分感动#两人
自此成为生死与共的朋友& 生活本身并非如此#是
多波折-多迂回的& 如果小说将本来就是曲折多变
的生活写得平直#那么也就失去了感人的力量&范巨卿与张劭因友谊而放弃了科考机会#继而
又为友谊双双自尽# 就算他们的这一行为是真实
的#但作品却并未写出他们两人采取这些行动之前
复杂矛盾的情感世界& 书生苦读寒窗数年#为的是
金榜题名& 为了朋友而放弃赶考机会#这其中一定
有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 为了实践自己的诺言#自
杀也需要相当的勇气& 自杀之前的瞻前顾后-前思
后想也不会少& 作品并没有描写张劭和范巨卿内心
世界的斗争&这并不是有意贬低话本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
位#相反#却是为了肯定它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中国小说的发展从故事的载体到道德的形象化是
一个进步#道德的形象化致使人物类化& 但从类型
化典型到性格化典型#话本从中起了重要作用&
三
话本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形式上#比起以前
的旧小说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题材-体制-语言都有
鲜明的色彩#从而奠定了中国小说的民族风格& 话
!
第 ! 期
本中反对强暴!同情弱小!争取婚姻自由的主题以
及情节曲折迂回!人物形象生动!结构一环扣一环!有头有尾!语言朴素富于动感等特点极其深远地影
响了后世小说的创作" 直到现在#我们的读者对话
本的艺术形式仍旧乐于称道#很多作者从话本中吸
收了有益的营养#从而丰富!发扬了中国小说的民
族传统" 已经去世的著名小说作家!文艺评论家茅
盾在谈到中国小说的民族传统时说$%可分可合#疏
密相间!似断实联#如果拿建筑做比喻#一部长篇小
说可以比作一座花园#花园内一处处的楼台庭院各
自成为独立完整的小单位#各有它的布局#这好比
长 篇 小 说 的 各 章&回’#各 有 重 点!有 高 峰#自 成 局
面(各有重点的各章错综相间#形成了整个小说的
波澜# 也好比各个自成格局! 个性不同的亭台!水
榭!湖山石!花树等等形成了整个花园的有雄伟也
有幽雅!有辽阔也有曲折的局面" 我以为我们长篇
古典小说是依靠这种结构方法达到下列的目的$长
到百万字却舒卷自如#大小故事纷纭杂综然而安排
得各得其所" )"!#茅盾在这里所说的#仅限于结构" 其
它#如在塑造人物!情节提炼方面也与此类似" 我们
从某些话本里可以看到这种富于民族传统的结构
方式的雏型" 换一句话说#中国小说的民族风格是
在话本里初见蓓蕾#在后来的长篇章回小说里进一
步发育并结成硕果" 尽管中国小说在尔后数百年的
发展过程中# 其艺术形式有着这样那样的变化#但
由话本所奠定下的民族风格却一直使它保留着母
体的若干本色"我们还可以从话本在中国小说发展史这个长
长链条所处的位置看一看它的作用" 它前承唐代传
奇#后启世情小说#在中国小说史上起着承上启下
的作用" 从话本到明末清初的世情小说#中间联结
带就是*水浒传+!*三国演义+和*西游记+等为代表
的长篇章回小说" 这些长篇小说的问世#一方面当
然要归功于施耐庵!罗贯中!吴承恩的辛勤劳动#但
最重要的是唐!宋!元年间流传于民间的那些丰富
多彩的水浒故事!三国故事和唐僧取经故事#若没
有这些#任凭施氏之辈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写出流
芳万年的长篇章回小说" 还有#施氏等在创作章回
小说时# 不仅有大量现存的短篇话本可供参考#甚
至照搬#而且话本中描写人物的技法!结构故事的
方略#也使他们大受启发" 有人认为#*水浒传+等长
篇章回小说是讲史和小说的综合#是集体创作与个
人智慧的结品#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金瓶梅+!*红楼梦+的出现#标志着长篇章回
小说已发展到一个崭新阶段#即作家完全独立的创
作阶段" 它们虽然在形式上还采用宋元讲史话本的
传统体制#但作品本身已经基本脱离了讲说文学而
独立存在" 从*水浒传+!*三国演义+到*金瓶梅+!*红楼梦+#无论在小说观念上#还是艺术形式上#都
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但我们仍旧可以从结构!人物
塑造!语言等方面看到它的传统因子" 将*水浒传+等看作是通往明末清初世情小说的一座桥梁不无
道理"话本的出现及其兴盛#改变了小说这种文学样
式在文学史上的位置" 在宋元以前#中国文学史上
主要的作品是诗歌#主要的作家当然是诗人" 而宋
元之后#小说和戏剧开始发达#尤其是小说的勃兴
打破了诗歌统治文坛的局面#并取而代之#逐渐占
据主导地位" 这里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宋!元!明!清阶级斗争的日趋尖锐复杂#另一方面也是小说和
戏剧反映社会现实的及时! 反映生活的范围宽广!表现手法曲折生动!备受读者&观众’喜爱" 这里我
们当然指的是那些生活气息浓厚! 思想健康的话
本" %二拍)及其之后的拟话本之所以受到读者的冷
漠正是由于它们背离了宋元话本中的积极进步方
向去朝着反动!淫乱发展" %二拍)及其之后的拟话
本的穷途末路恰恰说明了%此路不通)" 与其相反#*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 及其之后的世情
小说*金瓶梅+!*红楼梦+等继承了话本的优秀传统
独辟蹊径#通过具有典型意义的%一角)来反映大千
世界的姿态# 为中国小说的发展开辟了另一个天
地#将中国小说推向高峰"话本以说白为主#开辟了白话的新道路" 话本
的题材#有的取自现实社会生活#有的取材于历史"在古代#劳动人民就是通过这些浅显易懂的话本了
解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的知识#了解中华民族的过
去和现在" 话本成为劳动人民的历史教科书和生活
教科书" 广大听众从这里得到思想教育#也得到艺
术享受和必要的文化科学知识" 话本在中国小说史
上的地位是永远值得肯定的"话本的影响#涉及到散文!诗歌#对戏剧!文言
小说以及白话小说自身影响尤甚#影响的范围甚至
波及到海外"话本与戏剧的关系十分密切" 这主要表现在戏
剧的取材上$一是来源于讲史故事#二是来源于小
说故事" 戏剧的这种取材方式注定了它与话本的不
解之缘"中国的历史剧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 它大都取
材于民间传说和讲史故事# 并不直接从史书中取
材" *都城纪胜+里在讲到宋代的影戏时说$%其话本
王立鹏$论话本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 !
井冈山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第 !" 卷第 # 期
与讲史书者颇同#大抵真假相半$% &梦梁录’中说傀
儡戏(敷演烟粉)灵怪)铁骑)公案)史书历代君臣将
相故事#话本或讲史)或作杂剧)或如!词$* 元明杂
剧一定很多#可惜保存至今的很少#其中保存至今
的三国戏有 !$ 多本# 演春秋列国故事和隋唐故事
的各有十五六个* 其中的&马陵道’就是孙庞斗智的
故事* &乐毅图齐’源于&七国春秋后集’#&赚蒯通’取 材 于&后 汉 书 ’平 话 #&哭 存 孝 ’出 自 &五 代 史 平
话’* 某些失传的话本#我们倒可以从元明杂剧里窥
见其大致的轮廓*戏剧从话本中取材更是常见* (三言$中的不少
故事#在话本之前就已经有同题材的戏剧#或在话
本之后被改编成戏剧#这说明戏剧与话本是相互渗
透的#但以话本改编成戏剧的现象为多* 例如#元朝
马致远的杂剧&陈抟高卧’与&喻世明言’第十四卷
&陈希夷四辞朝命’的题材相同* 明末剧作家朱素臣
曾采用&错斩崔宁’的故事情节改写成&十五贯’传
奇!又名&双熊梦’"#后来又有&秦腔十五贯’+&京剧
十五贯’)&双熊梦鼓词’)&十五贯弹词’)&十五贯金
环记木鱼书’)&双鼠奇冤宝卷’ 等多种说唱作品问
世, 其他如玉堂春)白娘子)杜十娘)金玉奴)唐解元
的故事改编成戏剧的就更是人们所熟悉的, 他们已
经成为活跃在舞台上的深受群众喜爱的人物形象,由&灌园叟晚逢仙女’改编成电影&秋翁遇仙记’和
从&错斩崔宁’改编成的昆曲&十五贯’#在新的历史
条件下获得了新生,话本对文言小说的创作也有一定影响, 有的话
本 被 改 写 成 文 言 小 说#明 初 赵 弼 的&效 颦 集’中 的
&钟离叟妪传’)&续东窗事犯传’大约就是根据话本
&拗相公’和&游酆都胡母迪吟诗’改编成的, 明代人
写的文言小说#情节趋于曲折#穿插了些诗词#近似
话本的体制#这可以明代瞿佑&剪灯新话’里的&翠
翠传’说明这一问题, 它故事情节曲折#人物形象生
动# 与当时的话本除了在语言形式上有所区别之
外#其它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参 考 文 献!%#&茅 盾’漫谈文学的民族形式%(&’茅盾文学评论集!上"%)&’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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