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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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舊城                                                7A 何家榮

    河水緩慢而寧靜地流過這片土地，匯流入洶湧的大海，晴雨不改。掉進河

中的東西，同樣要奔流入海。

    河岸的人工堤上，殘留著人類活動過的痕跡。堤岸上的斜坡，不時出現莫

名其妙的孔洞，若不是河堤中段的一小幅斷墻，仍然傴僂地瑟縮在一小截浸在

河水中的柱子上，這些孔洞的用處，定要使人百思不解。縱然斷墻提示人們，

河堤上曾是建築物林立的，但那到底是些怎麼樣的建築，恐怕沒有人可以單憑

猜想，便了解到實況。

    河堤另一邊的空地上，疏疏落落地長著幾棵拔地而起的老樹。從樹冠和樹

葉的形態可以看出，當中有三棵是鳳凰木，兩棵是碩大無朋的細葉榕，最突出

的卻是樹葉掉得一片不剩，卻有鶴立雞群氣概的英雄樹。沒有樹葉的樹，理應

是醜陋的，這棵光禿禿的大樹，偏偏能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深刻印在每個路

經此地的過客腦中。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但事實卻是如此。每個過客對

河堤風景的記憶，只有這棵總是長不出葉子的老木棉樹。說是它高挺拔朗之

勢，壓倒身旁的老樹，才使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嗎？這樣的解釋卻又給人詞不達

意的感覺。它不偏不倚，正正長在眾樹的中央，彷彿象徵著些什麼似的。它總

會給人「餘音沓沓難道盡，哀愁無法盡慷慨」的感受。

    有道是「樹大十圍」，然而這棵木棉的底榦部分長著纍纍的瘻狀突出物，

使樹身比那些老榕樹更粗壯，二十來人也未必能圍抱它。此刻雖然丟光了葉

子，粗壯的樹榦卻宣示它經歷過繁榮茂盛的歲月，也歷盡經年的風霜。而曾經

在這棵老樹護蔭下生活的人，也理該如此。

    樹身刻滿了人們在這裏活動的遺痕。一個叫世民的鐵匠，在樹榦清楚標明

他的地址，是在樹西方第二條街道的第十八戶。三毛所開設的布料店，聲稱在

這裏可以找到的布料，他的店裏都有出售。還有兜售房屋的告示：文明二里七

號求售，十萬七，細節面議⋯⋯

    各行各業，各式人等，都在樹皮上刻上寫上了形形色色的語句，反映在這

棵樹下的，曾是一個繁華熱鬧百業興旺的鬧市。

    災難，不曾在這裏發生；人口，在這片土地上只多不少。然而大樹腳下，

空地盡頭，除了一列殘舊的老平房，尚能使人勾起舊日的回憶外，其他一切均

已煥然一新。年輕的樓宇均已超出了一眾老樹的高度。在高廈林立的包圍圈

中，老樹舊房顯得格外渺小，分外礙眼，與不遠處的新型建築形成格格不入的

對比。

    生活在這裏的人，一個都沒有少，而且還是不斷增加。只不過人們再也不

會聚集在樹下，製造一幅水泄不通的景象來。舊房子座落的街道上，雖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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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室九空，用「冷清」二字去形容卻是恰到好處。問問當地的老者，人到底去

了哪裏？異口同聲的答覆是：「都到了那高大的樓房去。」

    抬望眼，高聳的樓房，寬闊的道路，除了風馳電掣的汽車穿梭往來外，

「熱鬧」二字對於新城區來說，也是言過其實的。今天老樹仍站立在同一的位

置，已多年不見其開枝散葉。它雖死猶生，背向那欣欣向榮的新世界。

教師回饋：寫景細膩，觀察入微，景致動人，有濃厚的鄉土風貌和懷舊感情；摘錄樹榦上的留言，尤其親切有味。（曾達輝老師）

賞析與思考：桓溫見金城柳樹，說：「木猶如此，人何以堪！」倘無歲月虛擲

的遺憾，又何來枝搖葉落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