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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一弯月亮已经在东边升起来了。院子里亮堂堂的,靠墙的那几棵榆树杨树披了一身夕晖,显得明晃晃,静悄悄的;而那些盘旋在树梢上的麻雀却不安分,不知道为什么事叽叽喳喳地吵得正热闹;麦秸垛跟前的那几只鸡刨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刨到了什么好东西,时不时地总会抬起脑袋,饶有兴味地嘀嘀咕咕上一阵子。

旺山在房檐下的一张小方桌上写作业,旺山的弟弟旺水原本也在这张小方桌上写作业。后来,旺山上了一趟茅厕回来,就发现旺水已经跑得没有踪影了。不管他,爱耍呀耍去,看晚上回来咋交差!旺山这样想着,就没有去找弟弟旺水,他一心一意地把自己的作业写完了。从小方桌旁站起身的时候,他家的小黄狗也跟着站起了身。这家伙是旺山过年的时候从舅舅家逮回来的,旺山给它起名叫小黄。小黄那时候还没断奶,毛茸茸的,比大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旺山睡觉的时候搂着它,吃饭的时候把手上的馍馍掰给它,把碗里的稀饭喂给它。它呢,也好像把旺山认作了亲人,旺山去上学它跟着,旺山去地里割草它跟着,甚至就连旺山在学校罚站,在家里挨父亲打的时候它也是形影不离,低着头嘴里边还呜呜的,好像犯错的是它自己,挨罚的是它自己。

旺山站起来往麦秸垛走,它也跟着旺山往麦秸垛走,它现在的样子已经差不多像一条成年的狗那么大了,四条腿长长的,身子壮壮的,一走起来屁股后边的尾巴就左右一晃一晃的,别提有多神气了。旺山走到麦秸垛前的时候那两只鸡侧着脑袋朝旺山看了看,叽叽咕咕的,有些不大情愿地离开了。

旺山扯了一堆麦秸抱着放到灶间。旺山把小凳子垫在脚下才够着了锅盖的抓手。他往锅里面添了四五瓢水,然后,又点着火拉着风箱把锅里的水烧开了。往进撒苞谷糁的时候旺山学着母亲的样子,一边一只手往锅里撒苞谷糁,另一只手拿起木勺不断地搅。感觉稀稠差不多了,就捂上锅盖用慢火慢慢地熬。

等到一锅苞谷糁熬熟,旺山已经忙得满头是汗了。旺山把锅沿上洒落的苞谷糁擦干净,又把灶间乱七八糟的柴火往一堆扫了扫。之后,旺山拿起菜刀当当当把父亲上午打回来的猪草剁碎了放到竹筐里。旺山抹着头上的汗,他看见暮色慢慢地挤满了一院子,他听见街巷上传来了骡马蹄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和一些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旺山知道,下地的大人们已经陆续回村了。

旺山就猜想着父母亲一进门看到自己已经干了那么多活会是什么反应。旺山之所以干了那么多活完全是因为听了张土的主意。那天下午放学后,张土神神秘秘地把旺山拽到了一边。他把快要吊到膝盖的书包朝身后拽了拽,然后又煞有介事地往四周看了看,这才把嘴巴凑近了旺山的耳朵。张土说:“告诉你个秘密,你甭给别人说。”旺山头朝一边拧了拧,问张土:“你是不是吃萝卜了,怎么一张口满嘴都是萝卜味?”张土故意朝旺山哈了几口气,说:“就你鼻子灵,给你说正事呢,你到底听不听?”旺山说:“你说。”张土又朝四周瞅了瞅,眼睛扑里扑腾地睒了睒,压低声音说:“下坡村晚上有电影,咱一块去。”旺山看了看了张土:

“你怎么知道的?”张土说:“我爸今天去下坡村看我姐,我爸回来说的。”旺山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下坡村那么远,我妈不会让我去。”张土嘴角撇了撇,一颗圆圆的脑袋还像大人似的摇了摇,说:“看你笨的,你不会想办法?”紧接着,张土的小眼睛又快速地睒了睒,就给旺山出了一个好主意。张土说:“你照我说的去做,没问题——我以往都是这样的。”旺山说:“好,我试试。”

那天傍晚是旺山父亲先走进院子的,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旺山干的那些活,放下肩上的锄头后在墙角撕了一把晒干了的苞谷缨子直接就去了茅厕。旺山母亲走进院子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顺手拔的小白菜,她把肩上的工具朝墙角一靠,急匆匆地就往厨房走。旺山看见母亲揭开了锅盖,一股子热浪升起来,让她的脑袋朝后边仰了仰。旺山母亲轻轻地扣上锅盖又看了看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扭过头就看见了站在灶房外面的旺山。旺山母亲脸上带着笑:“你做的?”旺山说:

“嗯,我写完作业没事干,就学着把饭做了;我还把爸打回来的猪草也剁了呢。”旺山父亲那时候已经噙着烟锅从茅厕走回来,旺山母亲笑着对旺山父亲说:“娃

大了,知道帮大人干活了,你看,都给咱把饭做熟了呢。”旺山父亲盯着旺山看了看,又在旺山肩膀上拍了拍,说:“得是?好,好,好!”

旺山想起了张土对自己说的话,旺山感觉条件已经成熟了。旺山对母亲说:“下坡村晚上有电影,我想去看电影。”旺山母亲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会儿,旺山母亲说:“下坡村?好几里路呢,那么远!”旺山赶紧说:“没事,我和张土他们一块去。反正明天又不上学。”旺山父亲这时候插了一句话,旺山父亲说:“没听说下坡村有电影,我倒好像听谁说是咱村有电影呢。”旺山说:“没问题,张土他爸今天到下坡村去来着,张土亲口对我说的。”

旺山母亲已经在洗菜切菜了。旺山母亲回过头对旺山说:“去就去吧,相跟紧,甭走丢了就行。”旺山说:“嗯嗯嗯,走不丢。”旺山头点得像是鸡啄米,刚刚还揪在一起的心好像是一下子松开了,展妥了。

旺山和父母围在煤油灯下准备吃饭的时候,旺山弟弟旺水从外边逛回来了。他笑嘻嘻地朝饭桌上看了一眼,一边说“渴死了,渴死了,我先喝碗稀饭”,一边就端起桌上的一只碗吸溜吸溜地喝了一口。旺山看见弟弟旺水咽下那口饭后咂了咂嘴,眼睛看着母亲,说:“啥味道?味道怎么不太对?”旺山母亲端起碗也喝了一口,盯着旺水说:“咋不对?好着呢,就你喉咙眼子细。”旺山弟弟旺水好像不服气,眼睛瞪着母亲,端着碗就不说话了。旺山端起碗喝了一口,味道确实和母亲熬的稀饭不太一样。旺山看着母亲,他想起来,自己往锅里撒苞谷糁的时候忘了放碱面了。旺山看着母亲,眼神就有些飘飘忽忽的。旺山母亲朝旺山笑了笑,端起碗吸溜吸溜地喝了一大口,说:“好着呢,熬得好,香!”

吃完饭正准备收拾的时候,张土就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旺山了。张土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像一根根尖利的银针一样往旺山的耳朵里扎。张土总是把旺山的名字喊成王三,旺山都给他纠正多少回了,他就是改不回来。张土在院门口喊:“王三,王三,吃对了么?”旺山没应声,旺山悄悄地看了看母亲。旺山母亲已经把几个碗摞起来准备往案上端,她朝旺山笑了笑,一只眼睛还神秘地挤了挤。旺山知道母亲是允许了,旺山就站起来朝院门口走。弟弟旺水好像看出了什么,他对母亲说:“张土叫我哥干啥去?我也要去。”旺山一听就急了,旺山对母亲说:“他下午作业没写完,叫赶快

写作业。”旺山一说作业,弟弟旺水就不吭声了。旺山看见他朝自己瞪了瞪眼,鼻子里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旺山之所以不愿意带弟弟旺水不光是因为下坡村路远,还因为他每次看电影的时候事情多,不是一会儿要拉屎,就是一会儿要尿尿;更让旺山不能忍受的是他还爱说话,看懂没看懂的,总爱在人耳边絮絮叨叨地讲,害得人听不清电影里的人都说了些啥。上一次村里放电影他和旺山坐一起,银幕上的八路军端着枪在瞄一个小鬼子,全场的人都静悄悄的,只有他在喊:“开枪,快,快开枪!”一队小鬼子在一条山沟里追赶一个八路军,他又在一边喊:“拉地雷,拉地雷!”周围的人都朝旺山这边看,有谁还往旺山这里扔了一块土疙瘩,幸好没有打着谁。从那以后,旺山就下决心看电影再也不带他了,说啥也不带。

旺山在前边走,小黄在后面跟着,就来到了院门口。张土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个劲儿地在原地转圈圈。看见旺山和小黄走出来,他一把拉住旺山的手说:“磨磨蹭蹭的,我在你门口喊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吭声!”旺山说:“我叫旺山,你老王三王三的,我当然不吭声了。”张土在旺山的脊背上拍了一巴掌说:“你就事情多得很,叫啥不一样?快走,快走。”

两个人相跟着朝村外走,那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老高了,村巷里影影绰绰地有几个人在走动,谁家的屋里传出来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大人们说话的声音和骡马嘶叫的声音。旺山和张土急急地走着,心里边满溢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小黄似乎比他们还兴奋,它一会儿跑到他们前边,一会儿又跑到他们后边,那条粗壮的尾巴欢喜地摇个不停。

旺山和张土走出村口的时候,看见他们前面正走着一拨子人,他们有说有笑的,好像也在朝下坡村方向走。旺山就对张土说:“吹牛,还说是秘密呢,你看看前面那些人,八成也是去下坡村看电影的。”张土说:“谁知道呢!反正我是只给你一个人说了的。”旺山就没有再说话。张土又说:“管他呢,去的人多了伴也多。”旺山说:“就是,走,咱走咱的。”

他们是在下坡村村口赶上那一拨人的,旺山看见顺利、建军和王笑几个人也在其中。王笑也看见了他俩。王笑对旺山和张土说:“你俩也来了,早知道咱一起来。”旺山笑了笑没说话。张土说:“那你也不叫下我们么!”顺利和建军说:“来都来了,还叫啥?走,咱一块走。”两伙人就合到了一处,踢踢踏踏地往下坡村走。可是,到了下坡村,他们把村里两条街道都走遍了,并没有看见哪里在放电影。有谁就有些耐不住了,大声地喊顺利的名字,说:“顺利你听谁说的有电影?是不是他故意骗你呢?”顺利在月光下咳嗽了一声,说:“不会,不会,我下午亲耳听见建军说的。”顺利说着就又在人群里喊建军,说:“建军你下午说的下坡村有电影,这是咋回事?”建军声音低低的,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谁知道这是咋回事!”

他们一下子泄了气,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丧气的话。张土似乎并不甘心,旺山看见他转动着脑袋往一户一户的门口看。这时候有一家的女人拉开门端着小孩儿在门口尿,张土朝那个女人走过去。旺山听见张土叫了一声姨,说:“听说你们村有电影呢,咋没见?”女人朝张

土看了看,这才扭了扭头向屋里喊:“他爸,你听说咱村晚上有电影了没?”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不是咱村,听说是上坡村有电影。”张土向那个女人道了谢,很快地走回人群。张土说:“弄错了,不是下坡村,是上坡村有电影。”

“还有好几里路呢,我不去了。”人群里开始有人动摇了。张土却好像意志很坚定,张土对旺山说:“都走到下坡村了,离上坡村能有多少路?走,咱走。”旺山说:“我没问题,你去我就去。”顺利、建军也同意到上坡村去,王笑却好像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是跟那几个人回呀还是跟旺山他们一起往上坡村走。顺利激了王笑一句:“要回赶快跟他们一路走,小心一个人走叫狼叼走了。”顺利话一说完,王笑赶紧快走几步追了上来。王笑说:“谁说我要回了,谁说我要回了?我是在想走哪条路更近些呢。”

旺山他们出了下坡村就直接朝通向上坡村的那条路走去。一路上依然说说笑笑的,一会儿嘲笑那几个回去的人没出息,一会儿又指责张土和建军消息不准确,要不然一开始就直奔上坡村了,省得在下坡村耽误了时间。张土和建军好像欠了大家啥,任大家怎么说也不还嘴,闷头只顾朝前走。小黄的情绪似乎一点儿也没受影响,它依然兴奋地一会儿跑到前,一会儿跑到后,偶尔高亢地叫上一嗓子,声音在旷野里传得很远很远。

一伙人赶到上坡村的时候,村子里已经只剩下不多的几户人家亮着灯,四周静悄悄的。王笑就感觉到不妙了。王笑对张土说:“跑了一整不会又是白跑吧?”张土朝四周扭了扭脖子说:“不可能,不可能,上坡村这么大,谁知道电影在哪演呢?再找找。”顺利说:“还找个屁!村子再大放电影也能听见声,我看就是白跑——咱们是白跑游击队。”可能是他们几个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争吵声太大了,有一扇窗户啪啦打开来,顺着一缕灯光就看见窗户里探出了一颗光亮的脑袋。光脑袋沙哑着嗓子朝旺山们喊:“谁嘛,吵吵嚷嚷地弄啥呢?”张土伸着脖子朝光脑袋说:“我们是柳树村的,我们到你村看电影来的。”光脑袋在窗户里嘿嘿就笑了,说:“傻小子,我们村有电影我咋不知道?你们跑错了,我倒听说是河头村有电影呢。”张土说:“你说这话是真的?”光脑袋嘿嘿又笑了,说:“看你说的,我这么大个人会骗你们?”说着,一伸手就把窗户关上了。

旺山他们几个人在月色下互相看着,谁都没心思说一句话。王笑叹了一声气,又朝每个人看了一遍,王笑说:“还等啥?回回回,小心电影没看成还把瞌睡耽搁了。”王笑这么一说,顺利和建军马上就响应。顺利说:“跑了半晚上,我的腿都跑酸了。”建军说:“谁说不是!现在就是放电影我也困得没精神看了,我回呀。”顺利和建军一附和,王笑的立场就更坚定了,拽上他俩扭身就要往回走。顺利扭过脖子看旺山和张土,顺利说:“我们回呀,你俩还不一块回?”张土对顺利、建军和王笑说:“要回你们回,我们不回。”张土这么说着朝旺山看了一眼,旺山心里也正没主意,见他那么说就只好点了点头。顺利显然也不想和张土再争什么,一扭身就和王笑、建军他们朝回走了。

旺山和张土小黄启程去河头村的时候,旺山心里其实依然是七上八下的。旺山对张土说:“还得走几里路。”张土说:“走几里路就走几里路,看场电影走几里路算什么?”旺山说:“都这个时候了,就算去了说不定电影也演半截子了。”张土说:“那不一定,说不定人家演两场呢;就算第一场演了半截子,第二场不还是看全了?前面的权当是看加演了。”见张土这么说,旺山就不再多想了,旺山说:“走快,走快,能多看一点儿是一点儿。”

俩人马不停蹄地走到河头村的时候,旺山已经走出了一身汗,张土也呼哧呼哧的,一只手不停地在额头上抹。旺山看见村子的西南方向亮晃晃的,旺山对张土说:“看,你往那儿看。”张土伸着脖子朝旺山手指的方向看。张土还叫旺山别出声,侧着耳朵远远地听。张土说:

“没错,没错,电影肯定是在那里演,我都听见声音了。”旺山说:“这一趟总算没白跑。”张土说:“让他们后悔去吧,咱走快。”他们好像一下子又长出了不少力气,挺着胸膛昂着脑袋,双脚在地上踩出沙沙的响。

他们在村巷里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圈,那一片光亮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他们都加快了脚步,恨不得能一下子飞过去。可是,等到跑到跟前他们都呆了,他们想不到,原来是一户人家过白事,在请一个自乐班唱秦腔。

张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旺山靠着一棵树感觉浑身也没了劲。小黄围着旺

山转圈圈,舌头耷拉着,眼睛里满是疑惑的光。

旺山说:“回,回吧。”张土说:“回,歇一会儿就回。”

他们站起来起身往回走的时候,月亮被一团乌云遮住了,黑乎乎的;还起了一阵风,吹得人身上冷飕飕的。他们并排走着,步子迈得软塌塌的。旺山说:

“跑了一晚上连个银幕都没看见,真丢人。”张土说:“丢啥人?咱不说别人咋知道?”旺山说:“那有人问看的啥电影咱咋说?”张土想了想说:“白跑游击队。”张土说出这句话后笑了笑。旺山问张土:“有这个电影?里面演的啥?”张土没说有没有,张土笑着说:“你呀,你真傻!”

快走到柳树村的时候,月亮已经被乌云遮盖得一点儿都看不到了,四周黑漆漆的;风似乎也吹得更猛了,呜呜地在耳边带着响。旺山对张土说:“说不准会变天,得赶快走。”张土说:“嗯,咱干脆走小路。”

他们摸黑上了小路之后,越走越感觉不对劲儿。首先是脚底下变得疙里疙瘩的,明显是走进了庄稼地;再就是面前模模糊糊地隆起来一个一个的小土包,黑黜黜的,上面飞舞着一些亮晶晶的光点。张土有些怕了,张土问旺山:“你说咱这里会不会有狼?”旺山说:“南山才有狼,可是南山离咱这里这么远,不会有。”张土想了想,张土说:“那万一南山的哪一只狼下了山,刚好溜达到了咱这里呢?”旺山扛了张土一肩膀,旺山说:“哪有那么巧?再说了咱有小黄,小黄是狗,狗是狼它舅,咱还怕狼?”张土笑了笑,但听起来干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像是笑的声音。他们边走边说着,忽然就都站住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双绿汪汪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旺山说:“完了,完了,都怪你嘴贱爱胡说,搞不好真把狼招来了。”张土一听说狼就往旺山身后躲,张土说:“小黄,你不是说小黄……”张土一提小黄,旺山就扭回头喊了一声小黄,旺山说:“小黄,上。”旺山真是没白疼它,旺山一说上,小黄叫了一声就冲了上去。紧接着,旺山就听见小黄吠叫的声音,听见另一只狗惨叫的声音。旺山对张土说:“哪是狼?明明就是一只野狗么。胆小鬼!”

小黄喘着气回到他们身边后,他们开始继续往前走。才走了没几步,张土就又大惊小怪地叫开了。张土说:“坏了,咱们好像走到坟地了。”张土刚一说完,黑暗中就响起了一声猫头鹰的叫声,阴森森的。旺山打了个激灵,张土则跌了一跤。他在黑暗里抓摸着,突然就尖叫了一声,带着哭音说:“完了,完了,我好像跌在谁的墓疙瘩上了。”旺山扶住了张土,他感觉张土的身子像打摆子一样地抖。旺山说:“不怕,不怕,有我们家小黄呢。”张土战战兢兢地说:

“小黄能咋?活人怕狗,死人又不怕。”张土这么一说,旺山就想起来张土他爷爷在这里埋着,旺山对张土说:“你爷爷就在这儿,要不你给你爷爷说,叫他们不要吓唬咱。”张土显然对旺山的这个提议不反对,他浑身颤抖着,说:“我说,我说,我给我爷爷说叫他们别吓唬咱。”紧接着,旺山就听见张土嘴里嘟嘟囔囔了好一阵儿。

后来,直到他们在村头分手,张土嘴里似乎一直都在嘟嘟囔囔个不停。

旺山推开自家院门,看见他们家屋子里灯还亮着,他父亲母亲和弟弟旺水好像是从外面刚回来,正在收拾着准备睡。旺山问母亲怎么还没睡,弟弟旺水抢着就回答了。旺水说:“刚看完电影,才回来。”“看电影?”旺山睁大眼睛看着弟弟:“在哪看电影?”弟弟旺水在炕上一边脱衣服,一边得意地笑着说:“还能在哪看?在咱村么。”旺山一下子就蒙了,他估计弟弟可能是有意在骗他。旺山就对母亲说:“没听说咱村有电影啊!”旺山母亲打了个呵欠说:“谁知道呢!说是原本没订上,后来订上的那个村子又不想演了,才临时换到咱村的。”

旺山嘴里答应着“哦,哦”,就灰溜溜地往炕上爬。弟弟旺水笑嘻嘻地在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饶有兴味地说:“今晚演的是《南征北战》,好看得很。咦,你晚上看的啥?”旺山没有说话,旺山只管脱衣服往被窝里钻。弟弟旺水不依不饶的,伸出一只手推了推旺山,说:“看的啥吗?说都不给人说!”旺山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旺山说:“白跑游击队。”弟弟旺水扬起了脖子,眼珠灵活地转了转,说:

“有这个电影没,我怎么没听说过?”旺山侧过了身,不想理弟弟。

小黄在炕底下看见旺山睡下后跑到灶间卧着去了。旺山听见母亲在隔壁笑着,说:“有,咋没有?好看着呢。”旺山母亲的话似乎更加激起了弟弟旺水的好奇心,他又伸出手捅了旺山一下,说:“有多好看,讲一讲嘛。”旺山欠起身一口吹灭了煤油灯。旺山说:“有啥好讲的?下次你自己去看好了。”

旺山听见母亲在隔壁又笑了笑。他听见母亲说:“夜深了,别说了,睡,都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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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插图 吉日

◎王宏哲

遥远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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