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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翻译研究 鲁迅研究月刊 2005 年第 7 谨以此文纪念罗念生先生与戈宝权先生 ...je déteste ce que vous écrivez, mais je donnerai ma vie pour que vous puissiez continuer à crire. [1] ——Voltaire1694-1778安东·契诃夫 论“牛奶路”乃the Milky Way之乱译 ——与曹 惇、赵易林等先生商榷[2] 张过大卫 一、 曹惇所谓佳例“牛奶路”与 Milky“牛”奶说 本来,the Milky Way 应译作“银河”属于常识,鲁迅先生指出赵景深先生的“牛奶路” 是误译已成定论,但是,Common sense is not so common,有人竟写起翻案文章。先来看曹惇 教授于 1984 年发表在《翻译通讯》(《中国翻译》原名)上的“比较研究和翻译”[3] 一文中提 出的妙论之一: “半个世纪以前我国翻译界很熟悉的一个错译译例是把‘the Milky Way’译为‘牛 奶路’。其实,译者如果在译了‘牛奶路’之后加上一个脚注:按‘牛奶路’即指银河、 银汉、天河;那麽,这个译法非但不应当作笑话,而且还为外译中、中译外译法的比较 研究提供一个启发人们的佳例。” “……把‘the Milky Way’译为‘牛奶路’再加注解,多少可以有助于……‘文化沟 通’。” 曹先生的这个妙论妙在,错译一经“比较研究” ,虑及“文化沟通” ,其学术性便身价 百倍,从丑小鸭摇身一变成了白天鹅。笔者生性愚钝,既然断定为“错译”,如何能“提供一 个启发人们的佳例”?如何“有助于……‘文化沟通’”? 曹文未言明错译者和最先判定此错译者分别是何人。既然曹先生重提旧事,笔者只好旧 事重提。按“牛奶路”是赵景深在 1922 年翻译俄国著名小说家、剧作家兼医生安东· 契诃夫 Антон Павлович Чехов, 1860/俄国塔甘罗格-1904/德国巴登威勒)的短篇小说《樊凯》(英 译名 Vanka, 原名 Ванька,作于1886,通译作《万卡》,我国小学语文课本作《凡卡》)时对 英语 the Milky Way(银河)的乱译。有趣的是,这个貌似直译甚至硬译的乱译出自主张“与 其信而不顺,不如顺而不信”甚至“宁错而务顺”翻译法的赵景深先生之手,结果是“顺”得 可以,“错”得实在。

论“牛奶路”乃the Milky Way之乱译——与曹 惇、赵易林等先生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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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论“牛奶路”乃the Milky Way之乱译——与曹 惇、赵易林等先生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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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研究 鲁迅研究月刊 2005 年第 7 期

谨以此文纪念罗念生先生与戈宝权先生

...je déteste ce que vous écrivez, mais je donnerai ma vie pour que vous puissiez continuer à crire. [1]

——Voltaire(1694-1778)

安东·契诃夫

论“牛奶路”乃the Milky Way之乱译

——与曹 惇、赵易林等先生商榷[2]

□ 张过大卫

一、 曹惇所谓佳例“牛奶路”与 Milky“牛”奶说

本来,the Milky Way 应译作“银河”属于常识,鲁迅先生指出赵景深先生的“牛奶路”是误译已成定论,但是,Common sense is not so common,有人竟写起翻案文章。先来看曹惇教授于 1984 年发表在《翻译通讯》(《中国翻译》原名)上的“比较研究和翻译”[3]一文中提出的妙论之一:

“半个世纪以前我国翻译界很熟悉的一个错译译例是把‘the Milky Way’译为‘牛

奶路’。其实,译者如果在译了‘牛奶路’之后加上一个脚注:按‘牛奶路’即指银河、银汉、天河;那麽,这个译法非但不应当作笑话,而且还为外译中、中译外译法的比较研究提供一个启发人们的佳例。”

“……把‘the Milky Way’译为‘牛奶路’再加注解,多少可以有助于……‘文化沟

通’。”

曹先生的这个妙论妙在,错译一经“比较研究” ,虑及“文化沟通” ,其学术性便身价百倍,从丑小鸭摇身一变成了白天鹅。笔者生性愚钝,既然断定为“错译”,如何能“提供一个启发人们的佳例”?如何“有助于……‘文化沟通’”?

曹文未言明错译者和最先判定此错译者分别是何人。既然曹先生重提旧事,笔者只好旧

事重提。按“牛奶路”是赵景深在 1922 年翻译俄国著名小说家、剧作家兼医生安东· 契诃夫(Антон Павлович Чехов, 1860/俄国塔甘罗格-1904/德国巴登威勒)的短篇小说《樊凯》(英译名 Vanka, 原名 Ванька,作于 1886,通译作《万卡》,我国小学语文课本作《凡卡》)时对英语 the Milky Way(银河)的乱译。有趣的是,这个貌似直译甚至硬译的乱译出自主张“与其信而不顺,不如顺而不信”甚至“宁错而务顺”翻译法的赵景深先生之手,结果是“顺”得可以,“错”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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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来看鲁迅先生在杂文“风马牛”[4] 对此乱译的评断:

“这故事无须查字典,在图画上也能看见。却说希腊神话里的大神宙斯是一位很有些喜欢女人的神,他有一回到人间去,和某女士生了一个男孩子。物必有偶,宙斯太太却偏又是一个很有些嫉妒心的女神。她一知道,拍桌打凳的(?)大怒了一通之后,便将那孩子取到天上,要看机会将他害死。然而孩子是天真的,他满不知道,有一回,碰着了宙太太的乳头,便一吸,太太大吃一惊,将他一推,跌落到人间,不但没有被害,后来还成了英雄。但宙太太的乳汁,却因此一吸,喷了出来,飞散天空,成为银河,也就是‘牛奶路’,——不,其实是‘神奶路’。但白种人是一切‘奶’都叫‘Milk’的,我们看惯了罐头牛奶上的文字,有时就不免于误译,是的,这也是无足怪的事。”

赵景深先生还曾把 der Zentaur“牛头不对马嘴”地误译作“半人半牛怪”,因而鲁迅先生

说他“遇马发昏,爱牛成性”,对他奉“与其信而不顺,不如顺而不信” 为圭臬的现象斥之为

“乱译万岁!”

曹先生谦称“笔者系早已从翻译战线‘退伍’转业的小兵”,实际是令人尊敬的老翻译家。

可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曹先生为何重提此早有定论的公案,并把它与“比较研究”与“文化沟通”联系起来。我们不得不怀疑曹先生的真意是在疑责鲁迅先生。曹教授如若执意推翻此案,他必须首先证明:鲁迅先生说的希腊神话言之无据。可是,曹先生虽然提到与“银河”有关的我国的民间故事,却闭口不谈 the Milky Way 所由出的希腊神话。须知,只要知道这个神话,就会知道 the Milky Way 中的 Milky 与“牛奶” 无关。莫非曹先生有意回避之?

鲁迅先生写道,“这故事无须查字典,在图画上也能看见”。虽然我们不知道鲁迅先生看到

的是哪幅画,但我们先后找到的两幅油画一致证实了鲁迅先生的看法。第一幅是意大利文艺复

兴时期著名画家丁托列托 (Tintoretto, 原名 Jacopo Robusti,1518/威尼斯-1594/威尼斯)的“银

河的起源” (L'origine della Via Lattea,英译名 The Origin of the Milky Way)[5],另一幅是

佛兰德斯[6]巴洛克时期[7]著名画家鲁本斯(Pieter Pauwel Rubens,1577/齐根-1640/安特卫普)

的“银河的创生” (La Creazione della Via Lattea,英译名 The Birth of the Milky Way,另有一

法语名 Junon Formant le Voie Lactée),描绘的正是鲁迅先生所说“宙太太的乳汁,却因此一吸,

喷了出来,飞散天空,成为银河”这一瞬间。

图 1. 丁托列托:银河的起源 作于约 1575-1580 年,现藏英国伦敦国家艺廊

图 2. 鲁本斯: 银河的创生 作于约 1636-1637 年,现藏西班牙马德里普拉多国家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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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Museo Nacional del Prado, Madrid)

丁托列托的“银河的起源”较之鲁本斯的“银河的创生”,画面构图复杂,角色也较多,

让我们一起赏析此画对这个希腊神话的描绘:奉宙斯之命,身裹宽松红袍的俯身漂浮在空中的

天神趁天后赫拉仰面沉睡之机突然伸出抱着赫拉克勒斯的双手将他送到赫拉胸前,饥饿的赫拉

克勒斯贪婪吮吸赫拉的奶水,这一吸使赫拉从睡梦中惊醒,奶水喷涌而出,向上飞射的奶汁形

成天上的银河,向下溅落的奶汁一部分在地上生成百合花。关于抱持赫拉克勒斯的天神的身份

和名字由于难以辨认,有如下几种说法:宙斯;赫耳墨斯(Hermes,罗马神话作 Mercury, 宙斯与 Maia 之子,宙斯的使者兼仆人);雅典娜[Athena,宙斯与墨提斯(Metis)之女,司智慧

女神)],还有人认为是男仆或女仆。画面远处的巨鹰和右下角的翠绿孔雀分别是宙斯和赫拉

的象征。四个裸体男孩是小天使,文艺复兴时期绘画常见的形象,往往与画的主题没有关系,

仅具装饰作用。原画下面被截去一块,位于下端的白色百合花以及人形地球现在看不到了[8]。 仅根据这两幅油画即能明了,鲁迅先生早已证明的英语 the Milky Way,按其由之得名的

这个希腊神话,是“神奶路”而不是“牛奶路”。本文至此,本来可以结束了。可是,大概曹

先生认为鲁迅先生讲的神话不足为信,甚至不屑提及。非但如此,俨然以精通包括古希腊语在

内多种“欧西语”自矜的曹先生还抛出另一妙论:

“大自然[原文如此——引者按]夜空呈现亮晶晶的白色带状繁星群,汉语语言[原文复如此——引者按]中状之为‘银河’、‘银汉’、‘天河’;而英、法、德的语言中却把它称之为‘牛奶路’(按:galaxy 一词源自希腊文,即有“牛奶”之义——笔者按)。汉语里,把星带状[原文再如此——引者按]比之为‘河’,欧西语言则比之为‘路’。汉语里形容其景亮如‘银’,欧西语言则取其乳白之色,喻之为‘牛奶’。” 既然曹先生认定“欧西语言则取其乳白之色,喻之为‘牛奶’” ,他还必须证明在他所谓

的“欧西语”中,milk(y)与 galaxy, lactée, Milch 的意思仅为“牛奶”而别无他义。 笔者并没忘记鲁迅先生的话“这故事无须查字典,在图画上也能看见。”可是,为了回应

如此认真而自信的曹教授,只能如此。赵景深先生在 1922 年译的俄国作家契诃夫的小说《樊凯》是经英译本转译的,因此我们就从英语 the Milky Way 中 Milky 查起。Milky 的主要义项是:like milk, 特指 white as milk;of, contaning, or yielding milk;timid, meek, mild 等,可知of milk 只是的释义之一 。若取此义项,则问题归结于“牛奶”是否 milk 的唯一义项。让我们继续查 Milky 的名词形式 milk 的释义。据 Britannica Concise Encyclopedia,milk 是“Liquid secreted by the mammary glands of female mammals to nourish their young. The milk of domesticated animals is also an important food source for humans. Most milk consumed in Western countries is from cows; other important sources include sheep, goats, water buffalo, and camels.…” ,可知 milk 不专指“牛奶” 。

英语 the Milky Way 与 galaxy 首次出现于 1384 年前后。英语 milky way 是译自拉丁语 via

lactea 借义外来语,而 via lactea 译自古希腊语 Galaxias Kyklos(Γαλαξίας Κύκλος)。 英语 galaxy是译自拉丁语 galaxias 的借形外来语,而 galaxias 源自古希腊语 γάλα (奶),1848 年开始用作

天文学术语。

我们还查到西方学者关于 the Milky Way 的神话来源的论述,仅举一种如下:

“As with so many of the configurations, this is also associated with Greek mythology. The story goes that when Zeus put his son Heracles, conceived and borne by a mortal, to the bre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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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 his sleeping wife Hera, in order to ensure his immortality, the infant sucked so lustily that the Goddess’s milk spurted right up to heaven, forming the Milky Way. ”(Ludwig Kühn)[9]

关于银河的起源,世界各民族流传不同的神话传说,其中与“奶” (milk)相关联的已知最

早的是希腊神话,它解释了 Galaxias (Γαλαξίας)的语源。古希腊语 γάλα与英语 milk 一样,也

是“奶”之泛指,譬如,在古 希腊语 άγαθόυ γάλα(意思是 a good wet-nurse)中,γάλα(原意

“奶”,转义为“乳娘”)的奶汁显然是“人奶”。此古希腊语词语承罗念生先生惠告。拉丁语

via lactea 中 lactea, 法语 Voiè lactée 中 lactée, 德语 Milchstraβe 中 Milch 以及曹惇先生自称略

识的俄语Мле́чный Путь中Мле́чный的名词形式分别是 lac,milk,lait,Milch,молоко,同

样为“奶”的泛指。可见,在所谓“欧西语”和俄语(“欧东言”之一?)中并不像曹先生说

的“把它称之为‘牛奶路’” ,表 1 列出拉丁语和曹先生提到的希腊、英、法、德、俄六种古

今欧洲主要语言的“银河”与“奶”的相关释义。

曹教授在该文还写道:

“西文里把富饶之地称之为‘奶蜜之地’(the land flowing milk and honey),汉语则称之为‘鱼米之乡’ ……把‘the Milky Way’译为‘牛奶路’再加注解,多少可以有助于前面所说的‘文化沟通’。”

据笔者所知,此称谓出自 Bible, 中文《圣经》作“流奶与蜜之地”。据 Easton’s Bible

Dictionary,“Sheep (Deuteronomy 32:14) and goats (Proverbs 27:27) and camels (Genesis 32:15), as well as cows, are made to give their milk for the use of man.” 由此可见,“奶蜜之地”的“milk”除牛奶,还指绵羊奶,山羊奶,甚至骆驼奶。以曹先生的学识,说他不知词的多义性,无疑 冤枉了他。故此,我们不得不说,他之所以提出“译者如果在译了‘牛奶路’之后加上一个脚注……这个译法……提供一个启发人们的佳例”并“有助于……‘文化沟通’”之谬见,乃是因为翻案心切致使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表 1. 希腊、拉丁、英、法、德、俄六种欧洲语言的“银河”与“奶”

奶(名词) 语言 银河

词形 相关释义

希腊 Γαλαξίας (Κύκλος) γάλα 拉丁 via lactea lac 英 Milky Way milk 法 Voiè lactée lait 德 Milchstraβe Milch 俄 Мле́чный Путь молоко

雌性哺乳动物乳腺分泌的白色

或淡黄色汁液,基本成分包括

水、蛋白质、油脂、碳水化合

物、维生素和矿物质(主要是

钙)

两幅油画、Ludwig Kühn 的文字描述、辞书释义一再证明,鲁迅先先生治学之严谨,先生

的所有作品,包括杂文在内,皆论有所本、言之有据,不容置疑。

二.董乐山所谓聊备一格、“牛奶路”旱路说与“退路”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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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紧随曹先生,另一位翻案者董乐山先生于 1984 年在《读书》发表一篇题为“文化断层与错位”[10]的文章,文中写道:

“根据希腊神话[原文如此——引者按],‘牛奶路’是天帝朱庇特的妻子尤诺的奶水,

被他们的 [原文复如此——引者按] 孩子赫格尔斯泼溅到天空所形成的。”

董先生说是“根据希腊神话”,实际讲的却是罗马神话。幸好,罗马神话源自希腊神话,尽管他将二者混淆,尽管他说“被他们的孩子赫格尔斯”会误导读者以为赫格尔斯是天后“尤诺”所生,董先生叙述的这个神话至少表明“牛奶路”的奶是神奶而非牛奶。若真的“根据希腊神话”,则“朱庇特”应为宙斯(Zeus,罗马神话作 Jupiter),“尤诺”应为赫拉(Hera,罗马神话作 Juno, 通译“朱诺”),“赫格尔斯”应为赫拉克勒斯(Herakles 或 Heracles,义为“受赫拉诅咒者”),“被他们的孩子赫格尔斯”的生母是其父宙斯的凡界情人阿尔克墨涅(Alcmene)公主 。

董乐山先生明知 the Milky Way 不可译作“牛奶路”,宁改译为“仙奶路”(如张钊贻先生所言,“神”与“仙”带有非常不同的“文化意象” [11],参见本节后文与本文第四节),也要与鲁迅先生的“神奶路”拉开距离,划清界限。他主张:

“……然后加注,是通过翻译,介绍西方一个称呼,聊备一格,未始不是好事。”

二位先生一唱一和,何其相似乃尔!不过,较之曹先生“欲抱琵琶半遮面”,董先生可谓

“旗帜鲜明”,在其“文化断层与错位”一文中的一个小标题赫然题作“为‘牛奶路’翻案”。请看他翻案的全部理由:

“赵景深先生的缺点是没有弄清楚这‘奶’究竟是人奶,还是仙奶,还是牛奶,就

贸然译为“牛奶”。要是当初他译为‘仙奶路’,或者为保险起见,留个退路,含混地译为‘奶路’,我看就完全可以站得住脚的。否则,如果译为“银河”,就无法解释朱庇特率领众神从何取道返天宫的了,除非是坐船?”

笔者不禁要说:

(1) 董先生还告诉我们:

“至于‘牛奶路’,只是在讲到神话中的四个时代(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黄铜时代、黑铁时代) 中的黑铁时代时提到,朱庇特召集众神,从人间返回天宫,走的就是这条‘牛奶路’。”

那麽,在“仙奶路”(按他的改译)尚未铺就之前,天帝宙斯从天宫下到人间与赫拉克勒斯的生母阿尔克墨涅公主幽会,又从人间携“他们的孩子赫格尔斯”返回天宫,走的是哪条路?居住在天上的诸“仙”腾云驾雾应不在话下,往来于一条银河就必须“坐船”?董先生谈起神话处心积虑为诸“仙”着想,煞有介事,犹如历史学家考据实有事/件,精神可嘉,但用错了地方。(笔者不得不仿效董先生,这不免浪费了读者时间,尚祈鉴谅。)

(2) 即令在“仙奶路”铺就之后,若董先生认为天上诸“仙”或“众神”(关于混同“仙”“神”这个错误,参见后文)因无腾云驾雾之本事,“返天宫”必得取道“仙奶路”,但如王若水先生所指出的,“这个 way 也不是走路的‘路’,而是乳汁溅射在天上留下的痕迹”,恐怕只会脚踏实地走路的宙斯等取道 the Milky Way 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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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译为“银河”,真的会联想到乘“坐”浮在“河”中之“船”?也太小看我国读者的语文和知识水平了!莫非我国读者读到天文书上的“银河”,会以为它不是太阳系所在的恒星的巨大集团,而是充满液态“银”或“银”白色之“河”?

(4) 笔者倒是觉得, 往来于“牛奶路”还真的必须“坐船”,因为“路”的概念在汉语

和英语中都有“旱路/overland route”与“水路/waterway”之分,牛奶和水同属液体,“牛奶路”当为“水路”。

表 2. 希腊神话“银河的起源”中诸角色类属

类别 相关角色 无关角色举例

天帝宙斯

天后赫拉

神(Gods)

英雄(Hero[12])赫拉克勒斯因吸

吮天后赫拉之神奶并完成 12 项艰

巨工作,死后升天成神

(immorta-lity)并娶青春女神赫柏

(Hebe,宙斯与赫拉之女)为妻

永生不朽者

(Immortals)

怪(Creatures) 半人半马怪(英语 Centaur,德语

Zentaur),即赵景深先生误译作“半

人半牛怪”的人首马身的怪物

仅生一世者

(Mortals) 人(Humans) 英雄赫拉克勒斯在升天之前是人

(Mortal)

现在来看“仙奶路”之“仙”是何方神圣。从表 2 不难看出,“得道成仙”者非英雄赫拉

克勒斯莫属。就算他是董乐山所谓的“仙”,无奈他是男儿身,奶之无有,“仙奶”何在?唯

一有奶者是天后赫拉,而她是神,不是“仙”。董先生并非不知道“‘牛奶路’是天帝朱庇特的妻子尤诺的奶水,被他们的孩子赫格尔斯泼溅到天空所形成的”,可是他仍坚持“要是当初

他译为‘仙奶路’,或者为保险起见,留个退路,含混地译为‘奶路’,我看就完全可以站得住

脚的。” 笔者则认为,将 the Milky Way 译作“牛奶路”或“仙奶路” 或“奶路”,“完全”不

“可以站得住脚”,因为这不是意译同直译(实为“顺而不信”的乱译)之争,而是正确译法

同错误译法之争。无论为了“文化沟通”还是“介绍西方一个称呼,聊备一格”,都应当以正

确为前提,只要是错误译文,不管在其后加多少注解,也不能说“万无一失”。 特别是,被有人誉为当代翻译界三大“扛鼎大家”之一的董乐山先生竟建议原译者赵景深

“含混地译为‘奶路’”,这岂不是让赵景深先生向以做次审为无上光荣的何绍庚为代表的次译次

校次审们学习偷奸耍滑,用“削鼻剜眼”手法以假充真(见拙文“误读与错译的语文和非语文原因

探微——以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卷一‘作者序’谬译为例兼与此卷次审何绍庚先生商榷”对“何绍庚现象” 的揭露和批判)?这岂不是教唆赵老先生不慎犯了“君子之过”之后再故意犯

“小人之过”[13]?白纸黑字,他明目张胆向赵老先生兜售自己的翻译伎俩 —— 一种进可攻退

可守的两全之策。鲁迅先生在致瞿秋白“关于翻译的通讯”中说,“……严老爷和赵老爷,在

实际上,有虎狗之差”,这些次者自然是等而下之。因为赵先生毕竟是契诃夫这篇小说的首译

者, 功不可没,尽管有译错的地方。赵先生也绝不会像何绍庚者流那样文过饰非——不仅不承

认自己因水平低下胡审乱改犯下诸多原译稿没有的低级错误,还企图把责任推给署名译者刘祖

慰先生,而是坦然承认“我当时的外文水平不过那样”(详见本文第三节)。董先生对赵先生当

年翻译水平的评价我们不清楚,他低估了赵先生一贯的道德准则确凿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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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董先生的“仙奶路”,给中国读者的“文化意象”只能是:原是凡间的人或动物,后

来靠苦修积善得道成仙,当然必得是女仙或蒲松龄笔下的女狐仙。可能怀有“仙奶”的道姑,

笔者孤陋寡闻,只知常手持荷花之何仙姑,也不知此仙姑能否谈婚论嫁,能否受孕生子,生子

后能否有奶。阅读契赵译契诃夫小说《万卡》的中国读者读到这一句,如何能将这“仙奶”与

形成银河的天后赫拉的神奶联系起来?这样的文化意象恐怕不是董先生准备“聊备一格”的

吧?

由此可见,以误读和错译介绍异国的文化、习俗,传达给我国读者的只能是歪曲、变形

的信息,引发混乱的联想和推断,其恶果必然是以讹传讹。“牛奶路”之类的谬译肯定担负不

起促进真正意义上的文化沟通之重任。就外国的神话传说而论,不切实作一番考证,难免望文

生义,“牛奶路”错译堪称翻译史上一个经典个案。所以,我们翻译工作者, 作为文化交流桥

梁的架设着,必须严谨细致,深入探究每一个词语代表的真实含义,认真解决包括译名在内的

每一个疑难问题,杜绝望文生义,万勿敷衍塞责,将连自己都读不懂的译文交给读者。

三、两种翻译观针锋相待与赵景深先生勇于承认误译

首先介绍鲁迅先生的翻译观: “……我是至今主张‘宁信而不顺’的。自然,这所谓‘不顺’,决不是说……‘天

河’要译作‘牛奶路’的意思,……为什么不完全中国化,给读者省些力气呢?这样费解,怎样还可以称为翻译呢?我的答案是:这也是译本。这样的译本,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14]

“ ……译得“信而不顺”的至多不过看不懂,想一想也许能懂,译得“顺而不信”的却令人迷误,怎样想也不会懂,如果好像已经懂得,那么你正是入了迷途了。[15] “如果还是翻译,那么,首先的目的,就在博览外国的作品,不但移情,也要益智,至少是知道何地何时,有这等事,和旅行外国,是很相像的:它必须有异国情调,就是所谓洋气。其实世界上也不会有完全归化的译文,倘有,就是貌合神离,从严辨别起来,它算不得翻译。凡是翻译,必须兼顾着两面,一当然力求其易解,一则保存着原作的丰姿,但这保存,却又常常和易懂相矛盾:看不惯了。不过它原是洋鬼子,当然谁也看不惯,为比较的顺眼起见,只能改换他的衣裳,却不该削低他的鼻子,剜掉他的眼睛。我是不主张削鼻剜眼的,所以有些地方,仍然宁可译得不顺口。”[16] 关于鲁迅先生的翻译观,张钊贻先生的评论一语破的,“鲁迅主张‘硬译’……,旨在借外

来表达方式,以求改进中文的精密程度,用心良苦。”[17] 鲁迅先生坚持“宁信而不顺”的翻译观出于对译本的双重要求:“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并且身体力行,以自己的大量翻译实践去探索通过引入欧化句式等表现法来改造和丰富传统汉语,实现汉语现代化的目标。关于鲁迅先生的翻译理论与汉语现代化,刘少勤先生作过专题研究,可参阅他的《盗火者的足迹与心迹——论鲁迅与翻译》。

根据笔者考察,影响翻译质量的有两方面原因,语文原因和非语文原因,后者指译者(以

及审译者、译评者,为简便起见后文仅以“译者”代之)的学风和学术观点,翻译过程中的心情,对原著价值的评价,翻译的目的和态度,所处地域和时代的文化思潮,以及译者与原著者的文化背景差异,译者对原著者的生平事业诸方面的了解程度,及至个人品质和价值取向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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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因素。译名“牛奶路”的出现与围绕此译名的争论,证实笔者的如下结论,即影响翻译质量的因素除了(1)译者的语言能力(源语言理解力和靶语言表达力),文化修养(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和专业知识的深度与广度,在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2)译者的学术观点,以及其学风和人品。在笔者看来,赵先生译错的原因基本属于(1)。属于(2)的因素,请看赵先生的自白:

“我以为译书应为读者打算;换一句话说,首先我们应该注重于读者方面。译得错不错是第二个问题,最要紧的是译得顺不顺。倘若译得一点也不错,而文字格里格达,吉里吉八,拖拖拉拉一长串,要折断人家的嗓子,其害处当甚于误译。……所以严复的‘信’‘达’‘雅’三个条件,我以为其次序应该是‘达’‘信’‘雅’。”[18]

赵景深先生这段话如实反映出当年他所主张的“与其信而不顺,不如顺而不信”错误翻译

观。

据枕书先生在同一年晚些时候发表在《读书》的一篇短文,“几年前,我去看赵景深先生。

我说‘牛奶路’并不错误,是直译,只差没加注明而已。赵先生说:‘不能那样说,因为我实

在是不懂,我当时的外文水平不过那样。’”枕书先生评价道:“赵先生如此坦率,难能而可贵!”

[19] 若枕书先生报道属实,以赵景深先生早在为其翻案的文章出笼之几年前就已明白表明自己

的态度,后来面对这些翻案文章仍不为所动,对于鲁迅先生半个多世纪前对自己译作的批评,

如此从善如流、虚怀若谷、光明磊落,足为学人楷模,令人肃然起敬。 赵先生的态度与诸翻案者的立场形成鲜明的对照,我们不得不深思个中缘由。以“顺而不

信”和“宁错而务顺”著称的赵景深先生无疑知道鲁迅先生的“硬译”主张,为何不象那些为

“牛奶路”翻案者那样为自己辩解,说什麽此译甚合“硬译”,何错之有?赵老先生显然明白

“牛奶路”错在 Milky 不是牛奶,翻案者也并非不知。探究翻案动机的实质,可能超出了一般

意义的译学范围,但仍在翻译心理学范围之内。翻案者们“不认错”(罗念生先生语,见本文

“结束语”),其原因只能在非语文原因即译者的学术观点,以及其学风和人品等方面去找。

That is the question! (引自莎翁 Hamlet) 韩非子曰“巧诈不如拙诚”,西谚云“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20],不知为“牛奶路”翻案者们得悉赵先生本人态度的转变作何感想?但愿他们能真

心诚意向赵老先生学习,迷途知返。

四.赵易林的“雪擦洗”判据,‘路’文化意象”说及“牛”论

至此,笔者再次感到此文可以结束了,不意又冒出两位翻案者。在赵景深先生仙逝十三

年之后,其子赵易林与徐重庆合写的“‘牛奶路”真相’”[21] 在 1998 发表了。该文再翻此案,而且翻得彻底:

“当年赵景深先生把‘Milky Way’译成“牛奶路”并没有错;译成‘银河’反而是错

的。” 他们的理由是:

“如果把句中的‘牛奶路’改成‘银河’,就不通了,因为银河是不能洗的 ; 只有译成‘路’才能说它好象‘用雪擦洗过一样’。”[22]

于是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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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赵译不但保留了原文中的‘路(way)’的文化意象,而且避免了‘洗河’这样字面

上的矛盾”。

赵、徐两位先生通过变换话题和时代将天上的 Milky Way 换成仿佛是地上的 way,并且以

可否“用雪擦洗”来判定“牛奶路”与“银河”哪个译名正确。王若水先生在一篇题为“何谓

‘牛奶路’?” [23] 的文章中批驳了赵易林与徐重庆的谬论。王先生分析道:

“这个 way 也不是走路的“路”,而是乳汁溅射在天上留下的痕迹。如果银河不能

洗,那么“奶路”也是不能洗的 ; 一洗,就没有了。” 进而将银河分解成构成银河系的“一群无数的密集的小星星”,因为“正如赵、徐两位作者所说,

星星是可洗的”,于是乎银河反倒是可“用雪擦洗”的了。 根据天文学常识,组成银河系的恒星自然是不能用雪擦洗的,这是因为恒星都是象太阳那

样的硕大无比的火球。关于银河是由许许多多的恒星所组成,是意大利天文学家伽利略[Galileo Galilei,1564/比萨-1642/ 阿策特里]在 1609 年, 即“银河的起源”这个希腊神话出现约两千二百

年之后,通过望远镜观测银河时发现的。[24])王先生说恒星可用雪擦洗是在依照赵、徐的逻

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最后指出,契诃夫用 Milky Way 这个词并无意与神话相联系,

命中了翻案者的要害。在此补充一点,契诃夫用 Milky Way 这个词也无意介绍银河系的组成,

只说“as though it had been washed and rubbed with snow”,更不是作为科学断言,且不论还有

“as though”二词。纵观《万卡》这篇小说的所有情景,翻案者们无视时代差异这样的“关公

战秦琼”的错误,还有一例,请见本节后文。 就算赵译“保留了原文中的‘路 (way)’的文化意象”,这也与这篇小说和作者原意无关。

我们读汝龙先生的译文,没有感觉因为它将Млечный Путь/the Milky Way 译作“天河”妨碍了对

这句话和整篇小说的正确理解。相比之下,赵译“天上闪烁着光明的亮星,牛奶路很白,好象

是礼拜日用雪擦洗过的一样”,读不出“天上闪烁着光明的亮星”与“牛奶路”有何关联,读者可能

会以为“亮星”在天上,“牛奶路”在地上,但不明白何谓“牛奶路”,莫非是“通向奶牛场的路”或“牛奶商店聚集的路”?“亮星”无需擦也“光明”,刚想到可能是说被雪擦洗过的是牛奶路,怎麽又说

“是礼拜日用雪擦洗过的”?“礼拜日用雪擦洗过”什麽? 希腊的明显的神祗体系出现于纪元前七世纪,古希腊人如我国先人一样把天上的这条光带

描绘为“河”:“The night sky gave a big hint, in the form of a lovely pale band of light that cut across the heavens like a river”(仰望夜空,有一条瑰丽的光带依稀可见,它宛如一条河,将整个苍穹

分割为二),“The ancient Greek astronomers thought that the Milky Way looked like a river of milk running through the sky, and that's where both ‘Milky Way’ and ‘Galaxy’ come from. Galaxy comes from the Greek word for milk. ”[25]。因为天上的这条河环绕整个天球,所以在纪元前六世纪,

希腊人最初称之为 Γαλαξίας Κύκλος(简称 Γαλαξίας,英语译作 Milky Circle,汉语译作“银环”)。接受了希腊文明的古罗马人无疑知道 Κύκλος 的词义“环”和古希腊天文学家喻之为“河”,不知

何故以 via(路)译之。就天文学而言,改 κύκλος 为 via 是退步,因为“路”不能像“环”那样反

映出古希腊天文学家关于银河在天球上的位置的认识;抑或古罗马人侧重为肉眼所能见银河之

片段的外在形象,以 via 代表“水路”,这只是推测,有待证实。“银河”在印欧语系如日耳曼、

罗曼、斯拉夫等语族的现代语言中的对等词语多译自拉丁语 via lactea。有趣的是,尽管属于

印欧语系的独占一个语族的亚美尼亚语历经数千年已从原来与古希腊语相似的语言演变成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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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语接近,但是这种历史悠久的语言(据笔者所知,只有这种语言)保存了古希腊语“奶环”(Γαλαξίας Κύκλος,又称 Κύκλος Γαλαξιακός)这一古老名称:Ծիր կաթին [tsir kat’in],其中 ծիր = 环, 轨道; կաթ = 奶。而土耳其语指称银河的词语有五个,即 samanyolu,samanuğrusu,kehkeşan,gökdere,hacılar yolu,无一含“环”和“奶”之义,以最常用 samanyolu 为例,其义为“草路”。前

文曾提及,与 the Milky Way 同义的 Galaxy(首字母大写)后来作为天文学术语“银河系”保留

下来,其他星系叫做 galaxies(首字母小写,取代旧称 extragalactic nebula)。

赵易林先生坚持 Ванька英译文中的 the Milky Way 与希腊神话银河的起源有必然关联,站

不住脚。这是因为在此神话出现的年代尚无 the Milky Way 这个称呼,迟至约 1384 年此英语名

称才首次出现,而 Γαλαξίας Κύκλος早在在纪元前六世纪即稍晚于希腊神祗体系形成的时代就

已出现,二者相差约两千年。事实是,与这个希腊神话有关联的是古希腊语原名 Γαλαξίας Κύκλος。应当保留的是与希腊神话有关的 Γαλαξίας Κύκλος 中的“环”(κύκλος)和古希腊天文

学家眼中的“河”(river)的原生文化意象,而 1384 年英译名 the Milky Way 所能保留的“‘路’(way)的文化意象”只不过是派生文化意象。试问:这种莫辨源流,本末倒置,如何进行“文化沟通”?如此“比较研究可能对于翻译工作者及对等翻译”有何启发?如此“介绍西方一个称

呼,聊备一格”的“好事”何在? 既然赵易林先生热心保留“路(way)”的文化意象,董先生十分担心“如果译为‘银河’,就无

法解释朱庇特率领众神从何取道返天宫的了”,笔者愿提供古罗马著名的诗人奥维德(Ovid)的《变形记》(Metamorphoses,I, 168-74)的“道路”说:“the Milky Way was the road along which the gods proceeded to the Olympic council called by Jupiter.”然而,正如捷克艺术史学者 Lubomír Konečný 所指出的,“The story of how this celestial highway consisting of countless stars came into being was narrated, in the same mythological vein, by several classical writers.”即是说,尽管关于

the Milky Way 形成的希腊神话和罗马神话有多种版本,它们之间在细节上不尽相同,但是都

具有“same mythological vein”(相同的神话学脉络)。无论吸吮神奶的是赫拉克勒斯还是其他天

神,无论这神奶是赫拉的还是其他女神的[26],形成 the Milky Way 这条天上的大河或大道的

都是神奶,绝非牛奶。

关于意象的保留,金圣华先生正确地指出:“词汇的‘直译’与‘意译’,意象的‘保留’或‘转换’,则肯定不是保持异国情调的关键所在,因为异国情调的产生,不靠外在字词的点 ,而在内在

气韵的形成。”[27] 也就是说,将 Way 正确地直译为“路”也不一定能保留翻案者想保留的“路”的意象——且不论应保留的是“环”与“河”的意象,而将 Milky 错误地乱译为“牛奶”则肯定不能

保留应保留的“神奶”的意象。前提是必须译对,否则意象便无从谈起。即使译对了,如“神奶

环”,徒有“外在字词的点 ”,若限于原文内容无以形成“内在气韵”,除非加注说明,否则也

无法使中文读者“顾名思义”联想到银河的起源这个希腊神话,甚至不知所言何物。 陈四益先生切要地揭示出翻案者们的心态并诚恳地劝戒他们:

“赵景深先生将‘银河’译成‘牛奶路’的公案,近年颇有为尊者、贤者讳的,加以各样的解释,似乎这样译不但不错,而且有理。其实,大可不必。赵先生误译之文不止这一处,但无妨先生的成就与学问。倒是从无理中定要找出理来,反倒弄巧成拙了。”[28]

可是,他们充耳不闻,直至 2004 年,赵老先生之子赵易林先生仍在继续为“牛奶路”翻案。

让我们看看有何新意。他在“赵景深与李小峰”[29]一文搬出贾植芳先生,特别提到“知名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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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贾先生的教授头衔,然后援引贾先生。为节约篇幅,只转引一句:“我们不能把权威人物的

话当作定论。” 这里“权威人物”自然是指没有教授头衔的鲁迅先生。然而,小赵先生是按“各取所需”来理解贾老先生这句话的,他先把贾老先生树为“权威人物”(怕人不知,故提到“……延续到 90 年代,还有知名人士为赵景深辩白”,“例如贾植芳教授”),进而把与其观点相同的

这位“权威人物的话当作定论”。笔者认为贾植芳先生这句话应当理解为:判断学术问题的对与

错,不能迷信任何权威,权威人物说的错话当然不能作定论。权威人物更不能以是否与小赵

先生观点相同这条标准来认定。 再来看赵易林与许仲钦的“‘牛奶路公案’对话”,较之 1998 年赵易林与徐重庆合写的“‘牛奶

路’真相”[30],气焰有所收敛,承认“鲁迅先生以及其他诸位先生都没有说错”,但追补一个严

格至极的附加条件:“如果撇开《万卡》来读的话。”接着写道,“赵译没有错,而且很好;……赵景深是把 milky way 译成‘牛奶路’的空前绝后的第一人!”最后一句话是尽人皆知的废话!于

是得出一个怪论:“那麽,错的是谁呢?是万卡。”可能觉得把错推给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让他代乃老受过过意不去,特请求读者“看在他年幼无知,他这样犯错完全可以被原谅的。”万卡何错之有?请看小赵先生的“牛”论:

“其实赵译的一段,本来就不是作者契诃夫本人的自白,而是他描述了万卡失去相依为

命的祖父之后的心情。万卡死了祖父,便一面怀念着,一面仰望天空,把银河看成了一条像过节擦洗过的一样的牛奶路。为什麽用‘牛’呢?……因为万卡是断了奶的幼童,既听不到祖父为他讲银河成因的故事,又非马倌或藏族的小孩,所以不但想不到‘神奶’,也不会想到马奶或羊奶。”

继而大谈一通排除法,以得出“万卡很自然地想到牛奶,因为儿童的心目中只是牛奶。”

我生也晚,没有读过赵景深先生译的《樊凯》,小学时在语文课上学过《凡卡》[31]这篇

小说,不记得老师在讲解课文时提到希腊神话和“牛奶路”之类。为写此文,笔者重读了此小说

俄语原文、Garnet 英译文、其他两种英译文、汝龙中译文及小学语文课本的中译文,为慎重起

见从头至尾读了许多遍,均未发现“万卡死了祖父”,却发现他的以之为关键论据加上另一论据

“断了奶的孩子”推导出的“牛”论是不根之谈: (1) 在笔者看来,小赵先生所说的“赵译的一段”因为不在万卡“寄交乡下祖父收”的信中,

当然是“契诃夫本人的自白”。作者契诃夫写下这一段,意在烘托圣诞节前夜的欢乐气氛,以反

衬远离家乡、孤苦伶仃的万卡的处境之悲凉,思念爷爷的心情之急切。 (2) 万卡写信给爷爷,指望爷爷来接他回乡下。他在信中写道:“我在给你写信。祝您

圣诞节好,求上帝保佑你万事如意。我没爹没娘,只剩下你一个亲人。”“等我长大了,我就会

为这件事养活你,不许人家欺侮你,等你死了,我就祷告,求上帝让你的灵魂安息,就跟为我

的妈彼拉盖雅祷告一样。”(采用汝龙中译文)可见在他写信的那天他爷爷还没死,至少他不知

道爷爷死了。全文无一处提到万卡的祖父的死,读过此短篇小说的王若水先生也说“万卡的祖

父尚在人间”,小赵先生从何得知“万卡死了祖父”? (3) 为何小赵先生断定万卡“听不到祖父为他讲银河成因的故事”? 因为“万卡死了祖

父”,但没说何时死的。假定祖父死了,谁能保证死之前祖父没有“为他讲银河成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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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前和之后,谁能保证万卡没听别人说过这个故事?若听过“银河成因的故事”,依小赵先生

的逻辑,便会想到“神奶”和“神奶路”。 (4) 万卡可能不知“银河成因的故事”,但不能肯定他“不会想到马奶或羊奶”乃至狗奶,

因为全文 1 次提到马(不包括“马车夫”中的“马”),2 次提到羊(其中 1 次提到山羊,不包括“羊皮袄”中的“羊”),6 次提到狗(其中 1 次提到母狗),却偏偏没有提到牛,也没有提到牛奶。

(5) 至于“儿童的心目中只是牛奶”,恐怕不能一概而论。“断了奶的孩子”,即使忘记小

时吃过母奶,大了也会看到别的婴儿吃母亲的奶,农村的孩子会经常看见小马、小羊,小猪,

(当然还有)小牛吃奶,怎麽能断言“儿童的心目中只是牛奶”? 总之,小赵先生将过错推给小说主人公万卡的理由不能成立。命运悲苦、饱受摧残、父母

双亡、心碎无助的小万卡需要的是关爱和同情,让他幼小羸弱的的肩头再承受这样的错误太不应该。此方案得出所谓“皆大欢喜”的论调着实令人哭笑不得,它是以施加痛苦于无辜的小万卡为代价的,试问赵易林先生若意识到这一点还笑得起来吗?若真想“皆大欢喜”,唯有翻案者们一改闻尊者、贤者过则讳的态度,遵奉古训“人告之以有过,则喜”[32]方可达到,因为“过在所当改,吾自改之,非为人而改也。故闻过则喜……”[33]。

万卡在给爷爷的信的结尾一段提到“饿”,饥饿感恐怕也不会让小万卡联想到“牛奶路”上泼

洒的“牛奶”,在沙俄时期一个来自农村的小孩吃不饱,能想得到的大概是面包和盐,再多,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夜,也许只是一碗热汤。关于这个想象,张钊贻先生作过精彩论述,已无笔者置喙之余地。

在此,笔者真心建议赵易林先生认真阅读赵老先生的译文,不要见到“相左的意见”便急不

可耐地轻率反驳,以免一而再再而三贻笑大方。

五.原文语境与译名选择的关系

外语词语中译名的确定仅靠查字典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即使最好的词典也只能给出基本释义,任何语言的词语其义项往往不是唯一的,对源语言某词语的义项认定和用靶语言适当词语表达源语言某词语,只有在句子中才有可能确定,有时还要参照前后文,还要看文字的内容,文体和语境。笔者无意侈谈翻译理论和技巧,只想将讨论局限在 the Milky Way 的具体译法:

I. 作为天文学术语,必须译作“银河”或“银河系”。 II. 在讲述或涉及希腊神话或罗马神话,可采用异化译法“神奶环”,但应加注,说明两

点:(1)“神奶路”按希腊神话的成因,及这“神”指的是天后赫拉;(2)“神奶路”所指是汉语的银河。亦可采用归化译法“天河”,“银河”,仅注明(1)可也。鉴于“路”无法反映古希腊语名称中“环”的原生文化意象,不宜译作“神奶路”。

III. 在描述夜空中为肉眼依稀可辨的白色光带如契珂夫这篇小说 Млечный Путь

вырисовывается так ясно/ Milky Way is as distinct 的语境,既非讲解天文知识又与神话传说无关,只能译作“天河”,“银河”,并且不必加注,如小学语文课本中的译文“天河显得很清楚”。半个世纪我国小学语文教学实践充分证明,没有因为译作“天河”,老师未分析原文Млечный Путь的词义,也未介绍相关希腊神话而造成小学生在阅读和理解此小说上有任何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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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形 III,如改译为“牛奶路看上去是那么清晰”或如赵译“牛奶路很白”,令读者莫名其妙不论,读者会读出曹先生“文化沟通”的何种蕴意?会读出董先生给我们讲述的罗马版“希腊神话”吗?读者无疑从中读到了“路”,这“路”大概就是赵易林等说的可“用雪擦洗”的“路”和所谓“‘路(way)’的文化意象”,但此高论与读懂《万卡》何涉?译法以时间、地点、条件而转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

在任何情形,the Milky Way 译作“牛奶路”都是错误;错不在 Way 译作“河”或“路”,

而在误以为 Milky 为“牛奶”,如鲁迅先生所说。

六.赵译此句中的其他四处讹误

为全面评价赵景深的这句译文,下面将契诃夫俄语原文、Constance Garnett 英译文、 赵景深中译文、 汝龙中译文、小学语文课本中译文的这句话对照如表 3。

经比较不难看出:汝译和小学语文课本中的译文均优于赵译。赵译除“牛奶路”外,另有

四处错讹: (1) 漏译 whole(俄语原文为 Всё, 汝译为“整个”); (2) 赵译“光明的亮星”,“光明”与“亮”重复; (3) 将 distinct(俄语原文为 ясно,汝译为“清楚地显出来”)错译为“很白” ; (4) 将 for a holiday(俄语原文为 перед праздником,汝译为“在过节以前”)错译为“礼

拜日”(holiday 解作 holy day/圣日——a day specified for religious observance,不同于 Sabbath/礼拜日或安息日——the first day of the week, Sunday, observed as the day of rest and worship by most Christians);而且没有译出 for。据此英译本,for a holiday 应译作“为[迎接]节日[来临 ]”。

表 3. 含银河的句子的俄语原文、英译、赵译、汝译、小学语文课本中的译文

版 本 句 子

俄语原文 Ванька Всё небо усыпано весело мигающими звездами, и Млечный Путь вырисовывается так ясно, как будто его перед праздником помыли и потерли снегом...

Garnet 英译 Vanka The whole sky spangled with gay twinkling stars, and the Milky Way is as distinct as though it had been washed and rubbed with snow for a holiday. . . .

赵景深中译《樊凯》 天上闪烁着光明的亮星,牛奶路很白,好象是礼拜日用雪擦洗过

的一样。 汝龙译中译《万卡》 繁星布满了整个天空,快活地睒着眼。天河那么清楚地显出来,

就好象有人在过节以前用雪把它擦洗过似的。…… 小学语文课本中译《凡

卡》

天空撒满了快活地眨着眼的星星,天河显得很清楚,仿佛为了过

节,有人拿雪把它擦亮了似的……

赵译这句话的这四处错讹最先是已故王若水先生于 1999 年指出的。诚如王先生所评论的,

“短短一句话出现了这些问题,只能说这种翻译是很马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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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指出,据俄语原文,Garnett 英译 for a holiday 因用了不定冠词而欠准确,宜作 before the holiday, 因为这篇小说前文已经交代 the holiday 指圣诞节,至少应译作 for the holiday。笔者根据俄语原文试译如下,就正于大方:

“繁星 满整个夜空,快活地眨着眼。银河看上去是那么清晰,宛如在圣诞节前有人用雪将它擦洗过。”

七.结束语

最后想补记我与杨健先生合撰的与曹惇先生商榷的一篇文章的缘起和遭遇。鉴于鲁迅先生

对“牛奶路”的批评根据确凿,此译是误译乃不争之事实,当初认为曹惇先生的翻案文章不值

一驳,未曾想需要为文辩争。可是,我们在拜访罗念生先生和戈宝权先生谈及此事时,两位先

生大为光火。罗念生先生曾两次给我们写信,表明他的态度。这时,我们才意识到这是译界的

一件大事,遂合撰“‘文化沟通’的基础是正确的理解和翻译——与曹惇先生商榷”,连同罗念

生先生的第一封信和收录绘画“银河的发生”(即丁托列托的油画“银河的起源”)的《星座与

传说》一并投寄《翻译通讯》。《翻译通讯》编辑部于 1985 年 3 月 17 日将书退还并复函说:“你

们的稿即便是可用,也要排到今年下半年了。……”罗先生在同月 23 日给笔者的信(第二封

信)中写道:“《翻译通讯》近期有文章说‘牛奶路’无错,加注即可。他们还不认错。……”

关于我们的稿子,自收到该编辑部该复函至今时间过了近二十年,一直渺无音信,个中原因,

笔者无意妄加猜测。

本文篇首引自法国大思想家伏尔泰(Voltaire,François-Marie Arouet 的笔名 Voltaire,

1694/巴黎-1778 巴黎)的名言“...je déteste ce que vous écrivez, mais je donnerai ma vie pour que vous puissiez continuer à crire.”笔者试译作:

“……我憎恶你写的文字,但是我将豁出性命使你能继续写作。”

伏尔泰在二百二十五年前写的这句话表明他对在学术上与己见不相合的学者所持宽容态

度,不应当是我们与西方沟通和借鉴的吗?

附识: 已故著名古希腊语学学者、翻译家罗念生先生和著名外国文学翻译家、研究家戈宝权

先生生前十分关注此公案,笔者与杨健先生于 1985 年春撰写“‘文化沟通’的基础是

正确的理解和翻译——与曹惇先生商榷”的过程中始终得到二位先生的关怀和鼓励。

1998 年,为“牛奶路”翻案之风再起,而且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从“加注即可”发

展到“‘牛奶路’并没有错;译成‘银河’反而是错的”,至 2004 年一方面令人匪夷所

思地将过错归咎于小说主人公万卡,另一方面仍固守“赵译没有错,而且很好”。为正

视听,笔者不得不阅读翻案者们的索然无味 、荒诞无稽却又花样翻新的一篇篇奇文,

而要对症下药,将理说透,又不得不不厌其烦地举出西方的文学、语言、文化、宗教、

神话、绘画,以及译学,乃至天文学、天文学史等方面的证据,对翻案者们的种种谬

论逐一批驳。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以下几位先生帮助:陈凤至和王鸣阳审读初稿并

提出宝贵的建议和修改意见,本文第一节是在与杨健合作的前述文稿的基础上改写,

笔者两个孩子的老师徐兰芝和刘道原查找并提供小学语文课本《凡卡》,谨致诚挚谢意。

笔者还要感谢周楠本先生惠赠他本人的文章及其他资料,使本文方得最后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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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与注释

[1] 梁实秋先生自称对鲁迅先生“处于相反的地位”,他在《关于鲁迅》一文中声明:“我个人并不

赞成把他的作品列为禁书。我生平最服膺伏尔德[通译“伏尔泰”——引者按].的一句话:‘我不

赞成你说的话,但我拼死命拥护你说你的话的自由。’我对鲁迅亦复如是。”然而,梁先生“生

平最服膺伏尔德的”那句话出自 Evelyn Beatrice Hall 以笔名 S. G. Tallentyre 用英语撰写的伏尔泰

传 The Friends of Voltaire (1906),而非 Voltaire 之手。我们为博学的梁教授失察感到遗憾。E. B. Hall在她的书中写的这句话即“I disapprove of what you say, but I will defend to the death your right to say it”是在陈述 Voltaire 的态度,并没有说是 Voltaire 的原话。本文篇首 Voltaire 的名言引自他致

M. Le Riche 的一封信 (Feb 6th, 1770)。 [2] 本文是翻译心理学个案研究系列之误读与错译的语文和非语文原因探微的第二篇,第一篇题为“一

篇不足三千汉字却错误丛生的劣质译文——评《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卷一“作者序”兼与此卷

次审何绍庚先生商榷”的第一篇(以“误读与错译的语文和非语文原因探微——以李约瑟《中国科

学技术史》卷一‘作者序’谬译为例兼与此卷次审何绍庚先生商榷”为题节要刊于《云梦学刊》2005年第2期)。

[3 ] 曹惇,“比较研究和翻译”,《翻译通讯》,1984 年第 2期,第 2-7 页

[4] 鲁迅,“风马牛”,《二心集》,载《鲁迅全集》第四卷,第 338 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年,

北京

[5] 此画收入:李季安译,《星座与传说》,北京出版社,1982 年;《西洋绘画百图》,人民美术出版

社,1984 年。

[6] 佛兰德斯(Flanders)中世纪北欧国家,地处今法国和比利时北部与荷兰南部部分地区。

[7] 巴洛克时期(Baroque Period),西方艺术史的一个时期,基本与 17 世纪相重合。

[8] 参见Lubomír Konečný, Emblematics, Agriculture, and Mythography in The Origin of the Milky Way by Jacopo Tintoretto.

[9 ] L. Kühn, The Milky Way, The Structure and Development of our Star System, John Wiley & Sons, New York, 1982

[10] 董乐山,“文化断层与错位”,《读书》,1984 年第 9 期, 第 87-89 页

[11] 张钊贻,“鲁迅的‘硬译’与赵景深的‘牛奶路’”,《鲁迅研究月刊》,1996 年第 2 期,第 69 页

[12] 希腊神话中的“英雄”(hero 与 heroine),其父母必有一方是神或女神的私生子或女,因有神之血

统而成为神或曰“半神”(semi-divine),与我国道家说的仙并不相同。

[13] 见《论语·子张第十九》。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子贡说:“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

蚀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14] 鲁迅,“关于翻译的通信”,《二心集》,载《鲁迅全集》第四卷,第 376-377 页,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3 年,北京

[15] 鲁迅,“几条顺的翻译”,《二心集》,载《鲁迅全集》第四卷,第 335 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年,北京

[16] 鲁迅,“题未定”草(一至三),《且介亭杂文二集》,载《鲁迅全集》第六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3 年,北京

[17] 同[11]

[18] 赵景深,“论翻译”,《读书月刊》第 1 卷第 6 期(1931 年 3 月)

[19] 枕书,“关于‘牛奶路’”,《读书》,1984 年第 12 期,第 146 页

[20] 据 The New Dictionary of Cultural Literacy(3rd Edition,edited by E.D. Hirsch, Jr. et al., 2002,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这则谚语最早见于 Miguel de Cervantes Saavedra (1547–1616) 的 Don Quixote,英译文亦作 Honesty is more effective than dishonest scheming.

Page 16: 论“牛奶路”乃the Milky Way之乱译——与曹 惇、赵易林等先生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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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赵易林、徐重庆,“‘牛奶路”真相’”,1998 年 11 月 7 日《文汇读书周报》

[22] 转引自王若水,“何谓‘牛奶路’?”http://www.wangruoshui.net/CHINESE/MILKYWAY.HTM [23] 同[22] [24] 张大卫译, P. 穆尔著《天文史话》(P. Moore, The Story of Astronomy),第 6,48 页,科学出版社,

1988 年,北京 [25] The Name of the Milky Way, http://www.astro.uu.nl/~strous/AA/en/antwoorden/melkwegstelsels.

html#v110 [26] 据 Eratosthenes,吸吮赫拉乳汁的是赫耳墨斯。关于银河及其起源与命名的神话还有两个版本:

为医治狄俄尼索斯(Dionysus,宙斯与女英雄 Semele 之子)的疯病,赫拉将自己的奶挤出喂他,

以此得名;此奶是女神 Rhea 之奶,吸吮奶的婴儿是宙斯。

[27] 金圣华,“认识翻译真面目──有关翻译本质的的一些反思”,http://www.cuhk.edu.hk/puo/prof/ jin/jin.htm

[28] 陈四益,“梅修斯是谁”,http://www.hndaily.com.cn/200305/ca265193.htm [29] 赵易林, “赵景深与李小峰”,《新文学史料》,2002 年,第 1 期,第 3 页

[30] 赵易林、许仲钦,“‘牛奶路公案’对话”,《新文学史料》,2004 年,第 1 期, 第 110-111 页

[31] 上海、浙江、北京、天津四省市小学语文教材联合编写组,全日制六年制小学课本《语文》,第

12 册,浙江教育出版社,北京出版社重印,1988 年第 2 版,1997 年第 13 次印刷

[32] 孟轲,《孟子》,公孙丑上,第八章

[33] 《陆九渊集》,第 74 页,中华书局,1980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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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 年 1 月 9 日初稿于北京城西博智书屋

2 月 8 日(乙酉年元旦前夜)至 23 日(上元节)改定于北京北城崇德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