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 6 欢迎关注中国作家网 www.chinawriter.com.cn 本专刊与中国作家网合办 钱思衡、霍翠萍正在讨论 主持人:叶炜 在大师的文学世界里走走停停 责任编辑:丛子钰 虞婧(特邀) 2019 年 10 月 30 日 星期三 文学观澜 “创意阅读与写作工 作坊”成立于 2016 年 10 月,依托《中国作家研究》 杂志,至今已举办多次读 书会,主要以当代作家的 最新作品以及当下的文 学热点为讨论对象,深入 分析作家创作与文化现 象的当代意义,对创意写 作带来启发。主张阅读 为写作服务,用有创意的 阅读来训练有创意的写 作。参与的对象以创意 写作和中国当代文学研 究生为主,同时也吸收了 部分热爱创意写作的本 科生。 主持人: 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备受关注,原因当 然很多。除了诺贝尔文学奖本身的吸引力和热度 之外,更与去年诺奖暂时停颁等因素有关,同时, 因为中国国力不断强大和文化影响不断增强,莫 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大家对诺奖有着更高 期待,许多人都希望更多中国作家能够问鼎这个 文学奖项。 今年颁发的诺贝尔文学奖下了一个“双黄 蛋”。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最终授予了波兰女作家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这位“收集梦境的文学女 巫”,颁奖词盛赞她“有着百科全书般的叙述想象 力,把横跨界限作为生命的一种形式”。1962 年出 生的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是当代波兰最具影响力 的小说家之一,“她善于在作品中融合民间传说、 神话、宗教故事等元素,观照波兰的历史命运与 现实生活”。在此次获得诺奖之前,她已两次获得 波兰文学最高荣誉“尼刻奖”评审团奖,并一直是 诺奖的热门候选人。而彼得·汉德克是奥地利著 名的小说家、剧作家,当代德语文学的集大成者。 代表作有剧本《骂观众》《卡斯帕》,电影《柏林苍 穹下》《缺席》《左撇子女人》,小说《无欲的悲歌》 《大黄蜂》《缓慢的归乡》《圣山启示录》《守门员面 对罚点球时的焦虑》《监事会的欢迎词》《推销员》 《一个农家保龄球道上有球瓶倒下时》等,因其独 具的文学风格而获得多项文学大奖:“霍普特曼 奖”“毕希纳奖”“海涅奖”“托马斯·曼奖”“卡夫卡 奖”“拉扎尔国王金质十字勋章”等。今年,汉德克 凭借其文学语言的冒险精神获得了诺贝尔文学 奖,授奖词为“以独创性的语言探索人类经验的 广度和特性,影响深远”,被誉为德国文学“活着 的经典”。 鉴于两位作家作品都不少,本期读书会选取 他们各自的一本代表作来进行探讨。 无论是10月10日诺贝尔文学奖诞生的第 15位女性获奖作家,还是韩国一本在其国内激 起千层浪《82 年生的金智英》,或者是影视作品 里越来越多的脱离温柔、善良、脆弱等标签的“恶 女”形象,这些都意味着“女性”正在成为一个愈 加丰富和重要的意象。早在5月14日,就有四位 女作家—葛水平、黄灯、梁鸿和尹学芸,她们曾 离开乡村去往城市,现在又以城市身份回到乡 村,在吕梁文学季,在山西贾家庄,围绕“乡村书 写中的女性视角”主题,以女性写作者和女性观 察者的身份,向乡村内部投去注视的目光,去发 现、探讨和对话。 失语的乡村“女儿” “你要做我的女儿,我就要把你嫁给他;你不 想做我的女儿,那你上吊去,讨饭去,挨饿去…… 我所有的家产,你永远别想来沾光。”(【英】莎士 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6)当朱丽叶谢绝父亲的好意,表示不能嫁给 帕里斯时,父亲卡普莱雷霆震怒,让这绝望的女 子更加绝望,她大概想不到平日里疼爱她的父亲 如何一句话就能翻脸。 “你不能不听父亲的话,那个时候父亲是绝 对的权威。”梁鸿讲述了她在英国观看戏剧《罗密 欧与朱丽叶》的感受,“之前所有的溺爱都是有限 条件下的关爱,一旦面临真正的选择,父亲是绝 对的权威。无论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这都是 一个基本状态。” 对朱丽叶来说,她要完成从“父亲的女儿”到 在文学史上被铭记的“女人”,所必须经历的就是 对于“父亲”的反叛,反抗“那个历来不可触动的、 超越一切肉身之父的封建‘理想之父’:他的礼 法、他的人伦、他的道德规范乃至他的话语构成父权形象的一切象征。”(孟悦、戴锦华:《浮 出历史地表》,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由此第一 次获得对自我主体的精神认知。 因此当我们探讨乡村中的女性形象时,不可 绕过的第一个身份,就是女儿,这也是梁鸿的一 种感受,“一方面父亲对孩子是相对比较溺爱的, 但另一方面一旦女儿犯了错误,或者到了婚嫁的 年龄,父亲是有绝对权威的。” 在梁鸿的长篇小说《梁光正的光》里,就呈现 了这样一种父女关系,也呈现出乡村男性和女性 不同的生存状态。虽然并不完全一致,但小说中 的确有她父亲生活的影子,“我们村庄当时有几 个怕老婆的男子,我父亲是其中一个,他们就相 互取笑你怎么怕老婆?大家都不承认,怕老婆在 乡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甚至,对于某些地区,某些家庭来说,男性的 主导权不仅仅体现在“怕老婆”所带来的丢人感, 而有着更残忍的面貌。葛水平的《喊山》中,哑女 被拐卖到大山里,卖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 当男人被同村人设下的炸獾圈套意外炸死之后, 她拒绝了所有赔偿,男人的死让她获得了失去已 久的轻松和声音。“哑巴在喊叫中竭力记忆着她 的失语,没有一个人清楚她的伤感是抵达心脏 的。她的喊叫撕裂了浓黑的夜空,月亮失措地走 着、颠着,跌落到云团里,她的喊叫爬上太行大峡 谷的山脊把山下的植被毛骨悚然起来。”(葛水 平:《喊山》,《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07 年 第12期)女性在长久的压抑和控制之中失语,只 有在进入一个新的角色时,或者施压者消失,才 得以重新获得话语权利。以至于女性“掌控”命 运,往往要借助男性来实现。 乡村女性的多种面貌 葛水平与赵树理同是沁水人,十分熟悉他作 品中的人物形象,她观察到赵树理《小二黑结 婚》中的三仙姑,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乡村女 性,喜欢打扮,然而赵树理把她脸上抹的粉描写 为秋冬清晨时在乡村路边可以见到的“驴粪上 撒了一层霜”。“其实乡村里面美好的女子形象, 入到小说里面,有时候未必是很美好的”,葛水 平说。 黄灯在接到“如何看待乡村女性”的话题之 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指出被这一概念所覆盖的差 异性。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黄灯接触到非常 传统的价值观—在她还不懂得老公这个词的 含义时就被教导要对老公好,因为“如果你对老 公不好,而老公的脾气不好,你也没有什么好日 子过。”然而当她长大,发现世界并不如此,她在 湖南的生活经验告诉她,现在乡村女性的生活 并不如许多媒体里面所报道的那样—依然是 一种传统固化的、愚昧落后的奴役或压迫。 随着离开乡村的年轻人的出走,那片土地的 轮廓渐渐模糊于遥远的过去,以至于很多时候我 们看到的并不是乡村的真实面目,而是一个抽象 的面具。农村的家庭关系与观念已经发生了许多 重要的变化,“包括年轻一代独立程度的增加、老 一代权威的下降、青年妇女在家庭人际关系中的 活跃角色等等。”许多我们的刻板印象的诸如农 村人“既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如城市一般追求爱 情”(【美】阎云翔:《私人生活的变革》,上海人民 出版社,2016)的想象都被打破。 黄灯说起她在家乡所观察到的外出打工的 农村女子,她们的婚姻或生活状态比人们想象 的要复杂得多,她们生长在一个相对封建和封 闭的环境,之后却面对一个开放和流动的社会, 她们所做出的选择与行为结果往往不能作简单 的价值判断。黄灯见到过村里面年纪很小的女 孩子,因为爸爸妈妈的安排和一些忠实可靠的 男人结婚生子,本可以安稳无忧地过一生,但是 到外面去打工后发现生活原来可以充满激情, 婚姻原本可以有情感交流,于是她们坚决回来 离婚;而另一些女子,她们也许表现得像一个传 统意义上贤良、温柔的女人,但却在家庭以外还 有情人。如果不去作道德判断,这些各种各样鲜 活的女子无疑大大丰富了我们对农村女性的观 感。 避免二元对立的性别观 如果说“五四女性以冲出家庭、恋爱自由为 始点来争取个性、意志、自我价值的解放,这种解 放以娜拉出走后的经济问题为终点”,那么我们 现在的妇女解放则“以制度上的经济自主为始 点,摆脱了肉体虐待的命运后,以自由恋爱为终 点”。(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河南人民 出版社,1989)在今天女性取得经济地位的同 时,我们仍然无法摆脱对于“女性”群体气质的刻 画,梁鸿敏锐地指出我们常常所忽视的地方:诸 如广告里永远与家务相联系的母亲和妻子形象 以及一些认为女性应当天然地承担更多家庭内 部责任如抚养儿女、管理家庭财务等观点。 女性还不断面临着来自男性的无意识“警 告”。 “像我这样还算比较独立的女性,也经常接收 到一种来自朋友和丈夫的朋友的强行警告‘你还想怎么样’?”梁鸿坦诚地说,这种警告以玩 笑式的话语作为掩护,但背后是一种延续了千年 的顽固传统,警告女性不要脱离夫妻关系的掌控。 这提醒着我们,在今天仍然需要重新面对女 性的精神与文化独立问题,但梁鸿提醒我们要 避免陷入二元对立的敌对思维中。因为指责总是 比理解来得简单,倡导女性对主体性的建构、反 思文化对女性身份的压抑,有时候会走向“女权至 上”的境地,用简单化、抽象化的指控来消除男女 的一切差异,追求绝对极致的平等。这种追求回避 “性别”,然而无差异地否定两性间存在自然客观 的区别本身就具备不道德的特征,最终导致的将 会是“男性视点、立场,男性的主体—主人意识 在文化心理层面的继续统治。”(孟悦、戴锦华: 《浮出历史地表》,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 乡村女性正在寻找自己的话语 乡村女性正在寻找自己的话语 邓洁舲 梁鸿 梁鸿 葛水平 葛水平 尹学芸 尹学芸 黄灯 黄灯 《左撇子女人》中没有一 个左撇子女人,也没有一个 左撇子,里面只有一首同名 的歌,歌里面说:“我想在地 球上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 你,因为在那里我将看到人 群中孤独的你,而你将在千 万人中看到我,我们终将走 向对方”,可出场的人物里, 谁也没有找到彼此的对方。 他们都像左撇子一样,与这 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人 公玛丽安娜更是把自己紧紧 包裹,她以为自己能够抵抗 孤独,却不置可否地在孤独 中沉沦。谁也叫不醒装睡的 人,谁也不能为假装独立的 人赶走孤独,她为自己上了一层隐形的枷锁,活 得像一个伪装者。 玛丽安娜的孤独贯彻始终。有一个情节是玛 丽安娜在家里打扫卫生,却总是做着一些重复且 毫无意义的行为。她甚至不断推搡着施泰凡,仿 佛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继母的角色。而施泰凡不哭 不闹,只是看着她。他的情绪总是 和玛丽安娜形成强烈的对比,他 快乐,玛丽安娜却毫无反应,玛丽 安娜暴躁,他却很平静。 她的父亲在和她一起散步的 时候遇到一位落寞的演员,说了 这么一段话:“您总是为您说的话 感到不好意思。其实这才是尴尬 的原因。”“我认为,您应该学习真 正奔跑,真正喊叫,张大嘴。我观 察了,您就连打哈欠时都不敢使 劲张开嘴。”这段话是说给演员也是说给玛丽安 娜听的。因为她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足够深,她 曾在晚上聚会结束后站在镜子前对自己说:“你 没有暴露自己。不会再有人贬低你了!”她装作毫 不在意却处处介意,她想要一个人生活,却怕被 孤独的火吞没。 她的儿子施泰凡相比更能够真切地说出自 己的想法,大声地向这个世界嘶吼。他会看着玛 丽安娜直白袒露自己的感受:“不止你会难过,我 也会难过。”像一个影子提醒她顾影自怜的主人, 我也有自己的情感。就像她们去爬山,女人很高 兴,孩子也很高兴,但女人只是站了起来,孩子却 大声说: “这里真好。我还不想回家。” 玛丽安娜曾对她的朋友弗兰齐斯卡说,她希 望跟她永远在一起的是一个笨蛋。是真的笨蛋还 是和她父亲一样伪装的笨蛋呢?她的父亲是一个 什么样的人?是一个肢体语言异常丰富的人。哪 怕沉默着,一旦肢体动作多起来,也会让人觉得 热闹。仿佛孤独不存在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 了。我想她的答案是后者,毕竟她需要的是一个 被她照顾却还能为生活平添乐趣的笨蛋。 她还曾对弗兰齐斯卡说:“你总是这样说别 人,但到最后都是别人离开你。”她说的是弗兰齐 斯卡,可最后的一个人却是她自己。她以为自己 看别人看得清晰而透彻,却不知她看自己就像那 倒映了云杉的镜子,模糊而失真。 而当那个想要追求她的男演员说用爱让彼此 相互解脱时,她也只是冷冷地沉默着,不为所动。 她觉得自己能够独立生活,所以将孤独带来的情 感全都隐藏掉。她自以为没关系,却在看不见的空 间里,如同掉落的电梯,迅速地滑落下去。 弗兰齐斯卡曾对那个女售货员说:“孤独会 让人感到最冰冷、最恶心的疼痛,那是空虚的疼 痛。那么就需要有人来教给他,不能这么堕落。”而 玛丽安娜不仅不想被教,还把自己厚厚包裹起来, 在自己自认为正确的轨道里,不遗余力地前行。 文章最后以歌德长篇小说《亲和力》中的一 段话结尾,“大家就这样,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 继续着日常生活,有人反思,有人不反思;一切似 乎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就连一切都处于危险时的 极端情况下,大家也继续这样生活,仿佛什么事 情也没有发生。”可是就算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自 己的处境,他们就会和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一切 握手言和吗?玛丽安娜不会,布鲁诺不会,弗兰齐 斯卡也不会,他们为自己亲手编造了假象就不会 轻易去打破它。 《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是奥尔加·托卡 尔丘克的代表作之一,在这本书中,奥尔加·托 卡尔丘克以其天马行空的想象与肆意恣睢的勇 气,将世界抽象成为一个个相互缀连却又相对 独立的故事,在这些有关人生哲理、无聊的想 象、战争、苦难与消解苦难的琐碎日常里,是对 已知世界的神秘重塑,也是在构建另一种光怪 陆离的叙事。辉煌壮丽,是托卡尔丘克的一贯风 格,然而在《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的神秘世 界里,出现了一位以意象具化而成的客观实在 的人,一位难以理解的老妇人,一位与自然紧密 契合的使者—玛尔塔。 她是自然的化身。她身上有大自然那种适 时的生命力,她“只是夏天存在,冬天消失”,只 在最蓬勃的季节现身,并且“像这里有关的事物 一样”,隐匿在沉默的苍茫草野中。她年纪已经 足够老,衰老、缓慢,但在种植大黄时又能感受 到她的“高大、强壮”,那种一旦亲密土地就又重 新焕发出来的强悍生命力。她无处不在,总在做 着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又与“我”紧密相关,她 “总站在我背后,窥视我在干什么”。我甚至曾经 与她一起剪过头发,乌黑的头发与斑白的头发 散落在地上。可以说,她就是“我”身边的自然的 具体化身。 她总是转述来自生命最终的哲理。她告诫 “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虽然她本身就是 过去与未来节点上的一个神奇存在,她游离在 客观历史之外忽隐忽现,她或许永恒,因为她知 道“如果你找到自己的位置—你将永生 ”。文 本中高蹈的神秘虚幻,导致她说的话不像从她 口中总结出的真理,更像是一个转述人,她生 活,她存在,她即使不需要什么太过艰难的思 考,也总能说出隐藏的巨大秘密,因为那是种转 —来自真正绝对的真理,而非她本身。 她终将死亡。雨声和旧收音机的声音嘈杂, “我”想到死亡会以哪条管道进入她的体内。通 过眼球的致死物是阴沉沉软塌塌的某种阴暗东 西,她往这看上一眼大脑便会被这秽物所占领 直至死亡;死气沉沉的声响会通过耳朵让她无 法入睡、无法生活;无用的话语、苹果中的死亡 之卵会通过嘴巴将死亡带给她:她最终会“破裂, 碎成粉末”。无论她多么神秘与睿智,也会因为种 种潜藏的风险而命丧黄泉,或许这只是“我”的臆 想,但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向虚无的永恒实体发出 致命的疑惑,没有不死,一切终将消逝。 每个人身边都应该有一个玛尔塔,她是另 一个崇高的自己,是寄语人间的自然之子。托卡 尔丘克大胆夸张的想象世界里,玛尔塔,是这个 不断变化世界里的永恒。她充满智慧,平静,冷 淡,她是朴素的不变。也因此,她显得跟不上这 个“先进”的时代,她甚至不识字,这意味着她的 知识不是来自于任何已有的文明,而纯粹靠个 人的经验,而那种远远超出个人经验的哲思,只 能来自于不可能达到的“理念”,她甚至可以怀 疑造物主,因为没有造出她想象的那种奇怪生 物。而她也有隐隐的担忧—担心属于她的森 林轰然崩塌,那是与历史、灾难紧密相关的恐惧 与记忆,玛尔塔不仅属于个人,她也链接着那片 土地的过去与大地上的渺小个体。 彼得·汉德克《左撇子女人》 大声地向这个世界嘶吼 霍翠萍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白天的房子 ,夜晚的房子》 玛尔塔往何处去 钱思衡

在大师的文学世界里走走停停 - chinawriter.com.cnwyb.chinawriter.com.cn/attachment/201910/30/781ef6... · 子过。”然而当她长大,发现世界并不如此,她在

  • Upload
    others

  • View
    9

  • Download
    0

Embed Size (px)

Citation preview

  • 36

    欢迎关注中国作家网www.chinawriter.com.cn本专刊与中国作家网合办

    钱思衡、霍翠萍正在讨论 主持人:叶炜

    在大师的文学世界里走走停停

    责任编辑:丛子钰 虞婧(特邀)2019年10月30日 星期三文学观澜

    “创意阅读与写作工作坊”成立于2016年 10月,依托《中国作家研究》杂志,至今已举办多次读书会,主要以当代作家的最新作品以及当下的文学热点为讨论对象,深入分析作家创作与文化现象的当代意义,对创意写作带来启发。主张阅读为写作服务,用有创意的阅读来训练有创意的写作。参与的对象以创意写作和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生为主,同时也吸收了部分热爱创意写作的本科生。

    主持人: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备受关注,原因当然很多。除了诺贝尔文学奖本身的吸引力和热度

    之外,更与去年诺奖暂时停颁等因素有关,同时,

    因为中国国力不断强大和文化影响不断增强,莫

    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大家对诺奖有着更高

    期待,许多人都希望更多中国作家能够问鼎这个

    文学奖项。

    今年颁发的诺贝尔文学奖下了一个“双黄

    蛋”。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最终授予了波兰女作家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这位“收集梦境的文学女

    巫”,颁奖词盛赞她“有着百科全书般的叙述想象

    力,把横跨界限作为生命的一种形式”。1962 年出

    生的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是当代波兰最具影响力

    的小说家之一,“她善于在作品中融合民间传说、

    神话、宗教故事等元素,观照波兰的历史命运与

    现实生活”。在此次获得诺奖之前,她已两次获得

    波兰文学最高荣誉“尼刻奖”评审团奖,并一直是

    诺奖的热门候选人。而彼得·汉德克是奥地利著

    名的小说家、剧作家,当代德语文学的集大成者。

    代表作有剧本《骂观众》《卡斯帕》,电影《柏林苍

    穹下》《缺席》《左撇子女人》,小说《无欲的悲歌》

    《大黄蜂》《缓慢的归乡》《圣山启示录》《守门员面

    对罚点球时的焦虑》《监事会的欢迎词》《推销员》

    《一个农家保龄球道上有球瓶倒下时》等,因其独

    具的文学风格而获得多项文学大奖:“霍普特曼

    奖”“毕希纳奖”“海涅奖”“托马斯·曼奖”“卡夫卡

    奖”“拉扎尔国王金质十字勋章”等。今年,汉德克

    凭借其文学语言的冒险精神获得了诺贝尔文学

    奖,授奖词为“以独创性的语言探索人类经验的

    广度和特性,影响深远”,被誉为德国文学“活着

    的经典”。

    鉴于两位作家作品都不少,本期读书会选取

    他们各自的一本代表作来进行探讨。

    无论是10月10日诺贝尔文学奖诞生的第

    15位女性获奖作家,还是韩国一本在其国内激

    起千层浪《82年生的金智英》,或者是影视作品

    里越来越多的脱离温柔、善良、脆弱等标签的“恶

    女”形象,这些都意味着“女性”正在成为一个愈

    加丰富和重要的意象。早在5月14日,就有四位

    女作家——葛水平、黄灯、梁鸿和尹学芸,她们曾

    离开乡村去往城市,现在又以城市身份回到乡

    村,在吕梁文学季,在山西贾家庄,围绕“乡村书

    写中的女性视角”主题,以女性写作者和女性观

    察者的身份,向乡村内部投去注视的目光,去发

    现、探讨和对话。

    失语的乡村“女儿”“你要做我的女儿,我就要把你嫁给他;你不

    想做我的女儿,那你上吊去,讨饭去,挨饿去……

    我所有的家产,你永远别想来沾光。”(【英】莎士

    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6)当朱丽叶谢绝父亲的好意,表示不能嫁给

    帕里斯时,父亲卡普莱雷霆震怒,让这绝望的女

    子更加绝望,她大概想不到平日里疼爱她的父亲

    如何一句话就能翻脸。

    “你不能不听父亲的话,那个时候父亲是绝

    对的权威。”梁鸿讲述了她在英国观看戏剧《罗密

    欧与朱丽叶》的感受,“之前所有的溺爱都是有限

    条件下的关爱,一旦面临真正的选择,父亲是绝

    对的权威。无论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这都是

    一个基本状态。”

    对朱丽叶来说,她要完成从“父亲的女儿”到

    在文学史上被铭记的“女人”,所必须经历的就是

    对于“父亲”的反叛,反抗“那个历来不可触动的、

    超越一切肉身之父的封建‘理想之父’:他的礼

    法、他的人伦、他的道德规范乃至他的话语——

    构成父权形象的一切象征。”(孟悦、戴锦华:《浮

    出历史地表》,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由此第一

    次获得对自我主体的精神认知。

    因此当我们探讨乡村中的女性形象时,不可

    绕过的第一个身份,就是女儿,这也是梁鸿的一

    种感受,“一方面父亲对孩子是相对比较溺爱的,

    但另一方面一旦女儿犯了错误,或者到了婚嫁的

    年龄,父亲是有绝对权威的。”

    在梁鸿的长篇小说《梁光正的光》里,就呈现

    了这样一种父女关系,也呈现出乡村男性和女性

    不同的生存状态。虽然并不完全一致,但小说中

    的确有她父亲生活的影子,“我们村庄当时有几

    个怕老婆的男子,我父亲是其中一个,他们就相

    互取笑你怎么怕老婆?大家都不承认,怕老婆在

    乡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甚至,对于某些地区,某些家庭来说,男性的

    主导权不仅仅体现在“怕老婆”所带来的丢人感,

    而有着更残忍的面貌。葛水平的《喊山》中,哑女

    被拐卖到大山里,卖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

    当男人被同村人设下的炸獾圈套意外炸死之后,

    她拒绝了所有赔偿,男人的死让她获得了失去已

    久的轻松和声音。“哑巴在喊叫中竭力记忆着她

    的失语,没有一个人清楚她的伤感是抵达心脏

    的。她的喊叫撕裂了浓黑的夜空,月亮失措地走

    着、颠着,跌落到云团里,她的喊叫爬上太行大峡

    谷的山脊把山下的植被毛骨悚然起来。”(葛水

    平:《喊山》,《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07年

    第12期)女性在长久的压抑和控制之中失语,只

    有在进入一个新的角色时,或者施压者消失,才

    得以重新获得话语权利。以至于女性“掌控”命

    运,往往要借助男性来实现。

    乡村女性的多种面貌葛水平与赵树理同是沁水人,十分熟悉他作

    品中的人物形象,她观察到赵树理《小二黑结

    婚》中的三仙姑,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乡村女

    性,喜欢打扮,然而赵树理把她脸上抹的粉描写

    为秋冬清晨时在乡村路边可以见到的“驴粪上

    撒了一层霜”。“其实乡村里面美好的女子形象,

    入到小说里面,有时候未必是很美好的”,葛水

    平说。

    黄灯在接到“如何看待乡村女性”的话题之

    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指出被这一概念所覆盖的差

    异性。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黄灯接触到非常

    传统的价值观——在她还不懂得老公这个词的

    含义时就被教导要对老公好,因为“如果你对老

    公不好,而老公的脾气不好,你也没有什么好日

    子过。”然而当她长大,发现世界并不如此,她在

    湖南的生活经验告诉她,现在乡村女性的生活

    并不如许多媒体里面所报道的那样——依然是

    一种传统固化的、愚昧落后的奴役或压迫。

    随着离开乡村的年轻人的出走,那片土地的

    轮廓渐渐模糊于遥远的过去,以至于很多时候我

    们看到的并不是乡村的真实面目,而是一个抽象

    的面具。农村的家庭关系与观念已经发生了许多

    重要的变化,“包括年轻一代独立程度的增加、老

    一代权威的下降、青年妇女在家庭人际关系中的

    活跃角色等等。”许多我们的刻板印象的诸如农

    村人“既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如城市一般追求爱

    情”(【美】阎云翔:《私人生活的变革》,上海人民

    出版社,2016)的想象都被打破。

    黄灯说起她在家乡所观察到的外出打工的

    农村女子,她们的婚姻或生活状态比人们想象

    的要复杂得多,她们生长在一个相对封建和封

    闭的环境,之后却面对一个开放和流动的社会,

    她们所做出的选择与行为结果往往不能作简单

    的价值判断。黄灯见到过村里面年纪很小的女

    孩子,因为爸爸妈妈的安排和一些忠实可靠的

    男人结婚生子,本可以安稳无忧地过一生,但是

    到外面去打工后发现生活原来可以充满激情,

    婚姻原本可以有情感交流,于是她们坚决回来

    离婚;而另一些女子,她们也许表现得像一个传

    统意义上贤良、温柔的女人,但却在家庭以外还

    有情人。如果不去作道德判断,这些各种各样鲜

    活的女子无疑大大丰富了我们对农村女性的观

    感。

    避免二元对立的性别观

    如果说“五四女性以冲出家庭、恋爱自由为

    始点来争取个性、意志、自我价值的解放,这种解

    放以娜拉出走后的经济问题为终点”,那么我们

    现在的妇女解放则“以制度上的经济自主为始

    点,摆脱了肉体虐待的命运后,以自由恋爱为终

    点”。(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河南人民

    出版社,1989)在今天女性取得经济地位的同

    时,我们仍然无法摆脱对于“女性”群体气质的刻

    画,梁鸿敏锐地指出我们常常所忽视的地方:诸

    如广告里永远与家务相联系的母亲和妻子形象

    以及一些认为女性应当天然地承担更多家庭内

    部责任如抚养儿女、管理家庭财务等观点。

    女性还不断面临着来自男性的无意识“警

    告”。“像我这样还算比较独立的女性,也经常接收

    到一种来自朋友和丈夫的朋友的强行警告——

    ‘你还想怎么样’?”梁鸿坦诚地说,这种警告以玩

    笑式的话语作为掩护,但背后是一种延续了千年

    的顽固传统,警告女性不要脱离夫妻关系的掌控。

    这提醒着我们,在今天仍然需要重新面对女

    性的精神与文化独立问题,但梁鸿提醒我们要

    避免陷入二元对立的敌对思维中。因为指责总是

    比理解来得简单,倡导女性对主体性的建构、反

    思文化对女性身份的压抑,有时候会走向“女权至

    上”的境地,用简单化、抽象化的指控来消除男女

    的一切差异,追求绝对极致的平等。这种追求回避

    “性别”,然而无差异地否定两性间存在自然客观

    的区别本身就具备不道德的特征,最终导致的将

    会是“男性视点、立场,男性的主体——主人意识

    在文化心理层面的继续统治。”(孟悦、戴锦华:

    《浮出历史地表》,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

    乡村女性正在寻找自己的话语乡村女性正在寻找自己的话语邓洁舲

    梁鸿梁鸿

    葛水平葛水平

    尹学芸尹学芸

    黄灯黄灯

    《左撇子女人》中没有一

    个左撇子女人,也没有一个

    左撇子,里面只有一首同名

    的歌,歌里面说:“我想在地

    球上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

    你,因为在那里我将看到人

    群中孤独的你,而你将在千

    万人中看到我,我们终将走

    向对方”,可出场的人物里,

    谁也没有找到彼此的对方。

    他们都像左撇子一样,与这

    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人

    公玛丽安娜更是把自己紧紧

    包裹,她以为自己能够抵抗

    孤独,却不置可否地在孤独

    中沉沦。谁也叫不醒装睡的

    人,谁也不能为假装独立的

    人赶走孤独,她为自己上了一层隐形的枷锁,活

    得像一个伪装者。

    玛丽安娜的孤独贯彻始终。有一个情节是玛

    丽安娜在家里打扫卫生,却总是做着一些重复且

    毫无意义的行为。她甚至不断推搡着施泰凡,仿

    佛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继母的角色。而施泰凡不哭

    不闹,只是看着她。他的情绪总是

    和玛丽安娜形成强烈的对比,他

    快乐,玛丽安娜却毫无反应,玛丽

    安娜暴躁,他却很平静。

    她的父亲在和她一起散步的

    时候遇到一位落寞的演员,说了

    这么一段话:“您总是为您说的话

    感到不好意思。其实这才是尴尬

    的原因。”“我认为,您应该学习真

    正奔跑,真正喊叫,张大嘴。我观

    察了,您就连打哈欠时都不敢使

    劲张开嘴。”这段话是说给演员也是说给玛丽安

    娜听的。因为她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足够深,她

    曾在晚上聚会结束后站在镜子前对自己说:“你

    没有暴露自己。不会再有人贬低你了!”她装作毫

    不在意却处处介意,她想要一个人生活,却怕被

    孤独的火吞没。

    她的儿子施泰凡相比更能够真切地说出自

    己的想法,大声地向这个世界嘶吼。他会看着玛

    丽安娜直白袒露自己的感受:“不止你会难过,我

    也会难过。”像一个影子提醒她顾影自怜的主人,

    我也有自己的情感。就像她们去爬山,女人很高

    兴,孩子也很高兴,但女人只是站了起来,孩子却

    大声说:“这里真好。我还不想回家。”

    玛丽安娜曾对她的朋友弗兰齐斯卡说,她希

    望跟她永远在一起的是一个笨蛋。是真的笨蛋还

    是和她父亲一样伪装的笨蛋呢?她的父亲是一个

    什么样的人?是一个肢体语言异常丰富的人。哪

    怕沉默着,一旦肢体动作多起来,也会让人觉得

    热闹。仿佛孤独不存在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

    了。我想她的答案是后者,毕竟她需要的是一个

    被她照顾却还能为生活平添乐趣的笨蛋。

    她还曾对弗兰齐斯卡说:“你总是这样说别

    人,但到最后都是别人离开你。”她说的是弗兰齐

    斯卡,可最后的一个人却是她自己。她以为自己

    看别人看得清晰而透彻,却不知她看自己就像那

    倒映了云杉的镜子,模糊而失真。

    而当那个想要追求她的男演员说用爱让彼此

    相互解脱时,她也只是冷冷地沉默着,不为所动。

    她觉得自己能够独立生活,所以将孤独带来的情

    感全都隐藏掉。她自以为没关系,却在看不见的空

    间里,如同掉落的电梯,迅速地滑落下去。

    弗兰齐斯卡曾对那个女售货员说:“孤独会

    让人感到最冰冷、最恶心的疼痛,那是空虚的疼

    痛。那么就需要有人来教给他,不能这么堕落。”而

    玛丽安娜不仅不想被教,还把自己厚厚包裹起来,

    在自己自认为正确的轨道里,不遗余力地前行。

    文章最后以歌德长篇小说《亲和力》中的一

    段话结尾,“大家就这样,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

    继续着日常生活,有人反思,有人不反思;一切似

    乎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就连一切都处于危险时的

    极端情况下,大家也继续这样生活,仿佛什么事

    情也没有发生。”可是就算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自

    己的处境,他们就会和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一切

    握手言和吗?玛丽安娜不会,布鲁诺不会,弗兰齐

    斯卡也不会,他们为自己亲手编造了假象就不会

    轻易去打破它。

    《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是奥尔加·托卡

    尔丘克的代表作之一,在这本书中,奥尔加·托

    卡尔丘克以其天马行空的想象与肆意恣睢的勇

    气,将世界抽象成为一个个相互缀连却又相对

    独立的故事,在这些有关人生哲理、无聊的想

    象、战争、苦难与消解苦难的琐碎日常里,是对

    已知世界的神秘重塑,也是在构建另一种光怪

    陆离的叙事。辉煌壮丽,是托卡尔丘克的一贯风

    格,然而在《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的神秘世

    界里,出现了一位以意象具化而成的客观实在

    的人,一位难以理解的老妇人,一位与自然紧密

    契合的使者——玛尔塔。

    她是自然的化身。她身上有大自然那种适

    时的生命力,她“只是夏天存在,冬天消失”,只

    在最蓬勃的季节现身,并且“像这里有关的事物

    一样”,隐匿在沉默的苍茫草野中。她年纪已经

    足够老,衰老、缓慢,但在种植大黄时又能感受

    到她的“高大、强壮”,那种一旦亲密土地就又重

    新焕发出来的强悍生命力。她无处不在,总在做

    着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又与“我”紧密相关,她

    “总站在我背后,窥视我在干什么”。我甚至曾经

    与她一起剪过头发,乌黑的头发与斑白的头发

    散落在地上。可以说,她就是“我”身边的自然的

    具体化身。

    她总是转述来自生命最终的哲理。她告诫

    “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虽然她本身就是

    过去与未来节点上的一个神奇存在,她游离在

    客观历史之外忽隐忽现,她或许永恒,因为她知

    道“如果你找到自己的位置——你将永生”。文

    本中高蹈的神秘虚幻,导致她说的话不像从她

    口中总结出的真理,更像是一个转述人,她生

    活,她存在,她即使不需要什么太过艰难的思

    考,也总能说出隐藏的巨大秘密,因为那是种转

    述——来自真正绝对的真理,而非她本身。

    她终将死亡。雨声和旧收音机的声音嘈杂,

    “我”想到死亡会以哪条管道进入她的体内。通

    过眼球的致死物是阴沉沉软塌塌的某种阴暗东

    西,她往这看上一眼大脑便会被这秽物所占领

    直至死亡;死气沉沉的声响会通过耳朵让她无

    法入睡、无法生活;无用的话语、苹果中的死亡

    之卵会通过嘴巴将死亡带给她:她最终会“破裂,

    碎成粉末”。无论她多么神秘与睿智,也会因为种

    种潜藏的风险而命丧黄泉,或许这只是“我”的臆

    想,但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向虚无的永恒实体发出

    致命的疑惑,没有不死,一切终将消逝。

    每个人身边都应该有一个玛尔塔,她是另

    一个崇高的自己,是寄语人间的自然之子。托卡

    尔丘克大胆夸张的想象世界里,玛尔塔,是这个

    不断变化世界里的永恒。她充满智慧,平静,冷

    淡,她是朴素的不变。也因此,她显得跟不上这

    个“先进”的时代,她甚至不识字,这意味着她的

    知识不是来自于任何已有的文明,而纯粹靠个

    人的经验,而那种远远超出个人经验的哲思,只

    能来自于不可能达到的“理念”,她甚至可以怀

    疑造物主,因为没有造出她想象的那种奇怪生

    物。而她也有隐隐的担忧——担心属于她的森

    林轰然崩塌,那是与历史、灾难紧密相关的恐惧

    与记忆,玛尔塔不仅属于个人,她也链接着那片

    土地的过去与大地上的渺小个体。

    彼得·汉德克《左撇子女人》——

    大声地向这个世界嘶吼霍翠萍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

    玛尔塔往何处去钱思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