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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序言 1.1 小儿锦简介 “小儿锦”是什么?已故回族学者冯增烈写道:“‘小儿锦’这个 生疏的名称既不见于阿拉伯语,也不是什么织锦绸缎之类的衣料,而 是在中国回族人民中流行的一种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汉语拼音文 字。” 〔1〕 这种文字已经存在了数百年,在当代流行于我国中西部地区 部分信奉伊斯兰教少数民族的下层群众之中。 1.1.1 与汉文平行的另一种汉语书面语 1.1.1.1 语言与文字 语言与文字是什么关系?语言是人类独有的,也是人类与动物界 区分的重要标志。文字是语言的载体之一。在文字发明之前,语言的 载体是人脑。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先人的话语与祖先的智慧只能 以记忆的方式保存在人脑中。人通过复述—记忆—再复述的方式,将 先人的话语与智慧保存下去。创制文字之后,除了人脑之外,人类的 语言又多了一个载体,通过它,人类可以更精确地记忆先人的话语与 智慧,并传之久远。因此,我们知道,语言比文字更为古老。 语言与文字是一一对应关系吗?不是。 第一,语言的种类比文字要多得多,当代世界上大大小小的语言 加起来有数千种,而文字则要少得多。古代许多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 或者要借用其他民族的文字来书写,如古代东亚的高丽/朝鲜人、日本 〔1〕冯增烈:《“小儿锦”初探——介绍一种阿拉伯字母的汉语拼音文字》,刊于上海外国语学院 阿拉伯语言文化研究室编《阿拉伯世界》,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2 年第 1 期,页 37-47(引文见 页37)。

1.1 小儿锦简介 - img.univs.cnimg.univs.cn/webfile/event/2014/7/23/263/1406095364546_3072172.pdf · 1.1.1.3 汉文、东干文与小儿锦 这种认为汉语只有一种文字的说法,虽然相当普遍,但并不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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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1 序言

1.1 小儿锦简介

“小儿锦”是什么?已故回族学者冯增烈写道:“‘小儿锦’这个

生疏的名称既不见于阿拉伯语,也不是什么织锦绸缎之类的衣料,而

是在中国回族人民中流行的一种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汉语拼音文

字。”〔1〕这种文字已经存在了数百年,在当代流行于我国中西部地区

部分信奉伊斯兰教少数民族的下层群众之中。

1.1.1 与汉文平行的另一种汉语书面语

1.1.1.1 语言与文字

语言与文字是什么关系?语言是人类独有的,也是人类与动物界

区分的重要标志。文字是语言的载体之一。在文字发明之前,语言的

载体是人脑。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先人的话语与祖先的智慧只能

以记忆的方式保存在人脑中。人通过复述—记忆—再复述的方式,将

先人的话语与智慧保存下去。创制文字之后,除了人脑之外,人类的

语言又多了一个载体,通过它,人类可以更精确地记忆先人的话语与

智慧,并传之久远。因此,我们知道,语言比文字更为古老。

语言与文字是一一对应关系吗?不是。

第一,语言的种类比文字要多得多,当代世界上大大小小的语言

加起来有数千种,而文字则要少得多。古代许多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

或者要借用其他民族的文字来书写,如古代东亚的高丽/朝鲜人、日本

〔1〕冯增烈:《“小儿锦”初探——介绍一种阿拉伯字母的汉语拼音文字》,刊于上海外国语学院

阿拉伯语言文化研究室编《阿拉伯世界》,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2 年第 1 期,页 37-47(引文见

页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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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及琉球人、越南人用汉文书写,中古时代东部伊斯兰世界各民族以波

斯文为书面语,中世纪西欧各民族多借用拉丁语书写;或者借鉴其他

民族的文字来创制自己的文字,如东亚各民族借用汉字的笔画、部首

或框架创制的文字,像越南的喃字、日本的假名、朝鲜的谚文、契丹

大字与小字、女真大字与小字及西夏文等,畏兀儿、蒙古、满等民族

借用粟特字母(阿拉美字母,Aramaic)创制的畏兀儿文、蒙文与满

文等,内陆亚洲各民族借用阿拉伯字母创制的波斯文、察合台突厥文、

乌尔都文及现代维吾尔文与哈萨克文等。

第二,许多民族有不止一种文字。伊朗人古代使用从西亚学来的

楔形文字,中古时代又使用过巴列维文(Pahlavī)与摩尼中古波斯文

(Manichaean Middle Persian),信奉佛教的粟特人使用婆罗迷字

(Brahmi)抄录佛经,而日常则使用粟特字母(一种阿拉美字母)拼

写。我国维吾尔族在历史上曾经使用卢尼字(Runic)、畏兀儿文与察

合台文。在当代,我国境内的维吾尔、哈萨克、蒙古等族使用本族传

统文字,但境外的同族则以俄文字母拼写自己的母语。

1.1.1.2 汉语与汉文的关系

汉语是中国主体民族——汉族的语言,也是中国这个多民族国家

各民族之间进行交流的共同语。目前所知与汉语亲缘关系 近的语言

是藏语,语言学家将它们及其他一些同源关系的语言划为一个语言家

族,即所谓“汉藏语系”(Sino­Tibetan Language Family)。近年来,

欧美一些语言学者发现“汉—藏语”与马来语之间有一些过去不为人

所知的联系,进而主张“汉—藏语”与马来语所属的“南岛语”

(Austronesian)一起组成了一个更大的语言家族。由此观之,汉语的

历史是极为久远的。

汉字是记录汉语的文字。汉字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商代中后期,存

世者包括甲骨文与金文,迄今已有 3000 多年历史。甲骨文和金文已

经是相当成熟的文字,其中不仅有象形字和表意字,而且有了形声字

和假借字,这都是要经过很长的时期才能发展成功的,因此推算汉字

起源应当再上溯一两千年。学者们在追溯中国文字的历史时,多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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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山东莒县陵阳河遗址出土陶器上的象形符号,认为它们是原始文字,

据考古学家研究,属距今 4000 余年前的大汶口文化时期。西安半坡

仰韶文化遗址(距今 6000 年左右)和青海乐都柳湾马家窑文化(略

晚于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上,也刻有一些文字性的符号。〔1〕

其实大汶口文化、仰韶文化与马家窑文化陶器上的刻画即便是更早的

文字,它们与后来甲骨文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清楚。汉字的历史不论怎

样久远,与汉语的历史也是无法相比的。

英国学者 David Chrystal 主编的 The Cambridge Encyclopedia of Language(《剑桥语言百科全书》)在论及汉语与汉文时提到:“由

于长期以来汉语只有一种文字,加之共同的文学史和文化史,传统

上是把中国的 8 大类话语称作‘方言’。但是实际上它们之间的差

别(主要是发音和词汇)就像法语或西班牙语跟意大利语的差别一

样大。”〔2〕

1.1.1.3 汉文、东干文与小儿锦

这种认为汉语只有一种文字的说法,虽然相当普遍,但并不正确。

汉语与汉字并非唯一对应关系。许多研究者已经提到,在当代,汉语

的文字载体除了汉字以外,还有“东干文”。东干文是清末同治年西

北“回乱”之后逃入当时俄属中亚的陕、甘回民起义军的后裔“东干

人”所使用的文字。奥地利学者吕恒力(Dr. Heinz Riedlinger)曾说:

“汉语语支包括好多方言,但只有两种书面语:(1)以汉字为标准

文字的普通话(台湾、香港的国语与新加坡的华语)。(2)用斯拉

〔1〕周祖谟:《汉字的产生和发展》,收于《问学集》上册,中华书局,2004 年,页 1-2;并见郭

锡良:《汉文》,原为《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卷》的词条,收于氏著《汉语史论集》(增补本),商务

印书馆,2005 年,页 538。

〔2〕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兹据汉译本戴维·克里斯特尔著:《剑桥语言百科全书》,

中国科学出版社,1995 年,页 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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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夫文字书写的苏联(东干)回族民族语言——回族语言。”〔1〕

至于东干文的创制,吕恒力称:“十月革命前,沙俄中亚回族群

众中识字的人不超过 3%,只有极少数有钱的回民的子女能得到机会

上学。当时的学校有两种:(1)属于清真寺的伊斯兰教学堂,用阿

拉伯文给孩子们介绍《古兰经》;(2)以俄语为教学语言的几所小

学。没有一个回族人能够用回族语言这个媒介获得知识,因为那时回

族的语言还没有自己的文字。……1927 年,一些回族学生在塔什干市

创造了以阿拉伯文字母为基础的 早的回族文字。这个回族阿拉伯文

方案没有得到任何推广。1928 年,还是那些学生,又遵照列宁‘拉丁

化是东方伟大的革命’的指示,拟定了一个新的回族拉丁字母文字方

案。经过一些修改,这个方案 1932 年成为苏联回族的标准文字。”〔2〕

中国学者也有类似的讲述:东干人在 初进入中亚长达半个世纪的时

间里,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苏联十月革命胜利后,在各民族平等发

展的原则下,1918 年国家民族事务人民委员会发表通告,宣布政府、

机关、法院、学校和文化部门,可以使用本民族的语言,并要求少

数民族学校用民族语言教学,政府要为没有文字的民族创制文字。

1927 年,正在塔什干教育学院读书的东干族大学生亚瑟儿·十娃子

同Ю.杨善新与Х.马凯耶夫等人,以在东干中长期使用的“小经”(小

儿锦)为基础,创制了一个阿拉伯字母的东干语字母表,共有 35 个

〔1〕〔奥地利〕吕恒力(Dr. Heinz Riedlinger):《30 年代苏联(东干)回族扫盲之成功经验——60

年来用拼音文字书写汉语北方话的一个方言的卓越实践》,刊于《语文建设》,1990 年第 2 期,页 59。

作者撰写此文时为中国与西德合办的电子信息技术联络处北京办事项目协调员。丁宏论文《东干文与

东干语》(《西北民族研究》,1999 年第 2 期)与下文林涛均据此书的汉文介绍。

其实此文乃作者一部一年前出版的专著 Likbez: Alphabetisierung bei den sowjetischen Dunganen seit

1927 und ihr Zusammenhang mit den Latinisierungsbestrebungen in China,Chinathemen,Studienverlag N.

Brockmeyer,1989(《扫盲:苏维埃东干人 1927 年以后的拼音化及其与中国拉丁化运动的关系》,布洛

克迈尔研究出版社,1989 年,页 347,原文为德文)的介绍。美国宾州大学梅维恒在其论文“Implications

of the Soviet Dungan Script for Chinese Language Reform”(《苏维埃东干字母对中国语文改革的影响》)中

赞同并引述了吕恒力的论文,见梅维恒主编 Sino­Platonic Papers, no.18, Philadelphia,May,1990。

〔2〕吕恒力:《30 年代苏联(东干)回族扫盲之成功经验——60 年来用拼音文字书写汉语北方话

的一个方言的卓越实践》,刊于《语文建设》,1990 年第 2 期,页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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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字母。〔1〕

前引吕恒力的论述可讨论之处甚多。第一,所谓“回族语言”,

即“东干话”,乃指汉语的陕、甘方言,但它不是回族独有的,陕、

甘地区的汉族也同样使用它。吕恒力关于东干文创制之前回族语言没

有文字的说法不能成立,在退入中亚之前,陕、甘地区的回族知识

分子与汉族一样,使用汉字。第二,有关东干文创制先经历了 1927

年创制阿拉伯字母东干文的说法,尽管与几位中国学者所述相近,

也不能成立。吕恒力在文后所附参考书目中有 М. Х. Имазов 所著

Орфография дунганского языка(Фрумзе〔2〕,1977),此即丁宏与林涛

所据之伊玛佐夫《东干文正字法》。可见这几位中外学者所据的是同一

个资料。但 1927 年亚瑟儿·十娃子同Ю.杨善新与Х.马凯耶夫等人创

制阿拉伯字母东干文,再改进为拉丁字东干文的历史,不过是伊玛佐夫

个人的说法而已,并不足为据。

所谓东干人原先没有文字,不过是说溃入中亚的回民多为下层群众,

识汉字者极少。后面的论证将会说明,回族下层群众以阿拉伯—波斯字

母拼写汉语的习惯古已有之。前引吕恒力的文字中也说,十月革命之前,

迁入中亚的回族人在自己的清真寺中有经堂教育。而小儿锦这种文字的

主要使用地之一,就是回族的清真寺。可见这些回族群众退入中亚后,

将原先在他们中间所行用的“小儿锦”也带到了中亚。十娃子、杨善新

与马凯耶夫等人,可能是那些选择俄语教育的东干孩子。这几位东干

学生创制阿拉伯字东干文之说,应当是指他们为已在群众中流行的

“小儿锦”规定了正字法。新疆师范大学安继武先生提出,1927 年苏

联东干族学者创制阿拉伯字东干文时,所依据的是迁居中亚的回民义

军 1899 年在塔什干石印出版的用阿拉伯字母拼写新疆回族话的《忾

〔1〕〔吉尔吉斯斯坦〕М.Х.伊玛佐夫:《东干语正字法》,比什凯克,1977 年版,页 6。兹据丁宏

上引文,页 167,及林涛:《东干文——汉语拼音的成功尝试》,刊于《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2005

年第 4 期。

〔2〕今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在苏联时代称伏龙芝(Фрумз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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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达尼》(Kitāb al-Kīdānī)。〔1〕

换言之,东干文的前身即是小儿锦。迁居中亚的东干人虽然在

1932 年之后放弃了小儿锦,改用在此基础上创制的东干文,但他们在

国内的同族——部分回族人迄今仍在使用小儿锦,也就是说,东干文

的祖先小儿锦并没有消失。同时,还应提及,元世祖忽必烈曾命吐蕃

僧人、帝师八思巴以藏文字母为基础创制“八思巴字”,译写一切文

字。现存的八思巴字碑铭中,有一部分为八思巴字拼写的汉文。这样,

上述英国学者戴维·克里斯特尔有关汉语唯一的书面语为汉文,以及

奥地利学者吕恒力有关汉语的两种书面语——汉文与东干文的说法

应当修正为:汉语有四种书面语,即汉文、八思巴字、东干文与小儿

锦。其关系可表达为两个系统:(1)象形文字:汉字;(2)拼音文

字:八思巴字(已死亡),小儿锦,东干文。

1.1.2 小儿锦概况及其重要性

1.1.2.1 熟悉的陌生人——回族创制的文字“小儿锦”现状

“熟悉的陌生人”是美国学者李普曼所创制的术语,原文为

Familiar Strangers,〔2〕专指回族。居于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回族人口其

实只占其民族人口的一小部分,多数回族人散居于各地。在我们的身

边有回族群众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是,并非多数中国人都了解

回族。故而在当代,原本译自英文的“熟悉的陌生人”,成为一个学

界在研究中国伊斯兰文化时使用频度相当高的词汇。

说起使用阿拉伯字母拼写本民族语言的当代中国少数民族,人们

多想起新疆的维吾尔族与哈萨克族。很少人注意到,在我国回族的部

分群众中,特别是清真寺的阿訇与满拉以及回族中老年妇女中,也流

行着一种以阿拉伯文与波斯文字母为基础的文字,用以拼写他们所操

〔1〕安继武:《“小儿锦”——回族的一种拼音文字》,刊于《新疆教育学院学报》,1989 年第 1 期,

页 109-111; 同氏《〈忾达尼〉与回族语言文字》,刊于《回族研究》,1995 年第 4 期,页 80-82。其

他学者有关此文献的记载,详见后。

〔2〕Jonathan N. Lipman,Familiar Strangers,A History of Muslims in Northwest China,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1997.(李普曼:《熟悉的陌生人——中国西北的穆斯林历史》,华盛顿大学出版社,

1977 年,原文为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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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的汉语的各种方言。这种文字在相当一部分回族群众中被称为“小儿

锦”,至于它的其他名称与该名称的起源,我们稍后再论。

小儿锦的语言基础是汉语。汉语有各种方言,各地的回族群众所

操口音也不一样,因此用小儿锦拼写汉语时,也往往因人而异。一种

成熟的拼音文字,往往经过官方组织学者制定正字法,对拼写作出种

种约束性的规定,使其拼写不受写作者口音的影响,以保证 大范围

的读者能够顺利理解文义。发展成熟的文字,其写法在相对的时段与

通行地域内,是相对固定的。所以说小儿锦虽然是一种拼音文字,但

并未发展到成熟的阶段。

其实,除了回族之外,在我国众多信奉伊斯兰教的少数民族中,

部分聚居于我国西北地区的东乡族、撒拉族与保安族人民群众,青海

信奉伊斯兰教的卡里岗藏族人与部分信奉伊斯兰教的蒙古族人也使

用这种文字。此外,东乡与撒拉族群众还在小儿锦的基础上,创造了

用阿拉伯/波斯字母拼写本民族语言的小儿锦,即“东乡小儿锦”——以阿拉伯/波斯字母拼写的一种蒙古语族文字〔1〕,与“撒拉小儿锦”

——以阿拉伯/波斯字母拼写的一种南部突厥语文字。〔2〕东乡人把用

波斯文、阿拉伯文字母拼写的“小经”称为 tuxua qiaodin,即汉语“土

话小经”的音译。这里的 tuxua(土话)为东乡人对自己的语言的自

称;而 qiaodin(小经)乃为小儿锦的另一种称谓。因此,小儿锦是回、

东乡、撒拉、保安等 4 个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以及卡里岗藏族与部

分蒙古族群众的共同书面语。

前面提到,我国及世界上多数人将汉语与汉字对应起来,认为汉

文是汉语唯一的书面语。但实际上,在元代,元世祖忽必烈曾命藏僧

八思巴创制过八思巴文,以译写天下一切文字。遗留至今的八思巴文

碑铭中,有相当部分拼写的是汉语。因此,八思巴字是 早的汉语拼

音文字。本文前面已经说明,在当代,我国尚有部分回族群众与其他

几个穆斯林少数民族的部分群众使用小儿锦文字拼写汉语,而在境

〔1〕东乡语为蒙古语族的一个分支。

〔2〕撒拉语属于突厥语南部分支,与土库曼语较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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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外,独联体中亚的东干人则用斯拉夫字母拼写自己的语言,即汉语的

陕、甘方言。因此,小儿锦的使用人数虽然不多,但它却是与汉文平

行的一种汉语的书面语。由此观之,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了。它不

但是我国的一种少数民族文字,也是汉文化与伊斯兰文化、我国与伊

斯兰世界相互交流、交融的结果。因此,它不但是我国穆斯林少数民

族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在世界文化遗产之林中也应占有一席之地。

由于使用小儿锦的多为下层穆斯林群众,尽管它已经在相当广的

地域内流行了数百年,但至“文革”结束为止,学界鲜有人提及,其

学术研究在国内几乎一直处于空白状况,国内更无一家图书馆收藏其

文献。20 世纪 80 年代初以后,国内渐有学者关注;而近年来,小儿

锦的研究在日本已 始兴起,并出版过专门的论著,详论见后。

新中国成立以后,小儿锦文献的使用范围在急剧地缩小,其文献

在以惊人的速度丧失。这是因为:

一,在东部发达地区由国家支持的伊斯兰经学院中,小儿锦不再

是学习的内容,因此近数十年来经学院培养出来后在我国沿海与发达

地区清真寺中出任教职人员的学生,也不再使用小儿锦。

二,“文革”中极“左”思潮的泛滥使得清真寺与信教群众收藏

的小儿锦文献遭到了毁坏。

三,国民教育普及率的不断提高,使多数海里凡(满拉)已经具

备汉文读写能力,他们在学习伊斯兰经典时,不再需要借助小儿锦这

种文字。

四,改革 放之后,中国社会经济现代化速度加快,城乡普遍拆

旧建新,青年人将家中祖上遗留下来的旧物视为多余,随意遗弃的现

象十分普遍。

因此可以说,小儿锦——我国多民族(回、撒拉、东乡、保安及

部分蒙、藏)共同珍贵的文化遗产,已经处于濒临灭亡的阶段。如不

采取特殊的措施,动用各种资源加以保护,其消亡也许不过是一两代

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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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1.1.2.2 小儿锦在经堂教育中的应用

小儿锦是经堂(我国民间伊斯兰教教育机构,多附设于清真寺中)

教育中所使用的重要文字。20 余年前,冯增烈先生向学术界介绍了小

儿锦这种文字,并首先提到它在经堂教育中的作用。他说:

前面提到胡登洲集大成并加以制度化的经堂教育,是培养伊

斯兰教职业宗教人员和经师的学校。它类似中国的私塾,除了学

习阿文语法、修辞以外,还讲授《古兰经》注释、伊斯兰教教法

和伊斯兰哲学等等。这些大部头的经典,在穆斯林看来是神圣的。

就经堂语言而言,虽然主要是学习阿文,但来自中亚、波斯的回

族却又有学习波斯文经典的传统,所以上述课本也有某些是波斯

文本的。……那些经堂学员,在初入经堂时,纵然使用汉语,却

不识汉字。他们的学习和宗教职业又给他们提出了文字的要求。

于是,使用文字的唯一手段便是扬其所长,发挥他们会用阿文字

母拼音的能力,从而借助“小儿锦”了。因此,在经堂教育前直

至解放后的五百年中,“小儿锦”在经堂学员和阿訇的手中使用

下来并发展 来了。这也是有人说它是“回教教师”所使用的一

种阿文拼音汉字的缘故。〔1〕 冯增烈先生特别提到,新中国成立后小儿锦仍在经堂教育中得到

运用。这一点可由 1993 年《中国穆斯林》杂志所刊如下消息证实:

马成恩阿訇,张家口人,现年 74 岁,自幼攻读伊斯兰教经

典,学成挂幛后在张垣等地当阿訇。1950 年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

财政处工作,1980 年退休。 他退休后,谢绝了许多单位的聘请,专心致志地从事经堂教

育传统的“对下经典”。“对下经典”是经堂语,即在经文的词

上标音符(حرکات);在句子上标文法格位(اعراب);用小儿锦

注释难懂的句子。积十年辛勤努力,他完成了《嘎堆》、《哲俩

莱尼》、《伟嘎业》、《尔嘎依德》四部经典的“对下”工作。

〔1〕冯增烈:《“小儿锦”初探——介绍一种阿拉伯字母的汉语拼音文字》,见上海外国语学院阿

拉伯语言文化研究室编《阿拉伯世界》,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2 年第 1 期,页 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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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马阿訇举意将“对下”的经典献给北京市伊协图书馆。 1992 年 9 月 10 日,他由内蒙古锡盟专程来北京赠送经典,

受到市伊协主任安士伟阿訇、副主任陈广元阿訇等人士的热情欢

迎和亲切接待,在东四清真寺举行了赠经仪式。大家对马阿訇如

此重视伊斯兰教文化的精神表示钦佩,同时对他的“对下”工作

表示赞赏并给以高度评价。〔1〕 伊斯兰教 重要的经典是《古兰经》。新中国成立后,在回族清

真寺所办的经堂教育中,讲解《古兰经》时,小儿锦是受汉文教育程

度较低的群众翻译与记录注解的主要文字。20 世纪 90 年代中期,《中

国穆斯林》杂志有如下报道:

宗教文化出版社将于今年 10月出版发行中阿文、小儿锦对照

《古兰经》译本。该经由河北省马振武阿訇花费 15 年时间翻译,

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会长安士伟、副会长宛耀宾题写贺词,著名学

者白寿彝作序。这是国内第一部用经堂语翻译的《古兰经》译本,

并用中国风格的书法书写全部阿拉伯文、小儿锦及汉文。它的出

版,既可满足伊斯兰教界人士和穆斯林群众读经的需要,也可为

研究中国伊斯兰教译经史提供一种思考。〔2〕 马振武阿訇曾是河北省大厂回族自治县政协委员、县伊协副主

任。故而这部小儿锦《古兰经》在 1996 年出版后,该县民族宗教局

的杨宝军曾发表《国内〈古兰经〉翻译的重要成果——记马振武阿訇

和我国第一部小儿锦〈古兰经〉》一文,以推介其成果。该文提到翻

译者马振武的身世:

马振武阿訇 1922 年 7 月生于河北省大厂回族自治县大马庄

马氏掌教世家,他是马氏第九代世袭伊玛目。马阿訇自幼学习《古

兰经》。1950 年 12 月在北京教子胡同清真寺挂幛。用小儿锦、

经堂语、阿拉伯文对照翻译《古兰经》,是马振武阿訇多年的夙

〔1〕广赠:《马成恩向北京市伊协赠经典》,刊于《中国穆斯林》,1993 年第 1 期,页 37。

〔2〕宗文:《中阿文、小儿锦对照〈古兰经〉译本将出版发行》,刊于《中国穆斯林》,1995 年第

4 期,页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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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早在建国初期,马阿訇在北京掌教期间,就曾先后翻译过 7本《古兰经》,而且也是用这三种文字对照译成的,很受伊斯兰

教界欢迎。后来因种种原因散失社会,未能形成系统的版本。〔1〕 而同年,在《中国穆斯林》杂志上,李廷禄亦发表一篇同一主题

的文章《马振武阿訇和他翻译的〈古兰经〉》,作者说:

马振武阿訇 1920 年出生于大厂县大马庄的阿訇世家。〔2〕15

岁由其父启蒙,接受伊斯兰经典教育。此后,又到天津、沧州、

承德、张家口、北京等地各大清真寺,先后师从张景田、马志成、

李维瀚、山国庆、马知易、杨明远等多位大阿訇,求学深造,于

28 岁出师毕业,在北京教子胡同清真寺“挂幛子”。从 1949 年

起初任北京宣武门外后河沿清真寺教长,后在国内各清真寺历任

阿訇。〔3〕 “文革”后,“当时社会上阿訇很少,海里凡寥寥无几,《古

兰经》亦很少见。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马阿訇决

心再次 始翻译《古兰经》”。〔4〕 这部经典用小儿锦、经堂语、阿拉伯文三种文字对照,并采

用阿拉伯文造句法翻译而成。小儿锦,是阿拉伯文字母拼写汉语

的一种拼音文字,是经堂学员学习汉语的“拐棍”。经堂语,是

中国伊斯兰教育的专门用语。 初为阿拉伯文或波斯文的汉语译

音,后为适应经堂教育发展,一方面用汉语词汇意译阿拉伯文或

波斯文,另一方面汲取和改造有关典籍和民间一些日常用语,赋

予一定的伊斯兰教含义,逐渐形成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经堂语。

它的大量语汇形成于我国明代后期,并一直沿用至今。阿语造句

法,即音译“以儿拉布”,是辅助翻译阿拉伯文的一种语法。用

小儿锦、经堂语、阿拉伯文对照,采用阿语造句法翻译《古兰经》,

〔1〕刊于《中国宗教》,1997 年第 2 期,页 59。

〔2〕此生年较前引杨宝军文所述早两年。

〔3〕刊于《中国穆斯林》,1997 年第 5 期,页 8。

〔4〕刊于《中国宗教》,1997 年第 2 期,页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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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可以全面反映《古兰经》原意,对初学者和研习者都会提供不少

帮助。〔1〕 白寿彝教授在序言中说:这是一部富有特色的《古兰经》译

本。第一,它是按照阿文、汉文对照形式,把全部《古兰经》翻

译出来。第二,译者用中国风格的书法把全部经文写下来,是中

国穆斯林书法史上的重要资料,值得重视。第三,本书是用经堂

语翻译《古兰经》的。第四,本书是把经堂语翻译用小儿锦书写

的。这部译本的这些特点,表明了它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总之,这部经典不仅继承发扬了伊斯兰文化,而且填补了我

国用小儿锦、经堂语、阿拉伯文三种文字对照翻译《古兰经》的

空白;不仅为伊斯兰教界提供了教材,同时也为中外伊斯兰教研

究工作提供了全新、重要的资料。〔2〕 李廷禄在他上述文章中也写道:

《古兰经》随着伊斯兰教传入我国,已有 1000 多年的历史,

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没有中文译本。自明末清初,才见王岱舆、

马注、刘智等人把部分章节译成中文。自 19 世纪中叶,始于马

复初译的《宝命真经直解》,陆续有中文译本问世。至今,已有

十几种版本。其中 著名的当属北大已故马坚先生的汉文通译

本。而就在马坚先生这部译著的序言中,著名教授、历史学家白

寿彝先生这样写道:“《古兰经》的汉译本, 初是以阿拉伯字

拼写汉语的形式出现的。大约是在四十年前,我在北京见过这样

的本子。这种译本是用直译的方法,有它的特殊的风格。我很希

望现在还能找到这种译本,用汉字写出来。我还希望根据这种译

本,研究过去经堂语的特点和用阿拉伯文拼写的方法。这是研究

中国伊斯兰文化,研究中国拼音文字史,还可能是研究明清语言

的重要资料。” 事隔 15 年后,马振武阿訇,以老迈之躯和那种锲而不舍的

〔1〕刊于《中国宗教》,1997 年第 2 期,页 59。

〔2〕刊于《中国宗教》,1997 年第 2 期,页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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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治学精神,完成了白寿彝先生的夙愿。……他通读过各种译本、

版本,为了更好地研究阿拉伯字母的拼写方法,记录、总结、归

纳、研究前人独具中国特色的经堂语言特点,使《古兰经》中文

通译本能在“忠实、明白、流利”的前提下,保留经堂用语的特

点,并使“小儿锦”这种特殊的拼音文字形式完整地保存下来,

他矢志不渝,用 15 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1996 年初,

由宗教文化出版社出版发行。在这 15 年间,他先后在大厂、沧

州、隆化、北京市昌平等地清真寺做阿訇,他无论走到哪里,都

随身携带纸笔墨砚及各种参考经典。无论炎炎盛夏,还是隆隆

寒冬,在完成当日的宗教事务之后,他每天都要伏案几个小时,

从不中断。其间六易其稿,方成大事。出书之日他已是 76 岁高

龄。〔1〕 李廷禄也引述了白寿彝先生为此书所写的序言,其中提到此译本

有四个重要特点,其第三、第四个特点提及经堂语与小儿锦,他总结道:

第三,本书是用经堂语翻译《古兰经》的。经堂语实际上是

汉语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它不同于普通汉语的地方不过是喜欢

使用一些阿拉伯语、伊朗语的词汇,它在语法结构上有时也受到

一些影响及使用宗教词汇较多。经堂语的出现说明汉语在回民中

已经广泛使用。 第四,本书是把经堂语翻译用小儿锦书写的。小儿锦是由阿

拉伯字母拼写汉语,使不懂得汉文的人也可以把译文读出来。小

儿锦原来名字怎么写,应当怎么写,小儿锦起源于何时,这都已

不可考。但小儿锦产生的原因,跟经堂语产生的原因一样,是无

可怀疑的。这就是说,小儿锦也反映了回民群众对汉语的需要和

要求。〔2〕 马振武阿訇的经历具有相当的典型性。他生于 20 世纪 20 年代初,

是阿訇家族的第九代传人。若以每代平均间隔 25 年计,推算其掌教

〔1〕刊于《中国穆斯林》,1997 年第 5 期,页 8-9。

〔2〕刊于《中国穆斯林》,1997 年第 5 期,页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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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始祖在世时代当在 200 年前,约 18 世纪初,甚至更早。在两三百年

的时间里,小儿锦作为中国回族穆斯林研习伊斯兰教经典的重要工

具,在其家族及交游圈内,应当是世世相传的。

前面提到的身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的马成恩阿訇,“文革”结束

后积 12 年努力,完成了《嘎堆》、《哲俩莱尼》、《伟嘎业》、《尔

嘎依德》4 部经典的“对下”工作,并将自己的成果捐献给北京市伊

斯兰教协会图书馆,而河北的马振武阿訇在“文革”之后重新花费 15

年时间,整理出《古兰经》阿拉伯文原文与经堂语和小儿锦译文对照

文本的事迹, 好不过地说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直至 20 世纪 90

年代,即使在经济发达的华北地区的清真寺经堂教育中,小儿锦也一

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其服务的主要对象是汉文化程度较低的伊斯兰

教信众。

1.1.2.3 小儿锦的世俗使用

学术界 早提及小儿锦这种文字用于世俗生活的是已故冯增烈

先生,他在《“小儿锦”初探——介绍一种阿拉伯字母的汉语拼音文

字》一文中写道:

社会上应用“小儿锦”的,大多是受过经学或经堂教育的非

宗教职业者。也就是说,他们是从事其他工作然而又具有阿文拼

音能力的人。这些人一般居住在文化落后地区。解放以前,甘、

宁、青的农村里,就有一些人用“小儿锦”作为向国内外通信的

应用文字,甚至那里在穷乡僻壤极为难得的粗通汉文的回民小知

识分子,当他们遇到不会写的汉字时,也用“小儿锦”来代替。

直到现在,我们还发现有人仍用“小儿锦”通信、记事的。关于

通信的资料,《秦难见闻记》中壬戌全月 24 日的那封“经文”

信,就是同治元年由西安城内递送到回民起义军前哨光大门阵地

的“小儿锦”信件。此外,用“小儿锦”记事的资料,除了白寿

彝先生在《回民起义》第三册中收入的那帧照片和译文《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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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以外,我们还知道马光启先生〔1〕也珍藏过一批记述秦难的“小儿

锦”史料。至于西安马静山阿訇的记事手册,其中更有用“小儿

锦”记录的中医偏方。解放以后,西安刘宗云阿訇于 1955 年 8月曾经应邀参加陕、甘回民赴东北参观团,从 8 月 5 日报到 始,

刘氏就用“小儿锦”写下了一个多月的参观日记,成为记述新中

国风貌的“小儿锦”作品。这类“小儿锦”记事资料还是很丰富

的。由此可见,“小儿锦”又越出了经堂界限而作为一种社会应

用的文字了。〔2〕 冯增烈先生在短短的一段文字中提供了极有价值的信息:一是有

关同治“回乱”的小儿锦史料,二是西安马静山阿訇〔3〕使用小儿锦记

事,并记录中医偏方,及西安刘宗云阿訇〔4〕20 世纪 50 年代赴外参观

时,以小儿锦作参观日记。这些信息成为后辈学人寻找小儿锦世俗文

献的重要线索。

1.1.2.4 回族的民族文字与语言问题

1949 年以来,我国政府与学界对境内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研究投

入了大量的人力与物力,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中 引人注目的成果

之一便是为一些既往无本民族文字的民族制定了民族文字。这些新创

立的少数民族文字与其他一些传统少数民族文字一起成为我国当前

官方承认的少数民族文字,计有“蒙古文、藏文、维吾尔文、哈萨克

文、朝鲜文、傣文、锡伯文、壮文、苗文、彝文、布依文、侗文、哈

尼文、傈僳文、佤文、拉祜文、纳西文、景颇文、载瓦文与白文”;

而学者们时常提及的古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字有“佉卢文、焉耆—龟兹

文(吐火罗文)、于阗文、突厥文、回鹘文、察合台文、西夏文、契

〔1〕民国初年著《陕西回教概况》。

〔2〕上海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言文化研究室编《阿拉伯世界》,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2 年第

1 期,页 42-43。

〔3〕20 世纪 40 年代西安大皮院清真寺伊玛目,伊哈瓦尼派。

〔4〕20 世纪 30 年代起,曾先后在蜀河清真寺、安康南寺任教长,40 年代西安分任北广济街清真

寺与西安洒金桥清真寺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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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锦研究(一)——历史、文字与文献

丹文、女真文、满文、八思巴文、东巴文与哥巴文”〔1〕等。但是值得

注意的是,其中没有提到任何与回族有关的文字。

与之相应的是,学者们在谈及回回民族的形成史中语言的转换时

提到:

多种来源的回族人 初使用的语言也很复杂。中国境内的回

鹘语、蒙古语、汉语,以及中亚的一些民族的语言,还有波斯语、

阿拉伯语,他们曾经同时使用过。随着回回愈来愈分散杂居在汉

族之中,特别是回汉通婚而使汉人成分在回回中增多和回回人学

习中国传统文化的要求,明代后期汉语已成为回族的共同语言,

同时在回族人民的日常交往中保留了一些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

词汇。〔2〕 也就是说,作者认为汉语不仅是汉族的母语,也是回族的共同语。

同时,学界在谈及民族的主要特征之一——民族语言的时候,一般的

说法是:“语言的界限同民族的界限是一致的,即同一民族使用统一

语言,不同民族使用不同语言。但也有不同民族使用一种语言的,如

中国的回族与满族使用汉语。” 〔3〕这里虽然没有提到回族的语言与

文字,但综合上下文判断,似乎回族是没有本民族的语言文字的。

回族是否有自己的文字与语言?小儿锦是我国回族创造的一种

拼音文字,应当视为回族的民族文字。

虽然多数文献提到,小儿锦拼写的是汉语,但并不完全正确。小

儿锦的基础语言虽然是汉语的各种方言,但它却不同于普通汉族群众

所操汉语,其 重要的区别,就是它包含大量汉族群众所不使用的“经

堂语”——回族所特有的一些汉语词汇与波斯语/阿拉伯语词汇。这种

汉语笔者称之为“回族汉语”。回族汉语与小儿锦是对应的。因此,

在回答回族有无自己的语言的问题时,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回

答:回族的民族语言是“回族汉语”。

〔1〕姜椿芳主编:《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卷》,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 年,目录,见页 8。

〔2〕姜椿芳主编:《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卷》,马寿千撰“回族”条,页 103。

〔3〕姜椿芳主编:《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卷》,马学良、戴庆厦撰“民族共同语”条,页 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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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历·史·文·化·文·库·

1.1.2.5 小儿锦是珍贵的文化遗产

马强博士曾经论及小儿锦的重要意义及保护抢救的紧迫性,较清

楚地谈明了这个问题,笔者概括其要点如下:

(1)小儿锦的生存面临着很大危机。西北穆斯林少数民族群体

年轻一代能够熟练运用小儿锦者已是凤毛麟角,其经堂教材大多都直

接用汉语进行注释。当代以经学院、新式阿拉伯语学校为特征的现代

伊斯兰教教育加速了小儿锦退守的步伐。老年一代“阿林”(学者)

中掌握的大量文献资料,随岁月流逝和人员亡故已失传或有失传的可

能。虽然小儿锦文本尚可收集一些,但有关某些单个文本的“口述史”

可能已经永远成为了历史。抢救和保存迫在眉睫。

(2)小儿锦研究在语言学上也有很高的价值。其文本中保存了

大量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词汇,时间越推前,保存的词汇量越大,反

映了回族语言逐渐向汉语演变的过程。语言复杂的成分本身就表明了

回族形成的多元性。小儿锦文字保留了大量古今各地的方言,具有鲜

明的地域色彩。文本的流传过程本身就是地域文化融汇交流的过程,

使不同地区的方言发生整合。大批游学的满拉更加促进了这些文本资

源的交换,使小儿锦成为回族各地尤其是西北方言整合的文献工具。

满拉通过阅读不同文本,不仅增长了经学知识,而且学会了不同方言,

为他们日后成为阿訇到各地出任掌学储备了语言背景。

(3)结构主义认为语言是理解一个人群认知过程的工具,结构

语言学也专门研究人类通过语言而达到认同的过程。通过对小儿锦这

一回族等民族使用的文字符号的解读,也能理解一个群体的内心世

界。“回族汉语”也是族群认同的要素之一。这一认识可以改变民族

四要素说以汉语作为回族共同语言的牵强,值得学术界重视。

(4)一个小儿锦文本就是一个个案,通过对单个文本的研究,

可以理清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这一点对于回族史、中国伊斯兰教史、

民族志等的研究至关重要。〔1〕

〔1〕马强:《阅读草根社会的文化符号:“小经文字”散论》,刊于《第十四次全国回族学研讨会

论文汇编》,2003 年 9 月,页 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