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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和毛泽民的家庭
朱天红
在中国人民的心中,湖南的韶山是一块令人向往的圣地,
因为这里是毛泽东的诞生之地“。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
毛泽东。”这是人们对这位大救星的赞美。
地因人而名,所以它引起中国人民和国际友好人士的热
烈向往。
毛泽东的一家有六位烈士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
宝贵的生命,他们是毛泽民、毛泽覃、杨开慧、毛泽健、毛楚雄、
毛岸英,这里介绍的是他们早期的家庭。
从韶山冲里传来的故事
相传早在远古的五帝时期,有一次舜帝南下,巡视苍梧
之野。舜帝一行由京都蒲坂出发,他们跨过滔滔黄河,滚滚长
江,涉足八百里洞庭,漫游湘中山野。他们每到一处都是苍松
翠竹,水秀山青⋯⋯面对这旖旎的风光,舜帝不觉心旷神怡
舜帝一行来到湘江与涟水的汇合处,即今日的湘潭县境
内时,便在一座并不很高的小山上停歇下来。舜帝兴趣所至,
把箫吹奏,一首名为《箫韶九成》的乐曲伴随着舜帝那愉悦的
心绪悠悠缓缓地飞向天宇。一时间,只见五彩祥云自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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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只凤凰闻声翔来,翩翩起舞,姿态万千⋯⋯。从此,便给这
座无名的小山丘留下了一个美好的传说。
因为舜帝所吹奏的《箫韶九成》又称《韶乐》,故此,舜帝所
经过的这座无名小山就誉为“韶山”;山间那潺潺流淌的小溪,
被誉为“韶水”;那山头上峻峭的小山尖儿,被誉为“韶峰”;那
山峦绵亘下的小山冲,也就被誉名为“韶山冲”了。
因为这《韶乐》引来了凤凰,因为这凤凰又引来了后人的
无限遐想,人们期待这那辉煌的一刻再度来临,便在那座小山
丘上建造了一个亭子,名叫引 韶凤亭。与这“韶山”“、韶水”、
峰”相映成趣,成为韶山的八景之一。
也许是因为韶山这个地方太美了,所以《长沙府志》又有
了“韶氏三女”的记载:有韶氏三女,居山学道,凤凰衔天书至,
女皆仙去⋯⋯也许是因为韶氏三女长年于韶山峰下潜心修
道,她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帝,遣凤凰御天书,招她们飘飘荡荡
地上天去了。三女走后就留下了韶峰的美名,使之永远挺立在
那峰峦耸崎的南岳七十二峰之间⋯⋯
传说是美妙的,令人神往的。可人们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
呢?有民谣曰:
有女莫嫁韶山冲,
红薯柴棍度一生,
老鼠饿得叽叽叫,
人和猴子一样重。
尽管这里的生活如此艰辛,人们还是在对幸福美好生活
的憧憬与追求中生存、繁衍了一代又一代⋯⋯
公元 年,朱元璋的队伍攻入北京,推翻元朝统治,建
立了大明朝。朱元璋为了巩固新政权,采取了一系列恢复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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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农业生产的措施,并对中央和地方各项政治制度进行了重
大改革,进一步强化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随即派大将傅友
德、蓝玉远征云南。那时,有一位名叫毛太华的青年农民,他不
甘老死蓬蒿,寂寞一生,毅然放下了手中的锄头,举起长矛,从
江西吉水投奔了朱元璋的队伍,在傅友德、蓝玉远征云南的队
伍中,他成了一名小小的百夫长(下等军官)。
云南归入大明版图之后,毛太华是留下镇滇军人中的一
个。因为那时当地还没有汉族妇女,他也和许多军屯的战友们
一样,娶了当地一个少数民族的姑娘为妻,先后生下毛清一、
毛清二、毛清三、毛清四,四个儿子。待毛太华暮年才携妻儿内
迁。若干年后,毛清一和毛清四又从湘乡城北迁至湘潭七都七
甲。毛太华去世之后,毛氏家族便在这山青水秀的山冲里务农
为生,世代相传。
谁能料想,五千年前舜帝南巡偶然驻足的地方,竟真的成
了震古烁今的韶山名胜;谁又能料想,五百年前落脚到这又叫
七都七甲之地的毛太华,竟真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代领
袖毛泽东的始祖 月年。 日,这里孕育出了一颗唤
醒中华民族崛起的希望之星 毛泽东。
毛顺生一家子
当时的韶山和长期与贫穷落后相伴的中国大多数农村
一样。鸦片战争以后,十九世纪末,湘潭一带也一度沦为英、日
等国洋货深入内地的中转市场。帝国主义的经济入侵,加速了
我国农村自然经济的解体。广大农民趋于破产,贫困交加,怨
声载道。韶山又位于湘潭与湘乡、宁乡的交界,东北距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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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解放前,这里没有公里,东南离湘潭 路,没有铁路,
也没有通船的河道。若是去一趟县城,要从天亮走到天黑;若
是去一趟省城,要从天亮走到天黑,再走到天亮。
韶山冲方圆几十里,稀稀落落的房屋中,居住着毛、李、
钟、邹、孙、胡、郭、彭、庞几姓人家。他们勤劳、善良、忠厚、质
朴,但依然常常是“禾镰上壁,没得饭吃”。有这样一首令人心
酸的歌谣到处流传:
韶山冲来韶山冲,
十户人家九户穷。
农民头上三把刀,
债多租重利息高。
农民眼前三条路,
逃荒讨饭坐监牢。
生活的穷困真是委屈了山青水秀、锦屏一样的韶山,委屈
了二十里起伏绵亘的青青翠竹。在这韶山的落脉处,是草木茂
盛的韶山嘴,对面就是那山环水抱的韶山南岸。在上南岸有一
栋普普通通的农家房舍,土木结构、泥砖墙、一半青瓦、一半茅
草的屋顶,象是茅屋,又象是瓦房,被叫做上屋场。以堂屋正中
为界,一边一间,各住一 毛家。毛氏家族的第十九代传人
顺生一家,就住在这栋普通农舍的另一边。
毛顺生又叫毛贻昌, 年出生,在毛家贻字辈里排行
第一。毛顺生的父亲毛翼臣、祖父毛四端,都是勤劳质朴的农
民。祖父当家时,为了购买田产,欠下的债务累还不清,直到父
亲当家后,不得已又将一部分田产典当出去,偿还债务。既便
是如此,一家人仍然过着贫穷困苦的生活,那时韶山时尚早
婚,刚刚 岁的毛顺生便由父母作主与湘乡县文芝仪之女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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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文自己大 七妹订了亲。
文芝仪家居湘乡四都唐家沱,也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
但是生活上比较宽裕。他的小女儿文七妹在同族姐妹中排行
第七,她自幼勤奋、聪颖、性格温厚,长到 岁时,已经出息成
一个端庄、秀美的大姑娘了。她身材适中,不胖不瘦,圆圆的脸
庞上总带着几分对神的虔诚,宽宽的前额下闪着一双聪慧的
大眼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唐家沱距韶山二十余里,
文家的祖坟又在韶山,父母为了每年清明扫墓能有个落脚儿
的 岁的年,地方,便将女儿七妹子许给了韶山毛家。时隔
七妹子过门儿,做了毛家的儿媳妇⋯⋯
哪里知道,新婚才一年的时间,文七妹就过上了冷清的日
子,毛顺生为了替父亲还清欠款,迫不得已,外出当兵去了。
岁的大约挨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毛顺生解甲归田。 毛
顺生正值青春年少,他把当兵时积攒起来的饷银,除了替父亲
还清了债务,又添置了一些家业。于是,他凭着仅有的十几亩
田地,为了一家人的温饱终日操劳,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
环往复⋯⋯
月年 日这一天,毛家还是象往常一样的忙碌,
毛顺生嘴里还没嚼完最后一口红薯丝拌糙米饭,就匆匆赶着
牛去地里犁田了。他想着快些把田里的活计干完,好早些把自
家结余下来的米挑到县城里卖掉。妻子文七妹是家里最忙碌
的人了,她除了为一家人缝补浆洗,做吃做穿之外,还要养鸡
喂猪,锄园种菜,料理家务,家里的大事小情,样样都由她安排
得有条有理。农忙时,还要帮丈夫干些田里的活,一年到头忙
个不停。
此时,文七妹见丈夫又匆匆下田去了,自己也赶忙洗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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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润芝(毛泽东)来到田埂边种豆子。尽管碗筷,领着 她身
体有些不舒服,她还是边哄着润芝,一边挥着锄头,每隔
寸远在田埂上刨出一个个小坑,然后在每个小坑里撒上三五
填好鸡粒黄豆 粪沙土⋯⋯
她吃力地弯着腰,一个坑、一个坑地填着鸡粪沙土。突然,
她痛苦地栽倒在田埂上,年幼的润芝急呼妈妈,毛顺生闻声见
状,立即停下耕牛,携妻抱子往回走。他们到家没一会,屋里就
传出了 哇婴儿“哇 ”的哭声,毛顺生急忙奔进屋里,一
见到娃子,他就乐了,满心的高兴都浮在脸上,嘴里不停地说
着: 蛮好喽!又多了个牵牛尾巴的,蛮好喽
一听说生了个“牵牛尾巴的”,就表明这家添了一个能种
田的男儿,生活在这种贫穷偏僻的小山冲里,谁家不为能添上
一个壮劳力而高兴呢?
这个呱呱坠地的将来能“牵牛尾巴”的男儿,就是毛泽东
的大弟弟 毛泽民,字润莲。
毛泽民是文七妹生的第四个儿子。早在毛泽东之前,文七
妹就先后生育了两个儿子,不幸都夭折在襁褓之中。 年
日得的长月 子毛泽东,实际应该是排行老三了。那时,
她生怕这第三个儿子再夭折,便多方祈求神灵保佑,烧香拜
佛,以至吃起了“观音斋”。在文七妹的娘家唐家沱 口处,有
一块很宽很高的大石头,石头上建有一座小庙,人们都称之为
“石观音”庙,十里八里的都知道此处,经常有人到这石观音庙
进香祷告。毛泽东出生不久,外婆就要七妹子抱着小外孙来这
里叩拜神灵,为了容易抚养,寄名“石头”。又因毛泽东排行老
三,小时候人们都唤他“石三”。待生下四子泽民之后,她更加
疼爱倍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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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性本善⋯⋯”之初
毛泽民的父亲毛顺生,个子不高,倒还壮实他勤劳、顽
不停地劳天天为了儿子们强还会经商,一 动,身体搞得很
以至未老先衰。可毛顺生的脾气却很粗暴,对孩子们管教糟
也极为严 他自己读书不多 却很想培养儿子读书。格
这是因为毛顺生在一次柴山诉讼案中,明明自己有理,官
司却打输了他痛恨自己文化水平低,有理说不出来,偏巧对
方又能言善辩,引经据典,毛顺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柴山判
给了人家,心中好不气恼。再有就是他受了岳父家文氏多有读
书人的影响, 岁的泽民年春,他把 岁的泽东送到和
下南岸私塾里去读书⋯⋯
已经开始放牛的毛泽民 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学堂,他觉
得处处新鲜,那高兴就不用说了 父亲叫他跪在东墙神龛的地
方,指着写有 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孔子之位”的红纸条让他
磕头,然后又转向先生作揖行礼,这才回到座位上,听候先生
“点书唱名”。
“人之初 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位私塾先生是
个五十开外的外乡人,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很有些孔子门徒
的架势,老先生一边用左手捋着胡子,一边“唱书”,右手时常
摸着摆在一旁的那把木尺,那木尺就象是长了眼睛,总是盯着
新来的学生,如果有谁背不出书来,受罚莫过于挨老先生手中
的木尺子。
毛泽民自然也不例外,他挨过木尺后,放学回家,心里却
不曾忘记挨木尺的滋味,看见菜盘,他就想起《四言杂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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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顺口吟诵出来“:茄子辣椒,苦瓜豆角⋯⋯”
就这样,毛泽民不管是在上学的路上,还是在饭桌上,哪
怕是躺在床上,都要背诵几回当天的课程。两年多,他学习了
《三字经》、《论语》、《大学》、《中庸》、《幼学琼林》等很多书文。
他比别的孩子学得都好,再也挨不着先生的木尺了。每每提
问,随便先生从哪儿抽出一句来,他都能对答如流,当即接着
背诵下去,并说出注解来自何处,深得老先生喜爱。
可是好景不长,正在毛泽民学得起劲儿的时候,家里又添
了弟弟润菊(毛泽覃)。一家 口人要吃、要喝、要穿、要用,在
这里“鸡鸡未晓车声叫,隔夜难存半合粮”的小山冲里过活,谈
何容易!毛泽民休学了。休学后,他帮助父亲耕种那维系着全
亩田地。这一家人 家生命的 口人的口粮,一年至少也得
担谷,毛家的生活也是艰难的。
毛顺生是个极为聪明能干的人,别看文化不高,只读过两
年私塾,可他两手都会打算盘。毛顺生经常对家人说:“吃不
穷,用不穷,人无计算一世穷。谁会盘算,谁就能过好日子;不
会盘算的人,你给他金山银山,也是空的!”毛顺生不但会算
计,而且一家人省吃俭用,他常把一家人省吃节余下来的稻谷
碾成白米,挑到银田寺赶集出售;碾米剩下的糠皮留下来喂养
猪崽,之后再去卖猪,慢慢地毛家积攒了一笔钱。
毛泽民年纪虽小,可他跟着父亲什么活儿都干,割猪草,
下田,父亲到哪儿,他就到哪儿。后来,他又跟着父亲做起了运
米贩牛的生意,由母亲文七妹家贷款协助,从湘乡大平坳一带
成批购进稻谷,加工销售,运往银田寺,再运到湘潭市易俗河。
钱挣多了,毛顺生又买进了堂弟毛菊生的 亩水田,田产增到
亩,每年收粮约 担。毛家一时成了富裕户。几年之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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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资本增加到两三千元,在小小的韶山冲里,毛家可算是个
大财东了。
年,经过舅舅的再待到 三讲情,毛泽民又能上学了。
可这回仅仅读了两年私塾,当哥哥毛泽东要去湘乡县立东山
高等小学读书时,毛泽民又休学回家了。他不得不肩负起哥俩
儿早晚的农活,而且还要帮着父亲记帐⋯⋯
岁,也确确实实进入了这年,毛泽民满 “牵牛尾巴”的
年龄,成了父亲所希望的能写会算的好劳动力了。可他在家乡
读书的机会却再也没有了⋯⋯
从此, 岁的毛泽民开始了一个普通农民的生活。但他
读书的愿望却没有因此而削减一分,他渴望读书的心愿几乎
到了“饥不择食”的程度,一见到书,他拿来就读。心底善良的
母亲文七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理解儿子,知道儿子的心
思,可她能办到的只是悄悄塞给毛泽民几个铜板,让儿子去买
书看。她希望儿子能“读长书”,希望能通过她的下一代人,改
变老毛家世世代代“牵牛尾巴”的命运。然而,她终究拗不过一
向苟言寡语、一心发家致富、从来说一不二的丈夫毛顺生。她
只能给儿子讲一些尊老爱幼,忠厚传家的道理⋯⋯
少年毛泽民
毛泽民从小就特别喜欢自己的母亲,只要是母亲说的话,
他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不会有什么差错。母亲爱他的忠厚老
实,更爱他的聪明伶俐,老实中带着几分倔犟,聪明中又带着
几分顽皮和乖巧⋯⋯
毛泽民那执拗的小脾气有时倒很象他的父亲,有时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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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七妹哭不得,又笑不得。有一次,毛泽民下午出去不知为什
么回来晚了,父亲满脸不高兴,他一边生气一边对文七妹说:
“回来罚他跪香!”
“跪香”是毛顺生的一种体罚方式,也就是双膝跪在地上
罚跪,待烧完一支香或几支香的时间,才准爬起来。这一下可
急坏了文七妹,她疼爱儿子,可又不能直接顶撞丈夫,心里着
急,又不知怎么办才好。
文七妹 岁嫁到韶山来,抚养儿辈,默默操劳,是毛顺生
不可缺少的贤内助;她吃斋念佛,善良温厚,与丈夫的性格完
全不同;小山冲里的乡亲们都喜爱她,她不但是一位贤慧的媳
妇,而且是一位绝好的母亲,她对儿辈的爱,超过了一般的母
爱⋯⋯
天长日久,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地长大,她心里有一种说
不出的高兴,高兴之余又常常伴着一阵阵忧伤,丈夫脾气粗
暴,经常难为孩子们。特别是毛泽民,从小就跟着父亲干活,弟
兄三个,数毛泽民干得多。眼下哥哥在外读书,泽覃幼小,也在
读书,不管是家里的活儿,还是田里的活儿,泽民比别人干得
又多又快又好。他和别人一起出动砍柴,总比人家砍得多,担
得重;几家合伙儿打桐油,需要两个人推的大碾子,他总是一
个人推。榨油时,他都是主动打大锤,最肯出大力,冲里的人哪
个不爱和他一起干活儿?
文七妹越想心里越烦燥,不由自主地便和邻家的奶奶诉
说起来“。润芝、润菊都不在家,家里只有润莲一个人,要种田
要喂四口鱼塘的鱼,又要砍柴⋯⋯里外都他一个人干,从小受
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这些事,他爸爸又不是不知道,可
还要难为他,要罚他跪香,这可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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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奶奶听了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文七妹忧心忡忡,思
来想去,不觉天色已到了傍晚时分。
这时,毛泽民匆匆回来了。文七妹从老远一听,就知道是
儿子的脚步声。她赶忙拍手,把儿子招呼到自己身边,悄悄地
对儿子说“:你回来这么晚,爸爸生气了,说要罚你跪香。一会
儿,你爸爸回来了,你不要和他执拗,要你跪,你就先跪下,然
后妈妈再帮你说话,就没事了⋯⋯”
晚上,父亲回来了,一见到毛泽民,满肚子的火气又涌上
来,一阵斥责之后,果然罚他跪香。毛泽民二话没说,依着母亲
的话马上跪了下去,毛顺生见儿子今天这样老实,气便消了几
分,转身干别的事去了。
片刻,毛顺生回头再看儿子时,忽然发现毛泽民只是一条
腿跪着,另一条腿弓着,脚底板着地,根本就没跪下。顿时,毛
顺生的火儿又上来了,他怒气冲冲地质问儿子:“我要你两条
腿都跪下!你为什么只跪一条腿?”
毛泽民见父亲问自己,便不慌不忙地回答父亲说“:我有
父母双亲,一条腿是父亲给我的,另一条腿是母亲给我的,今
晚⋯⋯母亲没有让我下跪,所以,我只跪这一条腿。”
毛顺生一听儿子怎么冒出这么不软不硬的两句话来,一
时无言以对,既气不得,又恼不得,便不再吭声了。这场小风波
也就默然平息下来,母亲会心地笑了。
文七妹喜欢儿子,是因为他懂得母亲的一片心。儿子疼爱
母亲,那是因为他时时处处都感受到一种高尚的母爱⋯⋯
有一天,毛泽民偶然发现自家的鱼塘边有一片鱼鳞,他猜
想一定是有人偷偷抓走了他家的鱼。这天夜晚,他便一个人悄
悄地守在鱼塘边,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果然,没有多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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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就晃来一个人影,慢慢向鱼塘边靠近。由于夜色很深,看不
清是谁,只见那人来到鱼塘边,行动十分敏捷,抓了鱼就跑。善
心的毛泽民没有惊动他,只是一声不响地跟在那人的身后,一
直跟到那人的家里,见那人把鱼放在一边时,他又悄悄把那两
条鱼拿走了。
回到家里,毛泽民把刚才发生的抓偷鱼的故事讲给妈妈
听,他想以此说明,塘里的鱼已经被别人偷过好几次了,并表
明自己这件事做得漂亮。
谁知母亲听后,脸上露出几分阴沉的颜色,她以十分认真
的态度对毛泽民说“:你这样做,拿鱼的人怕是一夜都不能睡
了。”
偷鱼的人会不能睡觉?妈妈的话太不可思议了。毛泽民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楞楞地看着母亲。只见母亲微微
一笑,拿了条大鱼递到他手里“:润莲,抓鱼的人是没得饭吃,
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快把这一条给送去吧。”
“噢!”毛泽民懂得了妈妈的心,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痛
痛快快地送鱼去了。
过了一会儿,毛泽民又拿着鱼回来了。妈妈诧疑了“:怎
么,你没有送去?”毛泽民笑笑说“:他说他家里没有盐,腌不了
鱼。您看,这鱼他不要了⋯⋯”没等母亲答话,他就走出屋门,
用盐把鱼蘸满后,又给人家送去了。
母子的心是相通的,文七妹望着儿子那匆匆离去的背影,
会心地笑了⋯⋯
还有一次,毛泽民发现有人偷偷撸了他家田里的谷子,他
上前批评了那人几句,可那人不认错,两人发生了争吵。毛泽
民一气之下,把他撸下的一筐谷子背回家来。妈妈听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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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不认错是不对的。可他家孩子多,没得吃,有啥法子?”
妈妈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本来也想批评那人几句就算了,没料
想他还满有道理,于是就背回了谷子。其实这谷子还不太成
熟,毛泽民就征得妈妈的同意,送了一筐好谷子给那个人家。
别看毛泽民小小年纪就那样善解人意,可他那直率的性
格也经常惹得母亲生气、烦恼。
可气过之后,又可怜他。
文七妹的身体一直不很好,加上过度的劳累,终于积劳成
疾。丈夫陪她去了长沙的医院诊治,结果是患了淋巴结核。在
当时来讲,这病怕是很难治愈了。在这之前,由于她患病多年,
体质很弱,渐渐地,生活上几乎不能自理,整天躺在床上。毛泽
民心疼妈妈,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留下来给妈妈吃,在外面
听到什么高兴的事,回到家就学给妈妈听,尽量让妈妈的心理
上得到一些安慰,这些,也就是做儿子的所能尽到的孝道了。
时值夏天,外面骄阳似火,屋里闷热难忍。毛泽民见母亲
身不能动,大汗淋漓,不觉心中焦忧,他对母亲说“:妈妈,天气
太热了,我来给您洗个澡吧!”
“你是个男子汉,怎么能给我洗澡呢?”母亲嗔怪地对儿子
说。
男子给女子洗澡,按传统道德是不允许的,但毛泽民自有
一番道理,他对母亲说“:我是你生的,我是你的崽,怎么不能
给您洗澡呢?请别人帮您洗澡,我看那是不对的,儿女给妈妈
洗澡,自古也是有的。”
“哎呀!我说了,你硬是不听,我就要打你了。”文七妹见儿
子执拗,心里真有些生气了,她说完就举起手在儿子头上拍了
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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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拍了两下如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轻抚可不料想
毛泽民的脸却憋 泪珠在眼 圈儿里转悠随时就这两下, 红了,
大委屈都能滚落下来。文七妹看着儿子好象是受了 ,不解地问
道“:润莲,我又没有打疼你,你为什么要哭呢?”
母亲这么一问 毛泽民的泪珠反而流出了眼眶,他喃喃地
对母亲说“:妈妈,您要是打得我很疼,在我头上打起两个包,
那样我就会笑,因为您打得重,说明您的身体好,还有力气。您
就能在世上多活几年,才能享儿女的福刚才您打得我不疼,
我才哭了,因为您病了多年,身体已经不行了。您为了抚养我
今后应当过们兄弟们,辛辛苦苦地操劳了一辈子, 几年清闲日
我现在很难过⋯可是子 母亲心⋯。”听了毛泽民的一番话
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佯作欢笑地接过话茬儿,嗔怪起毛泽民
来。
“你这孩子,专讲些反道理?!打得你疼了,你倒要笑;打得
你不疼,你倒要哭 ”娘说不要你洗澡 你就不要洗了嘛 文
七妹深情地看着儿子,爱怜地抚摸着他那宽厚的肩膀继续说:
“你⋯⋯虽然是我生的,但让你给我洗澡也是不方便的。你想
想,娘说得对不对呀?请二婶来帮我洗澡,她也是个女的,那就
随便多了。再说,我也不会让二婶为我白受累的,你明白这个
道理吧?”
毛泽民听后,看了妈妈一眼,再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
了出去。
“程咬金”说书
按学历讲,毛泽民虽然两次就读于私塾,但他哪次也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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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张小学稳稳当当地读下去 文凭,也不曾拿到,只能算
是个小学肄业生。
可是,学问并不只是来自学堂,自古多少自强不息,孜孜
求知者,虽未曾有缘进什么学堂,后来也满腹经论而名震一
时。毛泽民那时当然不是什么大学问家,但他肚子里也蛮有学
问呢。特别是当他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要给大家讲
上几段说古道今的故事,成了小伙伴中间最有知识的人。
他每次在伙伴们中间讲故事,总是端着腔拿着调,不时地
挥动着小胳膊,那个认真的劲头儿,犹如登台演讲。讲到开心
处,再加上他那眉飞色舞的表情,抑扬顿挫的声调,逗得小伙
伴们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可他却不动声色,摆出一副若无其
事的样子,一笑不笑。好多大人们见了,也觉得这个娃子气度
不凡⋯⋯
不过,毛泽民有时也会板起面孔和你摆起道理。那就是当
他看到了什么不公平的事情,他会横眉立目地与你认真地理
论起来,非让你放下那个歪理 不能说个“不”字。与其说是穷
追不舍,倒不如说是逮住“理”不放 谁能说得过他
有一次,他给小伙伴儿们讲起“程咬金打蛇”的故事。他语
调时高时低,有顿有挫,开场没几句就把伙伴们吸引住了“。话
说那天,老程在一座古庙的房脊上突然发现了一条大蟒蛇。那
蟒蛇好大好长呀,老程心想:今天我要是杀不了这条蟒蛇,终
会留下后患的⋯⋯”说到这儿,毛泽民停下话来看看小伙伴儿
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里一阵得意,接着又绘声绘色地说了
起来“:老程想到此时,毫不犹豫,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举手
抡起他那闪闪发亮的板斧,刷!一下就砍了下来⋯⋯”
毛泽民话音刚落,小伙伴儿们就随着他那劈将下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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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哄”的一声沸腾起来,争着为他叫好 真是好样的,润“:嘿!
莲讲得真带劲儿!绝了!”
毛泽民是个热情豪爽、坦率正直的人,他不但能以自己演
讲的才能和那动听的故事逗得小伙伴们开怀大笑,乐不可支,
而是乐于助人,主公道,有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气。
春耕大忙季节到了,小山冲里的农民们都把家里的牛集
中在一起,赶到韶峰脚下的一个荒冲里去牧放。毛泽民自然也
不例外,他象往常一样,往衣袋里装上一本书,就和几个小伙
伴儿一起赶着牛群进山了。
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牧场就不走了,只见四野葱茏,群
山环抱,大地上嫩绿嫩绿的。草色青青,就象是有人特意给这
里铺上了一块松软的地毯一样。在连绵起伏的韶峰下面,这块
理想的牧场可是再好没有的。
说起来也怪,这么一块肥沃的土地,却没人在这里种庄
稼,偏偏让给这野生的小草。毛泽民一来到这里,心里就特别
的舒畅,他觉得这青青的草地太逗人喜爱了。他常常是一边
走,一边不时地用四齿粑拾起牛粪,一抬手,那牛粪就不偏不
倚正好落在自己背上的粪筐里。那个认真劲儿,就好象是今天
的一位清洁工人,生怕把自己脚下这块“地毯”弄脏了似的。
其实,关于这块“地毯”的传说,毛泽民不知听大人们讲过
多少次了,也记不得他又给小伙伴们讲过多少回了。关于这块
“地毯”的来源,可是不易呀!毛泽民心里总留下那么一片抹不
掉的记忆,传说这是一个女人用砒霜水浇出来的。在好多好多
年前,有一个女人的丈夫死了,就在她悲痛欲绝的时候,她丈
夫的哥哥倚仗着家族的威力,硬是逼她改嫁,好霸占弟媳赖以
生存的这冲良田。淫威之下,她不得不只身出户,背井离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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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临行前,她悲愤已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悄悄
找来些砒霜,用水稀释后,全泼洒在田里,然后就含恨自杀了。
那以后,这冲田里再也长不出禾苗了。不知又过了多少年,这
里才悄悄长满了惹人喜爱的青青嫩草,成了毛泽民和小伙伴
儿们一起经常到这放牛的牧场。
这天,临近中午,毛泽民刚要和小伙伴们一起赶着牛回
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哭爹喊娘的惨叫,毛泽民闻声慌
忙赶上前去,只见一个小伙伴儿不小心踩了一条蛇,被咬伤
了,正疼得他在地上乱叫乱跳。毛泽民见状,手疾眼快,马上从
自己腰间解下系裤子的布带子,紧紧地扎在了小伙伴儿受伤
的脚上,然后用力将其按倒,两只手使劲儿挤着他脚上的伤
处,直到把那一股股紫黑紫黑的污血都挤出来时,毛泽民才停
下手来。
这时,受伤的小伙伴儿似乎平静了一些。可毛泽民从地上
爬起来后,又跑了出去,他折了几根平时他们当哨子吹的酸筒
管,也有人管这叫“虎杖”。他把这“虎杖”放在嘴里紧张地嚼了
起来。小伙伴儿一个个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呆了,不知道
毛泽民这是变的什么戏法儿。一会儿的功夫,就瞧毛泽民把那
满嘴里嚼得象稀糊糊一样的青绿色黏液吐出来,敷在了小伙
伴的伤口上,“哧”的一声,他从自己的衣角上又撕下一根布
条,把小伙伴的伤脚包裹好。小伙伴儿不再喊叫了,毛泽民长
长地出了一口气。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说,拿起刚才扔在地上
的四齿粑,独自向周围的草地上走去。
毛泽民瞪大着眼睛,这儿找找,那儿找找,来回来去地转。
小伙伴儿们突然明白了,毛泽民是在找刚才那条蛇呀!对!抓
住它,打死它!小伙伴儿们嚷开了。忽听有人说“:喂!大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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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呢!你们瞧毛泽民那动作,像不像他自己讲的‘程咬金打”蛇’呀
”的一声,小伙伴儿们都笑了“:说“哄 得对!他就是程
!咬金,程 咬 金 ”
从此,在孩子们中间出了个“程咬金”。这事儿传到大人们
耳朵里,大人们中间也多了个“程咬金”,不过,大人们称毛泽
民是“程咬金”,倒不是因为他打蛇,而是还有那么两次别的原
因⋯⋯
一天,毛泽民跟着父亲和几个乡亲一起挑着米担子去银
田寺出售。谁知路过永义亭时,被团防局站岗的人拦住了,凭
你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让你过去。大家谁也没办法,都蹲在路
边发愁。毛泽民蹲了一会儿,很快又走开了。他去找管这个岗
哨的团总去了。没想到,这个团总听了毛泽民的话,还真的下
了放行令,让人们都通过了。一道来的人都说毛泽民这孩子聪
明正直,能说能干,不管是什么人,他都敢讲出自己的道理来,
而且还能把对方讲服了,真是个小“程咬金”。
后来,附近乡里有什么大小事情,都愿意来找毛泽民。谁
家有什么纠纷了,邻里有什么矛盾了,也都要把毛泽民请出
来,给主持一下公正,谁家要立什么字据或写什么房地租契
约,也要请毛泽民来写,这不仅因为他能写会算,主要是他办
事公道,并且非常仔细、认真。
“‘程咬金’说书”,正是说的毛泽民。毛泽民爱说书,更爱
看书。他经常要求在湘乡读书的哥哥毛泽东给他找书看,什么
《西游记》、《封神榜》、《隋唐演义》等等,他经常是摸到什么书
就一个劲儿地读起来。不但如此,他的记忆力也特别好,凡是
他读过的书,他都能绘声绘色、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一次,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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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儿和母亲之间发生了矛盾,说什么也不理睬自己的妈
妈了,三天都没唤一声妈妈,这事被毛泽民知道了,小伙伴们
聚在一起的时候,毛泽民首先提出要给大家讲故事,小伙伴儿
们乐坏了,一个个都静静地围在火塘前听着。
毛泽民清了清嗓子就说开了“:话说‘秦叔宝归家侍母,齐
国宝截路通朋’那一回说道,友谊虽云重,亲恩自不轻,鸡坛堪
你念,鹤发更萦情,心绪行营乱,思随青草生,倚门方念切,遮
莫滞行旌⋯⋯”只听毛泽民一会儿拖着长腔娓娓道来,一会儿
哩拍拉”。他总是先说上一段又似疾雨拍窗“噼 原文,然后再加
上自己的“注解”。小伙伴儿们听着听着不觉那个“无虑功名,
思亲孝母”的秦叔宝似乎就在眼前;听着听着,只见那个和母
亲闹了别扭的小伙伴儿,一阵阵面红耳赤,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他默默地回到家里,惭愧地站到母亲眼前,眼泪汪汪的
叫了一声“娘
结发妻子王淑兰
岁了。按照韶年,毛泽民已经 山的风俗习惯,毛
泽民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毛氏夫妻便为儿子娶了媳妇
岁的王淑兰。
王淑兰来到毛家,就成了毛家的第一个儿媳妇。虽然早在
年,毛家夫妻就按照冲里为儿子娶大媳妇的习惯,决定
为 岁的毛泽东娶妻。但是毛泽东坚持不愿意和比自己大
岁的罗氏成婚,一直没有承认,实际上罗氏不住在毛家,同时
她身体不好,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因此,王淑兰一进门,就成
了毛家唯一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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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淑兰出生在湘乡县团田刘家湾。她的父母都是贫穷的
种田人,生了一儿一女。一家四口终年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
干,到头来也只能勉强糊口。淑兰的父亲由于过度劳累,仅仅
岁就离开了人世。那时,淑兰的父母认真地为女儿选了这
岁的王淑兰才羞羞答答地当门亲事;今天, 上了毛泽民新
嫁娘。
进了毛家门儿,王淑兰新的生活就开始了。由于丈夫整天
全力协助公公治理田产,经营买卖,家中的事情管的很少。作
为毛家的儿媳,王淑兰除了要孝敬好公婆之外,几乎要料理所
有的家务。
每天早晨,王淑兰总是第一个起床,生火做饭,喂养鸡禽;
屋里屋外、床上地下、缝补浆洗的活,她一个全都承担起来了,
她忙完家里忙外边,一有闲空儿,还要跑到田里,去帮助公公
和丈夫。她每天天明而起,一直忙到月上树梢儿。
王淑兰和婆婆的关系处得非常好,就象亲生女儿一样的
亲切。她心灵手巧,勤劳善良。她为常年卧病在床的婆婆端茶
送饭,洗衣擦身,从不厌烦,而且处处细心周到。婆媳之间,一
点儿不隔心,有什么心事,王淑兰总是讲给婆婆听,悄悄地和
婆婆商量⋯⋯婆媳二人最相像、最一致的一点,就是为人忠
厚,都舍得把自己的钱物接济给贫困的穷苦人。文七妹每每听
到邻里夸奖她的儿媳,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和欣慰。勤
劳、贤慧的王淑兰殷勤侍奉公婆六七年,直到最后送终。
在毛家看来,日子所以过得兴旺,真少不了这个好儿媳的
一份功劳。
毛泽民和王淑兰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但不幸的是四个孩
子都夭折了,只活下来一个女儿,她就是毛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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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春节,毛泽东动员全家“舍家为国”,从此,王淑兰
选择了一条极不平凡的人生之路,让人震惊!
三兄弟悲泪洒灵前
毛泽民和妻子王淑兰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
中,换来了毛家愈来愈加兴旺的日子。但没有料到的是,文七
妹突然病重而不见好转。
毛泽民和妻子不分昼夜地侍奉于母亲床前,无微不至地
照料着母亲,可母亲的病情却日趋严重。王淑兰止不住伤心的
泪水,一声声轻轻呼唤着她慈祥的婆母。毛泽民的心里更是焦
急万分,他急忙写信告知在长沙工作的哥哥毛泽东,盼哥哥能
早日速速归来,见上母亲大人一面。
当时“,五四”运动方兴未艾,虽然毛泽东正在和他的战友
们同军阀张敬尧进行紧张的斗争,可当毛泽民这封特急的家
信来到自己眼前时,好似晴天一声霹雳,他的心一下子紧缩
了。毛泽东怎么敢想,让他日夜思念的母亲,此时真的危在旦
夕?
毛泽东的心情难过极了,他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当即带着
正在这里读书的小弟毛泽覃日夜兼程,直奔韶山。
兄弟俩人心急如火,一路风尘。可当他们扑进家门之时,
一口棺木已停放在屋子正中。
啊!毛泽东简直惊呆了,毛泽覃简直惊呆了,莫非母亲已
经⋯⋯
正在此时,悲痛欲绝的毛泽民扑上来一把拉住了哥哥的
手,他泣不成声地告诉哥哥:妈妈入棺已经两天了。两天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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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一直呼唤着哥哥的名字,直到最后⋯⋯
毛泽东听着弟弟的哭诉,心如刀绞他再也无法控制自
己
毛泽东手抚棺木,恸哭失声⋯⋯
兄弟三人悲痛得心肺俱裂,泪如泉涌。他们怎能忘记呀!
就是这年春天,母亲病得很重,整日高烧不退,茶饭不进。毛泽
东要母亲到长沙医治,毛泽民马上就把母亲送来长沙,才得知
母亲患的是淋巴腺炎。在那个暂短的治疗期间,母子四人才得
以聚到一起,那是多么宝贵的一段时间呀!他们心里高兴,搀
着母亲来到照相馆,仨兄弟第一次同母亲留下了合影,心里快
活极了。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他们和母亲这张珍贵的照片,
竟留下了他们终生的怀念。
毛泽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母亲呵母亲,您去得太
早了。一场小病,怎么就这 岁的生命?样容易地夺去您仅仅
您去得太早了,您没等到哥哥回来,再看上您一眼;您没等到
穷苦的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月年;您独自去了。母亲,
日这一天,将在儿子的心中永远牢记。
黯淡的油灯下,兄弟三人静静地守在母亲灵前。文七妹似
乎没有死,她的音容笑貌依然浮现在儿子们的眼前⋯⋯
岁的毛泽东正在私塾里那年, 念书。一天,文七妹装好
两箩筐的米,嘱咐毛泽东挑到私塾里当口粮用。哪知毛泽东挑
着米筐出去没有一会儿就空着米筐回来了,文七妹惊疑地询
问儿子:这是怎么回事?毛泽东不敢隐瞒,只好如实相告,原来
他挑着米担走出不远,就撞见了本家的毛承七两口子在街上
吵架。毛泽东上前一问才知道是毛承七家已经没米下锅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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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七说妻子带着女儿去外村一个大财主家里讨饭,给他毛承
七丢尽了脸他这 毛泽东见状,稍稍才和妻子大吵大闹起来
一想,便把自己担的白米倒进了毛承七家的米缸里,这才挑着
空筐又转回家来
文七妹听了,不但没有责怪儿子,反而十分满意儿子的做
法。她悄悄地告 不要让父亲知道然后又给儿子装诉毛泽东
了两箩筐米,催他赶快送到学堂里⋯⋯
历历在目,整整一天,毛泽东都没有离开母亲回忆往事
的灵堂,他心绪如麻,悲思难尽。这天凌晨时分,一篇饱蘸悲哀
泪水的《祭母文》写了了儿女们无限的情感与思念: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寿五十三,生有七子;七子
余三,即东民覃。其他不育,二女二男。育吾兄弟,艰
辛备历,摧折作磨,因此遭疾 中间万万,皆伤心史,
不忍卒书,待徐吐温今则欲 则盛言,只有两端,一
德,一则恨偏。吾母风高,首推博爱,遐迩亲疏,一皆
覆载;恺恻慈祥,感动庶江爱力所致,原来真诚;不
作诳言,不存欺心。整饬成性,一丝不诡,手泽所径,
皆有条理。头脑精密,劈理分清;事无遗算,物无遁
形。洁净之风,待戚遇里,不染一尘 身心表里。五德
荦荦,乃其大端,合其人格,如在上焉恨偏所在,三
纲之末。有志未伸,有求未获,精神痛苦,以此为卓,
天乎人欤,倾地一角次则儿辈 育之成行,如果未
熟,介在青黄。病时揽手,酸心结肠;但呼儿辈,各务
为良。又次所怀,好亲至爱,或属素恩,或多劳瘁,大
小亲疏,均待其赉。总兹所述,盛德所辉,必秉悃忧,
则效不速。致于所恨,必补遗缺。念慈在慈,此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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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养育深恩,春辉朝霭。报之何时,精禽大海。呜
呼吾母,母终未死,躯壳虽隳,灵则万古。有生一日,
皆振恩时,有生一日,皆伴亲时。今也言长,时则苦
短,唯挈大端,置其粗浅,此时家奠,尽此一觞。后有
言陈,与日俱长。
随后,泽东又作泣母灵联两副:
疾重尚呼儿,无限关怀,万端遗恨皆须补。
长生新学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处寻。
春风南岸留晖远,
秋雨韶山洒泪多。
三天之后,兄弟三人沉痛地将母亲埋葬在不远处楠竹圫
的小山上。其实,这座小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圆形土堆而
已。
刚过“头七”,毛泽民强忍住泪水,送别哥哥和小弟,他们
重返长沙去读书。
哪知天 年初,也就是文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七妹去世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毛顺生又患了急性伤寒病,没有
几天就去世了。毛泽民一颗因丧母而悲痛未了的心,此刻又蒙
上了一层沉重的悲哀,让他难以 岁的毛顺生,正忍受。仅仅
值壮年的时候,也早早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的儿女,离开
了他辛苦操劳的家业⋯⋯悲痛中,毛泽民和妻子等待着哥哥
早早归来,夫妻二人望眼欲穿⋯⋯
可是,当时毛泽东为驱逐湖南省军阀张敬尧正在北京活
动,无论如何也抽不出身来回家奔丧。毛泽民只好和妻子王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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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含着眼泪将父亲的遗体与母亲安葬在一起。又有谁会料到,
岁的儿子又突然父母双亲的尸骨未寒,毛泽民 夭折。前前后
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一个人丁兴旺的和睦家庭,竟一连故去
了三口,实在叫人不堪忍受⋯⋯
然而,毛泽民和王淑兰夫妻二人,却强忍着巨大的悲痛,
为了能让哥哥在外面安心工作,他俩默默地挑起了全家生产
和生活的重担,渡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
直到 年春节后,毛泽东才和小弟弟毛泽覃从长沙回
到韶山。故乡虽然依旧,家舍却是格外凄凉了。毛泽民把毛泽
东和毛泽覃带到了父母的合葬墓前,兄弟三人肃立于连块象
样的墓碑都没有的坟前。想着父母双亲含辛茹苦的一生,想着
中国众多苦难深重的百姓,毛泽东从心底发出了一种强烈的
呼唤:我们这一代,不能再象父辈那样生活了!
一次特殊的家庭会议
年,农历正月初八这天,是文七妹的生日。毛泽东记
得母亲的生日,这天和小弟弟一道从长沙先到了唐家沱,看望
了舅舅,然后和两位老俵一起来到韶山。
毛泽民见到哥哥、弟弟都回家来了,又赶上过年,心里格
外高兴,他嘱咐王淑兰多办些饭菜来招待哥哥、弟弟和老俵
们。于是,王淑兰把早就腌好的猪肝、猪心和腊鱼,还有平时舍
不得吃的东西都一古脑儿地拿了出来。老俵们不喜欢喝白
酒,王淑兰又准备了好多米酒,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
饭后,大家又围坐在火塘边继续说话、谈天,真是好不热
闹,单看毛泽民那一张格外兴奋的脸,就知道这家人实在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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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机会这样团聚和这样开怀畅谈了。
比如现在外毛泽东先给大家讲起了外面的事情 面的人
们怎样反对军阀呀,怎样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欺压,等等
等等,都是人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鲜事儿。毛泽东环视了一
下四周,看看大弟弟毛泽民,弟媳王淑兰,再看看堂妹毛泽建,
他心中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面对着通红的炉火,毛泽东稍停片刻,他深情地注视着毛
泽民,慢吞吞地说道“:这几年我不在家,泽覃也在长沙读书,
家里的事只有你们俩口子撑着。母亲死了,父亲死了,都是你
们安葬的,我没有 你们费了不少心尽孝 呵
毛泽民听着哥哥突然转了话题,谈到家事,心中有些不
安,莫不是认为这个家自己管理得不好?想到此时,他便认真
地给哥哥报起帐来“:民国六年修房子,母亲开始生病;民国七
年,败兵几次来这里出谷要钱,强盗还来抢过一次;民国八年
死娘;九年安葬父母;还有给泽覃订婚⋯⋯这几年,钱用得多,
只二十亩田的谷子怎么行,还要吃饭。⋯⋯钱从哪里来呢?我
只好把父亲准备进桥头田的钱用掉了。”
“是不是还欠了别人一些钱呢 毛泽东问弟弟。
“我们欠人家的就是以‘义顺堂’发的几张票子还没有兑
换回来。”毛泽民说。
毛泽东接着又问“:有什么东西能抵消吗
“能抵消的⋯⋯家里还有两头猪,仓里还有几担谷,还有
别人代我们喂的两头牛。”毛泽民一边说着,王淑兰也在一旁
补充几句。
毛泽东听完,语重心长地对泽民和王淑兰说开了“:你们
讲的都是实在的,强盗来抢东西,败兵来要东西,这不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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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一家发生的事,而是天下大多数人都有的灾难,这叫国乱民
不安生。”
全家人都在静静地听着哥哥说话。
毛泽东接着又说“:这几年来,你和四嫂(毛泽东称王淑兰
四嫂)在家受苦了。现在,爹娘都死了,屋里只剩下你俩,我的
意思是把屋里收拾一下,田也不作了,这个家我们全都不要
了。润莲一直在家里劳动,读书的机会太少了,你俩和菊妹子
(后来起名毛泽建)跟我一道去长沙,一面做些事,一面补习文
化。”
毛泽民刚才就不明白哥哥谈到家事的意思,才报起帐来。
此时听哥哥这么一说,更有些不理解了,于是他脱口而出地说
道“:我不劳动,哪有饭吃?”
毛泽民情急而截断了哥哥的话。
哥哥并不生气,因为他在家时就很喜爱弟弟,他了解弟弟
的老实憨厚和能吃苦耐劳。是弟弟挑着担子送自己去长沙学
校,是弟弟以他的劳动收入供养自己在外读书⋯⋯弟弟确实
受了不少难为,吃了不少苦。
但毛泽东也最了解弟弟是千千万万农民中的普通一员,
不易走出那一家一户的小天地,何况要他把多年辛苦经营的
家业全部扔掉?毛泽东耐心地给他讲清道理,认真地开导着
说“:润莲呵,我们要多想想国家这个大家,不要只顾自己的小
家,你要参加一些有利于我们国家和民族以及大多数人的工
作。离开这个小家是为了建立美好的大家,让千千万万人都有
一个好家,这就是舍家为国嘛!”
毛泽东又对弟弟说“:你不要担心没有饭吃,我每月给你
几元钱的伙食费。对了,还要做一套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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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哥哥的一席话,毛泽民好象理解了,心里有些活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呀?”毛泽民用焦急地口吻问哥哥,似乎
还有说不出的内心矛盾。
“三两天就走。”
“三两天怎么行呢?房子、田地、耕牛、鱼塘、猪⋯⋯,还有
债务⋯⋯,这么多的事情,三两天怎么能处理完?”别看毛泽民
心里着急,可事情想得非常仔细。
毛泽东告诉弟弟:“这些事情都好办,你马上写一个布告
贴在外面,说明我们要走了,凡是我们义顺堂发出去的票子,
限定几天内来兑钱。你把栏里的猪赶到银田寺卖了,准备钱,
让人家来兑。牛,就让别人去喂吧。你如果向别人要钱,除非
他把牛卖了,才能还你钱。现在又快要春耕了,他们没有牛怎
么办?不能逼人家去卖牛啊!别人欠了我们家的帐就算了,一
笔勾销;我们欠人家的共有多少?要还清。田,给困难的人家
种;房屋给别人住⋯⋯仓里剩下的谷子就不要动了,最好留到
给上春耕的时候, 下屋的人吃。把腌好的鱼、肉分送给邻居
们,老人遗留下来的衣服、被子也全都送给那些穷苦的人家
用。凡是给我们帮过忙的,你都要去打个招呼,向他们道谢告
别。”
哥哥这一番话,给毛泽民的震动太大了,放弃祖宗留下的
这份家业,也象哥哥那样跑出去工作,他从来没想过。可今天
又觉得哥哥说的道理很对,并且是那么清楚。要为国家为民族
着想。他毕竟是读了几年书了。因此才心服口服。
毛泽东看出了弟弟的心思,觉得今晚就可以谈妥。因此,
又催促说“:我不会呆好久的,刚才只是我个人意见,同你们商
量,你们二人看是不是就准备一下,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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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跟你们去,可是⋯⋯”毛泽民想了想又说“:可一
天两天怎么能准备好呢?是不是请多住几日,我们商量一下,
屋给哪个住,田给哪个种,安排好了,我们再一道走。”一贯办
事仔细的毛泽民想挽留哥哥再住几天,处理好遗留的事情。
可毛泽东却因为有公事在身,不能多住了。当晚,他把家
中的事情和毛泽民一起商量好了,其他在坐的人也都赞同。第
二天,又请来一些平时帮过忙的人,表示感谢。然后,又向邻里
乡亲们道别。
正月初十,一大早,毛泽东和小弟弟、妹妹吃罢早饭,就匆
匆上路,先去长沙了。临别时,他还嘱咐弟弟“:你们去长沙,东
西不要带多了,只要有被子和要穿的衣服就行了,不然还要多
出船费、脚力钱。”
哥哥走后,毛泽民按照哥哥大体做出的计划,认真安排好
家里的事情,大约一个礼拜之后就起程了⋯⋯
从韶山到长沙,毛泽民,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此
时此刻,他又是何种心境呢?
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来说,撇家舍业,放弃祖辈苦心
经营的二十多亩田产,丢掉那有利可图的谷米生意,这该是一
个多么大的变化呀!而且,这样大的变化还来得如此突然,这
样急转直下,不容你有更多的犹豫和思索。可毛泽民 却毅
然地追随哥哥去了。
这天早晨,毛泽民和王淑兰最后料理完家中的一切事情,
便起程上路了。
毛泽民对到长沙后的生活心里还是没有底,他认为还是
带点吃的可靠。因此,他自己挑上一担米,送他的老俵也为他
挑了一担米,大约有二三百斤;另外,他们还推了两车柴,往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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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寺搭船好去长沙,毛泽民边走边说“:反正少带东西是一船,
多带东西也是一船,米和柴是自己的,不用花钱买,只是出几
个脚力钱罢了。”
王淑兰跟在后面,因为她是小脚儿,走得慢,总是跟不上
大家。后来,干脆坐上轿子,和大家一起走。
毛泽民迈着坚实的步子向前走着,可他又不免一次再次
地回头观望。在那淡黄色的春晖照耀下,小小的上屋场静悄悄
的,今天的韶山冲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就连那宽广的地坪也
显露出少有的沉默⋯⋯
毛泽民心中此时几多感触:仿佛那橙色的土墙,也显得愈
发地古老;那黑色的屋顶,象一片片雨天的乌云,覆盖着小山
冲的每一个角落。
毛泽民喃喃自语“:要是不走,今天也该扛着犁,吆喝着水
牛下田了,节气到了,闲了一冬的田地该是开犁下种的时候
了。”
是呵,远远望去家后面那一圈竹林已经泛出了一层淡淡
的绿色,山间的松树还是那样层次分明。就要离开养育了自己
二十多年的山山水水,怎能不让人留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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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和他的三个堂弟
赵志超
年,毛泽东在延安得知毛泽覃的遗属周文楠、毛楚
雄的下落,随即寄了书信和光洋。从此,湖南家乡的亲友们开
始同毛泽东取得联系,韶山的有志青年开始陆续踏上通往延
安的 年 月征途。 日毛泽东给表兄文运昌写信说:
“⋯⋯不知你知道韶山情形否?有便请通知我乡下亲友,如他
们愿意和我通信,我是很欢喜的。但请转知他们不要来此谋
事,因为此处并无薪水。”然而,韶山的热血青年们此时正在旅
年冬,毛远志、毛泽途中不停地跋涉。 耀、毛泽青、毛远翥
等韶山青年经过数月的辗转跋涉,第一批抵达延安,此后,毛
慎仪、章渺淇、毛华初、沈宁、毛泽普、胡觉民、毛朗明、毛雪华
等,亦千里迢迢陆续到达延安。
在延安,他们生活在毛泽东的身边,边学习边工作,边工
作边学习,在毛泽东的关怀和教育下愉快地学习、工作、成
长、进步。毛泽东为他们的成长和进步感到非常高兴。 年
月 日,毛泽东致信他的堂兄兼少年时的塾师毛宇居先
生,兴奋地告诉他“:远翥等在此甚好。”
一个熟悉的乡音飞进延安窑洞,毛泽东停住笔,回过头来
一看“:嗬!原来是十二老弟。”
第 32 页
年冬的一个夜晚,陕北延安的一孔窑洞里,毛泽东
正在奋笔疾书。忽然一个熟悉的乡音飞进来“:石三哥,大哥!”
毛泽东停住笔,回过头一看,不禁惊喜地叫道“:嗬!十二
老弟,是你呀!”
这位“十二老弟”,就是毛泽东的堂弟毛泽全。
毛泽全,韶山冲东茅塘人,字鼎甲,号荣珠。他生于
月,在东茅塘“泽”字辈诸兄弟中排行十二。父亲年 毛喜生,
是毛泽东的堂叔,生有三个儿子,长泽堂,号纯珠;次泽全,三
泽满,号润珠。
毛泽全出身贫农家庭,从小在家务农,做过长工,但他不
愿一辈子躬耕垅亩,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于是打点
行装远走他乡。他曾去南京投本家堂叔毛宪(任过南京政府监
察院调查专员),在毛宪手下当过收发员。 年,毛宪病逝
于南京,泽全回到韶山,然后又和韶山几位青年去延安投奔革
命,寻找毛泽东。
今日,他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延安,终于找到了盼望已久
的“石三哥”毛泽东。
“十二老弟来延安多久了?”毛泽东问道。
“来不多久。”毛泽全答道。
“家里人都好吗?”
“都还好。”
不久前,毛泽东给在长沙的表兄文运昌写了一信,急切地
希望了解乡下亲友的情况。而今,虽然尚未收到家乡来信,却
见到了千里迢迢从韶山辗转来延安的泽全老弟,这多令人高
兴啊!
“乡亲们托我向您问好。”毛泽全又说,并问道“:石三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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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还好吧?”
“好!”毛泽东点点头,对乡亲们的问候表示感谢,说“:我
的身体比前两年好多了,我们都很愉快。”
毛泽全看到兄长如此健康、乐观,对前途充满了胜利的信
心,他仿佛看到了民族解放胜利的曙光,心情十分高兴,倍受
鼓舞。
“你是怎样来延安的?”
毛泽全把同毛泽青、毛远翥等青年一起来延安的经过说
了一遍。毛泽东听了后,说“:到延安可是要吃苦的罗!”
“我不怕吃苦。”
“那你想干什么工作呢?”
“这⋯⋯”毛泽全迟疑片刻道:“我还是听石三哥的安排
吧 。”
“听党的安排。”毛泽东纠正道“。到延安来,是投身民族解
放事业,为劳苦大众谋利益,不是单为自己找出路的。如果要
发财,就不要到延安来。我早一晌给表哥文运昌写过一封信,
叫他转告乡下亲友不要来这里谋事,因为这里无薪水。你是我
的堂弟,是家乡第一批来延安参加革命的亲友,要带好头,努
力学习,提高思想觉悟,为革命多出力。”
讲到这里,毛泽东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说“:初到延安来的
同志,都要学习一段时间,明天,你就去抗大报到吧。”
毛泽全高兴极了,他从小因家贫失学,一直盼望有这么个
学习机会,想不到今天如愿以偿了。他连忙谢谢三哥,然后走
出了窑洞。
就这样,毛泽全进入了抗大学习。
年 月,毛泽全从中央党校毕业后,被分配到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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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岩寺兵站工作。毛泽全随即告别“石三哥”,去了苏北。
一天,毛泽全到新四军军部开会,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对
他说“:泽全同志,你到岩寺兵站后,工作搞得不错,名声也越
来越大,国民党那边也有反应了。他们知道你是毛主席的堂
弟,并说岩寺是个大机关,不然怎么会由毛泽东的堂弟负责?
为了党的工作,为了保护干部,我看你还是改换一个名字吧!”
毛泽全接受了袁国平主任的建议,改名王勋。随后,又被
调到繁昌兵站任站长兼指导员。
以后,毛泽全一直战斗在我军后勤工作岗位上,历任张家
渡兵站站长、新四军一师二旅司令部供给部副部长、新四军三
纵队供给部部长。解放战争时期,提任过华中野战军一师师部
供给部部长和第三野战军二十三军后勤部部长。他先后参加
了皖南繁昌战役、南陵战役、苏中裕华战役、李堡战役、河南豫
东成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无论环境多么
险恶,他都出色地完成了部队后勤保障任务。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全恢复了他原来的名字。他担任了华
东军区后勤部生产部部长。
年夏,毛泽全由南京到北京开会,抽空探望了他一
直想念着的兄长毛泽东。
年自 月在延安分别后,他们已几十年没有见面
了,今日重逢,分外高兴。谈话中,毛泽东问“:泽全,延安分别
后,你到哪里工作去了,怎么一直没听到消息
毛泽全告诉主席“:我改名王勋,到苏北新四军的兵站搞
后勤去了。”毛泽东诙谐地说“:好嘛!王字的笔划端端正正,不
象毛字底下还有一个尾巴呢。”两人相视一笑。
毛泽东又询问了毛泽全十余年来的工作、学习和家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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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并问道“:你有几个孩子?”
“三个孩子。”毛泽全答道。
当时,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也在场,毛泽东兴奋地向陈毅
介绍说“:这是我的弟弟,叫毛泽全。”
陈毅笑道:“知道罗,我们在皖南和盐城新四军军部都见
过。”原来,陈毅担任新四军一师师长和军长时,就认识了这位
部下。
“万才老弟,我要告诉你:到我这里来,要官没有,要干革
命倒有的是!”毛泽东严肃地对毛泽青说。
“万才老弟,你到延安来了很好哇!”
月的一个晚上,毛泽年 东在延安窑洞里,接见了
刚从韶山老家来的堂弟毛泽青。
“我是来跟三哥一起干革命,为穷人谋出路了。”毛泽青回
答说。
“好!”毛泽东满意地朝堂弟点了点头。
毛泽青字咏才,韶山方言习惯把“咏”说成“万”,故人称
“万才”,久而久之就这样沿用下来。毛万才是毛泽东的嫡亲堂
弟,其祖父毛德臣就是毛泽东的嫡亲伯祖父。在同辈中他最
小,排行第十,毛泽东排行第三。 年毛万才 岁时,就在
大哥毛泽东、胞姐毛泽建的影响下参加了儿童团,协助农会站
岗放哨。 岁时,姐姐毛泽建在衡阳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他
心中从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决心投身革命,为受压迫的穷
人闹翻身求解放。
年 日,月 岁的毛泽青怀着对革命事业的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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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热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老乡亲,离开养育他的故乡,与
堂兄毛泽全及堂侄毛远翥等一起踏上了北上延安的征途。
到达延安之后,毛泽青先见到了在延安中华工农民主政
府国民经济部任部长的四哥毛泽民,然后由毛泽民安排他们
去见三哥毛泽东。毛泽东听说万才老弟来了,还有堂弟泽全、
堂侄远翥也来了,十分高兴,连忙抽时间接见了他们。今日,毛
泽东就是把泽青单独找来谈话的。
“万才老弟”毛泽东笑着问道“:你为什么想到要为穷人找
出路呢?”
毛泽青知道三哥故意考考他,想了想,答道“:因为我也是”穷人,穷人总是受压迫受剥削
“那么,你为什么要到延安来呢?”
“三哥在延安,共产党在延安。只有跟着三哥,跟着共产党
干革命,闹翻身,穷人才有出路!”
毛泽青年纪轻轻,一个泥腿巴子,道理懂得的还不少哩。
毛泽东听了,高兴不已。他兴奋又严肃地说“:万才老弟,我要
告诉你,到我这里来,要官没有,要干革命倒有的是!”
毛泽青认真地听着,领会着三哥话中的含意。
“当然,干革命还得要有武器才行啊!”毛泽东边说,边从
皮箱取出一支乌黑发亮的手枪。掂了掂,然后递给毛泽青。
“送给我?”毛泽青激动地凝视着三哥,手却没有伸出去。
“不会打枪吗?”毛泽东似乎看出老弟犹豫不决的心理。
毛泽青点点头,手却不知所措。
“老弟呀,不要因为不会打枪就不敢要枪,不会打可以学
会嘛。干革命从来就是边学边干的!”
毛泽青这才如梦初醒,霍然伸出手去,郑重地从三哥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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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了手枪。
随后,毛泽青奉命到陕北公立学校学习。通过短期学习
后,毛泽青被分配去延安解放印刷厂工作,不久又到抗大第七
分校工作了一段时间。
年,毛泽东决定派他去西安做“生意”。此前,他曾跟
四哥毛泽民学会了打算盘,也学了一套生意经,因此听说三哥
要他去做生意,他便满口答应了。他改名换姓去了西安,以“商
人”身份出没于古城的大街小巷,奔波于西安到延安崎岖不平
的山道。他风里来,雨里去,把布匹、食盐、药品、牛、羊等物资
源源不断地运往延安。毛泽青始终记着三哥的那句话:“要官
没有,要干革命倒有的是!”他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地为党工
作,为解放区的物资供应工作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年开国大典后,毛泽东通过长子毛岸英同在西安的
毛泽青取得了联系,并嘱咐泽青回湖南去看望阔别多年的乡
亲父老,顺便也捎去自己对家乡亲友的问候。不久,毛泽青从
西安专程回到韶山探望亲友。乡亲们以为他是一位什么大官,
哪知他还是部队的一名普通的财会人员,大家都惊讶不已。当
得知毛主席曾教育泽青“革命不是为了做官发财,而是为人民
谋利益”时,对主席严于律己、不徇私情的崇高精神敬佩不已。
返回西安不久,毛泽青随部队开到了东北辽宁,继续从事
财务工作。后转业到抚顺市政公司工作。
年初,仍在部队工作的毛泽青,偕妻子从东北登上
南下的列车,来到北京会见分别已久的三哥。然而,日理万机
的毛泽东,无暇顾及远道而来的亲人,只好委派儿子毛岸英和
亲家张文秋等前去看望接待。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张澜也受
毛泽东之托去看望了毛泽青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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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青在北京住了一个时期,因主席工作繁忙,无法见到
兄长。时值朝鲜半岛形势日益恶化,抗美援朝战争即将爆发,
毛泽青来不及与三哥见上一面,便不辞而别,匆匆赶回部队去
了。直到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以后,毛泽青再次登车南下,才见
到毛泽东。
“到延安来,一要吃小米,二要住窑洞,三要背柴背米⋯⋯
要做好思想准备罗”。毛泽东掰着指头对毛泽普说。
“泽普,你也来了!”
月的一天,毛泽东在延安窑年 洞里欣喜地接待了
堂一位刚从湖南家乡来的客人 弟毛泽普。
毛泽普家住韶山东茅塘,父亲毛麓钟是毛泽东的堂伯父
兼塾师,曾被毛泽东称为“韶山冲里唯一的秀才”。毛泽普生于
年,从小就很敬佩毛泽东这位兄长。 年父亲临终前
对母亲说“:一定要送儿子读书,莫丢了书本子。”母亲不忘父
亲的嘱托,含辛茹苦地把泽普拉扯大,又送他读书,读完了小
学又读中学,终于把儿子培养成韶山冲少有的“知识分子”。
年冬, 岁的毛泽普从湘潭中学毕业,回到韶山。时
值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国共两党再度合作。湖南的革命形势也
有了好转。毛泽普回乡后,接触了一些进步人士和进步书刊,
深刻认识到国民党的倒行逆施和腐败无能,对现实产生了强
烈不满。同时,他听说堂兄毛泽东从延安给家乡亲友写来了
信,捎来了问候,而且同族的毛泽全、毛泽青已去了延安,参加
了革命。因此,毛泽普对延安革命根据地产生热烈的向往。他
冒昧地给三哥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要求去延安。想不到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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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三哥即给他回了一信,同意他去延安,并嘱咐他去长沙八
路军驻湘办事处找徐特立同志联系。
毛泽普高兴极了,很快拿着毛泽东的亲笔信去长沙找到
了徐老。通过徐老的介绍,他同毛华初、沈宁、胡觉民一起离开
长沙,途经武汉、 年 月中旬到达延安。西安,于
毛泽普一到延安,刚住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三哥。
负责接待的同志告诉他:主席工作繁重,正忙着哩,等明天再
说吧。于是,今天一早毛泽普便来到了凤凰山窑洞。
毛泽东见家乡来了亲人,高兴不已,连忙问毛泽普路上走
了多长时间,韶山的情况怎样。毛泽普一一作了回答,并谈到
湖南还有许多进步青年向往革命圣地,敬仰毛泽东,想来投奔
延安。”毛泽东很兴奋。他风趣地说“:无湘不成军嘛
接着,又严肃地对堂弟说“:干革命要过两关: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有些人经不起考验,就离开了革命队伍。”
毛泽普认真地听着。毛泽东又掰着指头数道:
“到延安来,一要吃小米,二要住窑洞,三要背柴背米,四
不发饷⋯⋯要做好思想准备罗!”
“呵,要做好思想准备。”其实,毛泽普心里早就有这样的
准备了。到延安来,他就是下定决心来投身革命的。听了兄长
的话,他更加坚定了革命的意志。
不久,韶山去的几位青年都编入了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后
转入延安马列主义学院学习。毛泽普有很强的求知欲,但由于
课程深,自己底子又差,学了两个月,就很难继续学下去了。毛
泽普便去请教毛泽东。毛泽东对他说“:读书要发狠,肯钻,抓
住重点。”他教毛泽普先学好《联共党史》和《政治经济学》。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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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读书要由浅入深,要根据各自的情况来读。对你来说,应
先读易懂的书,增强理解能力,啃不懂马列主义原著时,可先
读些通俗读本。”
取说完,毛泽东起身从书柜里 出两本书递给毛泽普,一本
是《经济学入门》,一本是《唯物史观浅说》。
为了打破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锁,陕甘宁边区军民响应毛
主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掀起大生产运动。毛泽普
所在的马列学院组织了开荒队,在延河东西两岸的山头上摆
开了阵势。
月的一天下午,年 正值开荒收工,忽然暴雨倾盆,
学员们飞快地跑回住处。毛泽普走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雨
水打湿了全身,当他从毛泽东窑洞前走过时,毛泽东看见了,
连忙招呼进屋躲雨,并叫服务人员找来衣服给他换上。接着,
又留他吃晚饭。
饭后,毛泽东对毛泽普说“:刚下暴雨,延河涨水,不好过
去。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很方便,行军床一架就行了。”
晚上,毛泽普就在毛泽东住的窑洞里借宿。他向毛泽东详
细汇报了学院开荒竞赛和步行百里运柴的情况。毛泽东问:
“累不累?”毛泽普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点累,不过我们受得
住。”毛泽东说“:敌人卡我们,我们不能坐着等着饿死。困难只
是暂时的,我们要用双手制服它。现在多打一斤粮食,就等于
多生产一粒子弹,多打一个鬼子。”毛泽普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浑身的疲劳顿时全消除了。
从马列学院毕业后,毛泽普被分配在中央军委第一秘书
处,与另一名教员共同担负警卫人员的政治和文化教育工作。
有一次,毛泽东找到他,问某某警卫员最近有什么心事,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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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学习如何。毛泽普一时竟答不上来。毛泽东批评他只
顾埋头讲课,不注意调查研究。并说“:据反映,你讲课量太大,
大道理太多,学生们受不了。”毛泽普羞愧地低下了头。毛泽东
又叮嘱道“:讲课要注意效果。”
年冬,毛泽普得知王震、王首道将率八路军三五九
旅南下支队到湖南、广东沦陷区建立抗日根据地。毛泽普的心
飞向了湖南家乡,他渴望投入到敌后斗争中去。于是,毛泽普
向毛泽东汇报了自己的思想。毛泽东当即表示同意他到更艰
月苦的地方去锻炼。 上旬的一天,八路军三五九旅南下支
队一万余人,在延安飞机坪接受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的
检阅。毛泽普告别了毛泽东,随大部队一起离开延安,向南方
挺进。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普回到湖南工作,先后担任过省科委
副主任、省计委副主任、韶山特区区委书等职,曾多次到北京
出差,受到毛泽东的亲切接见。 年,毛泽普从长沙去北京
参加全国计划工作会议,特地去看望了毛泽东。毛泽东问他:
“你给韶山解决什么具体问题没有?”“我们准备搞些水利建
设,建一个武强溪水电站。”毛泽东说“:水利大大小小都要搞,
要长藤结瓜。”意思是要实行自流灌溉,使小水利配套成龙。毛
泽东建议毛泽普看看北京密云水库,他形象地说:“密云水库
是梯级开花,长藤结瓜。”又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这是关系
到国计民生的问题。”谈话结束时,毛泽东悄悄地说“:泽普,我
还有一件事情要委托你办一下,你回去后,告诉小舟(即周小
舟),帮助到韶山起房子,要简便一点,一层的,有个卫生设施
就行了。”毛泽普点点头答应了,毛泽东又再三讲房子要简便,
不要太豪华太复杂了。毛泽普从北京回来,把此事告诉了省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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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书记周小舟。周小舟笑着说“:看来,老头子想家了,于吧!
我们就按他的意思搞一个简便的房子,等他回来好有个地方
住。”同年冬,由人民政府拨款在韶山毛泽东故居西面风景秀
丽的松山,建起了一 年 月,毛泽东回到阔别座小平房。
年的故乡韶山,就住在这座简便的平房里。
(《退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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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与我们母子俩
朱旦华
编者按:正值毛泽东 周年纪念的日子里,毛远新诞辰
的母亲朱旦华来到了她的故乡上海。我刊记者史慰慈、葛昆元
有幸 岁高龄,但身板硬朗,记忆拜访了朱老。她老人家已有
清晰,谈笑风生,尤其是谈起毛泽东一家的往事,更是以毛家
人的身份,倾注无限的深情。
上海地下党送我去延安
抗战前夕,我在上海务本女中(今上海市二中学)任教务
处办事员,兼任家政课教师。我党在务本女中的力量比较强,
抗日爱国活动比较活跃。那时我作为一个爱国青年,自然积极
地投身到中共地下组织领导的群众性的抗日活动中去。
不久,有一位张纪恩同志来同我们联系。他布置我们利用
学校阵地秘密宣传党的主张。
“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国共两党再度携手合作,共同抗
日,红军改编为八路军、新四军。一批又一批青年奔赴革命圣
地延安。我同许多热血青年一样,非常向往党中央所在地延
安。当时,有些父母阻挡自己的孩子去延安。我的父母也是这
样。我离家时,也是说服了泪眼模糊的双亲,才奔赴延安的。
我离开上海前,张纪恩同志为我改了姓名,为的是以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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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海便于从事地下工作。
年冬,经过长途跋涉,我到了延安,在陕北公学学
习,并很快入了党。因为,上海地下党早已向延安介绍过我的
情况。
毛泽东:第一课就是挖窑洞
党中央非常关心我们这些从敌占区和大后方来的知识青
年,常有中央首长来给我们上课。我们刚进陕北公学不久,毛
泽东就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那天早晨,上级通知我们,上午有中央首长来给我们上
课。我们可高兴了,一吃完早饭,大家就分工将大院里的泥地
整治得一抹平,还用土堆了一个讲台。我们好几百人齐刷刷地
坐着小板凳,膝盖当课桌,记笔记。在等待上课的时间里,各队
队,相互拉 来一个 要是不唱,大家就起哄喊“歌, :不要
羞羞答答!“,不要扭扭捏捏!”不一会儿,毛泽东在校领导陪同
下,走进了大院。同学们也热情地齐声喊着“:毛主席,来一个,
毛主席,来一个,⋯⋯”大院里的气氛非常热烈、活泼,毛泽东
高兴地笑着向大家挥手。我目睹领袖和群众的关系如此亲密
融洽,非常感动。
上课了,毛泽东走到土堆的讲台前,操着他那洪亮的湖南
嗓音说道“:同学们,同志们!你们从敌占区、大后方来到延安
参加革命。你们成群结队地,背着行李包裹,爬山越岭,徒步几
百里,就像朝山进香一样啊!你们的路走对了⋯⋯,抗日救亡
要万众一心啊!⋯⋯现在我给你们上课,今天上第一课,是劳
动课。劳动创造世界。你们来这么多人,我哪有那么多房子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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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住啊?你们要靠自己的双手造房子。所以,第一课就是挖
窑洞。⋯⋯”毛主席简单地讲完了课,就微笑着离开了讲台。我
们还记着笔记,生怕遗漏了毛主席的话,此刻,见他离开讲台,
大家“哗”一下,拼命鼓起掌来。大学都觉得毛主席的课讲得言
简意赅,对我们教育很深。接下去,其他领导同志也讲了课,都
是鼓励我们认真学习,随时准备奔赴抗日前线。
在迪化和毛泽民结婚
在陕北公学学习几个月以后,中央组织部分配我到大后
方工作。 年初离开延安,我和一批同志辗转到达新疆迪
化市(今乌鲁木齐市),在迪化女中担任教导主任。
当时,新疆省督办、军阀盛世才大搞政治投机,大唱反帝
亲苏高调,在他的“盛情邀请”下,我党派出邓发、陈潭秋、毛泽
民等领导同志,带领了一批干部前往新疆协助盛世才工作,建
设新的新疆成为坚固的抗日后方,支援抗日前线,派出的同志
都改了名,不暴露党员身份,组织上直属党代表领导,毛泽民
(化名周彬),出任新疆政府的财政厅长。当时新疆地方政府贪
污成风,腐败透顶,财政税收,漏洞很大,钞票跌价,物价飞涨,
上午领的工资就得上午买东西,否则下午又涨价了,为了整顿
财政、开源节流、杜绝贪污,毛泽民将带来的干部全部派到各
地方重要生产单位以及财政厅所属税收等要害部门,坚决堵
住漏洞,发展各业生产,他自己身边却都是盛世才派来的人,
如秘书、司机、公务员等。
一次,我应邀出席新疆省政务会议。会议主持人请财政厅
周厅长讲话,只见周厅长神情严肃,他以浓重的湖南口音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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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政工作必须开源节流,发展生产,杜绝贪污的重要性,并严
厉抨击政府中的一些贪污腐败的现象,提出杜绝贪污腐败的
必要措施。我觉得周厅长讲得句句在理,提出的措施也是中肯
的。当然这些措施也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周厅长的话刚讲完,就有人公然表示异议,众人议论纷
纷。当时,我就表态赞成周厅长的意见,认为只有照周厅长的
意见去办,才能搞好新疆的财政工作。我的发言引起周厅长的
注意。会后,周厅长去向党代表邓发同志,打听我的来历。邓
发介绍了我的情况。
不久,邓发找我谈话,十分关心地对我说“:你年龄不算小
了(在一起赴延安的六姐妹中我是最大的),也该找个对象成
家了。找对象首要条件是政治上可靠。”接着,他就向我介绍了
周厅长即毛泽民。特别谈到,毛泽民带来的干部都已分到了下
面各口去了,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全是盛世才派来的
人,急需一位贤内助协助他。我同意与他谈谈。当然,我对周
厅长也怀着敬重的心情。
年,毛泽民赴苏联治病。临行前,邓发特地在“八办”
设便宴送行,邀我一起参加。席间,邓发热情而又幽默地说:
“今天既是为毛泽民同志饯行,同时又是为你们两位办的订婚
酒。”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大约过了一年,毛泽民从苏联返回新疆迪化,我就与他结
婚 年,我生下了毛远新。了。 年夏,盛世才背信弃义,
投靠蒋介石,无理逮捕了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等在新疆工
作的 多位党的干部,以及杜重远等爱国民主人士。他们连
家属小孩也不放过,一起关进了监狱。毛远新不满两岁就和
多个孩子(其中有好几个是在狱中生的)一道,过起了铁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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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度过了不幸的童年。
月间,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三位领导同年 志惨
遭秘密杀害。我们在狱中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在监狱“学委”组
织下,曾举行过多次抗议斗争及追查三位同志的下落,但始终
没 年 月,经过党中央的大力营救,在张有给我们答复。
治中将军、屈武先生的大力援救下,我们出狱了。在离开监狱
前,我们曾向张治中要求追查陈、毛、林三同志下落,回答是
“下落不明,有关档案都找不到了。”其实是特务骗我们的。我
们带着孩子一共 人,于 月初胜利返回延安。一路上曾死
了一个孩子和一个飞行 岁了。员同志。这时,毛远新已经
毛远新在中央托儿所
年 月初,我们回到了延安,受到党中央、毛主席以
及延安干部群众的热烈欢迎。过了几天,毛主席单独接见了杨
之华、瞿独伊母女俩和我们母子俩。我向毛主席简单汇报毛泽
民在新疆工作情况及被捕经过,并说至今生死不明。当时明知
是凶多吉少,但我不死心,要求中央向国民党追查三人下落,
毛主席亲切地把毛远新拉到怀里,抚摸孩子的头,嘱咐我好好
培育孩子。其实关于毛泽民的生死问题,主席心里是有数的。
不久,我和杨之华大姐被分到中央妇委工作。毛远新和一
批较大的孩子被安排在中央托儿所,全部实行供给制。
一开始,托儿所将新疆回来的 多个孩子分在一个班
里,专门有年轻的保育员照顾。延安的山上常常有狼出现,保
育员怕出意外,平时就将托儿所大门锁上,不让孩子们随便出
去,这下可惹恼了孩子们。他们七嘴八舌议论道:在新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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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牢房里,现在到了延安,为什么还锁着门不让出去?于
是,他们就像对付新疆监狱的特务一样,派出一人放哨,其他
人悄悄翻墙出去玩,一见保育员阿姨远远走来了,放哨的孩子
连忙咳嗽几声,大家马上翻墙回来,坐着不动。
有一次,孩子们的秘密终于被保育员发现了。保育员处罚
为首的小胖子,不给他苹果吃。因为孩子们在新疆监狱曾多次
参加过绝食斗争,结果十几个孩子也都不吃苹果,表示抗议。
保育员没办法,说要请沈所长来管教。事有凑巧,新疆监
狱有个看守所所长也姓沈。孩子一听沈所长要来,马上嚷了起
来“:啊,这个坏蛋怎么也跟到延安来了。我们在新疆监狱受他
欺,现在到延安了还要受他气吗?我们一定要与他斗争。”大家
捡了一堆石头子,准备战斗,并分工谁抓他的胳膊,谁抓他的
腿,把他弄倒,狠狠揍他一顿。毛远新小时候机灵,能团结小朋
友,他在新疆监狱时,对敌斗争坚决。记得有一次一个姓李的
看守说共产党、八路军都是土匪,说远新的爸爸也是土匪。远
新说“不是土匪”,被看守打手板子,他忍痛不哭,幸亏方朗阿
姨把他拖了回来。他才大哭起来。人们问他当时为何不哭,他
说“妈妈讲过,在敌人面前不能哭。”这次他在裤袋里揣满了石
子,准备单等沈所长一到,就和大伙一起动手揍他。
然而,当沈元辉所长出现时,孩子们傻了眼,原来不是新
疆监狱里的凶神恶煞的沈所长,而是一位文静、娴雅、笑容可
掬的阿姨。
这个小故事,连周恩来副主席都知道了。 年寒假,毛
远新从南昌回北京途经上海和周总理同坐一列火车,周总理
仍记着这件事,他指着毛远新笑着说:“那时你口袋里揣着石
头子,站在院子里大概是准备向小伙伴发信号吧。”说完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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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起来。远新当时非常惊奇“:这些事我都记不清了,你怎么
会知道的?”总理说“:丑子冈告诉我的。”丑子冈同志当时是托
儿所的副所长。
“托孤”真相
回延安后我被分配在中央妇委工作,毛远新进托儿所以
后随托儿所转移,经山西、河北到北京,在育英小学读书。
年春,成立全国妇联,我任干部科长,当时杨之华、帅孟奇和康
克清大姐等曾多次对我说:“我们妇联里这么多寡妇。你还年
轻,应当抓紧解决个人问题。”杨之华大姐最积极,为我在方志
纯同志(方志敏的堂弟,同在新疆坐牢的难友)之间牵线搭桥。
就在这年的端午节,我和方志纯同志在全国妇联结了婚。婚
后,我带着毛远新随方志纯南下江西南昌工作。
年,我带着远新到北京出席全国妇联召开的妇女宣
传工作会议。康克清大姐见了,笑着说“:开会怎么还带着个孩
子,我把他送到他伯伯那里去吧。”她就将远新带到中南海去
了。
会后,我去见毛主席。我对毛主席说,远新这孩子想回北
京育英小学念书。
毛主席说“:在我这里会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跟着妈妈
可以经风雨,见世面。”
毛远新立即接口对他伯伯说“:我住在学校读书,又不住
这里,怎么会是温室里的花朵呢?”
毛主席一听,笑了,感到孩子说的也有点道理,同意了远
新在北京念书的要求。其时,毛主席已好久没有笑容了。毛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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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在朝鲜牺牲以后,他老人家心情一直不好。好久未笑过了。
这几天远新来了,屋内屋外,跑跑跳跳,又说又笑,主席高兴,
全家人都喜欢远新。主席的小女儿李讷比远新大半岁,也在育
英小学住校读书,周末可以一起回家与主席一块儿度星期假
日,调剂生活。这就是人们所见到的远新常在主席身边的由
来。学校放寒暑假时,主席总是派人把远新送到南昌家里来团
聚,我为他添制衣袜等物品;将开学时,志纯又派人送他回北
京。那时学校实行全供给制。我只是给他一些零用钱就行了。
这件事情,今天回忆起来,历历如在目前。可是《紫云轩主
人》一书的作者却捏造了一段所谓“托孤”情节:
“朱旦华双膝跪在了毛主席面前,并连接磕了三个头。朱
旦华双眼含着泪花说:‘主席,我就把远新交给您抚养啦’。
‘好!远新我来抚养,你放心走吧。’⋯⋯朱旦华站起身来,又向
毛主席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她告别的礼节,下跪是托交毛远
新的礼,然后她忍着难舍难分的心情,将身子转了过去。朱旦
华改嫁走了,她的背影消失在‘菊香书屋’大门口南侧走廊里,
她头也没有回一下地走了⋯⋯”
完全是违背史实的凭空捏造,毛主席不是封建家长,他对
自己的亲属向来是民主、平等、和气的,毛家亲属之间根本不
需要跪着磕头。作者这样写无非是丑化我,以引起读者兴趣,
既不尊重历史事实,也有损毛主席的形象。这段文字,已有不
少报刊予以摘抄转载,谬种流传。我作为在场的当事人,有责
任加以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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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保送上大学,那不算本事。”
毛主席喜欢远新,但同时对远新的要求也非常严格。
年, 中学。远新小学毕业,考入北京 年高中
毕业,由于成绩优秀,学校原考虑保送他去哈尔滨军事工程学
院深造,他自己也希望去“哈军工”。
远新向他伯伯讲了学校的考虑,主席听了摇摇头说:“不
参加考试,保送上大学,那不算本事。”
远新说“:我不要保送,我去考。你说哪个学校难考。”主席
说“:恐怕还是北大、清华比较难。”
远新说“:那我就考清华。”
果然,他考进了清华大学无线电电子学系。
收到录取通知后,远新拿去给主席看,说“这是我凭本事
自己考上的。”
主席赞许地说“:这还差不多。”
远新在清华只上了一个学期,放寒假时,他在广州对主席
说“:我好多同学都在“哈尔滨军工”,他们都动员我去,我自己
一直就想去“哈军工”。”
这回主席听了点了点头同意了。 年,春节后远新转
到了哈军工。
年底,远新大学毕业,原准备分配到七机部(即今航
天部)某研究院工作。主席知道了,不同意,说那里知识分子成
堆,要远新到基层去。还说没有当过工人、当过农民、当过战士
那不算毕业。
远新把主席的意见转告了学院,被分到空军。当时空军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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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吴法宪准备把他安排在空军司令部当参谋。主席知道后,又
不同意,说“:我是说去当战士,要到连队当兵。”结果,毛远新
被分配到防空导弹三营一连当了战士。
年初,临下部队前,远新到南昌来看我和志纯,讲了
毛主席对他毕业分配的意见,我们都很赞成。方志纯同志先安
排他去瑞金、井冈山参观,接受革命传统教育,然后派专人把
他送到武汉,去向毛主席告别。毛主席在武汉对他说,你还没
有回过老家,就跟我一起去长沙吧。到长沙后,主席派人送他
去韶山,这是他第一次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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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的女儿李敏
王桂苡
五十年代初,我正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女子中学读书。我
的同学中,许多都是当代中国名人之后,其中之一,就是中国
共产党和人民共和国的最高领袖毛泽东和他的红军战友贺子
珍共同的女儿李敏。最初我只远远地默默注视着她。由于她
那伟大的父亲,似乎她也很神秘甚至神圣。后来我们在一个宿
舍睡觉,一张餐桌吃饭,我们间的距离终于缩近了。原来,她竟
那么普通,又这么单纯,并且显得格外的文静、清秀和娇小。
我们刚认识,她就告诉我,自己的小名叫“娇娇”。
一个不是孤儿的“孤儿”
年,工农红军长征到那是 达陕北不久,妈妈贺子珍
在保安县一孔石窑洞里生下了她。长征途中,根据地里,妈妈
和别的红军战士一样,经受着无尽的饥渴寒暑,更曾在敌机轰
炸时,多处受伤,这使得刚出生的她,显得那么瘦弱娇小。赶来
看望的邓颖超妈妈怜爱地抱起这个小娇娃,连声说:“真是个
小娇娃,一个小娇娇!”
正在一旁的爸爸毛泽东忙说“:对,就叫个“娇娇”!”
于是“,娇娇”就成了她的“代号”,只是有人叫她“毛娇
娇”,有人又叫她“贺娇娇”。其实不管叫什么,她自己当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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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她正式名为李敏,更是很久以后的事。
有一回,李敏让我看一张模糊不清的老照片。上面有一群
大小不齐、男女不分的小孩,有的穿着拖到膝盖的旧军衣,有
的裹着土里巴几的老棉袄,正列队昂头唱歌。李敏指着排尾一
个“小不点儿”笑道“:瞧,这就是我!”
直到前几年,我有次去看她,她又翻出这张照片,戴上老
花眼镜,仔细辨认着照片上的自己,笑得两眼眯成一道缝,从
眼镜上方看着我,手指着照片说“:这就是我当年的尊容,瞧她
多么傻!”
其实,正是她那“傻得可笑”的年代,生活中却充满了艰难
和酸辛。
由于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原因,妈妈生下她的第二年,就离
开了她和爸爸,去了苏联。一岁多的娇娇,开始寄养在一户陕
北老乡家里,虽然享受着山区农家别的孩子同样的“待遇”,却
失去了所有孩子都能享受到的亲生父母的关怀爱护。以后她
又被送进著名的延安保育院,过着供给制的集体生活。每逢星
期六,保育院的小伙伴们,都被正在延安工作的爸爸妈妈接回
去过“礼拜”了。娇娇看着他们有的搂着爸爸的脖子,有的亲着
妈妈的脸庞,连蹦带跳,跟着爸妈回家了;即使爸妈不来的,也
有被称为叔叔、阿姨的工作人员,替他们的父母将孩子接回家
去。
一个又一个星期天过去了,娇娇始终没有人来接,她好像
没有家。其实她爸爸就住在杨家岭,离保育院并不远,但是,她
的记忆中,爸爸却没有来过保育院接过他的娇娇。她总是和保
育院的阿姨、叔叔们一起,没滋没味地过着一个又一“礼拜天”
和节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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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的娇娇,回忆起这一段生活,总是声音轻轻却不无
沉重地说“:那时,我是个 ”或者靠紧了我不是孤儿的“孤儿
说“: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孤儿!”
我的父母都是在战争年代牺牲的,她虽然父母双全,却尝
够了我多年深受的苦情。也许正是这种“孤儿”同感,使我们成
为知己。
不过,她的爸爸并没有忘记娇娇。 年,她在爸爸的安
排下,和朱德伯伯的女儿朱敏等四个孩子一起搭乘一架苏联
飞机,转道甘肃和新疆,上苏联去找妈妈。
他们在延安上飞机后,领着他们的叔叔板着面孔说:“不
论到了什么地方,发生什么情况,你们几个人,都不许乱说乱
叫,更不许乱动!听到没有
娇娇似懂非懂又十分庄重地点着头。
飞到兰州时要换飞机,机场上布满了国民党军队的哨兵。
飞机上有中共要人的孩子,可不能让国民党知道。领着他们的
叔叔把几个孩子藏到机舱里头,快天黑时才把他们一个个用
毛毯裹上,伪装成“行李卷”,扛上了另一架飞机,在里头又饿
又冷地闷了一夜。第二天起飞前,国民党的人上来检查,他们
更是动也不敢动,连气都不敢出,终于混过了敌人的眼睛,直
到再次起飞以后才被从“行李卷”中解放出来。飞到迪化(即乌
鲁木齐)时,这几卷“行李”又被送到苏联领事馆,但一去就被
关在一个黑屋子里,吃喝拉撒全在里头。由于遇到暴风雪,飞
机停飞,他们在那儿憋了四五天,才又被当成“行李卷”运上了
到阿拉木图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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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救娇娇被当成“疯子”
娇娇到了苏 多年后,她还清晰地记联见了妈妈。直到
得当时的情景,这也成了她少有的几乎是最幸福美好的回忆。
我不止一次地听她叙说自己的这一难忘的时刻。
妈妈见到娇娇时,高兴地故意一遍又一遍问她:
“你是谁呀?来干什么呀?”
“我是娇娇,来找妈妈。”她说。
“妈妈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贺子珍。”
“你给妈妈带来什么礼物啦?”
“我给妈妈带来了娇娇。”
她每次说到这都甜甜地笑着,眼睛里溢出幸福之情。
有一次我随意地问她“:在苏联的日子过得好吗?”
只见她的眉头微微一蹙。我的问话触动了她深藏在心底
的痛苦。她两眼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说“:许多人的童年,
总是幸福的。可我的童年,却是苦的 ”她凄苦地微笑着又对我
说“,如果说你的童年像黄连,我的童年呢,就该叫做苦苦菜!
虽然,我也有着爸爸妈妈,但是我却并不幸福,好日子总是不
如苦日子多,好像我走到哪儿,苦事就跟到哪儿!”
就在她见到妈妈,享受到短暂的亲情以后不久,苏德战争
就爆发了,全苏联的生产和生活都乱了套。娇娇开始还和妈妈
住在一起,冬天住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零下 度,屋里都冻
了冰,物质供应极少,每人每天只能领到一点黑面包。德国军
队不断深入苏联内地,娇娇和妈妈,同全体苏联人民一样,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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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战争的苦难之中。
苏联政府一面领导全国抗战,一面继续尽自己的国际主
义义务。他们在战前就建立了一所“国际儿童院”,专门收留教
育各国共产党人和革命者的子女,为各国培养新一代革命和
多名,其中有着建设人才。中国孩子在国际儿童院里,共有
与娇娇同父异母的哥哥毛岸英、毛岸青。
娇娇的妈妈对岸英、岸青兄弟十分关心,由于国际儿童院
的生活也很艰苦,她让他们每个星期天都来和自己同娇娇一
起过。两个哥哥一来,娇娇也格外高兴,跟他们一起玩,陪他们
上食堂吃饭。当时他们都定量有限,妈妈和娇娇领到的口粮,
当然不够岸英、岸青两个小伙子吃。妈妈同娇娇平时就尽量省
着吃,又在星期五买了些土豆,星期六就煮了一锅,岸英兄弟
一来,连平日省下的黑面包,加上热乎乎的土豆汤,四个人吃
得十分痛快。这成了他们在战争年代的异国土地上的天伦之
乐。
可惜这种日子没过多久,他们的生活又起了变化。先是妈
妈被送到苏联的东方大学学习,那里不能带孩子,学习任务又
很重,只得让娇娇也到国际儿童院去。不久大哥岸英又学军事
和参军去了,娇娇和二哥岸青留在儿童院不同的班级里,过着
同样的没有亲人的艰苦生活。
在国际儿童院的礼堂里,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
林和各国共产党领袖的像,其中也有中国共产党领袖毛泽东
的画像。老师常常对孩子们讲述各国的革命情况斗争事迹,也
讲过毛泽东正领导中国的红军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但是那时的娇娇不知道毛泽东就是自己的爸爸,她离开爸爸
时太小,对爸爸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当时她的幼小心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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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着亲爱的妈妈和两个哥哥。
有一天,二哥岸青和娇娇在礼堂里玩,二哥指着墙上的毛
泽东画像问她道“:妹妹,你知道他是谁?”
“知道。”娇娇说“。老师讲过,他是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毛泽
东。”
“是。”二哥说着又贴着她耳朵小声道“,可是,他又是我们
的爸爸。”
“你瞎说!”娇娇眨巴着两眼对二哥道“,我没有爸爸只有
妈妈!”
二哥认真地接着说“,我没有瞎“不 说,毛泽东是我们的
爸爸,我们都是被他送到这里来的。”
娇娇想大人是不说瞎话的,二哥也是大人了,加上他那副
严肃认真的样子,娇娇不由得有点相信了。不过她还是想象不
出,这个毛泽东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爸爸。她的记忆里,只有着
妈妈的亲情。
娇娇永远难忘妈妈。她在儿童院有次得了肺炎,因为战争
时期缺医少药,病情不断加重,眼看她呼吸微弱,浑身都抽搐
起来。医生认为她已没治了,要把她送进太平间去。
急急奔来的妈妈一把抢过娇娇,紧紧抱着她,医生怎么说
她也不撒手,硬是把不省人事的娇娇抢走了。
妈妈卖掉身边仅有的一些衣物,换回一些奶粉和冰糖,又
用自己种的土豆,换来半杯牛奶,然后撬开娇娇的嘴一点一点
地往里灌⋯⋯娇娇居然活了下来,又调养了一段时间,竟能下
地走路了。
儿童院的“首长”认为娇娇已恢复健康,非要她马上回儿
童院去。妈妈却说什么也不放娇娇走,争来争去,就同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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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起来,那些人竟说妈妈是“疯子”,要把她关到精神病院去。
后来竟真的把她当成“精神病患者”,硬给抓走了。
这样,娇娇真的成了“孤儿”。直到 年,爸爸妈妈的老
战友王稼祥夫妇,在苏联找到了贺子珍母女,才让她们骨肉重
逢了。
这次重见妈妈,娇娇更是永世难忘。她一见妈妈就愣住
了,这是自己的妈妈吗?她正瞪眼看着因受苦变形的妈妈,妈
妈却一眼认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娇娇。娇娇被妈妈一把搂在
怀里,热泪奔泻而下⋯⋯
不久,在王稼祥叔叔等的安排下,娇娇和妈妈还有岸青
等,都回到了祖国。终于结束了在国外的不堪回首的生活。
“民女王贵”和“公主李香香”
她回到哈尔滨后,又见到了毛泽东画像。有人对她说那就
是她爸爸。她不敢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就悄悄去问妈妈。妈
妈也说是,这下她不得不信了。就在心里不断勾画着爸爸的形
像,想象着他是个怎么样的爸爸,可是总觉得很虚幻模糊,想
来想去就给照片上的爸爸写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毛主席:
大家都说您是生我的爸爸,我是您的亲女儿。但是,我在
苏联没见过您,也不清楚这回事。到底您是不是我的亲爸爸,
我是不是您的亲女儿,请赶快来信告诉我。
娇娇
这封信是用俄文写的,因为娇娇没有学过中文,连祖国的
话都不太会说。毛泽东看了翻译出来的信,马上挥笔给娇娇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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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写道:
娇娇:
看到了你的来信,很高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是你的
亲生父亲。你一定长大长高了吧?爸爸想念你,也很喜欢你,
欢迎你来,希望你赶快回到爸爸身边。
毛泽东
信还没寄出,毛泽东又吩咐把信改用加急电报发出。娇娇
的爸爸也急于想看到自己的女儿。
娇娇的妈妈把来电译成俄语,念给女儿听了。娇娇兴奋得
跳了起来。
年夏,姨妈贺怡带着娇娇,从东北辗转来到当时还
叫北平的北京,又把她领到正住在香山双清别墅的毛泽东面
前。贺怡拉着娇娇的手,对毛泽东说“:主席,我的任务完成了,
把娇娇给你接回来了。”又转身对娇娇说“:娇娇,这就是你的
爸爸,就是给你发电报的毛主席。快叫爸爸!”说着就把她推到
了爸爸跟前。
此情此景,李敏也是永世难忘的。她说,自己一见高大魁
梧又慈祥亲切的爸爸,果然就是常在画报上和礼堂里的画像
上见到的毛主席,也同妈妈、哥哥说的一模一样,就情不自禁
地扑上前去,柔声叫道:
“爸爸!”接着就投入了爸爸宽大温暖的胸怀里。
爸爸也兴奋地一下抱起了她,喃喃地唤道:
“娇娇,我的小娇娇!”又用同画像上一样的脸,紧贴着娇
娇细嫩白净的小脸。父女二人都沉入了人间常享他们却难逢
的天伦之乐中。
爸爸让娇娇留在自己身边。她见爸爸工作完了休息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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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跑过去,抱住爸爸的脖子,在他的大脸上亲一下,乐得爸
爸哈哈大笑,有时不是高兴地 ”一声,回她一个响亮的亲“吧咂
吻,就是放下手里的文件什么的,同娇娇互相说笑逗乐一番。
这时的爸爸就不再是画像上那个有点威严的毛主席,而是一
个充满亲情,柔情的 大爸爸。
每当李敏说起当年的事,全身心都沉浸在那虽已逝去却
又永恒的温馨甜蜜之中。
那时,有人把她叫成“公主”,常努力辨认着她哪儿像伟大
的爸爸,哪儿又像美丽的妈妈,我却从她的秀丽清纯和文静端
庄上,认为她真像一个公主。一次我问她“:你是一位‘公主’,
怎么爱跟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孩子在一起,并且不分彼此
呢?”
她又微眯着眼,稍偏了头,轻轻地说“:我爸爸和我妈妈都
教育过我,要多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来往,要同他们交朋友,学
习他们勤劳、朴实和诚恳待人的好品德。他们还常告诉我,要
学会爱别人,关心别人。”
李敏正是这样做的,她对人真诚相待和热情相助的事太
多了。
有一年各班级举行除夕晚会,李敏因为感冒没能参加。当
时李讷也在我校学习,只是不属一届。她赶来参加自己班级的
新年晚会时,先来我们班找到我,交给我一个用红色绸带扎好
的长方形纸盒,上面还用绸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李讷说
这是姐姐李敏特意让她带给我的一份新年礼物。
晚会一散,我急急回到宿舍打开了李敏送我的礼品盒。太
好了!上面盖着一张卡纸写着“新年快乐!送给好友的礼物。”
还有一幅李敏亲手绘制的圣诞老人彩色画像,那洋老头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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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既快乐又逗人。彩画底下竟是满满一盒清一色的驼背大花
生,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在一齐向人鞠躬拜年。
这份来自李敏的年礼,一下点燃了我心中的火花。这一个
新年我过得特别高兴和快乐。
由于我们总是常在一起形影不离,记不得怎么开始的,人
们把我叫成了“王贵”,把她叫成了“李香香”。王贵和李香香是
我国一部著名长诗中的主人公,五十年代还放映过以此为题
材的电影。我的名字略去第三个字,恰好是“王贵”,她以李为
姓,正好当上“李香香”。从此她就也叫我“王贵”甚至是“王贵
哥”,我也叫她为“香香”,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更加亲密、非同一
般了。如今我们每次见面甚至打电话时,还是她叫我“王贵”,
我喊她“香香”。
菊香院里的“狠心”爸爸
在师大女附中的宿舍里,冬天每屋只生一个炉子,不到半
夜火就不旺了,屋里也越来越凉。可是不知怎么我却睡得十分
暖和。早晨醒来一看,发现我的身上,早已盖上了李敏的大衣。
我感谢她的好意,劝她还是留着自己盖。但是一到冷天,她的
大衣还是悄悄地盖到了我的身上。
每个星期六,同学们都回家了。我父母早逝,无家可归。她
说:
“这么吧,请你到我家去,我们一块玩玩,过个愉快的星期
天。”
我忙摇摇头,开玩笑地说“:我可不敢进你们家的大门。中
南海的门卫,一个个都那么威严,我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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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哪敢从他们面前走过呢?”
到下一个星期六,她又执意要我到她家去。我推托说星期
看眉头央求地天有别的事。她却蹙 望着我。
我不忍再辜负她的好意,答应她明天去。
这个星期日上午,我第一次来到中南海西门。门卫和气地
问我什么事,我说来找李敏,是她让我来的。那门卫让我在接
待室坐下,他去给李敏打电话。才一会儿,李敏就来了。她先
跟接待的同志道了谢,就领上我有说有笑地进了中南海。
走近一个内院大门,她对门卫点点头,门卫摆摆手请我们
进去。进到里头,又是一道门卫。我悄悄说“:这么多警卫,真
跟过关一样了。”
“没事。”她朝门卫甜甜地一笑,门卫就给我们打开了门。
我跟着她,进了叫菊香书屋的小院。里面非常安静,除了不声
不响的警卫人员,没见到别的人。李敏把我领进了她自己住的
一间南屋,一进门就说“:好了,这是我们的自由天地!”
我们就痛快地一边说笑着,一边翻看她的许多书。
我见她桌上有一封开了口的信,她抽出信纸让我看了。是
毛主席的一位亲戚写来的,说是他的孩子没考上大学,想求毛
主席给说句话讲个情。
我说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毛主席会帮这个忙的,让秘
书打个招呼就行了。
李敏却摇摇头说“:不行!爸爸让我替他回这个信。”
我忙问她,毛主席是怎么说的。
她说“:爸爸只说了一句话,就是:靠我毛泽东不行,还是
要靠他们自己。我是照爸爸的意思办,既要把爸爸的意思转达
过去,又要让人家满意,鼓励那个孩子振作精神,继续学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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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考个好成绩。两边都要说到,把话说圆,你说这容易吗?”
说着,她又给我讲了一件自己的事:我上初二那年,一放
暑假就抽爸爸的空对他说,想到上海去看看妈妈,当时妈妈独
自住在上海,爸爸听了说“:好哇,你去吧
“可我怎么去呢?”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
爸爸说“:买票坐火车去嘛!”
“就我自己,一个人去吗?”
“那么多人坐火车,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呢?”
我发愁地说“:可我有点怕,能找个人送我去吗?”
他看看我,断然说道“:你是个大孩子了,莫要人陪,自己
走!”
真没想到,一向疼爱我的爸爸,拒绝了我的请求。我不敢
再说了,满心委屈地泪水注满眼眶。
当时我想,爸爸一直叫我“娇娇”,我何时被“娇”过“惯”过
呢?我硬着头皮,还是自己坐火车去了。不是爸爸心“狠”,我
哪能这样呢?
“中华第一家”的平常伙食
李敏家的伙食极简单平常,其早餐更是同全国多数人家
相同的“老三样”:稀粥、馒头片加咸小菜。
有一回有人给他们送来一些可可、咖啡和奶粉,伙房大师
傅就乘机给大家特别是几个孩子换换口味。早上煮了一小锅
香喷喷的咖啡,冲好了奶粉,又把馒头片换成了面包,抹上黄
油。
新鲜诱人的洋式早餐,李敏一口气吃了四片面包,喝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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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加奶咖啡,对为他们改善生活的大师傅道了谢,高高兴兴
地上学去了。
哪知伙食改善了才几天,李敏他们被爸爸叫到一起,说要
开个家庭会议。爸爸先让大师傅报了这几天的伙食帐,发现超
过了每天的规定标准,爸爸态度严肃地说:
“伙食标准定了多少就是多少,什么时候也不能超过。随
便超过就不对!”
大师傅和李敏等都接受了批评,马上恢复了“老三样”,李
敏他们后来干脆到机关食堂吃大灶去了。
高考后我们都进了北京师范大学,她进了化学系,我进了
中文系,见面虽少,友谊照常。五十年代末开始的三年困难时
期,直接影响了我们的生活,我们都在长身体,营养却严重不
足,有几次相遇时,她见我说“:你 吃胖了!”又
我说“:你也是。”
我们说的都是玩笑话,但却谁也笑不起来。因为我们那不
是“胖”,而是缺少营养的浮肿!可是她没有关心自己的健康,
却记挂起我的身体来。她把别人送她的一些黄豆和代食品,平
分成两分,一分省给了我,还不准我推让,只对我说“:这有营
养,能治浮肿病,全给吃了!”
我关切地问起他们家特别是毛主席当时的生活情况,她
悄悄对我说:
“平常我们回家时,只有每个星期六晚上才能同爸爸同桌
吃一顿饭,一来让爸爸了解我们的情况,检查我们的学习;二
来稍微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让我们解解馋。大师傅每到这一
顿,都要加做两个好点儿的菜。所以我们每周盼望星期六的这
顿全家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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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渐渐的,我们再吃这顿饭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了。照例加的两个菜,不仅质量显著下降,有时连油花也不见
几滴,那味道同学校食堂里的也相差不多,就是爸爸爱吃的炒
辣椒,也越来越少了。”
“有回大师傅端上来一盘鱼,爸爸一向爱吃活鱼,可是这
条只有半尺来长的鱼,身子又扁又干,都不够一人一口。我听
大师傅说,爸爸也好久没吃鱼了,就想省给他吃,几个人都没
动筷子。爸爸奇怪地看着我们,说道:‘吃呀,吃鱼啊!’
“我的鼻子忽然发起酸来,呆呆地望着爸爸那也开始消瘦
的脸,想说什么,一句也说不出来,还是爸爸把筷子伸向鱼盘,,
招呼道:‘吃,我带头!
“我慢慢地吃了起来,不知怎么,我吃在嘴里,老是咽不下
去,只觉得它充满了一种特殊的味道,似乎酸、甜、苦、辣一齐
泛上来⋯⋯”
“公主”和“孔夫子”的恋情婚事
李敏是个少言寡语、爱好沉思的内向型姑娘,连她穿衣服
都喜欢素净淡雅的颜色。由于她继承了父亲的端正和母亲的
俊美,她确实显得像“公主”一样的文静和端庄,即使是普通的
学生蓝制服和中式小棉袄,一到她身上就是那么可体动人。其
实她也是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其内心同大家一样,正燃烧着
一股青春之火。
有次学校搞联欢,排了个“采茶舞”,她主动要求参加,由
于她个子小,就当了队尾的么妹儿。随着舞蹈伴唱的“百花开
放好春光,采茶的姑娘满山岗⋯⋯”声,在大姐、二姐、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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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后面,出现了一个既活跃又美丽的么妹儿,舞步轻盈,
舞姿优美,一招一式那么合拍, 颦一笑那么动人,水汪汪的
双眼溢出真情,灵巧巧的双手如花翻飞⋯⋯
人们惊喜地发现,她竟是平时不声不响更不笑不闹的“公
主”李敏。
不待她“谢幕”周围就一片喝采评说声:
“真没想到,她的舞跳得这么棒!”
李敏毕竟是吃过洋面包,受过洋教育的人,她早就既不声
张又不保密地交开了男朋友。对方是她在八一学校的同学,孔
从洲将军之子孔令华。
我们几个和她要好的人,悄悄提醒和劝她:
“你这事让人知道了可不好。”
“叫老师知道了,你会挨批评的。”
“这事可得保密,对谁也不能说!”
她听着却笑了起来,似乎胸有成竹地慢言慢语道:
“谁规定我们女生只能交女朋友,男生就不能同我们来往
呢?交朋友也不等于是找对象,友谊也不等于爱情。人要是把
自己装在罐头盒子里密封起来,那成个什么啦?”
她对我从不隐瞒什么,甚至和我一起评说着自己的“白马
王子”,因为他姓孔,我就把他叫成了“孔夫子”。有一天我们又
在宿舍里说开了:
“李敏,你那个他长得很漂亮呢!”
“也很帅,就是眼睛小了些。”
“眼睛小好嘛,没听说吗?眼大无神,眼小迷人!”⋯⋯
“哦,‘孔夫子’把我们的‘公主’给迷住了!”⋯⋯
有段时间“,孔夫子”学习成绩不太好,李敏不高兴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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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年代她和许多人一样,把理想、事业和学习放在第一位,她
就表示,如果他成绩上不去,俩人就减少来往甚至暂不来往,
让他把时间和精力集中在学习上。他们的关系也等他成绩上
去了再说。
在这以前,李敏已经领着孔令华去见过爸爸。那段时间
内,李敏有次回家,爸爸问她“:令华怎么好些日子不来了?”
“他学习很忙。”李敏回答。
“要劳逸结合嘛!”爸爸停了一下又笑着问道“:我看是有
磨擦了吧?”
李敏如实说后,爸爸说“:就是一时学习不好,也莫以成败
论英雄嘛!你转告他,要他好好学习,有时间还到我们家来
玩。”
不久,孔令华以优秀的成绩考入北京航空学院,李敏才又
领着他再去中南海,看望了爸爸。
年夏天,毛主席在中南海家里,为李敏和孔令华主
持了婚礼。孔令华的家长及两家的至亲好友,都被邀请参加。
其中有李敏爸爸和妈妈的战友蔡畅、邓颖超等。
毛主席请参加婚礼的亲友们,共聚一堂,吃了顿便饭,又
在春藕斋看了一场电影,婚礼就告完成“。公主”领着她的“孔
夫子”进了自己原住的菊香院内小南屋。里头不仅没有现今的
新式装修,连疤拉灰墙也没有粉刷一下,更没有任何新家具和
摆设之类,只有往日用的被褥床单等洗得干干净净。
李敏道“:咦,你的好朋友婚礼以后,毛主席有回偶然
‘王贵’呢,她那天怎么没来?”
李敏说“:她到青岛去了。”
毛主席笑道“:哦,去找她的‘炮兵’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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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时我也谈上了恋爱,我的男友在解放军炮兵部队
工作,正驻在外地。我的这些事,李敏都跟她爸爸说过,竟被他
老人家记住了。
李敏的婚礼我未能参加,虽然十分遗憾,但是听了她转述
的毛主席的话,满心感到欣慰。日理万机的伟大领袖,居然还
记得并问起我这个普通女学生。不仅如此,我大学毕业时,他
老人家还送给我一套精装的《毛泽东选集》作为纪念,可惜我
当时不知道请他在书上签上名,但是这套书却和李敏那次送
我的两张毛主席照片一起,一直被我珍藏着,老人家对我的关
切之情,更始终珍藏在我的心底。
年,李敏生了娃娃,毛主席非常喜欢这个小外孙,可
是有人容不得他们。 年,李敏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奉命搬
出了菊香院,不久又奉命搬出了中南海,连他们的出入证也给
收了。李敏从此再见爸爸就难了!
毛主席知道这事后,沉重地说“:手心和手背,都是手上的
肉啊!”
毛泽东女儿的苦处,有谁知道呢
世态炎凉,人间沧桑,我和李敏的友谊却从未中断,在外
地教书的我,与她书信不断。 年,我的儿子出生,她给寄
来了小圆帽、小皮鞋和小围兜,从头到脚都有了。 年,我
随夫调到北京,和李敏恢复了来往,我常去看她,见她身体精
神大不如前,我就多次陪她去看病、取药。
年 月 日,我又去她家,见她心情很不好,就没敢
多问什么。我走时她把我送出门,走到楼尽头时,见她欲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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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心事很重,就宽慰她说:
“你不舒服吗?要有病最好抓紧去看,我明天来陪你去
她无言地摇摇头。
我不安地问“: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你她低着头愣了一会,还是说: 回吧!”
我说“:那你也别送了,快回屋去。”心想明天我再来。
日,她的亲爸万万没想到,第二天, 月 爸,我们的伟大
领袖毛主席,与世长辞了!
在那悲痛的日子里,我常常守在李敏身边,力求分担她的
痛苦与悲伤。她曾断断续续地对我说“:我真羡慕别人,能常在
自己父母身边,可我不行。想见见爸爸还得请示、报告,等待批
准⋯⋯太难了!”
年去见爸爸受到阻挠,气得同人她说, 吵了一架。她
当时说:
“你们凭什么不准我去看爸爸?搞运动就是让骨肉分离
吗?”她又说“:你们这样做,就是封锁毛主席,好由人干那些见
不得人的事。我爸爸要知道了,也会反对你们的。”
但是权在别人手上,她就是见不着爸爸。
从爸爸生病到去世,只让她去见过三次。她眼睛红红地
说:
“一次,我还在干校(。毛)远新打电话来,说爸爸病重,让
我去看看,我连忙赶去了。哪知回去遇到江青,她说:‘主席已
经抢救过来了,没你的事,你走吧!你呆在这里干什么?出了
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快走,也不许你再来!’我马上回敬她:,‘我看自己爸爸,不用管你许不许!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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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就是你来我家的那天,我是刚刚去中南海从爸
爸身边回来。这时爸爸仰卧在床上,已经非常衰弱,面无血色,
声音细微,但是神智还清楚。当他认出我时,让我拉着他的手,
轻轻说:‘娇娇你来,看我了⋯⋯’这时我有满肚子的话却一句
也说不出,只不断对他点着头。他无力地抓着我的手,又说:
‘娇娇你怎么,不常来看我呀?’我真想向他哭诉,是有人不让
我来,但是我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只用颤抖的双手,捧起他那
衰弱无力有些发凉的大手,贴紧在我胸上⋯⋯”
隔了不到一天,就是 月 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爸爸!
中央办公厅突然来车接我去中南海。一路上我的心剧烈跳动,
胸中似乎要炸裂开来,下车时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由人把我领
进了爸爸的房间里。那一瞬间,我几乎控制不住了!
“爸爸,静静地平正地躺在床上,还穿上了所有人都熟悉
的‘毛式服装’,一条洁白的单子,一直盖到了他的胸口,虽然
他的面容,像平时熟睡那样,那双曾经无比亲切明亮的眼睛,
却紧紧地永远闭上了⋯⋯
“我浑身颤抖着,一下扑了上去,拉开单子,要去抓爸爸的
手⋯⋯
“我哭着,喊着,睁着泪眼,盯视着他的脸⋯⋯
“但是,爸爸没有任何反应,再也听不到他亲切地叫‘娇
娇’了⋯⋯
“多少年来,我有多少辛酸、委屈和痛苦,想向爸爸说,现
在,再也说不成了,再也无处说了,我还能向谁说呢?
“毛泽东女儿的苦处,又有谁知道呢⋯⋯”
就在那些日子里,李敏似乎一下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在精
神上似乎完全崩溃了,长期维系、影响和鼓舞着她的唯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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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从此崩坍了!我努力去分担着她正承受着的一切。
月 日,李敏让我和她及孔令华的亲友一起,去人民
月 日,她又让我的丈大会堂瞻仰老人家的遗容。 夫和儿
子(就是她给寄过小帽子、围兜的那个孩子)去参加天安门前
的追悼大会。
我去瞻仰遗容时,还未到停灵的人民大会堂内,那哭声、
抽泣声、呼喊者和我自己的心跳声,汇成一片。当我看到静卧
在苍松翠柏枝叶和鲜花丛中,身上覆盖着大幅红旗的老人家
时,觉得自己的心,和李敏的一样,也炸裂似的破碎了!
“桂圆”的情怀与欣慰
八十年代初期,贺子珍妈妈来京治病,住进了解放军总医
院。李敏约我和她与孔令华一起去看望老人家⋯⋯
我跟着她俩轻轻地走进了病房。这时刚到下午的探视时
间,贺妈妈已经午睡醒来,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见到我们进来,
高兴地坐起来。
李敏把我拉到她身边,凑近她耳朵指着我说“:这就是“王
贵”,其实叫王桂苡,她来看您了!”
我忙恭敬地又叫了声“贺妈妈”,不知所措地冲她笑着。她
看看我也笑了,但手拉住我的手,连着问了我一大串话。可是
她的南方乡音太重,我瞪着两眼却没听懂。李敏马上给我翻译
道:
“妈妈问你,身体可好,爱人还在炮兵工作吗?孩子都多大
啦⋯⋯”
贺妈妈一面听我回答,一面继续抓着我的手,我感到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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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流从她手上一直传到我的心窝。
当我问她的身体情况,祝她早日康复时,她乐呵呵地说:
“我满好,满好嘛!”说着又用右手紧紧地握住我说“:你看,我
的手硬是有劲呢,来,我和你比试比试,谁的手劲儿大?”说着
就抬起右手,更紧地握住我,真和我比开了劲儿。
她和我扳了几下手腕儿,高兴地说“:怎么样,还有点劲儿
吧?”
李敏插话道“:我晓得,妈妈的手劲好大哩!”
“莫夸大嘛!”贺妈妈又冲李敏笑道。这时那位护理她的女
同志给我们每人送来一碗莲子汤。
我不再客气,端起来就吃。
贺妈妈疼爱地看着我,忽然问道“:现在是几月了?”
不等回答,她自己又说“:九月了,农历是八月,我的生日
又到了,你们没有忘吧?”
李敏说“:哪能呢,我们正计划着,等你出院回家,给你做
个大寿桃,你看行吗?”
贺妈妈开心地说:“不只是我的生日呢!”说完又对着我
笑。
我一下想起,李敏有回问我:“你是农历八月出生的吗?”
我说是的,她又说“:我妈说过,你叫王桂苡,准是八月桂花开
的时节生的,才叫这个名字。我妈妈也是八月生的,所以她的
小名叫“桂圆”。既是桂花香又是明月圆,多好的名字!”
可惜,过了几年,贺妈妈因年迈多病,不幸去世了!不过她
的最后岁月,由于有李敏守在身边,还是补偿了她失去得太多
的欣慰以至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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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伟人,依然活在人们的生活和心中
李敏家是四居室加一个小过厅,她专门腾出一间大屋,设
置了一个毛主席的灵堂。老人家的遗像前,各色花朵缀成的美
丽花环,上面的洁白缎带上,恭正地写着:
永远继承爸爸的革命遗志
女儿李敏、女婿令华率继宁、东梅敬献
遗像及其花环等等,都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内。
在隔壁当客厅用的房间墙上,挂着贺子珍的照片以及她
年 月才结束了她那既灿当年和毛主席的合影。妈妈是
烂又暗淡、既欣慰又辛酸的一生。
似乎就在两位老人家先后辞世以后,李敏从此就很少出
门,几乎整年整月整日地厮守在爸爸妈妈身边。虽然只是他们
的灵堂和遗像。
我成了李敏家常客之一。
她的生活越来越简单,家具全是该“离退休”的“古老文
物”,饮食也差。有一天我们一块做饭时,俩人又发生了“路线
分歧”。我吃白菜,总是把外层菜帮子都扒掉,她却把我扔掉的
菜帮子又拣起来,对我说“:别扔,这上面有菜叶,还能吃,菜帮
子切小点,多炒一会,挺好吃的。”
洗菠菜时,我又掐掉了一些没叶子的大梗子,她又心疼地
捡回来,认真地说“:不行,这里面含维生素,吃了对身体有好
处。要留着。”
有一回我要倒掉一些早干瘪了的油菜,又被她止住了,我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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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都干成这样了,怎么吃?别要了!”
她说“:困难时期,比这还要差的菜,我们不是都吃过吗?
你别看它干,用水多泡一会儿,照样能吃。”
有时连两天前吃剩的饭菜,她留着还要吃。
她的穿着更不讲究,我几次叫她别穿旧军衣了。她说“:是
衣裳就能穿,扔掉太可惜,穿惯了么!”
就是这样,不管外头风转物移,千变万化,好像都与她无
关,依然我行我素。我拉她去了离她家最近的地安门商场,她
简直像乡下人进了城。出来时她一心要请我客,在路边吃了根
羊肉串,竟觉得味美无比。
我有一次到她那儿,见她女儿正拿着一份《北京晚报》给
她念,我一看,那是篇题为《李敏的夙愿》的文章,说了她怎样
为湖南故乡建造毛主 元。席塑像捐助了
东梅读完,问她“:妈,您平常总说没钱,要省吃俭用,怎么
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呢?”
她说“:就因为平常花得少,一角一分地往下省,才能攒出
钱来。”又对我说“:家乡的父老乡亲,生活还不富裕,他们自愿
节衣缩食,铸造爸爸的巨型铜像,还要建造爸爸的诗词书法碑
林,要用很多钱,我是毛泽东的女儿,怎么能不出点力,尽尽本
分呢
最近几年,外界关于她的传说不少,她的名字,经常出现
在一些书籍和报刊上,她对此毫无兴趣,不理不问,有好事者
来对她说:
“你的名字,重名的人太多,你应该姓毛,或者姓贺,干嘛
跟着江青姓李呢?”有人建议她改姓。
她听了摇摇头说“:姓名只是个代号,我叫什么,都是毛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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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和贺子珍的亲生女儿,我知足了。而且,我这名字是爸爸给
起的。”
这事她对我说过。毛主席很喜欢自己战争年代叫的“李得
胜”,就把自己这个姓给了两个女儿,并从孔子《论语》中的“君
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一句,各取了一个字给她们,其中含有对
女儿的教导与期望。她不是沽名钓誉的人,更不想利用自己是
毛主席的女儿来捞取什么。所以她从未想改姓。只是为了区
别于人,有时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娇娇”的小名。
人们怀念毛主席,自然关注着她。有一个年轻战士,慕名
找到“李阿姨”,见她就庄重严肃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并且一
动不动地向她挺胸站着,李敏忙请他坐下,和蔼地问他找自己
有什么事。
那战士激动地请她看了自己的证件,红着脸结结巴巴地
说:
“李 阿姨,我出差来北京,战友们一再叮嘱我,想办法
找到您,代表大家看看您。”
李敏深情地说“:谢谢大家,你们费心了
那小战士又说“:我们,都只二十来岁,没有直接聆听过毛
主席的教诲,但是,我们特别敬重他,崇拜他。真的,向毛主席
保证
这句当代常用誓语,从小战士嘴里脱口而出,逗得在一旁
的我笑出了声,小伙子也笑了,脸更红了。李敏也受感染地笑
了。那战士又说
“我们都小,谁也没见过他老人家,也见不着了。所以,我
们就想见见您,表达一下我们对他老人家的爱戴和怀念!”说
着就愣愣地盯视着李敏,似乎要辨认出她脸上,哪儿保留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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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伟人的形迹;或者要努力记住,他今天所能见到的一切。
李敏也真诚地对他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下了!我谢谢
你,谢谢大家!”
老年人也用自己的方式,通过李敏来表达他们对老人家
的深情。
多岁年底,一位 的老太太,拖着病快怏的身子,
冒着数九寒风,换了三次车,费了近三个小时,找到了李敏家。
进门以后,就拉着李敏坐下来,细细地端详着她,像对自
己孩子似的说“:唔,你头发长了,该剪剪了!”
李敏却感动地说“:您老身体不太好,又走这么远,真难为
您了!”
老太太说“:就是想看看您,不见到您,心里总放不下来。”
说着老人就拉着李敏的手,轻轻抚摸着,两人紧紧挨着,一一
问着李敏生活上的事。
接着,老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包什么,送给李敏,说是她孩
子从外地带回来孝敬她的特产。李敏推辞不肯收,委婉地说:
“您老留着吧,我这儿什么也不缺。”
老人固执地说:“你有是你的,这是我和我全家人的心
意。”她说着又看看墙上的毛主席照片,又深情地说“:我这也
不全是给你个人的,你得收下!”不容李敏再推,留下礼物,像
她来时一样,走了⋯⋯
一代伟人毛泽东,就这样,依然活在人们 无论是老一
代还是新一代 尤其是他自己的女儿的生活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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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和他的儿媳妇
王捷南
毛岸英烈士的爱人刘松林和毛岸青的爱人邵华,是一对
同母异父的姐妹。她们的父亲刘谦初、陈振亚先后为中国革命
事业献出了宝贵生命;母亲张文秋,现已 多岁,仍壮心不
已,继续在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奋斗着。这对姐妹曾在毛主席
身边生活过一段时期,下面记录的这些毛泽东同志的家事,正
是这对姐妹对往事的深情的倾诉⋯⋯
“我做你的爸爸,⋯⋯好不好啊?”
年的一天晚上,在延安党校的礼堂里,由罗迈(李维
汉)同志的爱人阿金编写的话剧《弃儿》正在上演。观众席上坐
着毛主席、朱总司令、任弼时等中央领导同志,当剧中演到一
对革命者被国民党逮捕时,剧情达到了高潮:在寒风中,只见
剧中的小主角 一个五六岁的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一边在
惨淡昏暗的街头奔跑,一边哭叫着“妈妈!妈妈 这幕戏,孩子
完全进入了角色,情感真挚,催人泪下,中央领导同志被深深
打动了。
全戏演完后,毛主席又让把这一幕再演了一次。然后,他
把这位小演员找到身边,抚摸着她的头,亲切地问道“:你叫什
么名字呀?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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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演员就是刘松林。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毛主席的情
景。当时,她瞪着幼稚惊奇的眼睛,仰视着这位陌生的大个子
伯伯。听到问话,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转来转去,找到了张文秋
和陈振亚同志,高兴地顺手指向他们说:“那就是我的爸爸妈
妈。”
陈振亚同志走到毛主席面前说:“这是刘谦初烈士和张文
秋的女儿,我是她的继父。”
张文秋告诉毛主席:“她的父亲刘谦初在山东监狱被国民
党反动派杀害了。”
毛主席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严肃了,稍顷,才说道“:刘
谦初同志我是知道的,他是一个好同志啊!可惜牺牲得太早
了。”他指着刘松林叮嘱陈振亚和张文秋说:“这是烈士的后
代,我们有责任好好教养她。”接着,毛主席弯下腰,微笑着对
松林说“:我做你的爸爸,你做我的女儿,好不好啊 松林高兴
地喊了一声“爸爸。”毛主席爽朗地放声大笑。这天晚上,毛主
席兴致勃勃地牵着松林的小手,把她带到自己家去玩。
松林第二次在延安见到毛主席时,已是 年了。那时,
她和妹妹邵华跟着妈妈被党中央刚刚从新疆盛世才的监狱里
(陈振亚同志就牺牲在那里)营救出来。有一天,毛主席来中央
党校看望从新疆归来的同志们。他面带笑容,和每一个人,无
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一一握手,并亲切地说“:同志们,你们
辛苦了!”当毛主席走到张文秋面前同她握手时,一下子就认
出了她,停下脚步说道“:你回来了,不容易啊!思齐(刘松林的
小名)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张文秋把站在身后的刘松林拉到
主席面前,要她向主席问好。毛主席拉着刘松林的手高兴地
说“:七八年不见面,长成大人了,我都认不出来了。你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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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儿,记得吗?”
松林激动地点着头说“:记得,记得。妈妈常常提起您呢!”
邵华第一次见到了毛主席。
两天后,毛主席派人把刘松林接到家中去玩。当时,毛岸
英刚从苏联归国不久,他们相识了。毛主席对刘松林这个烈士
的遗孤,倾注着父爱,一直关怀爱护着她。
“这件事我让秘书同志来帮你办”
毛岸青的爱人邵华是在监狱和马背上的摇篮里长大的,
在战争年月里一直没有机会上学。新中国刚成立,她的妈妈特
别忙,顾不上考虑她的上学问题。那时,刚十岁的小邵华常随
松林姐姐和岸英哥哥到中南海看望毛主席。毛主席尽管国事
缠身,仍然很关心岸英和松林的学习,常常仔细地询问他们的
学习情况,这引起了小邵华对学习的强烈愿望。一天,她热切
地对毛主席说“:伯伯,我也要上学!”
毛主席听了她的话后,眼眶中含着泪水,很动感情地看着
她。邵华后来了解到,在这一刹那,毛主席想到了炮火纷飞的
日子,泥泞的 过早地体会到道路,拖着马尾巴行军的孩子
战争和生活的艰难而把应该读书识字的美好时光都留在了漫
长的征途上的孩子。
毛主席激动地对邵华说“:孩子,你想学习,这很好哇,这
件事我让秘书同志来帮你办。”
几天后,叶子龙叔叔交给邵华一封介绍信,让她去办入学
手续。就这样,邵华捧着这封信,走进了中央直属机关的育英
小学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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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一贯关心孩子们的学习。三四十年代,我们党不少
领导同志的子女先后去苏联学习,除岸英、岸青外,还有朱德、
刘少奇、李富春等领导同志以及革命烈士蔡和森与向警予、郭
亮、瞿秋白、张太雷、赵世炎、苏兆征等同志的子女。他们年龄
都很小。岸 岁,岸青英到苏联时才 岁。毛主席非常关心
这批青少年的成长,为了让他们学到更多的知识,他几次托人
买书,在戎马倥偬、炮火纷飞的境况下送往苏 月年联。
日,毛主席在给岸英和岸青的信中询问道“:为你们及所有
的小同志,托林伯渠老同志买了一批书,寄给你们,不知收到
否?来信告我。”遗憾的是,这批书中途遗失了。一年以后,毛
主席又亲自挑选了六十本书转给他们,并且还表示大批的书
待后送去。这六十本书,内容广泛,有哲学书、中外历史书、中
国经济地理书、古书以及小说演义等。
在抗日战争非常艰难的 年,毛主席高瞻远瞩,预见
到中国革命胜利后,必定需要大批人材。他当时给岸英、岸青
写信说:惟有一事向他们建议,趁着年纪尚轻,多向自然科学
学习,少谈些政治。政治是要谈的,但目前以潜心多习自然科
学为宜,社会科学辅之。总之注意科学,只有科学是真学问,将
来用处无穷。毛主席还帮助他们分析学习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他说“:人家恭维你抬举你,这有一样好处,就是鼓励你上进;
但有一样坏处,就是易长自满之气,得意忘形,有不知脚踏实
地、实事求是的危险。”
年初,岸英经批准准备回国,临行前 在苏联钢铁学
院学习的蔡博(蔡和森与向警予之子)起草了给毛主席的汇报
信,其他四名同学 张太雷之子张芝明、刘少奇之子刘允
斌、黄平之子黄健、赵世炎之子赵小炎联名签字,交给岸英。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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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回国到达延安后,当面交给了父亲。毛主席看了信后,为这
些青年的健康成长和所取得的成绩感到非常高兴。他在回信
中热情地写道:“正如你们信上所说,新中国需要很多的学者
及技术人员,你们向这方面努力是很适当的。这里,只能简单
地写几句话给你们,总之是希望你们一天一天成长,壮健、愉
快,进步!并望你们团结一切留苏的中国青年朋友,大家努力
学习,将来回国服务。紧紧地握着你们的手
“不花钱办喜事是喜上加喜”
月年 日举行松 的林和岸英的婚礼 。是 他们原
准备在这一年的暑 月 日要举行开国大假结婚,后因知道
典,就把结婚推迟到国庆后了。婚前,岸英去向毛主席报告,准
备俭朴地举行婚礼,不花钱买任何东西。毛主席听了很高兴,
说,不花钱办喜事是喜上加喜,浪费可耻,节约可嘉,应当发扬
这种精神。毛主席又说,结婚是你们一辈子的大事,我再忙也
不能无动于衷呀,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结婚那天,正好中央常委们要在毛主席这里开会,于是都
参加了岸英、松林的婚礼。这天来的人中有周总理和邓颖超同
志,刘少奇同志和王光美同志,朱总司令和康克清同志等。康
妈妈送给他们一对湘绣枕套,王光美同志送给刘松林一件睡
衣。这些东西当时岸英都不让用,嘱咐松林珍藏起来,留作纪
念。松林至今还保存着。
吃饭时,毛主席高兴地对大家说,今天的饭菜都是岸英张
罗做的,好就表扬,不好就批评他,不要留情呀,席间,毛主席
还走到亲家母张文秋面前,亲切地向她敬了酒。饭后,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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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一件礼物送给岸英和松林,这是一件黑色夹大衣,是
年毛主席去重庆谈判时穿的。毛主席动情地对他们说:
“你们结婚,我很高兴。但我没有东西送给你们,只有这件大
衣,送给你们,白天岸英穿,晚上两人合盖,也就算有思齐的份
啦。”
大人物也有赤子之心
毛主席心中时刻怀念着为革命事业而牺牲的杨开慧同
志,好几次对松林、邵华讲起开慧妈妈,敬佩她的忠贞和英勇。
有一次,他应邵华、岸青的要求,把《蝶恋花 答李淑一》抄录
给他们。毛主席提笔把“我失骄杨”写为“我失杨花”。孩子们
以为毛主席写错了,毛主席却缓缓地说:“称‘杨花’也很贴
切。”这句话充分表露了毛主席对杨开慧的怀念之情,爱慕之
心 。
毛主席同湖南杨家很久前就相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
很深厚的。开慧的父亲杨昌济是毛主席在湖南第一师范读书
时所敬爱的老师。毛主席后来回忆这段生活时说:“我在师范
学校做了五年的学生,“”对我印象最深的教员是杨昌济,一个
从英国回来的留学生,他的生活,后来和我有了极密切的关
系 月年。 日,杨昌济在北京病逝,毛主席奔波操
持,料理后事,经他苦心筹集,开慧母亲一家得以扶柩南下,回
到长沙板仓故乡。杨昌济病逝时,北京的一些朋友们赠送了一
笔“:奠仪”。后来开慧母亲看到毛主席为筹措革命经费而到处
奔忙,就把这笔钱拿了出来,协助毛主席办了文化书社。由于
革命事业的曲折艰难,有很长一段时间,毛主席同湖南杨家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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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去了联系。直到 月,湖南长沙解放后,毛主席获悉开
慧的母亲健在的消息,喜出望外。他立即给老人拍去电报问候
和祝贺。从此,毛主席就担负起瞻养老人的义务。 年
月,老人 大寿,毛主席让岸英专程代表他去湖南看望老人
和众乡亲,并为开慧烈士扫墓。那时新中国成立不久,由于长
期转战南北和过度劳累,毛主席身体也比较弱。一位从东北来
的同志,带来两支人参送给毛主席,让他补一下身体。但是毛
主席自己舍不得吃,让岸英带回湖南给老人,说老年人比他更
需要。
岸英与外婆的感情也很深,他听说要去探望外婆,高兴极
了。临行前,他特意给外婆去了一封信,问外婆是否还记得他
小时候最爱吃外婆做的水豆腐。开慧的妈妈也十分思念毛主
席和岸英、岸青。岸英的到来使他老人十分高兴。她对孩子说,
别看你爸爸是个大人物,他也有赤子之心。老人还深情地说,
过去我常给他做些好吃的,现在也不能做给他吃了。
年,毛主席让岸英回去探望老人,以慰晚年,后来有
同志去长沙,毛主席又托人带去一件皮袄,给老人抵御风寒。
年,老人 寿辰,毛主席专门给杨开英(岸英的姨妈)写
了一封信“:开英同志:杨老太太(岸英的外婆)今年九十寿辰,
无以为敬,寄上 元,烦为转致。或买礼物送去,或直接将
元寄去,由你决定。劳神为谢!顺致问候 毛主席日理万
机,工作那样繁忙,他常常忘掉自己的生日却对老人的生日挂
念在心,寄去寿礼,以慰老人心怀。
工资制度由供给制改为薪金制后,毛主席每月从自己的
工资中给老人寄去生活费。有一次秘书忘了寄,不知毛主席怎
么知道了,又让补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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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春天,邵华和岸青结婚,毛主席风趣地对他们说:
“新媳妇总该去认认家门,让外婆和亲友们看看嘛!”岸青和邵
华便向罗瑞卿同志请了假,一同去湖南。他们先到板仓祭扫妈
妈杨开慧烈士的陵墓,又到韶山看望了外婆和乡亲们。
月,老人去世年 ,毛主席很悲痛,立即寄去
元安葬费,并给开慧的哥哥杨开智写了一封信,要求将老人
“与杨开慧同志我亲爱的夫人同穴”。
年,岸青和邵华再次回到家乡,站在妈妈和外婆的
墓前,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注视着绿茵茵的青山,远眺着北
去的湘江。江水奔腾,不舍昼夜,就象他们心底里的怀念。
“读书要不断提出新问题”
新中国成立后,每逢节假日,松林、岸青和邵华都要去看
望毛主席。他们常常在中南海丰泽园毛主席的书房里晤聚。这
时候,是他们最愉快的时刻了。毛主席幽默、风趣,常常一句话
把他们逗乐了。他们有了难题,毛主席会给他们排难辨疑;有
了烦恼,毛主席会给他们驱散心头的抑郁;有了高兴事,毛主
席同他们一起畅笑。在毛主席面前,他们觉得浑身是透亮的,
什么话,什么思想都愿意告诉他。毛主席总是引导孩子,鼓励
他们动脑子,独立思考,从不强迫孩子接受自己的意见,从不
用“你这种观点不对,你应该怎么怎么”这种口吻对他们说话。
在他面前,孩子们可以自由地和他辩论。
毛主席最爱和他们谈读书,他总是希望孩子们能多读些
书。而在这方面,他自己正是最好的榜样。他平时与孩子们经
常讲的一句口头语是“:饭可以少吃,觉可以少睡,书可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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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啊!“”丰泽园”里,简直是书的山、书的海,一排排高大的书
架上摆满了书籍。在毛主席的办公室、会客室、休息室、小饭厅
里,到处可看到一叠一叠散放着的书籍。有些书打开着,有些
书扣放着,有的书中夹着各种纸条,甚至在卫生间的方凳上也
放着书。这些书是毛主席利用一切短暂时机,随时随地查阅和
翻看的。这些书的放法,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实际上哪本书
放在哪里,毛主席心中是有数的。孩子们从来不轻易翻看或挪
动这些书。更令孩子们难忘的是,就连毛主席那简朴的硬板床
上,也用一半的地方堆放着一尺多高的书籍。这些书象行云流
水,经常不断地流动着,更换着,陪伴着毛主席度过了无数个
不眠之夜。
毛主席自己博览群书,对孩子们的读书学习格外关心。岸
青是在苏联上的中学和大学,所以毛主席常常嘱咐他要多看
一些中国历史方面的书,多了解一些中国的国情。松林那时历
史学得不好,年代、朝代老是搞不清,总把这个年代的事弄到
那个年代。毛主席常常笑着说,你一下子就把历史抹掉几千
年。毛主席要求松林注重学习历史,并亲自为松林开了学习历
史的书目,要求她从《资治通鉴》、《前汉书》、《后汉书》、《三国
志》等书开始学起。
有一次邵华告诉毛主席,她期末考试《中国通史》得了好
成绩,毛主席便让她谈谈刘邦、项羽兴衰的原因。邵华按照所
记得的教科书中的内容回答了一遍,毛主席听后笑着说,这是
死记硬背,算是知道了点皮毛,但还没有很好地理解。毛主席
说,要多读史料,多想想,能把“为什么”都说清楚,这一课才算
学好了。
有一阵 华被《简子,邵 爱》这部小说迷住了。有一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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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在毛主席面前高谈阔论起来,对书中人物大加赞赏。毛
主席当时还未看过这部小说。在邵华大发议论时,他微笑地听
着,然后详细问了书名和作者。几天后,邵华就在毛主席的案
爱》,正翻扣在桌面上,头发现了一本《简 所剩的页数不多
了。邵华对毛主席在百忙中抽空读书的速度感到惊讶,更为他
关心自己的思想而激动。邵华告诉毛主席,经过几天思考,她
认识到自己前几天的看法 爱》又有了些新不太正确,对《简
看法。毛主席高兴地说“:读书能不断提出新问题,能动脑子分
析,就是进步。”
毛主席对古诗词很精通。有一次,毛主席问邵华喜欢曹操
父子中谁的诗,邵华说她喜欢曹植的诗,毛主席则说他喜欢曹
操的诗。毛主席认为曹操的文章诗词,极为本色,直抒胸臆,豁
达通脱,应当学习。他喜欢曹操的《龟虽寿》、《短歌行》、《观沧
海》等篇章。又一次,毛主席和邵华谈起宋人诗词,毛主席问她
最喜欢谁的诗词,她说陆游。毛主席问为什么,她说陆游的诗
词中,充满热血沸腾的爱国主义激情,作品具有雄浑豪放的战
斗风格,常常表现出铁马金戈、气吞残虏的英雄气概和“一身
报国有万死”的牺牲精神。毛主席又问她最喜欢哪几首,邵华
列举《关山月》、《书愤》、《示儿》、《夜游宫 ⋯毛主席兴致浓
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前,铺开宣纸,饱蘸墨汁,挥笔给
邵华写下《夜游宫》这首词。邵华如获至宝。十年动乱期间,邵
华受江青的迫害,东躲西藏,始终把毛主席书写的这首词带在
身边,保存了下来。
毛主席在评论唐诗时说,白居易的《琵琶行》不但文采好,
描写得逼真细腻,难得的是作家对琵琶演奏者的态度是平等
的;毛主席还喜欢王昌龄、陆游、辛弃疾的一些边塞诗;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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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赞扬李白的诗,他常对孩子们说李白诗文采奇异,气势磅
礴,有脱俗之风,读了使人心旷神怡。
岸英牺牲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松林心里很痛苦。毛主席
忍受着自己心中巨大的痛苦,写信劝慰松林,并要她多读些李
白的诗,以开阔胸襟。毛主席还亲自为她抄录了李白的诗句: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
道流雪山。”
毛主席一生除了勤奋读书之外,还十分喜欢书法。练毛笔
字,也是他的一种特殊爱好。五十年代初,邵华常随松林去中
南海,看到毛主席的书桌上,除了一个插满铅笔和毛笔的笔筒
外,还有一个醒目的铜墨盒和一些翻开的字帖和练过字的纸。
这些纸,有的是白色的宣纸,有的是带红道的信纸,上面经常
写得密密麻麻的。松林常拿起这些纸来细看,发现上面写的都
是唐诗、宋词。有时遇到不认识的字,她就当面请教毛主席。毛
主席看到她这么喜欢唐诗、宋词,就常把自己练过字的纸送给
她。松林欣喜若狂。在她看来,毛主席亲笔写的这些字,要比
唐诗、宋词本身珍贵得多。
六十年代初,毛主席在同孩子们一次交谈中,谈到了初唐
四杰之一的王勃,毛主席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他年轻有为,才
高学博。在谈话中,毛主席发现几个孩子也十分喜欢王勃的
《滕王阁序》,很是高兴,边背诵其中佳句,边作评论。在谈兴正
浓时,毛主席坐到桌前,挥动中楷羊毫,悬腕作书,为孩子们写
下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一千古名句。邵华
双手接过来,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看过这一墨迹的书法家评论说,这十四个字分三行,互相
呼应,一气呵成,气势磅礴,不同凡响。就全篇整体来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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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画面很美,细看每个字,又是谨严而有法度,笔笔不苟,
没有败笔,确实是一幅十分珍贵的墨宝。王勃这一名句确实写
出了前人未曾道过的情景,意境优美,令人叫绝,而好文配上
好字,才更是千古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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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的侄女毛远志
陈 薇
去年 月底,我刚刚从外地采访返京不久,突然接到电
话,得知毛远志病重住院了,她很想见我面谈,我急匆匆处理
手中的急稿,正准备去医院时,噩耗传来 月,毛远志已于
日与世长辞了。
恍惚中,我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湖南口音在轻轻地呼唤
我。那略带沙哑的女中音既飘渺又亲切“:你怎么才来?我等
不及了⋯⋯”我仿佛看到她还是带着那爽朗的笑声,还是迈着
那轻盈而又急促的脚步,从延安的宝塔山下走来,从硝烟弥漫
的战场上走来⋯⋯
年夏,在湖南长大革命失败后的 沙的“师井湾”监
狱,一对苦难少年在这里相遇了。那 岁的男孩子叫华初,他
是随做乡农民协会妇女主席的生母罗醒被捕入狱的。那个身
穿青色对襟短褂的小女孩就是毛远志。她是随从事党的地下
交通联络工作的妈妈王淑兰从长沙陆军监狱转来的,当时只
有 岁。这对铁窗牢笼里的患难兄妹,真象影片中的“小萝卜
头”。他们是狱中党组织的出色联络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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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曾担任过韶山地区妇女主任的王淑兰是女牢中的
党小组长。这对不起眼的患难小兄妹,经常要挤出铁栅门,为
男牢和女牢之间传递信息,有时还偷偷溜到大门外,替大人们
向监外投递信件。一次,他们刚刚走到街上的邮筒旁边,突然
发现狱中的一个看守也向这里走来。兄妹俩赶忙跑到隔壁一
家小店铺,买了两颗糖炒栗子,在那里咀嚼得津津有味,眼光
却斜睨着那看守的身影渐渐远去,一转身,他们熟练地把信投
进了邮筒,很快象两个小兔子般地跑了。
还有一次,兄妹俩从大门外捡回一颗很鼓的南瓜籽,就把
它种在监狱里的厕所墙边。每天浇水,还用小树枝给它松土,
几个月后,绿茵茵的瓜蔓爬了满墙,在厕所的顶端还开了许多
金黄色的花,两个孩子好喜欢噢。然而不久,瓜蔓却被看守连
根拔了。两个孩子每人抱根水泥柱,哭得好伤心。那绿色是他
们心目中的生命,而那金黄色则是他们的自由之梦啊!
年春,一个瓢泼大雨之夜,监狱里押来一个异常端
重的少妇。她身穿旗袍,外罩一件绿色的毛坎肩,手里提着个
柳条箱,怀里还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那是一个多么漂亮
的白胖小子呀。然而,被雨淋后高烧不止的孩子,仅仅在母亲
怀里挣扎残喘了两天,就被凶狠的看守夺去抛尸野外了。曾声
嘶力竭地同看守争夺婴尸的母亲,此时痴呆的目光和痉挛的
动作,给这两个未成年的小兄妹刺激太大了。他们恐惧地紧抓
着妈妈的衣角寸步不离。后来,从大人们口中他们得知,这位
年轻的阿姨叫李宝珍,原在湖南省湘雅学院学医,后到广州与
爱人相聚。大革命失败后,任中共广州区委书记的丈夫牺牲
了,她孑身一人抱着遗腹子欲回湖南岳阳,在火车上被捕了。
几个月来,两个小兄妹总是围着李阿姨转,努力使阿姨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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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很坚强,她不但积极参加了狱中党组织的各种活动,而且
还写了痛斥蒋介石、何键的文章。不幸,该文底稿被特务从褥
年 月 岁子底下搜了出来。 日上午,这位年仅 的
女共产党员被押赴刑场。临行之际,为了使这位姐妹免遭那伙
禽兽的蹂躏,王淑兰带着女牢的姐妹,含着眼泪,用厚粗布将
李宝珍的身躯密密实实地缝 直偎缩在墙角的小裹起来
远志不理解大人为何如此忙碌?只是呆呆地看着心爱的李阿
姨又穿上那件漂亮的旗袍,用梳子静静地梳理好长发后,又轻
轻地在唇上涂上一层淡淡的口红⋯⋯当五花大绑的李阿姨被
刽子手连推带搡地逐渐远去时,小远志如梦初醒,猛然向牢外
追去,远远地,只听见这位文静纤细的阿姨,发出一声高似一
声的响亮呐喊:打倒蒋介石!打倒何键!中国共产党万岁!紧
咬着嘴唇的小远志,再也看不见李阿姨了,她回到牢中,抱着
妈妈失声痛哭⋯⋯
就在李宝珍烈士被枪杀后不久,彭德怀率领红军攻打长
沙,王淑兰组织牢中同志越狱,远志和华初也跟随两位母亲得
救了。
敌人疯狂反扑,红军主动撤离。王淑兰因为是小脚,不便
跟随红军行动,仍留在当地坚持地下工作。罗醒则被任命为浏
阳县二区苏维埃妇女主席,后随红军撤退。临行之际,她把儿
子托咐给王淑兰,此后,华初便成了王淑兰的儿子。 年
底,罗醒不幸又一次被捕,惨绝人性的还乡团,在浏阳县永和
镇的沙滩上,将她的身体砍成几段,并“悬首示众” 天。罗妈
妈悲壮就义时年 岁⋯⋯仅
那就义前的呐喊,那悲壮的往事,都给毛远志幼小的心灵
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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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命最困难的日子里,远志、华初小小年纪便跟着淑兰
妈妈奔波于长沙、衡阳、湘乡、湘潭等地,从事党的地下交通联
络工作。他们常常住简陋潮湿的茅棚,吞嚼刺口的苞栗和菜
根。有时,也装扮达官贵人的眷属,为党组织转移银元经费。
在那白色恐怖的革命低潮时期,国民党反动派,常常带着
照片潜入韶山,突袭搜捕毛泽东的亲人眷属。有多少次深更半
夜,敌人突然闯进村子,正在熟睡的两个孩子被妈妈拉起来,
踉踉跄跄地躲进庄稼地和山林之中,有一次,敌人突然包围了
她们的住所,地下交通员毛福生机智地将两个孩子,装进了一
个舀米用的木桶里随水漂走,才脱离了虎口。还有一次,是淑
兰妈妈带着他俩从牛肚子底下爬出去,才摆脱了敌人追捕。
由于形势恶劣,党的工作需要,王淑兰只得忍痛割爱,把
她和华初分别寄养到乡亲家。在那黑暗的年代,远志从小就饱
尝了种种甘苦。她曾沿街乞讨,也做过小工,后来被迫做了童
养媳。 岁那年,她在一个富农家里做小工,每天除喂猪种菜
外,还要站在小凳上烧饭。她发烧 个月都无人理睬,而且活
儿照常不减。实在烧得受不了了,就抱着凉西瓜在瓜地里打滚
恐怖、流浪、饥饿、虐待过早地损伤了远志幼小的身心,以
至于影响到她后来的身体健康。
抗日战争爆发后,根据毛泽民的提议,党组织通过长沙八
路军办事处,于 年春,将远志和华初先后送到延安学习。
经历了惊涛骇浪的小舟终于驶进了幸福的港湾。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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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住窑洞、吃小米,但对饱经忧 想的远志来说,却是
回到了自己的家,感到十分幸福和温暖。过多的苦难,使远志
从小就练就了一副坚强、倔犟、自立的性格。来到延安后,她牢
牢记住临行时妈妈的嘱咐:“伯伯干的是大事,你不能去干扰
他。小孩子要好好 年中,学习,靠自己奋斗。”因此,在延安的
为了不影响毛主席的工作和休息,她很少去看望伯父。即便是
假期,她也是独自住在学校。由于幼年失去读书的机会,到了
延安保育小学后,她如饥似渴地刻苦学习。剃着光头,打着赤
脚的远志比同学们年龄要大些。她象个大姐姐似的,经常帮助
老师抬水、打饭,为年小的同学洗澡、烫虱子,无微不至地去照
顾革命大家庭中的小弟弟、小妹妹们,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
欢和爱戴,同学们都亲切地称呼她“小大姐”。
年 月,她加 月,还入了抗日民族先锋队,同年
不满 岁的远志就成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毛泽东获悉后
非常高兴。当远志到杨家岭看病时,主席执意留她住了半个
月。
由于远志政治表现突出,学习成绩优异。 年秋,小学
尚未毕业的远志同华初等人,被选调到中央军委二局做机要
工作了。
年 月 日,远志第一次同她的未婚夫去见毛主
席,同去的还有余建新(毛泽民的战友)。见到侄女有了爱人,
主席很高兴,留他们一道吃饭。当余建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毛
泽民的照片递给主席,并问他现在哪里时,欢乐的气氛沉闷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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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晌主席才回答了一句“已经不在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使远志惊呆了。她盼星星、盼月亮,多么希望有一天见到久别
的爸爸。然而,亲爱的爸爸竟同她永别了⋯⋯擦干脸上的泪
水,远志提出要同爱人一道去前方。伯父欣然同意,并关心地
好么,问“:去哪里?“”去东北。“”噢 你们要到群众中去锻炼。
稍停片刻,主席又叮嘱道“:你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和那里
的同志讲团结,和人民群众讲团结。不论到哪里工作,都要全
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要希望人家鼓掌。不论到哪里都要依靠
组织,不要依靠家庭,不要有任何特殊。”
解放战争时期,远志先后在华北、中南地区工作。 年
由军队转业到中共中央组织部工作,直至去世。在介绍远志阿
姨的生平中有这样一段话:“毛远志同志几十年来坚持学习马
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始终保持着延安时期的光荣传统和优良
作风。她一贯谦虚谨慎,平易近人,清正廉洁,生活简朴,并严
格地教育子女。她密切联系群众,不搞特殊化⋯⋯毛远志同志
真正做到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表现了一个共产主义者的革
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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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的家事心事身后事
徐 涨
在世界近代史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像周恩来那样,当
了一个大国的总理 年之久,身后没有留下任何私人的遗
产。当他的夫人邓 年夏天与世长辞以后,这点更加颖超
得到了证明。
这位与丈夫同样德高望重的老人留下 即那了一份遗嘱,
个人封写给中共中央的信,她还留下了一份委托书,指定 在
她身后处理遗物。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就是这 个人中唯一
的家属代表。
“七妈的遗物主要是书、文件、信件、她和伯伯的照片,还
有一些衣服、杂件等。”因为周恩来在周氏家族的大排行里行
七,侄辈都称邓颖超为七妈“。她在委托书里一共列了 条,如
何处理交待得很详细,其中衣物,杂件中有一部分,七妈讲明
给有来往的亲属留念使用。”
当周秉德在她的《华声报》副社长办公室接受笔者采访
时,邓颖超身后事的办理已告一段落。“伯伯和七妈真正做到
了两袖清风而去,他们没有任何遗产,存折上最后留下的一万
元人民币也全部交了党费。”
周秉德是周恩来三弟周恩寿(字同宇)的长女。周恩来夫
妇无子女,周秉德在嫡亲侄辈中年龄居长,在亲属中她与伯父
伯母来往最密切,时常去中南海居住和探望,邓颖超说过“: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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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秉德和我们的感情深。”或许这是她在亲属里指名周秉德参
与遗物处理的原因吧!
随着两位伟人的离去,周秉德终于打开了珍存在她心里
的回忆:
年,邓颖超拉着一个圆脸庞小姑娘的手说“:你就是
小秉德呀,你好!”
“我在天津上的小学,一毕业父亲就把我接到北京来了,
是伯伯和七妈要我到北京来念中学的。当时我们家还没搬过
来,父亲在华北大学受训,我随着伯伯和七妈住。
大约 月中旬吧,我第一次走进中南海丰泽园,那时伯伯
和毛主席住在一个园里。现在参观毛主席故居,不是有些大房
子吗,然后往南走,出来的时候最南边的一个小院,就是伯伯
和七妈的住处。这个中式小院没有翻建过,至今还是原貌,挺
破旧的。我住在西厢的一间屋子里,对面住着伯伯的两个秘书
杨超和罗迭,他们是一对夫妻,我见伯伯就在这个小院里。”
据周恩来当时的卫士长成元功回忆: 岁的周秉德刚到
丰泽园时,周恩来正在外边开会,回家见到她,高兴地把她拉
到身边,左看看,右看看,问她的年龄,又问她留在天津的妈
妈、弟妹们可好。然后,向成元功交待了给侄女安排住处,才去
埋头工作。
周秉德与邓颖超的初次见面,不在这个小院里,而是在北
京前门火车站的月台上。当时邓颖超奉毛泽东的派遣,专程赴
上海迎接宋庆龄来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秉德随周恩来乘
车到火车站,然后被叔叔们领到欢迎的行列里。邓颖超在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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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看到了这个圆脸庞、大眼睛的小姑娘,亲切地拉着她的手
说“ 你好! 年后讲起当时的情景,周秉:你就是小秉德呀
德似乎仍能感到邓颖超慈蔼的目光和不退的手温,她感慨不
已“:七妈就在我的眼前,一切都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中南海里, 个小姑娘学骑车,学跳舞,还请毛泽东一起
喝鱼汤。
年的夏天,在周秉德的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天
地。她来到伯伯和七妈的身边,在中南海红墙里度过了一个难
忘的暑假。她说“:我的房间里放着不少书,解放区的呀,苏联
的呀,我看了一本又一本。其它的时间呢,我就和新交的几个
小朋友一起。一个是毛主席的大女儿娇娇,当时还没起李敏的
名字呢;还有叶子龙的两个女儿,一个叫燕燕,一个叫二娃子,
再有一个朱老总秘书的小姨子,后来又加上了李讷,她的妈妈
个 岁上下的女孩子带她从苏联回来了。就这么 ,到处跑。
李讷从苏联带回了两部小自行车,我们就在宽敞的春藕斋里
学骑车。到礼拜六,这里开舞会了,我们又跟着大人们学跳
舞。”
讲到这里,周秉德的双眸闪动着快乐的光波,她仿佛回到
了自己幸福的少年时代:“丰泽园前边很近就是南海,水里可
以捞到一寸左右的鱼虾。我们有时到海边去摸鱼摸虾,当捞到
够做一盘汤那么多的鱼虾时,我们拿着它们去找毛主席:‘毛
伯伯,毛伯伯,我们又捞了点鱼虾,和你一起吃饭!’毛主席很
随和,随声应道:‘好,那你们就来吧!’我们把鱼虾送到厨房,
作为我们的‘进贡,’于是这顿饭就算毛主席请我们吃了。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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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餐桌上的饭菜挺简单,他特别爱吃苦瓜,而我们谁也不爱,
吃,他批评我们:‘从小就要学吃苦,不学吃苦怎么行啊!
她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纪念册,挺神秘地告诉我:
“对了,毛主席还给我留过字呢!”那是小学毕业前她工作用的
本子,把各种彩色打字纸钉在一起,找了一块墨绿缎子,塞点
棉花,包了一个皮儿,如今封皮和内页都褪色了。翻过数页同
学和老师的留言,几个熟悉的遒劲的字体跃然纸上:“好好学
习毛泽东”“。那时候我哪儿懂啊,让毛主席题字应该专门准备
金贵的本子,我就拿着这个本儿跑去了:‘毛伯伯,你也给我写
一个吧!’‘好!写一个!好好学习’毛主席答应得很爽快,他提
起笔一挥而就。”
周恩来再三交待“:周同宇的职务要安排得尽量低,因为
他是我的弟弟。”
月里周秉德考取了师大女附中干部子弟班。周恩来委
托秘书帮助她准备好了全套行李,送她去住校。那时她在校内
过着 年供给制的集体生活,只有周末才回到中南海,
月成立政务院以后,周恩来夫妇搬到了西花厅居住和办公。
“我家已经从天津搬到北京,但住房窄,弟弟妹妹又多,所以我
和大弟弟、妹妹还是住在伯伯、七妈这里。”
周秉德在中南海一直住到她参加工作结婚为止。我问她:
“你在总理夫妇身边长大,家里是否提到过‘过继’的问题?”
“我爸、妈向伯伯和七妈都说过:‘你瞧,我们有 个孩子
呢,把哪个过继给你们,由你们挑。’伯伯七妈的想法很明确:
‘我们一生都是干革命的,全中国的少年儿童都是我们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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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用专门哪个孩子归我们,你们的事,该关心的我们都会
关心的。’这样就没有明确谁过继,但伯伯七妈给我们姊妹弟
年一直个每人一笔生活费,从 到 年兄 ,我们相继
参加工作为止,这笔钱每个月都是我向伯伯的卫士长成元功
去领 元,后来是,先是 元。为什么伯伯给我们家这种
固定的帮助呢?这要从我爸爸说起。”
人,他居长,二弟 年去世了;周恩来弟兄 三恩博,
弟恩寿就是秉德的父亲,比周恩来 岁。周恩来在小 岁那年
丧母,从此担起照顾两个弟弟的责任,他们相依为命,手足情
深。周恩寿后来追随着哥哥到沈阳、天津读书,还进过黄埔军
校 年他脱离政治转而经商。
解放战争时期,他利用商人的身份为共产党做了一些事
情。建国前夕,他被送进华北大学学习,从此参加了革命工作。
周恩寿后来一直用同宇的名字,毕业后先分配到冶金部钢铁
工业局,不久又转内务部 周恩来对他唯一的亲弟弟工作的安。
排有严格而明确的规定。
周秉德说“:我一直不知道父亲在内务部做什么工作,后
来还是内务部长曾山的儿媳妇告诉我,她的公公聊天时说过,
总理的弟弟刚调到部里时,总理曾再三交待:‘周同宇的工作,
要安排得职务尽量低,工资级别尽量低,因为他是我弟弟。’后
来我父亲患胃溃疡,身体不好,经常请假休养,不能正常上班,
伯伯就让他提前退休,并叮嘱内务部办手续。曾山没当回事,
以为总理只是表个态,拖了一段也就忘了。但伯伯根本没忘,
见了面就问,甚至提出批评:‘你再不办,我就要给你处分了,
他不能拿着全工资不上班。’大约在我父亲提前退休后,伯伯
给我们每月的补助增加到 元。伯伯就是这样,宁可他从自
第 101 页
己的工资里拿钱,也不让组织照顾。不光我们一家,我的二伯
母,他们母子俩在河南焦作,生活也不宽裕;还有在淮安老家
的八奶奶等亲属,生个病啊,有个事啊,谁家里有点难处,伯伯
都管,为的是不给当地政府增加负担。”
西花厅里有严格的家规,也有温馨的亲情。
有一篇文章 条家规,我问说,周总理给他的亲属定了
周秉德是否如此, 条,但是伯伯和她说“:我不知道有这么
七妈对我们各方面确实有严格而具体的要求,也可以算作不
成文的家规吧!”
“伯伯在公与私方面界限分明,也 年我刚从极细心。
天津来时,秘书们带着我到王府井做了两身卡叽布衣裤,一身
蓝、一身黄。我高兴地穿着蓝的那套走出来走进去,伯伯看见
了问“:这是哪儿来的衣服呀?”我说“:叔叔带我去做的。”过了
两天,伯伯看到我又换了那套黄的,马上问:“怎么做了两身
呀?”因为不是花他自己的钱,而是花的公家钱(,当时是供给
制)他觉得做两身太奢侈了。
他和七妈不准我们有任何特殊化,七妈经常讲:‘你们要
靠自己奋斗,不能靠伯伯的关系而享受不该你们享受的待
遇’。我在女附中读书时,看到班里有的同学每到星期六就被
小汽车、吉普车接回家,我去问七妈,七妈说:‘你应该坐公共
汽车或者骑自行车,你伯伯的车是他工作的需要,怎么能专门
去接送你呀?’从那个时候起, 年我一直是骑自行车出三十多
入中南海的。上学时每到寒暑假,我在西花厅住的时间长了,
七妈就要求我到大食堂排队买饭买菜,不再吃小灶。我参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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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以后,七妈为我和妹妹秉宜在中南海家属宿舍楼里找了一
小套房子,但她申明,要由我自己出租金,她说:‘不是我和你”伯伯拿不起,而是不能养成你们依赖家庭关系的习惯
周秉德话锋一转“:当然,除了严格要求,伯伯和七妈与我
们还有充满了亲情的那一面,我觉得过去的文章这方面讲得
不够。”我说“:那么你能否谈谈你印象里的伯伯和七妈呢?”
“伯伯日理万机,没有多少时间能够和我们在一起,他总
是忙,来去匆匆,走路特别快,他的卫士比他年轻得多,都得一
溜小跑跟着他。我和他见面最多的时间是在饭桌上。偶尔有
机会和他一起散散步,逛逛公园。 年有一段时间,七妈身
体不好,住在颐和园里休养,伯伯有空时就去看她,如果我在,
就带上我一起去。工作之余,为了让伯伯散散心,我们有时候
和他一起唱歌,他最喜欢唱‘洪湖水浪打浪。’我还和伯伯跳过
舞,他跳得极好,步子又稳又清楚。对了,伯伯喜欢海棠花。西
花厅后院种了十几棵海棠,每逢春天满院海棠盛开,灿若云
霞,他都分外高兴。
和七妈在一起有更多亲人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她去世以
后,我的眼前常常浮现出当年她带着我去中南海里划船的情
景。那时候我在女附中读书,暑假里吃完晚饭,七妈叫上我和
卫士冯福成,老纪师傅开车送我们到南海边,然后我们上船在
那一泓清清的水面上荡起双桨。有的星期天早上,七妈说:出
去转转吧!我们有时去北海、颐和园、陶然亭,有时就跑到总后
大院里探望我的堂嫂邓在军,她刚生小孩,家里乱哄哄的,七
妈不介意,她喜欢奶味十足的娃娃。我生小孩时,她倒没有去
过,她的年纪大了。不过听卫士说:‘伯伯坐车从我家附近的大
街驶过,曾经念叨:该去看看秉德呀,她刚生了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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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颖超支持侄女当老师,毛泽东也让李敏向秉德学,将来
考师范。
年代正逢“留苏热”。周秉德聪颖好学,初中毕业学业
成绩优秀,完全有条件继续上高中然后出国留学,这是当时绝
大部分干部子女所走的路。但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报考了中
等师范专科学校,选择了做农村小学教师的职业。这点显然受
到周恩来夫妇的影响。
“当时老师、同学都劝我好好考虑。我回到西花厅向七妈
说了,她立即表示支持:‘好呀,和我一样呀!我原来也是做老
师的。 岁就当老师了,在饭桌上她滔滔不绝地鼓励我:‘我
做老师非常有意义,现在国家又这么需要。’伯伯埋头吃饭没
有吭气,七妈说:‘我都说了老半天同意了,你怎么不说话呀?’
伯伯说:‘有你一个人说就够了,她得有点独立思考。你也说,
我也说,不是压力太大了吗?将来她要后悔起来都没办法。’伯
伯就是这样,要求我们从小就要独立地决定,自己选择。
“那时候我偶尔到中南海去,找小时的伙伴娇娇。有一次
在海边看到了毛主席,他坐在一个石头凳子上:‘秉德,你来
啦?’我说:‘我来找娇娇玩。’‘你现在上的什么学校啊?’‘北京
师范学校。’毛主席的反应和七妈一样:‘那好啊,我也是学师
范出身的,女孩子干吗非得学工业呢,学师范、学医挺好嘛!以
后我让李敏、李讷也去学师范。’李敏后来和我说,主席对她讲
过:‘你怎么不和秉德学呀,你也应该去学师范’。几年以后李
敏果真考入了北京师范大学。”
周秉德刚满 周岁就加入了共产党。毕业后她被分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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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外的东郊离城 区(现朝阳区)第三中心小学,当上了“孩
个月,区里就把她抽调去搞运动了。子王”。但执起教鞭不足
五六十年代政治运动无休止,肃反、反右、大跃进、反右倾、四
清,一个接一个,周秉德跑外调、忙审干、搞宣传、做文秘,始终
服从组织分配,任劳任怨,几度想再上大学的计划都被打乱
了。“所以我现在的学历是中专。如今那么注重文凭,我可什
么也没有。”她爽朗地一笑“:好年华全搁到运动里去了。”
侄女结婚时,周恩来送她一幅邓颖超拍摄的庐山黑白风
景照。
我知道周秉德是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沈钧儒先生的长孙媳
妇。她的丈夫沈人骅原在空军服役,从事技术和管理工作。我
问“:总理和邓大姐是否过问了你的终身大事呢?”
年她说“:要谈这个话题,故事可多了。从 开始,就有
人给我介绍男朋友,先后两三个吧,都是留苏的学生。我记得
介绍的第一个人,七妈亲自带着我和他到陶然亭公园去玩。伯
伯和七妈都喜欢陶然亭,那里长眠着他们的战友高君宇和石
评梅,高君宇还作过伯伯和七妈的“红娘”呢。
“给我介绍的第二个男朋友,去过西花厅,伯伯和七妈见
过他。伯伯拿出 元钱,让我俩和介绍人到四川饭店吃饭。
七妈认真,她托人到中国驻苏大使馆了解对方的情况。当时正
是夏天,她在北戴河休养。伯伯和七妈在北戴河有一幢房子,
但他们从来不带我们去。这次却破了例,伯伯正好到北京办
事,他叫我坐他的专列过去了,路上,他告诉我七妈要和我谈
谈那个男朋友。我去北戴河住了两个晚上,七妈说:‘我把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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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况告诉你,大主意由你自己拿。’我听了以后觉得此人不
大合适,这事就算了。在北戴河的两天过得很惬意,这是我与
他们去北戴河唯一的一次。
“第三个朋友还是留苏生,当时中苏关系已经破裂。我记
得那是春天,在西花厅海棠花盛开的后院,七妈向我“交了
底”,她说现在两党已经交恶,斗争情况复杂,她担心有人会利
用这种关系。我很理智,当即表示与那个男朋友的交往不再继
续下去了。七妈宽慰地说:‘秉德顾全大局,能够理解我们。’
“我的婚姻大事拖延下来,直到我 岁的时候,我妈着急
了,托伯伯的秘书何谦帮忙,何谦和我很熟,我刚来北京时,吃
住都是他安排的。他给我介绍了沈人骅。我们见了几次面,我
觉得他人很老实正派、有知识,印象不错。沈人骅的父亲沈谦
是沈钧儒老先生的大公子,二十年代的留德博士,民主人士,
曾经作过中南海门诊部的内科主任,还当过西城区人民代表。
中南海选区属西城,毛主席和伯伯都投过他的票呢!所以我和
七妈一说,七妈马上表示:‘这家人的底细我们是了解的。’我
和人骅结婚前去西花厅,同桌吃饭时,伯伯也很高兴,向人骅
问长问短,还把七妈亲自拍摄的一幅 寸的庐山黑白风景照
送给我们,这张照片伯伯很喜欢,一直放在客厅的柜子上。
“我们结婚是在“十一”,没有婚宴,只摆了个糖果流水席。
伯伯、七妈国庆节最忙,我原来以为他们不会来了,没想到七
妈夹着一大包礼物,兴冲冲地爬上三楼,她高兴地吃了我们的
喜糖,还和我的公公婆婆亲切地拉起家常。”
周秉德父亲被打成“反革命小集团”,谢富治送来“拘留”
的请求,周恩来批成“拘捕”,事后他悲愤地说“:我不下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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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下苦海?”
文化大革命期间,周恩来的亲属也“经了风雨,见了世
面。”周秉德随丈夫支援三线,离开北京到了陕西,后来又到贵
州。在贵州大山里生活条件很艰苦,事事都需自己动手,她搓
煤球,点火烧饭取暖,有一次差点儿被煤气熏死。她的几个弟
弟妹妹也分别到延安和内蒙草原插队了。“多年来伯伯和七妈
严格要求我们,让我们和普通老百姓的子女一样地生活和工
作,这个教育现在发生作用了,这帮助我们度过了艰难困顿,
经受住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变化。”
周秉德的父亲受到运动的冲击:“文化大革命前也与王光
琦(王光美的哥哥)在政协同一个学习小组,有时聚聚餐,红卫
兵说这是反革命小集团, 年把他抓走了。据说谢富治把
这个案子挂到刘少奇专案组的名下,还请示伯伯,故意要看看
总理对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办。报上的意见是‘拘留’,请伯伯批
示,伯伯批了‘拘捕’。 年年才放出来,坐了我父亲直到
牢,父亲出来的时候,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说到这里,周秉德并没有对周恩来的“六亲不认”表示任
何不满,她反而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在这种事情上,他绝对不
能袒护自己的亲属。伯伯在文化大革命说过:‘我不下苦海,谁
下苦海。’他为了挽救党和国家的事业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当
然也包括自己的亲属,谁让我们是他家里的人呢,我们都明
白,不能干扰了这个大局。”
文革中有不少人找周秉德,包括她的至亲好友,希望通过
她向周恩来反映情况,要求解决各种问题。周秉德说“:其中有
我爱人的姑姑沈谱,她的丈夫范长江还是伯伯介绍人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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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红卫兵把他当黑帮隔离起来了,姑姑想不通,写了一封
信,让我交给伯伯,那时我正出差在北京,但是我不敢接这封
信,我说:我从小到大太知道伯伯了。我们有规矩,在家里不能
办公事,无论为自己、为朋友还是为单位。如果通过我,伯伯会
觉得走后门,他肯定不接受,只能帮倒忙。如果通过组织,他觉
得应该解决,会抓紧解决的。这件事后来被伯伯知道了,他说:
‘嗯,看来你几十年的侄女没有白当。’但是范长江却没有等到
平反昭雪的那一天,没办法,需要伯伯保护的人太多了,他已
经保护了许多人,但我的姑夫范长江,他却未能顾及得上。”
临终前的周恩来不愿给亲属留下痛苦的印象,邓颖超也
不愿亲人看到她临终以前的状态。
年已经发周恩来在 现患了癌症,他仍然忘我地不知
疲倦地工作,直拖 年 月才住院治疗。此时周秉德随到
丈夫所在的部队,又调回了北京“:伯伯住院的前一天,邀我去
西花厅,和他们一起吃饭,饭桌上伯伯送给我他和七妈分别在
大寨拍的彩色照片,并对我说‘以后见面就少了,明天我要住
院了。’我未解他此番送我照片的深意,还挺高兴:‘伯伯,您能
下决心住院看病,太不容易了,这回可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得的是不治之症。”
第二年 月的 日,伯伯从医院回了一趟家,七妈亲自
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单位的办公室里午休,赶紧去了西花厅。
一进门就看到伯伯很高兴地坐在客厅里,秘书们闻讯都来了,
围着他说说笑笑。临走时我要求和伯伯照张像,伯伯用商量的
口吻和我说“:你跟我照相,这么多秘书怎么办?下次再照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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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当然不再坚持,我哪里知道失去了这次机会永远无法
弥补。
月 日正逢星期天,七妈又通知我,伯伯回家了,可以
到西花厅来看他。但不凑巧我丈夫的几个老同学来,我忙着给
他们做饭没有去中南海。当时我想,不到一个月就可以见伯伯
一次,可见他的病情好转,我以为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但从那
天起伯伯再也没有回过西花厅。我铸成了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月 日我不经意地放弃了最后一次和伯伯见面的机
会,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周秉德讲到此处热泪盈眶:“后来我想去医院看伯伯,一
直不准。七妈说,这是政治局的决定,除了她以外任何亲属都
不可以去。我所能做到的,就是一两个星期去一次西花厅陪陪
七妈,和她一起吃顿晚饭。到 她该动身去伯伯那儿了,我
也要赶末班车回远在西郊的空军学院的家。我坐她的车从中
南海出来,娘俩在府右街北口 医分手,她的车往东驶向
无轨电车站。那一段艰难的日院,我向西走到 子,大约好
几个月吧,都这样度过的。”
据说,到最后邓颖超曾经考虑能否让侄儿女们和伯伯见
上一面,但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说“:算了,你们不知道
你伯伯的样子,看到会太难过了。”她不愿给他们留下一个痛
苦的印象,她自己到病危时也不愿亲人们看到她临终前的状
态。
周秉德说:“在那些无法和伯伯见面的日子里,我在西花
厅曾经和伯伯通过电话,伯伯还是那么坦然达观,反倒作起我
的工作来,要我正确地对待生与死。他说:共产党员应当是唯
物主义者,人总有那么一天,活了七十七,还不够吗?天有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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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吗!对家人、亲人也要这样,要想得开呀!他惦念着我的
两个孩子,谆谆告诫我,不要把他们养娇了,他说,只有大草
原、广阔天地里的花朵,才长得壮,活得好。”
在为周恩来办丧事过程中,邓颖超有交待:对亲属不拍
照、不报道。周恩来的遗物被分成 份,周秉德分到了一个珍
贵的黑色皮钱夹。
周恩来去世的时候,周秉德正在上海出差。邓颖超按照周
恩来弥留之际留下的嘱咐:“希望他的亲属留在各自的工作岗
位上,不要来北京。”并一一通知外地亲属听到广播后不要来
京,但他叮嘱说:赶紧设法告诉秉德 号赶回北京,戴“。 着我
黑纱去看七妈,哭成了个泪人,七妈没有哭,她说:‘你要坚
强。 里长街送总理的感人情景,我是坐在汽车里看到的,
当时灵车车队的排列,第一辆是七妈坐的车,第四辆是中央领
导坐的车,我们亲属坐在第五辆面包车里。
“在整个丧事过程中,七妈非常坚强,一直没有掉泪,只有
在八宝山与伯伯最后告别时,她哭了,非常动感情地说:‘恩
来,你走了,再也看不到你了,这是最后一面了。’当她走出告
别室时,回顾左右叫着:‘孩子们呢?’看到我,她一把抓住我的
手:‘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伯伯走了,毛主席还健在。要化悲痛
为力量。’
“告别仪式、吊唁和追悼大会,我们亲属都在,参加了全过
程。我们排成专门的一列,但不站在显眼的地方,七妈有交待:
对亲属不拍照、不报道。这也是伯伯一贯的要求,他不愿让我
们出头露面。当然,在‘四人帮’肆虐的时候,七妈的这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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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出于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伯伯去世后,七妈组织总理办公室工作人员整理遗物,
份,有其中分出了 选择地送给了一些亲属。
给我的一份里,有伯伯一件穿了多年补了许多补丁的毛
巾浴衣、两套中山装、几件领口袖口换过的旧衬衫、一套绿色
的绸睡衣等,最珍贵的是一个黑色皮钱夹,伯伯做地下工作时
使用的,一般文件就放在里边。这个钱夹一直跟了他几十年。”
从此西花厅里只剩下了它的女主人。周秉德在伯伯去世
后经常去看望邓颖超,她知道伯母身体不好,如今,失去了丈
夫的悲痛,孑然一身的孤独,她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七妈非
常坚强,她一直不屈不挠地和疾病,也和寂寞做斗争。她对我
说过:‘我在苦斗,苦熬。’”
“打倒‘四人帮’以后,七妈出来工作,在病中她担任着全
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政协主席等要职。只要公务在
身,她就会忘记一切病痛,重新焕发出她的活力与才华。我记
得 年七妈病刚好就率团出访柬埔寨,走时腿还发软呢!
回来后她高兴地告诉我:‘欢 分钟的话,没迎宴会上我讲了
有坐,一点也不累。我都没有想到我的讲话那么有力量,有激
情。’在多年没有工作以后,七妈重新走上领导岗位,此时伯伯
又不在了,她可以放开手脚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了,她感到非
常高兴。以后她好几次很感慨地对我说:‘怎么样,我还可以做
宣传工作吧!我现在就去部队做宣传员!’其实七妈口才很好,
她十几岁闹学运时就是活跃的演讲队长。七妈的讲话稿、发表
的文章都亲自动手写,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最后几年,她拿不
起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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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颖超主张“安乐死”,她向国家和后代交待自己的后事。
年邓颖超的遗嘱是 月 日写的,我问周秉德是
否事前就知道这份遗嘱。
年 月她说: 日,七妈打电话邀我和弟弟秉钧
去中南海。因为西花厅正在维修,她临时搬到中南海游泳池旁
的房子里住。她对我们说:‘我住在高级招待所,房子这么高,
这么大,这么讲究,还有个花园,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旧房子,
喜欢西花厅。’她就是在这个高大而讲究的招待所里,向我和
秉钧正式交待她的后事:‘现在老大、老二都来了,我得向你们
讲清楚。我已经写了遗嘱了,向组织上和赵炜(她的秘书)都作
了交待。’然后她一条条地告诉我们她的意见。
“我记得那天她特别谈到‘安乐死’,这个要求在那份遗嘱
月里没有,但在同年 日她写的那份带有补充性质的委托
书里,第一条就是“:在我患病无救时,万勿抢救,以免延长病
患的痛苦以及有关党组织,医疗人员和有关同志的负担。”
“当时七妈和我们讲得很明确,看来她已深思熟虑了:‘我
得重病的时候,或我临死的时候,千万不要抢救,那时候抢救
没有什么意义,只能延续那么一两天的生命,搞得病人和医生
都痛苦。我看报纸上说美国有一个安乐死医院,老了,该办的
事都办完了,就可以安静的没有痛苦的去死,我认为这才是真
正的人道主义!’
“七妈是看到伯伯最后时刻的痛苦有感而发的,那天她几
次说到伯伯:‘你们伯伯那时候受的罪太大了,一共做了 次
手术,最后一次手术抢救,只拖延了他 天的生命,实在没有,意义,但是我没有权利说这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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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年冬季,邓颖超又添上新的病症。她的保健医生
张大夫和周秉德商量,能否来西花厅陪陪邓颖超。“我当然没
问题,”周秉德说“:但七妈不同意,她一贯的规矩,不让我们去
服侍,她说:‘你们都有工作,别管我,我这里有人。’不过从那
时候起,她常常和我谈论一些生活上的问题了,比如在哪能买
到小号的电褥子?有没有特别薄的毛袜、毛裤等。她过去从来
不谈这些琐事,现在身体的不适让她不得不操心。
年七妈在大连过夏天,回京后我去看她,第一次感
到她有点老态龙钟了,走路挪动小碎步,起身时要用手扶着椅
把缓缓地站起来。”
进入 岁高龄的邓年代, 颖超基本在轮椅上度过。
年 月她因高烧肺炎住进北京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周
秉德和妹妹秉宜,妈妈王琴赶到医院,只能在病房门外看看,
邓颖超极度衰弱,瘦极了,医生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不能
吞咽,无法用药。曾经给周恩来作过手术的吴蔚然大夫,提出
为邓颖超实施一项特殊的手术 造一个胃漏,这个手术成
功了,于是延长了邓颖超一年的生命。
“我去医院看七妈时,她说:‘我的手术是在不省人事时做,的,如果我醒着,就不让动了。
月 日晚上,邓颖超突然呼唤秉德,她说“:告诉她我
快要不行了。”
周秉德讲到邓颖超最后 月的日子“:今年 日早晨,七
妈的秘书高振普打电话,告诉我前一天晚上 点多,她突然呼
喊:‘秉德,秉德’,高振普说:‘我打电话让她来吧。’七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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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麻烦她了。你告诉她,我快要不行了。’她心里有预感。我
急忙来到北京医院,伏在七妈的耳边向她问好,并转达亲属们
的问候,她说:‘唔,秉德,你好,都好,都好吧!’她说话很吃力,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在问候我们这一大家子亲戚。从那天以
后,每星期二我都去医院看望七妈,我感到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了。她经常处于昏睡状态中,我和她说说话,她睁开眼,过一会
儿又闭上了。我摸摸她的手,她捏捏我的手,只能在这无言的
交流中,传达我和七妈依依的亲情。
月 日,我带了两箱软饮料和一些纪念品到医院去,
感谢秘书们和医护人员。我先去看七妈,她闭着眼睛,我叫她,
她嗯了两声,还想睡,我就坐在屋角的沙发上和护士们聊天。
我说:‘你们工作这么辛苦,我和我们全家都挺感谢你们的。你
们为我们大家尽了孝心。我带了些饮料和纪念品,你们大家分
一分。’这时突然听到七妈说:‘下次别⋯⋯了!’我没听清楚,
赶忙问:‘是不是让我下次别来了!’‘来!别带东西了!’她说话
声音挺大,显然鼓足了力气。我很心疼她这么用力,也很奇怪,
她怎么知道呢?平时凑在她耳边大声嚷嚷她都听不清楚,我小
声说话,她却听到了,我很不安,又让七妈操心了。果然,七妈
不仅当面嘱咐我,第二天又托李大夫打电话来:‘大姐今天挺
清醒。说秉德昨天来带什么东西呀,你给她打电话,下次不要
再带东西了!’
月 日上午,我刚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李大夫通
知我:‘今天情况不好,病危告急。’我到医院时医生们正在会
诊。七妈心力衰竭,呼吸很慢,还有低烧。她一直在昏睡之中,
我在那儿守候了一天。经过专家们的抢救到晚饭前症状有所
缓解,我准备走了。我到七妈的床边,问她:‘疼不疼?’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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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我让她睁开眼睛,她睁一睁,又合上了,这是我和七妈
最后的一面。
月 日凌晨 点多,我接到告急电话, 赶到医
院,一进走廊,就看到走廊上隔断已经全部撤掉,其门大敞,我
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人来人往,卫生部长、医院院长率医护
人员还在抢救,江泽民、李鹏等中央领导同志接到通知也都赶
抢救措施停止,七妈的心脏来,向七妈告别。 停止了跳
动。我悲痛地,尽可能多地通知了在京亲属,最后向七妈告别。
开始在病房里告别,摆 点,其上了鲜花。告别延长到
中一个原因是等候聂帅的夫人张瑞华,她和伯伯七妈感情很
深。 点多张妈妈来了,哭着非要从轮椅上下来不可,她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来晚了一步!’”
点,当邓颖超的遗体由病房推送到太平间时,一位老
师傅和两个护士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轮车,周秉德赶上前来,和
他们一起推车,她默默地说:“让我和七妈再走最后的这一段
路程吧
邓颖超生前留下遗嘱,骨灰不保留,撒入她第二故乡天津
月 日举行了隆重肃穆的骨灰安的海河。 葬仪式。到天津
个人参加这个仪式的亲属共有 ,由周秉德打头,周家 人,
人邓家 。她说“:当轮船行驶至海河口时,汽笛长鸣,河水滔
滔。我含着眼泪把一捧捧的鲜花瓣,随着七妈的骨灰缓缓撒
下,花瓣追逐着波浪,我永远地送走了可敬可爱的七妈。”
(《中华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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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来 心周 的孝
柳勉之
周恩来的母亲万氏,乳名冬儿,是江苏清河县(今淮阴市)
知县万青选之女。因她排行十二,大家都称她为万十二姑。万
十二姑读过五六年私塾,容貌美丽,心地善良,性格豁达开朗,
敢于同陈规陋习作斗争。父亲十分钟爱她,经常带着她参加社
交活动。由于她聪敏贤慧,见多识广,办事精明,长大后主持万
府事务,出嫁到周家后又掌管周家事务 月年。她于
日清晨在江苏淮安城驸马巷中一段一所宅院里,生下恩来(字
翔宇,小名大鸾)。以后的数年又生了恩博、恩寿两个儿子。
恩来几个月时,他最小的叔叔贻淦,患肺结核病卧床不
起。这在当时是不治之症。贻淦结婚不到一年,还没有子女,
为此十分难过。恩来的父母为了安慰病人及其年轻的妻子陈
氏,按照社会习俗,毅然把恩来过继给了贻淦。两个月后贻淦
就去世了,恩来由守寡的嗣母陈氏带在身边抚养,称她为
“娘”,称生母为“干娘”,称生父为“干爹”。陈氏的父亲是一位
末第秀才,很爱女儿,教女儿书画诗文,使她养成了温文尔雅、
恬静好学的性格。她自丈夫去世后,恪守封建规范,从不外出,
把满腔希望寄托在恩来身上,全心全意抚养教育恩来。恩来
岁时,陈氏就教他识字, 岁起送他上私塾读书。她对恩来要
求严格,黎明即唤他起床,在窗前读书习字,有时给他讲故事,
教他念唐诗,未曾一日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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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那年生母去世, 岁那年嗣母恩来 又病故。他一直
年他在重深深地怀念着她们。 庆对美国记者李普曼谈到
自己的身世时,深情地回忆说“:我还得感谢母亲的启发,没有
她的爱护,我不会走上求学的道路。 嗣母终日守在房中不出
门,我的好静的性格是从她的身上继承过来的。但我的生母是
个爽朗的人,因此我的性格也有她的这一部分。”他感叹地说:
年了,我没有回过家,母亲墓前想已白杨萧萧,我却痛悔
着亲恩未报!”
恩来的两位母亲去世后,他同两个弟弟随着父亲周劭纲
过着清贫的不安定的生活。父亲曾在湖北、北京等地谋生。在
北京河北中学当过门房,收入极低,无法 岁养家活口。恩来
时,伯父贻赓在东北升任沈阳财政局俸饷科员,收入较好,他
无儿女,愿供恩来上学。恩来即偕大弟弟去了沈阳,从此获得
了良好的学习机会。他在以后繁忙的学习和革命斗争生涯中,
从未因对事业的追求而放弃尽 月子侄的义务。 年
日,他在日本东京留学时,收到堂弟告诉他叔父贻奎病逝的
信,他立即回信致哀悼之忱,并写道“:只限我身在海外,不能
够即时回去帮着四伯、干爹(指他的伯父和父亲)做一点事
儿。”暑假期间他专程回国祭奠了叔父,并陪父亲住了一周,多
方宽慰父亲。 年 月,恩来的家乡即将沦于日寇之手,当
时正在家乡的父亲只身一人,无依无靠,知道恩来在武汉八路
军办事处,就去投奔他。这一天恩来正应邀参加中华全国文艺
界抗敌协会召开的第二次理事会。他得悉父亲即将来武汉的
消息,就匆匆离开会场,前去迎接。临去前他发表了一段告别
辞“:我要失陪了! 时到汉口。暴敌使我因为老父亲 们今晚
受了损失,遭了不幸,暴敌也使我的老父亲被迫南来。生死离
第 117 页
合,全出于暴敌的侵略。生死离合,都增加了我们的团结。告
辞了!”全场以经久不息的掌声送他下楼离去。他亲自把父亲
接到了八路军办事处,对老人的生活作了妥善安排。
由于战局不利,武汉即将沦于日寇之手,八路军办事处决
定将恩来的父亲、邓颖超的母亲等家属疏散到湖南的宁乡、湘
乡一带去,后来这些家属又转移到桂林、 月才年贵阳,
到了重庆办事处。恩来的父亲安排在重庆郊外爱国人士饶国
模腾出的房子里。当时生活很艰苦,恩来工作十分繁忙,但他
总是抽暇向老人问寒问暖。
月年 日,劭纲老人因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
恩来正在住院治病,病情刚刚好转,还须疗养。办事处的领导
同志怕影响他病体的康复,就决定暂不把他父亲去世的消息
告诉他,丧事由办事处其它人及邓颖超料理。恩来偶然从医护
人员口中知道了丧父的噩耗,他立即叫人办了出院手续,并批
评颖超不该瞒着他。他出院后在父亲灵堂前痛哭失声,由于悲
伤过度,竟倒在地上。何香凝的女儿廖梦醒来吊唁,他才站起
来,仍 月然泪流满面。 日恩来将父亲去世的消息电告在
延安的毛泽东“:归后始知我父已病故 日。悲恸之极,抱恨在
天。当于次日安葬。”
毛泽东复电慰问“:尊翁逝世,政治局同志均深致哀悼。尚
望节哀。重病新愈,望多休息,并注意以后在工作中节劳为
盼! 月 日恩来身着蓝布长衫,臂缠黑纱,把父亲的灵柩
一直送到小龙沟福元寺墓地,这块墓地是饶国模女士捐献的,
邓颖超之母杨振德,何香凝之婿李少石也葬于此。 年周
总理指示,将遗体全部火化,骨灰深葬,墓地归公,名曰红岩公
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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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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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奇同志和他的儿女们
黄 峥
月,已是 高龄他如果还活着,到今年 的老翁了。
他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悲惨地、赤条条地走了。他把自己
的一切奉献给了共和国,奉献给了人民。⋯⋯
他花在教育子女上的心血,也成了留给后人的一笔财富。
允斌、允若初显身手
刘允斌、刘允若是少奇同志的长子和次子。兄弟俩都是国
防工业方面的专门人才,为我国的原子能工业和航天工业作
出了贡献。可是,有谁能想到,他们的成长,经历了多少艰难曲
折,同时又浸透着少奇的多少关怀!
他们的母亲何宝珍烈士,还没有来得及在兄弟俩的脑海
里留下记忆的痕迹,就于 年在上海被国民党特务逮捕,
年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了。他们的父亲常年为革命走
南闯北,顾不上照料他们。允斌被送到湖南老家寄养,稍一懂
事就放牛做活,象个小长工似地干,直到 年才回到延安
少奇身边。允若 岁时在妈妈被抓的一刹那,匆忙交给邻居大
婶。后来,允若被送到一个贫苦农民家作养子,十二三岁时到
上海当学徒,经常以卖报纸、拣破烂为生, 年才被地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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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在苏北农村找到,送回少奇身边。
兄弟俩先后回到父亲身边,少奇把他们送去上学。他告诉
孩子:“当时为什么把他们送了出去?”我们没办法长期在那
住。革命嘛,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带着小孩子不方便,就把你
们寄养给人家了。”
年暑假,少奇让允斌跟着周恩来伯伯的飞机到苏联
上学。 年 月,考入了莫斯科钢铁学院。与此同时,他还
光荣地入了党,成为那些从延安去苏联学习的中国学生中的
第一批入党的党员。不久,允斌又转入苏联第一流大学莫斯科
大学化学系学习。
大学毕业后,他又顺利地考上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时,
允斌成为这批留苏学生中唯一获得副博士学位的人。
年,允斌回国从事国防尖端科学研究,参加了我国第一颗原子
弹的研制工作。就在允斌正要为祖国建设大显身手的时候,
“文革”风暴席卷全国,允斌被诬指为“白专”典型“、特务”“、反
革命修正主义分子 年 月,一个寒风”,遭到残酷批斗。
呼啸的夜晚,允斌在包头市郊的铁轨上永远地倒下了,冰冷无
情的车轮夺走了他那年仅 岁的生命。
允若是个天资聪明的孩子,平时爱好文学和新闻学。
年,刚刚开始的大规模经济建设急需人才,国家先后向苏联等
国派出一批留学生,允若是其中之一。根据国家建设的需要,
允若被分配到莫斯科航空学院飞机无线电仪表专业学习。过
一段时间,允若感到这个专业同他的爱好实在大相径庭,学习
热情不禁大大减退。加上同周围同学搞不好关系,他就向组织
提出要转系、转校。他接连给少奇写了三封信,一再申述理由,
要求转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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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奇没有用自己的权力私下干予此事,而是给允若写了
三封长信,从祖国需要的原则出发,帮助允若分析问题,教育
他正确对待个人兴趣,努力学好一门专业技术,回来祖国建设
服务。
在少奇的教育帮助下,允若逐渐提高了对所学专业的认
年夏,允若以优识,安心在飞机仪表专业坚持学习。 异成
绩学成回国,到国防部五院(七机部的前身)从事科学研究工
作,在工作岗位上为祖国的航天事业作出了贡献。
“文革”中他遭到残酷迫害。江青点名说“:刘允若不是个
好东西”,随即于 年 月将允若无故逮捕 年。在,关了
狱中,允若被折磨死去活来,得了脊椎结核、肺病和植物神经
年,允若的病情已经十分严紊乱等多种疾病。到 重。他
的兄弟姐妹们闻讯焦急万分,为他四处奔走申诉,要求把允若
年底,在周恩来总理的干预放出来治病。 下,允若才被释
放。但终因病情严重而又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出狱后两年就去
世了。
爱琴成了外语中专家
少奇的长女刘爱琴,也遭受了无限艰辛、磨难。所幸的是
她看到了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垮台,看到了父亲的彻
底平反。如今,爱琴是中国人民警官大学的俄语副教授,正在
为培养人才而辛勤工作。
爱琴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父亲时的情景。早在
年,少奇就把刚出生不久的爱琴寄养在武汉一个工人家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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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岁时,她被卖给一户人家当童养媳,饱尝了人间苦难。
年 月,周恩来派人在武汉找到了爱琴,并把她送到少
奇身边。父女俩在延安窑洞见面的情景,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
动容。女儿带着多年的委屈放声大哭,父亲则搂着女儿喃喃自
语“:太瘦了,太瘦了⋯⋯”
接回女儿之后,少奇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教她认字,
送她上学。父亲拿出笔在纸上写了个繁体字,问她“:认识这个
岁的爱琴没有念过书,但她字吗? 记得延安墙上有很多标
语,其中有一条听人们说叫做“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她觉得这
个字同标语中的“倒”字一样,她说“:是‘倒’。”父亲笑了,说:
“噢,你还认识‘倒’字。”
爱琴上学了。先是进延安保育小学,第二年又和哥哥一起
到苏联,就读于国际儿童院。 年 月,爱琴在莫斯科通讯
技术学校毕业了。正好这时少奇去苏联访问,就把女儿带了回
来。 年,爱琴在父亲的教育下,主动要求支援边疆,下放
到内蒙古工作,在那里一干就是 多年“。文革”中,爱琴几次
被关进“牛棚”,遭到批斗和毒打,家人被迫七离八散⋯⋯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爱琴被调回了北京。几年来,
爱琴的俄语特长得到了较好的发挥。她除了完成日常的教学
工作以外,还撰写出版了关于她父亲的回忆录《女儿的怀念》,
并把它译成了俄文;翻译出版了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
基的教育专著《胸怀祖国》和几篇短篇小说;为学校教学翻译
了几十万的电影电视听写教材,如苏联公安题材的电视连续
剧《穷追不舍》等。
谈到父亲对她的教育培养,她动情地说:“不少人以为我
们是国家主席的子女,肯定处处受照顾享清福。殊不知父亲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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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来都是从严管教,有时甚至严厉到接受不了的程度,更
不允 年代,父亲因忙于革命把我送给人家,许搞什么特殊。
我当 年代,又把我送往国外,经历了战了童养媳,吃了苦;
年代,父亲把我领回国严格要求,争和饥饿; 因为学习不好
年代把我批评得哭了不知多少回; ,又把我送到草原,让我
体验人民生活的艰苦⋯⋯现在想起来,大概正因为父亲几十
年的严格要求,才使我经受住了十年浩劫,今天还能为祖国建”设尽一份力量
平平的道路不平坦
年夏,在河北新城县高镇农村的“四清”工作队住
地,突然来了个一身尘土、满头大汗的小女孩,说是来找妈妈
王光美。光美和一些工作队同志无不惊讶万分,七嘴八舌地
问“:哎呀,你怎么啦?“”谁送你来的?”小女孩哈哈直乐,说:
“我自己来的,谁也没有送。”
岁这个女孩子,就是少奇的女儿刘平平,那时她才 。
平平这次独自旅行,是少奇的主意。这年平平一放假,少
奇就要她一人去找妈妈。并向秘书交代“:我写了封信,让平平
给她妈妈送去。你们不要给她买车票,不要送她上车站,更不
要用小车送她,也不要通知光美同志或县里车站接她,让她自
己买票,自己上车。”秘书们觉得这样做会出事,想劝少奇别这
样做。但少奇说“:小孩子不能什么事总靠大人,要让她自己闯
闯,才能得到锻炼。总靠大人帮助,她倒是舒服省心,可是得不
到锻炼,将来还是不会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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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造反派们在中南海内批斗少奇,并且大叫大嚷
要孩子们同父母亲划清界限,反戈一击。平平偏不说“同爸爸
妈妈划清界限”这样的话。她回敬造反派说“:如果毛主席同他
划清,我就 岁的平平被投入监狱,关进一间单人牢划清。
房。后来,又将她驱逐到山东某马场劳动,使一个豆寇年华的
少女成了名副其实的牧马人。平平没有沉沦,她在与马群为伍
的间隙,坚持自学外语,使自己在一个半拉子中学生的基础
上,达到了相当高的外语水平。粉碎“四人帮”后,平平当了一
段时间的翻译。后来,又根据她所在单位的工作需要,赴美国
攻读食品营养学博士研究生。平平在美国学习 年,学完了大
学、研究生课程,拿到了一个学士、两个硕士学位,取得了博士
资格。去年,她被任命为食品研究所所长,在成才的道路上又
前进了一大步。
确实,平平的成才是不容易的,她虽然取名平平,可走过
的道路却并非平平坦坦,而是充满了坎坷的磨难。但正因为如
此,我们相信平平是一定会成功的。
源源脱颖而出
每次见到少奇的小儿子刘源,总有一种亦惊亦喜的感觉。
惊的是源源同他的父亲长得如此相象,连年纪轻轻却早生华
发、说话声音微显嘶哑这些特征也继承了下来。有一天,在电
视电影中扮演刘少奇的演员郭法曾见到源源,还开玩笑地说:
“你演少奇同志比我更象,下次让你演吧!”令人欣喜的是,源
源才华横溢,有朝气,有魄力,工作所到之处洒下一路政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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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子放映电视剧《新星》,曾听得不少人相传剧中县委书记
李向南的原形就是刘源。这当然是没有根据的,即也曲折反映
了人们对源源的赞许和期望。
源源小时候,他的父亲可没为他少费心。在小学里,源源
年 月 日斯大林逝世 周是一个有名的淘气包。 年
那一天,源源带了几个同学背着老师躲到一个教室里,在桌上
点了几支香,摆了一些糖果,又在黑板上画了几棵松柏,然后
就趴在地上磕起头来,说是供奉和纪念斯大林伯伯。老师发现
后对他们进行了正面教育,并且把这件事写在了“家校联系
簿”上。少奇看到后,耐心地给源源讲了不该用迷信形式纪念
斯大林伯伯的道理,并在“家校联系簿”上批道“:要用实际行
动向斯大林伯伯学习!”又有一次,学校食堂吃枣窝头,源源抠
出枣吃了之后把窝头扔下不吃了。老师把这件事也记上了“家
校联系簿”。少奇把源源叫来,严厉地批评了儿子,并在“家校
联系簿”上写了一段说“:要爱惜劳动人民的果实,粮食来之不
易,不许糟蹋!”经过父亲的教育,源源到校后主动向老师承认
了错误,并把自己扔下的已经风干了的窝头剥掉脏皮,大口吃
掉了。少奇还利用一切机会,要源源练习独立生活。从上小学
起,少奇同志就让源源住校过集体生活,放暑假时还经常要他
下乡劳动或者和解放军战士一起站岗放哨,锻炼吃苦耐劳的
本领。
“文革”开始,他曾经为了躲避抓、打而四处逃命;为了挣
钱糊口而出卖鲜血;在歧视屈辱中经 年的插队劳历了长达
动。为了上北京寻找多年杳无音讯的爸爸妈妈,源源从偏僻的
山西雁北农村深夜逃出村子,凭着兜里仅有的一把炒黄豆,白
天在荒野里躲避追捕,夜间在山道上匆忙赶路,昼伏夜出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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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才挤上了火车。一个老红军战士在那风雨如磐的日子里
对他说的话经常在他耳边回响“:你们要是你爸爸的好种,就
要活下去。为了你爸爸,为了人民,刀搁在脖子上也别颤
源源倔强地活了下来。粉碎“四人帮”后,他发愤自学,考
上了大学。毕业分配时,学校表示可以照顾他留在北京,教授
们愿意收他为研究生,源源谢绝了。他想起了父亲,他要按照
父亲的指引到艰苦的地方去干一番事业。源源来到了父亲长
期战斗过、最后又逝世的地区:中原河南,在河南省新乡县一
个公社工作。
源源决心扎扎实实地从最基层的工作干起。他在公社里
负责管理那些社队办的小工厂,小企业,结果很有成绩,使这
个公社的社队企业(现在叫乡镇企业)来了一个大发展,那里
的农民也因此富了起来。以后,源源又先后担任了公社副主
任、乡长、副县长、县长。所到之处,政绩斐然。 年被调到
省会郑州担任副市长。在 年底河南省人民代表大会的换
届选举中,许多人民代表推举刘源为副省长候选人,结果以高
票数当选为河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源源在实际斗争中“闯”
出来了,成了一名经济、行政管理专家。现在,每次同源源交
谈,从凯恩斯到亚科卡,从商品生产规律到市政工程建设,他
都津津乐道,说起来一套又一套。
亭亭潇潇小荷露尖
亭亭和潇潇是少奇的两个最小的女儿“,文革”的狂风恶
浪骤然降临时,潇潇才 岁,亭亭也只有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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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在那亲生骨肉生离死别的前夕,少奇最放心不
岁的潇潇。他叨念着“:潇潇该上学了,下的就是 该上学了。”
少奇和光美把她托付给赵阿姨。少奇说“:要记住潇潇的特征,
将来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光美满含热泪把两张照片塞给了赵
阿姨,以便让潇潇日后认识她的爸爸妈妈。
月,亭亭、潇潇和哥哥姐姐都赶出了中南海。不久,哥哥
姐姐们也是关押的关押,逼走的逼走,天各一方。从此,亭亭和
潇潇被迫过起了孤儿般的生活,遭受着无端的辱骂和歧视。潇
潇上学的第一天,就被周围的孩子们一哄而上打倒在地。幸好
被一位值勤路过的解放军同志闻声赶来,才驱散了那些不懂
事的孩子。
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亭亭默默地做了 年工,而且坚持
刻苦自学。后来,亭亭考进中国人民大学学习外语。
潇潇,也是人小志大。在“文革”中,她不管别人怎样歧视,
坚持读书,取得了突出的成绩。恢复高考后,她以总分第二名
的优异分数录取于北京大学。后来,又被北京大学保送出国留
学,攻读生物学。
亭亭潇潇年龄虽小,但经受的苦难不小,付出的努力不
小,取得的成绩更是不小。
我们祝愿她们继承少奇同志的遗业,快快成长!
(《炎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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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第一元帅
权延赤
从辛亥革命到反袁作战,到护法战争;从南昌起义到井冈
山、到延安、到北京城⋯⋯在他的脚步声中,我听到历史隆隆
的惊雷。然而,与“大战三百,小战五千”相比“,朱德的扁担”更
象绵绵细雨一样渗透了我的心“。细雨”使大地蓬勃,也使那个
名字更加自然鲜朋,美焕美仑:朱德 红色的品德。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凤凰山。枣园一孔窑洞里响起招呼
”声“:吃饭喽,吃饭喽 ⋯
于是,山梁上嬉戏的娃娃们响应着发出欢呼“:吃饭喽,吃
”于是,隔壁窑洞传出年轻人的逗笑声饭喽 :“朱娃子,啰啰
还不快跑?去晚了可没位置。”
这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天,前方无战事。
朱德朝饭桌上摆碗筷,脸上带着人们所熟悉的温厚质朴
的微笑。他身材不高,黑瘦结实;眼窝微陷,眼睛很大,目光象
山里的老农一样善良和蔼。他五十有五,战场上象只下山虎;
可是你询问在 个人都会摇头说:个人,他身边工作的
“没见过总司令发脾气。”
“哎呀,我再没见过象总司令那么好的脾气了,说话慢慢
的,动作慢慢的,脸上总是笑,象父亲,更象爷爷⋯⋯”
年前是这样形容朱德, 年后还是这样形蒋英在 容。
她把朱德的儿子叫朱娃子。那时她是西安来的学生兵,本来就
”“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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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气,何况“朱娃子”和父亲的脾气一样的好。
朱德只有一子一女,但是侄儿孙儿一大帮,加上战友的孩
子,烈士的子弟,星期天便要挤满了窑。喧闹声里,朱德左手扶
着膝下乱挤乱撞的娃娃们,右手伸出小胡萝卜似的指头数点
桌上的碗。数完了又数窑里的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低声
喃喃着“:不够了,不够了⋯摆不下了,摆不下了⋯⋯”
“摆不下就再开一桌。”这声音是“母亲型”的,慈爱亲昵又
带着作主的果断。她是康克清,朱德的妻子。她不曾生育,怀
里却抱着婴儿。婴儿叫燕燕,是蒋英生的。康克清喜欢孩子是
有名的,被延安的文化人形容为“伟大的母亲”。蒋英的丈夫是
毛泽东的生活秘书,两口子住在朱、毛两家之间的一孔窑洞
里。蒋英生下燕燕后,康克清一得空闲必要把孩子要去抱抱,
给孩子把屎换尿布。后来,索性把孩子留在身边带几天。总司
令也喜欢抱着孩子,只是不象康克清那么有经验。半夜给孩子
把尿,一边摇晃一边吹口哨。忽然觉出不对劲,低头一看,原来
被孩子拉了一腿屎。康克清替朱德刷裤子,蒋英非常不安。就
说对不起,要抱走孩子。可是朱德抱住孩子不放,说“:没的关
系,没的关系。”康克清就说“:你放心,这对他是最好的休息。”
可惜当年长征路上的农村妇女未能看到这种情景。她们
看到的朱德是骑了高头大马,是统帅三军的威风凛凛的总司
令。她们看到的康克清是短发藏入军帽里,穿军装,裹绑腿,皮
带上挂着手枪的真正战士。她们不相信她是女的,端详着,又
忍不住摸摸她的胸脯。康克清痒得格格一笑,于是妇女们大
哗“:女兵 是女兵!”
坐在饭桌旁,他们又是父亲母亲,又是爷爷奶奶。蒋英从
康克清手里抢过燕燕,眼睛却一个劲盯住朱德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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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的筷子频频朝菜盘子里伸,那个动作不是夹菜,而是
拨拉菜。不停地把娃娃们夹零散了的菜重新归置成一堆儿。偶
尔提起筷子,带起一片菜叶,那菜叶是被孩子们夹落的。一半
搭在盘沿儿,一半拖在桌面。朱德准确地夹起这片菜叶,这片
菜叶伴着吃下两口小米饭。接着,朱德又匆匆伸出筷子,在这
个盘子里拨拉完,又在那个盘子里拨拉,却始终舍不得往自己
碗里夹⋯⋯
蒋英心里一阵热:这是父亲的筷子!
“喀巴”一声响,朱德咬了砂子。小米和砂子有不解之缘,
蒋英听着都牙根发酸。再看朱德,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咀嚼。当
年长征,国民党用钢筋混凝土浇铸的四道封锁线都不在话下,
一粒砂子又算什么?可也使康克清提心,皱了眉头关心地望着
朱德“克服”那粒砂子。
她终于松口气,关照一声“:你也小心点。”
对外人,她又不无骄傲地说“:他非常强健,什么东西都能
吃。但除了大量辣椒,又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
前方无大事,星期天的晚上照例打几圈扑克。朱德休息时
喜欢和士兵聊天,喜欢种地、打球、爬山、读书,也喜欢下棋打
牌。
朱德打牌很认真。他是军人,是统帅,战场上赢惯了,牌场
上也有那么股好胜的心劲。打牌前必要擦擦眼镜。
朱德害怕输牌,一输牌就紧张。他不和人争吵,也不悔牌,
别人悔牌他不争,只是嘿嘿一笑,宽厚地说“:犯错误了吧?”但
他自己从不悔牌,坚持“纸牌落地不许拿”。他的习惯是赢了不
声张,输了有反映,反映在手中的牌越输越往眼前捧,仿佛牌
离得近才好集中思想琢磨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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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怕输牌,他就尤其怕蒋英。蒋英玩牌出神入化,别人
手里攥着什么她全知道。
”蒋英“拉黑桃 就有那么大把握,第一次出牌就甩下黑
,然后望桃 住总司令笑。
朱德两颗黑眼球沿着镜框上方朝蒋英看,直纳闷,她怎么
判定我只有一张黑桃 ?计算一下方位,不可能偷看到呀。但
他为了保险,还是把牌朝脸前再贴近些,勉强抽出那张黑桃
,欲交不舍,不交又不行,手抓纸牌晃一晃,还得老老实实交
出来。
出牌不上五张,蒋英又望着总司令笑“:把红桃 也给我
吧。”
朱德再次望住蒋英,怔怔的,终于点着头叹道“:唉,不得
了,不得了!小蒋要是带兵,老蒋准得吐血。”
蒋英吃吃窃笑。哪里来的不得了?朱德每次打牌总是坐
在老位置:牌冲着光,人背着光,牌映在朱德那副眼镜上,正好
看得清。几圈打下来,朱德擦汗了。于是,蒋英便生出不安。太
欺侮老实人了。于是,蒋英故意出张错牌,卖到朱德手中。
“嘿嘿,这次你可算错喽。”朱德还是那么认真,那么好脾
气,慢慢地慢慢地抽出牌,把 分捉回来。一张
不知为什么,看着朱德那纯朴、善良、诚实的面孔,蒋英突
然一阵羞愧一阵难过,放下了牌。小声说“:总司令,对不起
“怎么了?”
“我,我一直偷看你的牌。”
“你怎么能偷看我的牌?”
“我从你眼镜上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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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眼镜。”朱德稍稍一怔,马上又嘿嘿地笑起来。仍然是
那么温和,仍然是慢慢地说话“:兵不厌诈。要得喽要得,你给
我提了一个醒,机关里眼镜多,以后行军打仗要注意眼镜,不
要一反光给敌人暴露出目标。”
“朱德的那种难能可贵的个性几乎能立刻博得人人的爱
戴。看来产生这种个性的由来是他的谦虚,而这种谦虚也许又
是渊源于他个人诚实可靠的品质。”
为朱德的魅力所迷恋的韦尔斯女士说出这样的话是完全
有根据的。
他喜欢和一般战斗员打成一片,同他们谈心,真诚地把他
们视为兄弟。所以,他能够听到象他那种身份所不易听到的
话;可以享受到象他那样身份的人所不易享受到的普通人的
感情生活。
太行山的天空蓝得耀眼,空气鲜得醉人。参加军事会议的
人员陆续来到,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站在屋前聊天。拍摄太行
山战斗生活的徐肖冰这时便忙碌起来,围着这些名震中华的
八路军将领转圈选镜头。
忽然,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强悍的面孔,于是他便听
到了那洪亮粗豪的大嗓音“:哈哈,你还没死呀 徐肖冰刚抬
起头,沉甸甸的巴掌已经落在肩膀上,差点将摄影机拍落“。你
拍什么电影呀?你到我的连队里去当个指导员吧,一听枪响就
往前跑,我看你是块当指导员的料。”
来的是陈赓将军,有名的玩笑大王。他到哪里,哪里就会
热闹起来。他喜欢开别人的玩笑,别人也喜欢开他的玩笑。比
如有人喊“:陈赓,你喜欢哪一个?”马上会有人代替他喊“:中
间那一位!”这是拿陈赓谈恋爱的故事开玩笑呢,因为介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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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团长为他的这位旅长一次安排了三名女文工团员在家中
“巧遇”⋯⋯后来“,中间那一位”便成了陈赓的妻子,也成了战
友们挂在嘴头的玩笑话。
被陈赓热闹起来的气氛,使将军们表现出平时少有的精
神面貌。这是抓拍的好机会。徐肖冰顾不上凑热闹,开始紧张
工作。他看到师长刘伯承与总司令朱德谈得热烈,笑得开心,
忙跑过去拍摄。可是,景框里刘伯承忽然向他伸手指过来“:你
拍我们俩个,你可知道我们俩个是对头,是交过手的?”
徐肖冰眼睛不离摄影机,随口问“:下棋还是打球?”
“下的哪门子棋哟,我们是真枪实弹地交过手哩。”刘伯承
那只好眼睛在镜片后面认真地睁大了。
徐肖冰惊讶了,放下摄影机,问“:首长⋯⋯开玩笑吧?”
“哪个跟你开玩笑?你问总司令。”
“要得,打了几仗。”朱德慢条斯理说。
“你说我们两个,哪个能打赢?”刘伯承笑着问。
徐肖冰尴尬了。这两位名震中外的将领,都是攻无不克,
战无不胜。老百姓拿他们当神一样传说。随便和敌人的任何
将领做比较,这个问题都好回答。要在他们两个之间作比较
徐肖冰终于喘上一口气,说“:不可能,你们俩怎么会互相
打呢⋯⋯”
“你不信我,你还不信总司令?”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在四川,属于两个不同系统的军
阀部队。”朱德微笑着说“:那个时候还没有中国共产党,我们
是‘各为其主’,打了几仗。”
“总司令打了六个月的胜仗,升为精锐混成旅的旅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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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府。可是我刘伯承,打败了他,打了他一个落花流水
徐肖冰目瞪口呆,就算这是真事,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
说啊。总司令就是脾气再好,这样的场面这样的话,不发怒也
要生怨啊!
可是,朱德却呵呵地笑起来,笑得轻松自在,坦诚开心!带
着回忆往事的甜美的神情,仰天眨了眨眼,柔和缓慢地说“:我
们遭受了重大损失,因为我的部队纪律还不好,跟当地老百姓
关系不好,我们驻了五年就回了云南。那个时候我只是要推翻
清朝,要打袁世凯,可我还不懂马列主义,也没参加共产党。打
仗不光是要讲战术,更要讲人心。”朱德讲到这里,做个肯定的
手势“,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今天的朱德。”
刘伯承跟着朱德呵呵笑,诙谐地说“:我要是没参加共产
党,再跟总司令交手,就该轮到我落花流水,说不定要当俘虏
喽!”
刘伯承是个机智严谨的将领,说话很有分寸。也只有在朱
德总司令面前,他可以毫无隔阂,可以敞开心扉。这无疑是人
与人之间最大的信任,最真挚的情感。
在共和国的元帅中,要数彭德怀最严厉,最耿直。陈赓是
有名的热烈开朗,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谁都敢开玩笑。但也有
例外:一个是毛泽东,另一个就是彭德怀。甚至见了彭德怀比
见了毛泽东还要规规矩矩。
不少人都敬畏彭德怀。他严厉正直,疾恶如仇,不懂苟且,
不讲通融。看见不对,天王老子也敢骂。他对士兵亲切和蔼,
有说有笑,可以随随便便。但是对领导干部很少有笑脸,面孔
常常是紧绷着,有些人见了他心里就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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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与朱德合得来。这种合得来不是表现在互请吃喝,诗
词唱和,通宵畅谈等方面,而是表现在兄弟一样自然的心气相
通之上。
年,彭德怀从朝鲜战场回到北京,汇报战况,讨论军
事部署。他是真正的军人,下车后甲胄未解便带着一身硝尘走
进丰泽园。出来时,东方已经发白。
彭德怀的卫士从值班室迎出来,他们是不能够进入毛泽
东居住的菊香书屋去的。
“回去洗个澡。”彭德怀交待事情历来是简捷明了。
“唉呀,换洗的衣服没带回来。”卫士有些不安。
“我说洗澡,没说换衣服么。”彭德怀已经大步走开。
立在台阶上的朱德笑了。他太了解彭德怀了。一张行军
床,一身布军装,两件换洗的内裤,再无多余。换洗的内裤带去
朝鲜,家中又没存货,难怪卫士要犯愁。
彭德怀洗过澡,正在擦干身子,卫士来报告“:朱德总司令
来了。”
彭德怀很注意军容风纪,见人时必要衣冠整齐。但是对朱
德总司令例外,从不避讳,边穿衬衣边迎出来。
“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来一趟?”彭德怀了解朱德生活很有
规律,坚持早睡早起。但是毛泽东有夜里办公的习惯,大家要
跟着熬夜。朱德年岁已大,熬一夜是很疲劳的,却不抓紧时间
休息,又赶到这里来,可能有急事。
朱德把一套洗得干干净净又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衣衬裤递
过去,用那种永远不变的慢声慢调说“:我的,可能不合身,凑
合穿吧。”
彭德怀接衬衣衬裤,什么也没说。但是,两手托住衬衣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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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时停顿一下,目光也在朱德脸上停顿一下,嘴角一抿便动手
换衣服。脱下刚刚穿上身的留有汗碱的衣裤,换上散发出清新
气息的衣裤。他系最后一颗纽扣时,头也不抬地说“:还行。”
就这么平平常常的一句,再没第二句,更没有谢谢之类的
话。可是,目睹一切的卫士却眼圈发热,差点落泪。
“这里有一种说不清楚却感人至深的情谊和气氛!”卫士
是这样表述的。
朱德不喜欢城里喜欢野外。休息时,爱和几位四川老乡到
香山或十三陵野游。那时北京市的人口还不象现在这么多得
横溢,那时的香山和十三陵清幽宁静。
年,彭德怀归国,朱德拉邓小平等几位四川老乡,又
叫上彭德怀这位“湖南佬,”一道去十三陵野游。
去野外,彭德怀是一叫就应。出发时,两家的卫士互相询
问,带的东西都一样,行军床、小马扎、猎枪、象棋、望远镜。
一下车,年轻人都跑去玩了。几位老同志在野外漫步,也
渐渐走散。
象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朱德和彭德怀,每次都是这样,走
不散。
“还干啥子嘛?”朱德立住了脚。
“摆么。”彭德怀也立定不走了。
这种对话含有默契,外人听不懂。卫士们当然能听懂,立
刻支起行军床,放下两个马扎,摆好象棋。
朱德话不多,彭德怀话更少,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交流却
是比语言还要丰富。
朱德慢慢地蹲腿欲坐,彭德怀扶他一把,象舞场里跳领舞
的一样,手头稍一动作便传递了意思:坐那边去!朱德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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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也没说什么,便慢腾腾走到对面,在卫士们帮助下重
新坐好。
卫士们明白这里的名堂:那边是红帅,这边是黑将。彭德
怀尊敬朱德,请朱德执帅,自己执将。
朱德照例是先擦眼镜,战前擦枪一般。眼镜一架上鼻梁,
瞳仁里便漾出一股锐气,与彭德怀的目光撞出一团火花,那里
有无声的对答:
动手吧?红先黑后。今天分输赢?照三百回合杀吧!
砰!朱德走了当头炮。虽是老步子,却也气势不凡。彭德
怀不走马,也走当头炮,对着干的架式,如同他的打仗,喜欢进
攻,喜欢拚杀,喜欢争主动。
邓小平走过来,站立一旁,背了手看。朱德和彭德怀仍是
没有言语,只有行动,下手都够狠的。彭德怀“吃”子,必要将自
己的子狠狠砸在对方子的头上,然后再心满意足地将“吃”掉
的子从下面抠出来放一边。朱德则不然,朱德是用自己的子将
对方的子往开一推“,横扫”的一般,便取而代之了。然后再象
打扫战场似地将对方被“吃”掉的子拾起来丢一旁。
邓朴方跑来了,挤到父亲前边,两手支在双膝上弯着腰观
战,几名卫士和工作人员也环立四周看得入神。于是,行军床
周围自成一番小气候。于是,随行的摄影师侯波心灵受到触
动,蹑手蹑脚走近一旁,观察、选择⋯⋯“咔嚓”,照相机快门响
了,一张颇有生活情趣的照片便这样产生出来。照片上,朱德
指着自己的象眼打量彭德怀那匹过河马,而彭德怀也盯着朱
德那门架到象位上的当头炮思谋对策。林默涵同志事后看到
这副照片,欣然提笔写下两句“:朱总彭总相持不下,小平同志
观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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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月 日,毛泽东在怀仁堂为十位元帅授军衔。
朱德成为共和国的第一元帅。授衔的庄严气氛到了休息室便
换成了轻松愉快。毛泽东容光焕发,缓步走到元帅们面前。他
忽然向前倾着身子,直视着朱德的脸,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欢
愉的口气打趣说“:啊,元帅升 元帅们都开心地帐了,好神气
笑了。陈毅和贺龙还挺胸昂首,挥动双臂,迈着正步从他们面
前走过,接受军委主席和总司令的检阅。
然而,到了 年的庐山会议,彭德怀受了错误的清算
和处理。深深同情彭德怀的朱德总司令也受到了批评。
那天,毛泽东做形势座谈会的总结发言,他先批评了一些
头脑发热,犯了“左”的错误的同志。然后扭头望一眼朱德,说:
“大食堂不可不散,也不可全散。总司令啊,这一点我们略有分
歧。”
批评完朱德,毛泽东又批评了彭德怀,口气要严厉得多:
“解放军如果不跟我走,我可以上山打游击,可以下乡去另外
组织军队。”
庐山会议后,朱德起了一些变化。他仍然喜欢野外,但是
不再带象棋。他仍然带枪和望远镜,但是手里多了一根拐杖,
脖子上多吊了一架照相机。
那天,摄影师侯波去朱德家里作客。她看到朱德把小口径
步枪架在墙上,眯细了眼瞄啊瞄,枪口前是落在树枝上的一只
小鸟。
侯波屏了一口气等枪响。早就听说朱德枪法好,在西柏坡
赛枪打了第一名⋯⋯
可是,朱德久久地引而不发,片刻,闭上了眼。片刻,起身
收枪,退出了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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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朱总。”侯波诧异。
“它唱得多好听。”悄悄的一声答。
于是,侯波看清了朱德脸上的几块老年斑,看清了那双柔
和湿润的老人的眼睛。
于是,侯波的眼睛也湿了⋯⋯
朱德请侯波吃饭,指着墙根慢慢地说“:你看这些坛坛,都
是我的手艺,是我做的四川泡菜。过去国民党总误会我是伙
夫,现在你可以尝尝伙夫的手艺了。”
红军时期,朱德多次在危急中以伙夫的面貌混过了国民
党兵的盘查,侯波是知道这个历史的。现在她听了朱德的话
心里三分甜倒有七分酸。她想起《西行漫记》中的一段说“:朱、
毛的联合不是互相竞争的,而是相辅相成的。朱德没有任何政
治野心⋯⋯”
饭桌上谈论的只是照相。朱德是向侯波学会的照相。人
说“:照相是一门很高的艺术,也是一种很好的休息。”朱德有
一架基辅照相机,是苏联人送的。但他始终装不好胶卷,所以
也始终不能完全脱离开老师。
朱德照相,不喜欢照人,只喜欢照花草。他常常爬山,留恋
在花草之间不愿回城。卫士仍然替他背着望远镜和枪。他的
大半生是在枪林弹雨中渡过,他不能没有枪,每次外出必要带
上。但是,他再也不曾“杀生。”
他只是蹲跪在树荫下,有时甚至匍伏在草丛中,欣赏那大
自然创造的精品,那美的化身。他尤其喜欢兰花,小心翼翼地
挖出来,带回家,栽入他的花盆里。
兰花,多年生常绿草本。那纤细悠长的叶片,早春即由叶
丛中抽出的肥嫩的花茎,那飘溢着清香的淡黄浅绿的花朵,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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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人以清静、淡雅、质朴的感觉。
他为兰花照了许多许多照片,又戴上眼镜一张一张欣赏
这些照片。
他为兰花搭了一个棚,让春兰、建兰、墨兰、惠兰等姐妹团
聚一室,争艳斗妍。
斯诺说“:他在一段的时间内,曾经高举解放的火炬,在那
些为中国的人权自由而斗争的人中间,他的名字已经永垂不
朽。”
而晚年的朱德,只能把他的精神和情操寄寓在朴实无华、
清馨淡雅的兰花上。
可是,他又受了批评。当那场“风暴”卷来时,他被责令去
看大字报。他拄着手杖,步履沉重,走过一张又一张大字报,始
终无语。
他的妻子康克清被批斗,胳膊受伤,吊在胸前,仍然无语。
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据说他将手杖指指天又戳戳地,还
是无语。
只是当他被迫撤走兰花时,才用一种近乎呻吟的声音说:
“她不是资产阶级的花。”
月年 日,共和国第一元帅在北京逝世。将星陨
落,随后天降大雨,有声如雷自东南来,地大震⋯⋯
(《炎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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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和爸爸的故事
丁洪章
看过任弼时遗下的所有照片,那浓眉大眼,唇上一抹胡
须,少露笑颜的面孔,始终给人以过分威严、少了一些仁慈的
感觉。可是,很多老前辈的口碑恰恰相反,说他慈祥、和蔼、可
敬、可亲。不少人称他为“党内的妈妈”。也许,严厉与仁慈和
谐地凝聚在任弼时身上。所以任远远常说“:爸爸是我最崇拜
的人。”
关于孩子的来历,爸爸编写了一个故事,妈妈揭示了故事
的秘密
远远诞生在延河畔,小小年纪就透出一股聪颖的灵气。可
有一次,他被爸爸的一个故事弄得神魂颠倒了。爸爸说,远远
是他从延河滩上的石头缝里拣来的。远远把这个秘密郑重地
告诉了妈妈陈琮英。妈妈笑着前俯后仰,告诉远远“:那是爸爸
编故事逗你玩哩!”
“那我是从哪里来的?”远远很扫兴,为了弄清自己的来
历,他给妈妈出了一个难题。陈琮英只好含糊地回答“:你是从
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哦,妈妈讲的大概是真的,远远仿佛
又明白了。接着,陈琮英向他讲起了几个姐姐的真实故事
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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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远远的大姐苏明降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
孩子,任弼时、陈琮英有说不出的高兴。可是当苏明还不到一
月,任弼时到安徽视察工作,不幸岁 年时, 在南陵县
被捕。在押送的船上,任弼时发现同乡彭佑亭,便托他转告陈
琮英自己准备应付敌人的口供:我叫胡少甫,长沙岳云纸店的
学徒,来安徽给姑妈送钱。陈琮英得到了彭佑亭送的口信后,
在党组织的安排下,带着苏明到长沙准备应付敌人。到了火车
站,开往长沙的客车已经发出,陈琮英只好偷偷爬上拉煤的货
车。暮秋 月,寒露袭人,已使她们母女冻得难忍,而骤起的
狂风,又不停地把煤块往她们身上脸上飞打。尽管陈琮英紧紧
地把孩子搂在怀里,小苏明终因经不起折磨,还没有见到爸爸
出狱,就得病死去了。任弼时在狱中受尽了敌人的折磨,没有
掉一滴泪;而当他被营救出狱,得知爱女夭折,半天没有说话,
泪珠在眼圈里滚动。任弼时为追求自己的理想,献出了第一个
孩子。
年,任弼时调到中央苏区工作。一周之后,二女儿远
志在上海诞生。不久,由于叛徒的出卖,陈琮英和远志一起被
关进监牢。还不满月的远志,同妈妈一样过上牢中的非人生
活。当敌人审问时,妈妈不愿回答,就用手拧一下远志的屁股,
远志就哭声不止,大“闹”法庭,弄得敌人无法审讯。
陈琮英被营救出狱后,到了中央苏区,把远志送到湖南奶
奶家里抚养。他们后来又生了 个孩子,其中有的早亡,有的
送给当地群众抚养,下落不明。
年,正当红二方面军进入草地时,军政委任弼时的
女儿远征降生了。
天上阴雨连绵,地上泥沼陷坑,在困苦环境中,突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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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婴儿啼哭声,给红军将士带来了快乐,也带来了担忧。
刚来人世的远征,象一切新生婴儿一样,哭声不止。朱德
总司令抱起她来,笑着说“:不愧是长征路上出生的娃娃,哭得
还蛮有气魄呢!”总司令爱这个‘小红军’,也关心她的妈妈,他
亲自邀任弼时到附近水塘摸鱼,让炊事员做鲜鱼汤给陈琮英
喝
进入茫茫草地,部队只能靠草根度日。任弼时一路走,一
路挖草根,把嫩的给琮英,自己吃粗的。在那种条件下,这算是
对爱妻的最好照顾,也是对爱女所能尽的一片心意。
行军中,任弼时用布缝了一条口袋,把女儿装在袋里,背
在身上,一手柱着拐杖,一手扶着琮英,在草地上艰难地跋涉。
远征,多么有意义的名字,她是吃着妈妈淡淡的奶水,趴
在爸爸的背上,过草地、爬雪山的。
年,任弼时被派往莫斯科,担任共产国际中国支部
代表团的负责人。在这里,女儿远芳诞生了。 年 月,任
弼时、陈琮英回国时,因为国内抗日斗争紧张,他们把远芳委
托苏联党组织抚养。
这个异国他乡出生的女儿,也沾了“洋味”,当她 年
回国时,连汉话都不会说,在家里只能同爸爸一个人用俄语对
话。她感到苦闷、孤独。爸爸告诉她“:不要急,你也能学会汉
语,在学校里好好学,回家我教你。”
爸爸生气的时候,不要以为他满面冰霜,那是洒向孩子的
春风雨露
一位雕刻家说过,雕刻的奥妙在于:把没有用的东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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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砍,就是一种高超的技艺。一块木头,一块玉石,一根象牙,
经过雕刻家的几砍,便可成为价值连城的瑰宝。
任弼时常说,小苗苗要不断修剪,才能长成参天大树。这
是他教育子女的格言。
年,党中 岁,在延安中央撤出延安时,女儿远志
学读书。有的同志建议让远志随中央机关一起走,以便照顾。
任弼时不同意。他说“:这正是锻炼的机会,应当让她和同学们
一起转移。”为了适应战争需要,当时学校改为医院,学生就当
了护士。从此,年纪小小的远志,作为一名护士,随学校撤出延
安。
任弼时对孩子严格要求,一丝不苟,是出了名的。中央前
委在转战陕北时,有一天到了一个村子,那里正搞土地改革。
一次,任弼时在住处同村干部商量斗地主、分财物的事,远远
听说了,也要参加。任弼时高兴地说“:好,这是接受阶级斗争
教育的好机会。”
开斗争会那天,农民的痛苦控诉,使远远第一次获得了
“农民好”“、地主坏”的感性认识。在分地主财物时,村干部顺
手给了远远一个小老鼠玩具。一捏还会“吱吱”叫。远远拿回
家给爸爸看,爸爸得知玩具的来历后皱起了眉头。他郑重又严
肃地说“:地主的土地、财物是分给农民的,我们不能拿一针一
线,你怎么可以要农民的斗争果实呢 他动员远远把小老鼠
送给村干部。直到离开那个村庄时,任弼时又问远远“:你把小
老鼠送给村干部了吗?”
进城后,任弼时住在景山东街,离景山公园东门很近。一
天,任弼时想和家人去公园看看,工作人员提出,通知公园把
关闭的东门打开,以便让任弼时少走点路,孩子们也逼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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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任弼时却说“:群众都走南门,我们为什么要特殊?”他又
严肃地看着几个孩子说:“我们和老百姓是平等的,不能有半
点高人一等的思想。”
一次,儿子远远刚学会骑自行车,在马路上东倒西歪地骑
着。一位工作人员出于好心,说了句“远远,小心倒了 话音刚
落,紧张的远远恰好摔倒在地。大概是出于羞愧,远远出口骂
人。任弼时得知后,非常生气,批评了远远,并亲自给那位工作
人员写了封检讨信。有人觉得一位领导人给工作人员写检讨,
似乎不妥。任弼时却说“:古人说:‘子不教,父之过’领导者更
要承担教子不够的责任。’
任弼时还特别注意对子女进行传统作风的教育。
在实行供给制时,按规定,任弼时可以吃小灶,可他从来
不让孩子们沾这个光,不论大孩子小孩子,都一律和工作人员
一起吃大灶,一次,傅钟同志向任弼时汇报工作,任弼时留他
在机关小灶吃饭,傅钟要让远志等几个孩子一起吃,任弼时不
同意,说“:小灶是首长待遇,他们怎么能享受?”
很多人都知道,任弼时生来有三怕:一怕工作少,二怕麻
烦人,三怕用钱多。他也经常用“三怕”教育孩子,感染孩子。他
和陈琮英的衣服破了,就改成小的给孩子们穿。衣服破了洞,
补补继续穿。他在室内的电灯开关、水笼头旁边贴上“随手关
灯”“、随手关水”等纸条。他有一条毯子,是 年红六军团
突围时缴获敌人的;有床被子,是长征时红军战士送给他的。
直到逝世前他仍然盖着这毯子和被子。
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潜移默化地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
中播撒下艰苦朴素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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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爱,是一汪清幽的泉,一盆暖心的火⋯⋯
严厉,固然是必要的。但一直都是冰冷的面孔,那么生活
也就失去了纯情,失去了温暖,也失去了真实。任弼时对孩子
的爱是深沉的。它象一汪清幽的泉,令人向往;象一盆暖心的
火,使人感到温暖。
年,儿子远远诞生。他赶往医院,抱起孩子就亲嘴。
“别让你的胡子扎痛了孩子。”陈琮英风趣地说“。不会的。爸
爸能不心痛儿 喜得儿子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子
爸爸和儿子第一次见面的亲嘴,成了他们父子表达亲昵
的一种习惯。从此,每当任弼时回家,见了儿子就说“:远远,亲
”远远就努起小嘴亲爸爸 ,让爸爸接受亲吻。有时是远远主动
搂着爸爸的脖子,甜甜地亲一口。任弼时要给孩子起个名字,
前边三个孩子是远志、远征、远芳“,就叫他远远怎么样?任重
道远,一往无前。”名字也富有延安时代的特色,陈琮英欣然同
意。
延安的岁月,延安的生活,陶冶着远远。他好问好学,也有
几分淘气。爸爸和朱老总下棋,他坐旁边看,还不断参言“:爸
爸赢了,爹爹(延安的很多孩子都这样称呼朱德)赢了!”彭德
怀也喜欢远远的乖气,每次来了,就用手当刀放在远远的脖子
上,唱道“: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远远也用同样
的手势回敬“:砍彭伯伯的头!”然后他们相视大笑。
每当此时,爸爸不但不加嗔怪,还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耐心,细心,不厌其烦,循循善诱,是任弼时教育孩子的一
个特点。他的心有时细致得象妈妈,把挚情全部倾注到孩子身
上。一个早晨,大女儿远志到河边给爸爸洗衣服。北风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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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冰冷,远志冻得小手发红,身上打颤,发起了高烧。这一
夜,任弼时没有睡觉。他坐在女儿身边,一会喂药,一会送水,
一会看被子盖得严不严。远志在朦胧中喊“爸爸妈妈”,一声声
揪着爸爸的心。爸爸喃喃地说:“孩子是为我洗衣服病的
爸爸爱孩子,孩子更爱爸爸。任弼时患有高血压,经常头
晕头痛,但他从不哼一声,只是用劲地捏着头。每当此时,孩子
们都着急起来,有的拿清凉油给他抹,有的帮他捏。这个问:
“爸爸还痛吗?”那个说“:爸爸好点了吗 看着孩子们在担心,
忙碌,他总是说“:好了,好了,谢谢小医生的治疗。”
一句幽默的话,逗得孩子们绷得紧紧的脸顿时绽出了笑
容。可是孩子不知道,爸爸是为了使他们高兴,在忍受痛苦,强
作笑颜。
由于几次坐牢的摧残,任弼时患有多种疾病,建国伊始,
他就不 月年能坚持工作了。 日,疾病终于夺去了
任弼时的生命。一代伟人逝去了,一个好爸爸和孩子们分手
了,给人民,给孩子,留下了无尽的怀念,也留下了光辉的风
范。任弼时的一生,正如叶剑英所说“:他是我们党的骆驼,中
国人民的骆驼,担负着沉重的担子,走着漫长的道路,没有休
息,没有享受,没有个人的任何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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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人的小事
权延赤
数日前,我与良羽讲起了他父亲。讲的都是往事,且是小
生活。我却听得忘记了世界。
“唉,怎么讲了这么多生活小事。”良羽讲毕,对我歉然。
“不,正因其小,才见真伟大。正因其难忘,才见真情呵。”
我生出一番大感慨。
下午四点,会议结束了。董必武同志跟秘书交待了几件
事,便朝走入会议室的女服务员招手。
“今天我喝了四杯茶。”董必武同志生出四根指头,微微晃
动“:四杯,不要又忘记了。”
女服务员莞尔一笑,点点头。那时,中央首长到人民大会
堂开会,喝茶是要交钱的。根据茶叶品种,一杯茶或者一角钱,
或者是二角钱。记下来,月底开条子一块儿从工资中扣除。有
时,一忙,服务员难免有忘记的时候。董必武同志却不忘。上
个月的工资袋里没有喝茶的条子,他便凭记忆补交了一笔只
多不少的茶钱。
本来,董必武同志住北京鼓楼小石桥胡同,即现在的竹园
宾馆。那里的条件比现在好,主房墙厚顶高,冬暖夏凉。后院
有假山水池,环境清幽舒适,是极美的住处。董必武偏偏要搬
家,要搬人中南海。他说:住在外面,组织上要派警卫人员。冬
天还要派人烧暖气,到中南海开会,又要跑来跑去浪费许多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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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实在不合算。
于是,他便搬人中南海里一个小四合院。
汽车驶入中南海,停在门口,董必武告诉司机“:今天看病
算私车。”
原来,董老私人用车都是让司机记录公里数,月底算汽油
钱,开条子从工资中扣除“。看病怎么能算私事 司机不情愿
的答“。看病是国家的事还是人民的事?“”当然是国家和人民
的事。您不是说您的一切都属于党和人民吗?”董必武怔了一
下,随即又皱起眉“:歪理!那是指为人民服务,可不是指向人
民伸手。”司机提高声音“:您身体要是垮了还怎么为人民服
务?”董必武嘴角的胡子轻轻抽动,这是生气的先兆。果然,他
声音变严厉“:你不要胡搅蛮缠了,你要不听话,我就让你走。”
司机顿时泄了气,喃喃着“:私事就 我记住不就得了私事,
董必武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便是换装。除工作场合,董必
武在家中总是喜欢穿中式对襟袄,大裆裤。裤裆肥大,一卷一
抿,穿着感觉舒服;不碍行动,不碍血脉流通。他坐到一张藤椅
上,弯腰解皮鞋带。这时,一双圆口布鞋轻轻放到了面前。他
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是儿子董良羽。
董良羽穿一身军装,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在哈尔滨军事工
程学院读书。放暑假,刚由北京站徒步走回家。两个提包丢门
口,汗也没擦一把便替父亲拿鞋。董必武眼里闪出那种老人特
有的慈祥柔和的光波,问“:放假了?“”放假了。”父亲发现儿子
眼里的红丝,问“:没买卧铺 董良羽摇头“:没买。 路途太
远,买一张还是可以的。“”没事,不累。”董必武满意地舒口长
气“:先去洗把脸吧。”董良羽没有动,待父亲换下皮鞋,才拿起
皮鞋离开。董必武的两撇胡子稍稍一翘,绽出愉悦的笑纹,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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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得到什么最好的享受。
这是天伦之乐。董必武喜欢儿子为自己搞点小服务,比如
倒个茶,拿双鞋,捶捶背什么的。这时,董必武就会身心轻松舒
畅,精神也随之焕发。他靠在藤椅里,面孔朝着儿子消失的门
口,缓缓合上眼。紧张会议之后,回到家里他总是静坐几分钟,
松弛一下身体。脑子里回忆一些往事,反省一些问题。也算一
种独特的休息方式吧。
他和周恩来一道生活在重庆时,环境严酷,工作充满紧张
和危险。越是这样,回到家里他越想得到儿子的一些小服务。
“良羽,给爸爸倒杯茶。“”良羽,爸爸的布鞋呢?”良羽那时刚比
桌子高半头,要用两只手抱着暖瓶倒水。只有拿鞋显得灵便,
哧溜一声钻到床底下,把那双被苕帚碰到床下的鞋掏出来,跑
跑颠颠送到父亲面前。董必武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一口,胡子
搔痒了儿子,儿子咯咯笑,他也呵呵笑,于是,一天的紧张疲劳
便全消失了。可是,有那么一次,良羽想要一个玩具,没有得到
满足。便委屈地嘟起嘴“,罢工了”。董必武说“:良羽,爸爸要
出门,把皮鞋拿来。“”不拿。“”快拿来,爸爸有事。“”就不拿!”
父子俩顶起牛,越顶越僵。董必武发火了“:你想要什么就要买
什么吗?跟谁学这么任性!拿鞋去,今天你非拿来不可。“”不
拿就不拿,打死也不拿!“”好家伙,要造反呢,我就不信管不了
你⋯⋯”董必武从没生过这么大气,嗓门越来越高。邓颖超闻
声赶来劝解,劝也劝不开,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犟,谁也不退让。
邓颖超忙去叫周恩来。周恩来有办法,二分钟便解决了矛盾
董必武有二子一女,良羽是老大,在他身边的时间最短。
小时候随母亲住延安,不到上学的年纪便随着母亲开荒种地、
第 151 页
养猪养羊、拾煤核。抗战后期接来重庆共同生活没几天,很快
又分手。董良羽从小学三年级便住校。那时他在河北建屏县
古贤村荣臻小学读书,所谓住校便是住老百姓大炕。一条炕,
或睡七八个,或睡十多个,躺满为准。学校距家几十里,中直机
关已经有了美式吉普,董必武从不坐车看儿子。他那时便不肯
私事用车。进北京后,良羽在师大附中二部读书仍是住校,只
有星期天回家看看。以后考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父子便只
有寒暑假才能见面了。
董必武教子有两条原则。一是严,二是放。严在思想上:
树理想,立大志。放开孩子手脚:经风雨见世面,学习什么本领
搞什么工作由孩子自己选择,自己奋斗,自己争取。
“呵,都在这里,这回你们可热闹了。”董必武在女儿良翚
的房间里坐下“。一学期又完了,说说吧,都怎么样啊?”
良翚天经地义坐到父亲身边。她的哥哥良羽和弟弟良翮
自然不会去“争位置”,或立或坐“,各守本分”。屋里洋溢着随
便亲昵的家庭气氛,却又隐隐露出一丝庄严恭敬。因为董必武
要听子女汇报了。
汇报结束,早已过了开饭时间,董必武的话便留在饭桌上
说。他没有具体评论每个孩子,从餐桌上拿起擦手的小方毛
巾,抖一抖,说:国家经济困难。前些天少奇同志到市场上转,
发现没有这种小方巾,可是中南海里这种毛巾不少。少奇同志
立即让中直管理局的同志把方毛巾全部投放到了市场。
董必武讲到这里,望望孩子们,放慢声音“:今天学习是为
了明天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共产党员就要时时事事想着人民,
多为人民办实事。”
“说呀还是吃呀?饭都凉了。”何连芝同志用筷子敲响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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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董必武朝那盘子一望,立刻笑了,盘子里是长了毛的臭皮
子(一种类似臭豆腐的食品)。他呵呵地笑着说“:嗯,今天改善
了,好好解解馋。”妻子何连芝还在埋怨“:难受几天了,还那么
话多⋯⋯快吃吧。”
董必武同志吃饭既泼辣,又朴素。他不挑食不偏食,做什
么吃什么。没有不吃的肉蛋,但是以吃素为主。自从国家发生
经济困难,他便更少吃肉了。倘若一定要问董必武爱吃什么?
说来有趣,他爱吃糍粑和长了毛的臭皮子。对此,八十年代的
青年可能难理解,但董必武少年时,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这种好
东西。直到担任国家代主席,仍然怀旧,时时犯“馋”。特别是
身体不舒服,胃口不好的时候,别的东西吃不下,偏这两样东
西能多吃点。
今天全家团圆,饭桌子上的菜比平日丰富。一个荤菜,三
个素菜,外加一碟臭皮子。何连芝抱怨孩子们不夹菜,帮着往
他们碗里夹,一边还要看看董必武。董必武便点着头附和“:夹
菜,多吃些菜吧。”孩子们吃菜少,他是有责任。董必武平时吃
饭,夹一筷子菜,必扒两口饭。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
菜比饭贵,夹菜多了大人要说。董必武同志受此影响,又将这
习惯影响了子女。
饭后,董必武照例要散步。这是他唯一的运动。他从不曾
练拳练剑,也不会打球游泳。孩子们劝他打打太极拳,说多运
。董必武摇头,物极必反,什么多了也不动可以长寿 好。运动
也一样。要讲长寿我比你们有资格,散步就是最好的运动,散
步可以帮助人长寿。
也有例外,第二十六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时,他激动兴
奋,有球必看,一场不拉。连说:长中国人志气!为此,荣高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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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送他一对红双喜球拍。有那么二三年,没事了他便拿起球
拍打几个“卫生球”。用孩子们话讲,始终是幼儿园水平。
散步后,看看报纸文件,然后练一阵儿书法。不是病得起
不来床,这个习惯从不变。
今天刚看过两张报,孩子们便来打搅“:爸,跟我们打一会
儿牌吧。“”好容易凑一起,我们三缺一,你不参加就打不起来
呢。”董必武放下报纸,发现他的妻子站在孩子们身后朝他望。
没错,又是何连芝的主意。
何连芝担任董必武的秘书,既是战友,又是贤妻良母。她
见董必武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工作之余仍是看书练字,便
动员孩子们拉他打牌。董必武识棋谱,会打牌。但没兴趣,极
少玩。他被拉到牌桌,玩了半个小时便忍耐不住,立起身“:不
打了,不打了。打牌娱而不乐,不如练字。”
董必武酷爱书法,练字可以一练两个小时,仍不觉累。医
生曾劝他练练气功,他说练书法也是一种气功,养身养神。当
孩子们收拾好牌时,发现董必武已经开始挥笔书写。在一张废
报纸上反复写。报纸全染了墨,便又蘸了清水在墨上写。孩子
们见了这情景,私下里一商量,买来一块有机玻璃板。二尺长,
半尺宽,送给父亲练字。董必武非常高兴,便在这块板上写了
擦,擦了写。他说“:你们办了件好事,可以节约不少纸。”这块
有机玻璃板便陪伴董必武,一直到他逝世。
一假期,董必武不曾陪孩子们去一家百货商店或食品店,
只去了书店。正是这种影响,他的孩子们至今没有逛百货商店
的习惯,只有逛书店的嗜好。
还有一个嗜好,就是聊天。董必武说:聊天是一种休息,也
是一种学习。工作之余,董必武常和孩子们聊聊天,也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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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战友聊。他聊天只聊知识性和政治性的问题,对小道消息
没兴趣,尤其厌恶庸俗话题。不聊,也不听。同志们来了,一杯
清茶,随随便便,或军事、或政治、或历史、或文化、或科技医
药,聊什么他都兴致勃勃,有时甚至象学生一样向学有专长的
人求教。但他从不请客吃饭,也不外出吃请。越是关系深友情
重,越无吃喝往来。孩子们发现,他有表达自己友谊的特殊方
式。
一天晚上,朱老总来了。工夫不大,房间里便传出争论声,
声音越争越高,惊动了楼上的孩子们。良翚推开良羽的门“:糟
了,爸爸和朱老总吵起来了!吵得好凶。”三个孩子忽拉拉跑到
楼梯口,屏气细听。象是争论什么诗?他们不敢下去劝,又担
心两位老人气坏身体,急得搓手顿足。大约一个多小时,声音
才渐渐低下去,后来听到开门声,孩子们忙溜回到房间。待朱
老总走后,孩子们跑下楼。见到父亲,他们都怔住了。董必武
毫无怒色,倒是满面春风,两眼熠熠放光,脸上出现了恢复片
刻的青春的红晕。良翚担心地问“:爸爸,你怎么和朱老总吵
呀?”董必武眼睛微微一眯,漾出愉快的笑波“:不是老总我还
不吵呢。”良羽说“:吵太厉害会伤感情。”董必武看他一眼“:你
不懂。我们是感情越深越敢吵,越敢吵感情越深。”
新华日报社负责人熊瑾玎夫妇来了,一见面,董必武便
喊“:连芝,快过来。熊老板和老板娘来了!”接着,他又招呼孩
子们。董必武平时待人正直严肃,只有对情谊深厚的老朋友才
会这么随便,这么亲昵。董必武与熊瑾玎夫妇在重庆时便友谊
菖笃“,熊老板”和“老板娘”便是在重庆叫起,意思是报社老板
和老板娘,叫到老再不曾改口。茶水刚泡好,董必武便去桌上
翻,翻出两首诗作分送给熊瑾玎夫妇“:还得请咱们的老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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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给斧正啊。”
董必武同志喜欢读诗作诗。他与战友的私交便是清茶诗
词之交。他与毛泽东、与吴玉章、徐特立、谢觉哉、朱德、陈毅、
叶剑英、陶铸等都保持着诗词交往,互请指教,斧正。
孩子们假期快满时,秘书送来了董必武的工资。董必武的
工资袋内内容丰富。那时,中央决定高干降薪。一、二、三级干
部到后来都合并拿一样工资。董必武的工资是四百元挂零,到
手时远没有这么多,代替钞票的是各种条子。扣除了茶钱、汽
油钱、纸墨钱⋯⋯其中还有两张礼品单。
工资袋到手,董必武总要亲自清点。该扣的都扣除了,没
占公家便宜,便心安理得将剩下的钱交给爱人何连芝。何连芝
掌握家里的“财权”,有时花钱也要同董必武商量“:良羽要走
了,往返车票钱不少,会不会缺钱?”董必武摇头“:不用了。我
问过孩子,他现在每月津贴七元,已经存了快二百元。”正是这
种严格要求,董必武的三个孩子都养成简朴的生活作风。董良
羽大学毕业时,将积蓄的五百元津贴费全交给了父母。
董必武不抽烟、不喝酒、不跳舞。喜欢看京剧,也看电影。
良羽要走了,良翚和良翮也要开学了。董必武买来电影票请孩
子们看。那影片是《革命家庭》。
多少年来,董必武就是保持这样一种生活习惯,生活方
式。只是到了晚年稍稍有些改变。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董必武先后写了三份报告,请
中央办公厅汪东兴转毛泽东主席,要求辞职。他说年岁大了,
身体不好,已经干不了多少事。希望让出位子给年轻人。他说
过去责任重,工作多,每月拿四百元工资是可以的。现在再拿
这么多钱不安心,应该减少。他还提出减少身边工作人员,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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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和警卫员有一人兼任即可。报告里还说:我现在作事不多,
弄个专车和司机是浪费。请把专车收回交通科,公事需要用车
可以临时要。
年,董必武同志病重住院。叶剑英、邓小平、邓颖超
等都曾去看望。他们也曾问到董必武家里还有什么事,董必武
总是摆手:感谢组织上关心,我家里很好,什么事也没有。他生
前,不曾为家庭子女的事向有关领导打一声招呼或谋一分私
利,坚持让孩子们自己走自己的路。就是小儿子董良翮在“文
化大革命”中受迫害,被抓被关,他也不曾找一个人说情,只在
家中说过一句“:代父坐牢。”后来良翮去河北晋县插队,大队
要发展良翮入党,把消息告诉董必武。董必武说“:这是组织上
的事,由组织决定,党员大会讨论表决。若一定问我的意见,作
为一名党员我只希望你们严格要求。不能勉强,更不许照顾。”
董必武为三个孩子取名时,良羽、良翚、良翮都挂了一个“羽”
翅。但是,三个孩子决没有因为父亲是共和国代主席,便跟着
“飞上天”。董必武生前说:我希望你们长翅膀,不是让你们只
往高飞,是想让你们往前飞,往远飞。他说的高是指名誉地位。
他说的“前”和“远”是指革命事业和远大理想。他的三个孩子
正是照父亲说的那样做。董良羽大学毕业,三十年军龄,现在
由北大中文系毕业后,在外担任空军某部参谋长助理。董良翚
文局任编辑。董良翮是一名处级干部。同龄人中,他们是千万
个中的普通一个,没有“破格’ 高飞”。但是他们工作兢兢业
业,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不断向前飞向远飞。
年 月 日早晨,董必武同志睁开眼。他身患肝癌,
神智却始终清醒。他问“:几点了?六点多了吧?”董良羽回答:
“六点四十。”董必武说“:新闻快开始了。”董必武同志每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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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七点坚持听新闻,还让孩子给读书读报。然而这次,七点开
始的新闻联播节目结束不久,一颗伟大而普通的心脏便停止
了跳动。
(《炎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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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劳动人民的儿子叶剑英在中央后委二三事
成正荣
年春,中央后委机关由延安疏散到山西省临县三交
镇一带驻防。后委书记叶剑英和杨尚昆、李涛等领导同志住在
三交镇附近的双塔村。叶帅住在村后靠山的一个小院里,院子
不大,有三孔坐北向南的石窑洞,叶帅只占一孔窑洞,办公兼
住宿,另外两孔窑洞住工作人员
深秋的一天,叶帅的爱人伍博病了,病情较重,为了便于
治疗,医生临时安排伍博住外事组办公院子的一间空房里。第
二天早饭后,叶帅前来探望伍博,要她积极配合治疗,不要着
急。同时一再嘱咐她,院里还有外事组的同志办公,他们工作
很紧张,很辛苦,要注意安静,不要影响同志们的工作和休息。
临走时他又把毛主席在延安时给王观澜同志写的信中“既来
之则安之 这段话用毛笔亲手写在一张纸上,要我们贴在
病人房间的墙上。伍博看了,那病中清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过伍博,叶帅来到外事组办公的大窑洞。首长来了,大
家都高兴地站了起来。后委秘书刘华峰向叶帅一一介绍了在
这里办公的每一位同志及分管的工作后,叶帅高兴地说:你们
是无名英雄,在这山沟沟的土窑洞里,掌握着全世界、全国的
大事。你们编印的《参考资料》,后委的同志都很爱看,毛主席、
周副主席和任弼时等领导同志有时也看,也很满意。他又告诉
大家,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着我们同国民党反动派的大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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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军已转入全面进攻阶段,在国际上震动很大 但众说不
一,今后要注意多综合一些知名人士的反映,供中央领导同志
参考。然后又询问了同志们的工作情况及要求,在大家的请求
下,他又讲了一些前方胜利的消息及他对战局的一些分析(叶
帅当时还兼外事组主任,具体事务由王炳南负责),大家边听
到卫士长徐绍兰提醒他边记,不知不觉两小时过去了,直 ,九
点半后委还要开会,才结束了这次谈话。
临走时叶帅又问院里的病人对大家是否有影响,大家都
说“:没有。”北平回来的女大学生小李笑着说:我还不知道院
里住了位女同志,要不早去看她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她随
时招呼,我们女同胞之间要更方便些叶帅看了一眼这位穿着
蓝旗袍,披着一件棉军上衣,梳着辫子的热情姑娘,笑着说:
“谢谢同志们的热情关心,我今天是先来给同志们打个招呼,
如果她病痛难以控制自己有吵闹时,还请同志们能谅解,如果
闹得厉害 你们就告诉我,准备送她到中央医院治疗。”叶剑英
同志严于律己,严格要求家人,关心同志,平易近人的高尚风
格,使同志们很受教育。自此以后,外事组同志休息时常来看
望伍博,问她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告诉她一些前方胜利的消息
和国际上的重要新闻。伍博也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身体稍好
些,便主动帮助外事组的同志翻译资料,校对文稿,一直相处
得很亲密。直到 年春,后委机关全部转移到河北省平山
县时才分开。
叶帅平时对子女的要求十分严格,经常教育子女勤奋学
习,礼貌待人,讲究道德,艰苦朴素当时他有个女儿在苏联学
习,每收到女儿的来信都特别高兴,总要反复看上几遍。在深
夜,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他总喜欢给女儿写封回信,或找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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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来信再看上一会儿。他说这是很轻松的休息。他在信中
常常鼓励女儿好好学习,成为国家的有用人才。对身边五岁的
小女儿妞妞更是疼爱 年夏的,但也绝不放松要求。记得
一天,后委机关行政处王克昌来叶帅住的院子检查卫生,小妞
听到大家热情地喊老王,也学着喊了一声“老王”,这一声喊被
正在门口看文件的叶帅听到了,当即批评妞妞没有礼貌。小妞
妞知道自己错了,赶忙红着小脸叫了声“王叔叔”,以示道歉。
妞妞对我们工作人员也均称叔叔阿姨,从不喊名字。
叶帅还要求自己的子女从小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记
得一次妞妞吃饭时把一些不喜欢吃的菜扔到桌上,晚饭后叶
帅领妞妞到村外河边散步,当时正是农忙季节,农民正忙着浇
水、收菜、翻地,汗流浃背,衣服都湿透了。叶帅指着劳动的人
们问妞妞“:农民伯伯种菜辛苦不辛苦?”妞妞说“:辛苦
告诉女儿,我们吃的饭、菜都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并教妞
妞背诵了;锄禾日当午,⋯⋯的古诗,又说,不但要会念,还要
会做,中午吃饭时,你把一些菜扔到桌上,我感到很可惜,但考
虑到你不懂农民伯伯种菜的辛苦,所以领你来看农民伯伯种
菜,知道饭菜来之不易,就要爱惜饭菜,不能浪费。待你大些了
还要领你到工厂看看工人叔叔的辛苦劳动。你就会懂得我们
穿的衣服也是来之不易的。从此以后妞妞再也不挑食了。有
一次食堂炒的柿子椒有些辣,妞妞的眼泪都辣出来了,王阿姨
要她吐了,她硬是不吐,说辣也能吃,吐了太可惜。
叶帅还经常教育我们这些在他身边工作的同志,要树立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养成密切联系群众的工作作风,
平时对我们要求也很严格。记得 年春,到双塔村不久的
一天上午,天下着毛毛小雨,房东薛征玉挑着两桶大粪来院里
。”中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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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果树施肥。门口值勤的哨兵上前劝阻,说首长正在办公,现
在施肥不合适,过两天我们负责给果树施好肥。老乡说:春耕
太忙,平时顾不上,今天下雨去不了地里,抽空给果树浇担粪,
就这一担,我埋深些,不会有太大的臭味。正在老乡为难时,叶
帅大步来到门口,原来哨兵与老乡的对话,都被在窗前看文件
的叶帅听到了“。原来是老房东来了,欢迎、欢迎!”叶帅说着亲
手来接粪挑子,卫士陆邦英机灵、手快,一把接过粪挑子往果
树跟前去了。
叶帅把房东请到办公室,又递烟,又让茶,说“:我们这么
多人来到村上,给乡亲们增加了很多麻烦⋯⋯”老薛本来就有
些拘束,加之听不懂叶帅的广东话,不知说什么好。我是山西
人,就用当地土话把叶帅的话重复了一遍,当老薛明白了首长
讲话的意思,又看到首长平易热情待人的态度,很受感动,忙
笑着说:“首长和同志们也是为咱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才跑到
这山沟沟里吃苦的,不然请也请不到你们呀。我这些旧窑洞能
住上首长,是我们全家的光荣啊。”思想感情通沟了,老薛讲话
也自然了,话也多了。当叶帅问到村里腾出这么多窑洞,老乡
的住处是否都安排好了时,他说请首长放心,都安排好了。前
几天区、乡干部还一家一户地去访了一遍,都没问题。只有一
户因离他家的地太远,怕他家种地有困难,让他家搬回村东头
住了。
叶帅还征求群众对机关的反映,老薛说:“大家都说他们
是延安过来的大首长,大学问家,整天忙着给老百姓办大事,
白天村里都看不到同志们(这一方面是工作忙,另外也是为了
保密,怕敌机来侦察),所以各家都管教自己的娃娃,不许在街
院吵闹,怕影响同志们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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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帅感激地说“:谢谢乡亲们的好意。”
老薛又说,乡亲们很羡慕同志们个个有文化,都希望同志
们能抽空帮助把村里的学校办好,让娃娃们也沾点光。
叶帅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薛走时叶帅要送他出门,老薛坚决不让,叶帅说“:欢迎
你常回来看看,什么时间都可以,随你自便,这是你的院子
么。”
老薛挑着粪桶走出大门时,哨兵向他行了军礼,表示对房
东的歉意和尊重。并请老房东原谅他刚才贸然挡驾。
老薛笑着说“:一回生、两回熟么。看来我在首长和同志们
工作时来浇粪是不合适。刚才首长给我这个老农民谈了那么
多的话,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我心里又高兴又感到对不住首
长。”
房东走后叶帅狠狠地批评了我们一顿。批评我们没有群
众观点,不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说,老百姓把好窑洞让给
我们住,他们自己克服困难住得很差很拥挤。这表现了老解放
区人民爱护子弟兵的高尚风格。我们应该感谢他们,尊重他
们。刚才你们对房东老乡的态度,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你们只
想着照顾我,这是要不得的,为什么不替群众想想呢?天下着
雨,老乡挑粪多不容易啊。而且人家是给自己院子里的果树施
肥,难道还要有什么不合适的吗?在我们革命队伍里,只有革
命的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同志。在
延安大生产时,朱老总还拾过粪呢。很多领导同志都开荒种
地、纺纱,因为我们都是劳动人民的儿子。我们前方所以能每
天打胜仗,就是因为有老百姓拥护和支援。老百姓所以支持我
们,就因为我们共产党人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能为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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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苦群众谋利益,又有铁的纪律,赢得了人民的信赖。
下午卫士长组织大家座谈首长的教导,发言很踊跃,都说
首长的批评严厉,但是亲切,语重心长,道理讲得透,使我们很
受教育,每个人都检查了自己群众纪律等方面的问题,并让大
家联系实际,检查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久,后委机关各单位也组织大家学习了群众纪律方面
的不足之处。在春耕大忙和夏收、秋收时,同志们在星期天都
参加了地里的劳动;;政治处也抽了两名搞宣教工作的同志参
加双塔小学的教学工作,更加密切了与群众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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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震将军和他的故里
李慎明
人人都爱自己的家乡,我也爱我的浏阳
本文主人公的话
王震将军出生在浏阳县北盛区马战村。因家境贫寒,少小
离家,外出谋生,在长沙铁路上参加革命。 年大革命失败
后,他先是流亡武昌,接着南返故里,带领家乡人民举起了反
抗的刀 年 月,遵照毛泽东同志的指示,他带领浏北枪。
游击队的部分成员离开家乡,赴湘东组建独立师。从此,他转
战湘赣、湘鄂川黔边区,挥师北上抗击日寇,领导著名的南泥
湾大生产,南下北返,保卫延安,挺进新疆。戎马倥偬,战事纷
繁,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出生入死,仅能在枕戈待旦的梦境
里与故园相欢。解放后,他历任新疆军区代理司令员兼政治委
员,铁道兵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国务
院农垦部部长、副总理,政务缠身,日理万机,为保卫和建设新
中国而宵衣旰食,几次欲踏归乡路,又几次按捺归乡心。
故乡一直牵动着 年后的王震将军的心。直到解放 月
间,当时担任农垦部部长的王震,方偷闲回到阔别 载的家
乡。
王震先到了长沙。湖南省委准备安排三辆小车前往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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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给将军和陪同的省委领导乘坐,另两辆给将军的随行工
作人员和省里跟随的保卫人员乘坐
这一安排让王震知道了。他找来省委负责接待的肖根如
同志“:小肖呀,我这里有几个请求:一是请省委的领导同志忙
自己的工作,不要陪同。我是回自己乡里看看,冒(没)得多少
正事。二是请不要派跟保卫人员,不要闹得鸡飞狗咬猫跳墙。
三是请你们将三辆小车改派一辆旅行小轿车,我和随行的工
作人员同坐一辆车!”
“王部长呀,你讲的前两条我马上向省委领导同志报告后
执行。只是第三条难办,我们还冒(没)得旅行小轿车哩!”
“冒(没)得?”王震眉毛一挑。
“ 冒( 没 )得!”
“咦吔?我还不算老哟,眼也不算花吧!”王震盯着肖根如,
嘴角漾起一丝狡黠的微笑,“昨天我怎么见院里停了一辆墨绿
色的旅行小轿车?”
肖根如笑了“:王部长哩,那是辆老掉牙的旧车,是我们接
待处用来上街买菜打酱油的,坐不得!”
“怎么坐不得,拉得酱油菜,就拉得我王震!”
第二天,穿着一套泛白了的旧军装的王震,和农垦部的工
作人员一道,乘坐着省委接待处那辆用来购买各种物品的漆
皮剥落的旅行小轿车出发了。
车子开到马战,司机从轿车尾部拖出一套卧具来!
“哎呀,你格(这)里还藏着秘密呀!带格(这)套新被子做
什么?”
“怕您家里缺被盖,领导上让我带了一套来!”
王震摇起了头“:不是怕缺被盖,是怕冒(没)得新被子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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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不要不要,家里有什么盖什么!”
晚上,王震盖着家里纺织蓝底白花土布被子,在三弟馀美
堂屋左侧的耳房里扯起了香甜的鼾声。
年 月间,王震大病初愈,又一次回乡。
“我这次是来拾脚印的,在家里多住几天。”将军这样对三
弟馀美说。
谁知,住了不到一天,又对馀美说“:不行,我得到县委去
一趟。’
“我早就知道你闲不得!”馀美老弟的口气里,三分揶揄,
七分赞扬。
王震来到浏阳县委。
“不是冤家不聚首。我又找你们麻烦来了。”王震诙谐的话
语惹起一片笑声。王震本人也笑起来。不过讲着讲着,他逐渐
认真和严峻起来“:浏阳有几种特产你们晓得哦?一是夏布,二
是豆食,三是鞭炮,四是菊花石,五是雨伞,湘潭木屐浏阳伞
嘛,六是竹器,七是⋯⋯浏阳土特产多了。我数数家珍,主要是
不让你们忘了社员们的家庭副业。农业以发展粮食为主,但不
能丢了多种经营和家庭副业。前些年我们就吃了苦头⋯⋯”王
震从沙发上站起来,边踱步边说:“中国历来有扬农抑商的传
统,中国封建社会能够成为几千年的寿星佬,与商品经济不发
展有直接关系,这种旧观念现在得变 年我主张一变啰!
包产到户,不过挨了顿批。现在情况不同了,党中央积极提倡
以承包为主的多种生产责任制。”王震停止走动,目光向大家
扫来,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你们是七品县太爷,是浏阳百万
人民的父母官,就看你们能不能甩掉左的紧箍咒,放手为农民
做好事,让农民尽快富起来。我希望你们能在浏阳县志上留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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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
将军委婉的批评,耐心的启迪,热情的鼓励和发自肺腑的
叮咛,震憾着浏阳县委一班人的心灵。一股股热血在每个人的
胸间激荡、奔突。他们没有辜负将军的期望。今日的浏阳,扛
起了发展多种经营和商品生产的红旗。
岁高龄的王震登上家乡的扬梅岭:高大的板栗树撑张
着柄柄巨大的绿伞,葱郁的蜜桔树和鲜嫩的茶林散发着诱人
的清香;山脚下淙淙作响的小溪旁,簇拥着茂密的湖桑。昔日
茅草丛生、荆棘遍地的扬梅岭呵,如今象江南水乡的姑娘一样
娟秀。将军望着这绿地、绿山、绿水,用手中漆得油黑发亮的拐
杖敲击着板栗树,朗朗地笑了。
王震笑得那么惬意,那么舒欢。北盛区的区长和区委书记
说,将军的笑是由将军的火气换来的。笑是火气换,多新鲜。
“你看我凶恶不?”王震曾是这样问自己身边工作人员。他
知道自己爱发火。
这不,他又发上了。时间是 年冬天,在家乡的一个夜
晚 。
“你们还象个庄稼人吗?你们还配当队里干部吗?败家仔!
败家仔!”将军发起火来好吓人呢!他眼睛瞪着,鼻翼张着,面
部肌肉抖动着。
面对王震雷鸣电闪、急风骤雨般的火气,马战生产队的干
部和被邀来参加会的区长、区委书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理亏着哩,吭个什么哟!
那是 年冬,王震第二次返回故里,发现乡亲们的日
子更难捱了。原来每人每天配给的五小两粮又减了,人们开始
用蕨根、南瓜藤、夏枯草充填肚皮吻着脊梁骨的辘辘饥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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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乡亲们浮肿着的灰黄色的脸庞,王震的心呢,就象战场上看
到正在滴着血的伤员一样作疼啊!回到家乡的当晚,他覆去翻
来,辗转难眠 年前,同赴赣边区组建湘东独立师的一百多。
人中,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不把家乡建设好,家乡人民和烈
士们的父老兄弟过不上富日子,活着愧对烈士们的英灵,将来
在九泉之 下也无颜与他们会逢呀!他苦苦思索着,审慎运筹
着。
翌日,王震邀集生产队干部开会,宣布四条:一、北盛多丘
陵,多水田,利用山脚脚、渠沟边,植桑养蚕。二、开发扬梅岭,
栽植板栗、蜜桔。三、生产队没家底,我王震拿钱,从外地买进
湖桑、板栗和蜜桔苗,明年二月底前运到。四、马战生产队带个
头,把发展桑蚕和开发扬梅岭的工作做好,以取得经验,将来
在北盛区和全县推广。宣布这四条后,王震又逐一询问每个干
部“:有冒(没)的意见?”生产队干部回答“:冒(没)的意见”时,
条实质上没有想到这 是将军和他们签定的合同。更没有料
到,不履行合同日后会惹得将军发如此大火气。
王震坚决履行合同: 年 月 日前,把一千株浙江
的 株湖北的板栗苗,湖桑苗, 株江西的蜜桔苗如期
运到家乡。
马战生产队干部履行合同的情况呢? 株湖桑苗,牛
啃、猪拱、细伢子折, 棵。 株板栗和 株蜜仅活了
桔,栽到扬梅岭上,因干旱缺水,绝大部分旱死。
将军能不发火吗?
将军爱发火,但这不正是他一往无前精神的有机组成和
无私无畏攻坚性格的外在表现吗?
王震见生产队的干部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面部肌肉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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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语调也缓和了“:是我太主观,浏阳不适合植桑养蚕,不是
棵湖桑吗?你吧,不是还成活了 们养了半张蚕,一年就进了
来块嘛!哎呀,也不晓得你们这船湾在哪儿哟!”
王震沉思了半晌,又说“:这样吧,植桑季节又要到了,明
天大家到扬梅岭挖一天山脚,准备重新植桑。冒(没)的意见
吧?哟,差一刻下一点,好,睡觉!罗区长,周书记,你俩就别回
区上了,就睡我家里,床铺备下了,明天咱们一起挖山!”
真不巧,第二天一早,发北风,屋檐上跌泻着雨的瀑布。怎
么办?区委书记周名胜问王震的秘书。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回长沙,今天不挖就没时间了。不用
问,别说今天下雨,就是下刀子,这山也是挖定了!”
果然,王震把饭碗一放,裤管一挽,雨衣一披,扛着镢头就
钻入风雨中。
“王部长,鞋,鞋,换上雨鞋!”
“好大雨,穿雨鞋也冒(没)用的!”风雨声中,送来王震的
声音。
通往扬梅岭的田间小路上,印下一行深深的脚印。接着,
又印下一行行深深的脚印。
冒雨挖了一天山,晚上收工时,王震将大伙又召集到家
里,原来他事先准备了几桌饭菜。
“各位今天辛苦了,我知道这几年大家胃肠里没进过多少
油水,就没备水酒,主要是办些大油大肉。来,我给各位每人敬
一大块红烧肉,家乡面貌的改变,父老兄弟的温饱,就拜托各
位了 父老兄弟的温饱,啊,温 饱⋯⋯社员们艰难的生活
象首低沉如诉的曲子在心头轻回。将军的嘱咐重如山啊。罗
区长、周书记和马战生产队干部举起碗中将军亲手挟敬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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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互相轻撞了一下碗边,饥肠辘辘,却久久难以下咽。
王震离去不久,湖南澧县农科所的两名技术员来北盛区
报到,说是王震将军派他们来帮助北盛植桑养蚕。
接着,王震通过火车又托运来了自己掏钱买下的五千株
湖桑苗。
随湖桑苗之后到的,是王震已经到期或即将到期的
元公债券以及 元现金。王震嘱咐说:他这一点微薄的积
蓄用于开发和建设扬梅岭林场。澧县两名技术员的工资也从
这里出。
筹建扬梅岭林场的会计曾礼义捧着 元的公债券和
现金,觉着好重,好重⋯⋯
将军的钱来的容易吗?就象打开水龙头,就有“哗哗”流
水,那次,王震和夫人王季青来扬梅岭察看,曾礼义无意中听
到他们的几句私房话。将军在那里抱怨夫人:“买块香皂还要
花八毛五,三、四毛一块的还不照样用。”王季青笑了“:都说老
太太爱叨叨,你这老头子也这么爱叨叨。知道了就行了,还叨
叨叨的,我耳朵快结茧了!“”刚才他们讲,岭上缺水,又冒(没)
的钱买抽水机,板栗苗都要旱死了。战争年代,节约每一个铜
板用于战争,建设时期,就要节约每一个铜板用于建设!”将军
捐赠给家乡这几千元,不正是这样几分几毛地节约积蓄的吗?
王震的精神,感召和激励着家乡的干部和群众。马战生产
队和北盛区的面貌逐年在变,由旧变新,由穷变富。家乡的父
老兄弟舒心地笑了。以人民群众之忧为忧,以人民群众之乐为
乐的王震将军也舒心地笑了。
在党风和社会风气不正的时候,人们就更加怀念 年动
乱之前的纯正的党风和民风,更加崇敬许多老同志身上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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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十年锤炼的至今仍熠熠生辉的那种近乎刻板的坚强党
性。
这种近乎刻板的坚强党性在王震身上表现得分外鲜明。
王震是家里的老大,同辈人都一把年纪了,没人再要求给
工作,转“皇粮”户口了。
寒暑易节,时轮转换,同胞弟妹和亲友的孩子象家乡蕉溪
岭上的竹子拔节一样,又一代人成长起来。
大弟弟跟前的长子王井写信来,说是高中快毕业了,因病
辍学四个月,可能敲不开大学门,让伯父给安排个好工作。
王震没加思索,当即展纸挥毫,给侄儿回了信。
王井打开伯伯的来信,触目便引起他心灵的颤震“:王井
侄儿,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你爷爷牺牲的情景吗?”
记得呀,记得!那情景,象用刻刀深镂在记忆的屏幕上。湘
鄂赣边区第二次反“围剿”斗争中,敌人的几挺机枪,象毒蛇的
芯子一样在山头喷吐着火焰,压制着我以红旗为先导的进击
部队。旗手一个个倒下了,但红旗却永远迎风而立。红旗到了
爷爷王贵财手里,他巧妙地利用树丫、巨石,高擎着红旗继续
向敌碉跃进。旗面弹痕累累,后来如条成缕,最后仅剩旗杆。直
刺青天的旗杆依旧顽强地向敌碉堡挺进。轰的一声巨响,敌人
的枪声停止了嘶叫。爷爷长眠于湘鄂赣边区的青山绿水间。
王井是含着泪水听记王震伯伯讲述这段悲壮的情景的。
此刻,泪水又盈满他的眼眶。透过咸涩的泪水,他继续阅读:
“你爷爷是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壮烈牺牲的,希望你坚
定地继承你爷爷和万万千千个烈士的遗志,做一个党和人民
需要的好青年。对你将来的工作,我无权插手过问,更不应插
手过问。你的工作由当地学校和政府安置,而你则应坚决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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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读了伯伯的信,王井怀着一切听从党安排的豪情,走向了
新的岗位。
二妹子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直接找来了。这次王震略
加思索,竟爽快地答应了“要工作可以,不过得到新疆。我相信
你们建设、保卫边疆的决心也不小。左宗棠曾吟作‘湖湘子弟
满天山’的诗句,你们去吧,开发和保卫新疆的行列里,又会增
加几个湖南人!”
那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大发展的时期,那里正需要人哩!
王震的两个外孙女,一个外孙兴冲冲地到新疆的石河子垦区
安了家。
不过,近几年,这姐弟有点反悔,几次找到舅舅想往家乡
调“:新疆离家远,风雪大,冷!“”请别把新疆说得那么骇人好
不好,我可是个新疆通,你们还能骗了舅舅我?离家远?你们
根本就没有把新疆当成自己的家。哪天我去见马克思时,我还
要请求把我骨灰撒在天山上哩!你们就留在新疆吧。将来和
舅舅作个伴!再说,你们进疆时,咱们就讲好了的,将来不许反
悔!”姐弟仨还有点不通,王震急了: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
好了,我只认得与我同辈的人,下一辈的人我就认不得了!”舅
舅给小辈耍赖,装糊涂,真让人哭笑不得。这铁石心肠的舅舅
哟!唉,算了,活作新疆人,死作新疆鬼。
要么不理睬,不安排,要么给人塞到大老远的新疆。总结
经验教训。对,不直接找你,采用迂回战术,找你的老部下、老
同事。好,成了,美老子的二女子王辉的户口迁到了北京。
成了,没有吧,这件事让王震发现了“:立即把王辉‘遣送’
原籍。”王辉离开北京时,王震让王辉带给区委书记周名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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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亲笔信,信上委托周书记要好好教育王辉安心农业生产,并
安排王辉到扬梅岭和周德根老人一起吃住,一方面从生活上
照顾老人 面向老人学习,为建设扬梅岭林场贡献力,另一方
量。
浏阳县新建一座石灰窑,装出窑急需大卡车。怎么办?对,
派董维去北京,找她的舅舅王震。
“你来做什么?”
“想让您批几台汽车。”
“汽车?这是国家统配物资,冒(没)得!”
“我们给钱,又不是要你们白送!”
“董维呀,群众中流传这样的顺口溜你晓得不?叫做⋯⋯
叫什么来着?哦,叫做看见别人走后门十分生气,轮上自己走
后门十分神气。你是不是格(这)样呀?都骂别人党风不正,自
己却仍在那里搞歪门邪道,咱们的党风,社会风气什么时候才
能好转哟!”
董维着急了“:我要不到汽车,回去怎么给县上交差?连路
费都不好意思去报。”
“这好办,路费报不了,舅舅我给报。”
还说什么呢?没啥说的,本来理屈,当然辞穷。不过,汽车
还是要想办法买。济南有舅舅的老部下在那里管物资,万一济
南不行,就奔新疆,那里舅舅的老部下就更多了。不过,舅舅也
太“小气”了,国家汽车那么多,听说长春的“一汽”和武汉的
“二汽”是几分钟出一辆,还差了浏阳县这几辆?不行,这口气
总得出。
董维临走时,气鼓鼓地向舅舅说:“舅舅,我明天就走了,
吃你几天饭,收不收伙食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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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舅舅倒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当然得收了。不过是
在舅舅这里,钱就免了,粮票还是要交的。”
“交就交,要多少?”
斤全国通用粮票全部递“全部拿过来!”董维把 到了舅
舅手里。
王震接过粮票,往口袋里一捅“,嘿嘿”笑了“:董维呀,我
断了你的粮路,看你还怎么往山东、新疆跑!”
哎呀!这个诡舅舅,什么时候把我的底牌抽去了?曾经运
的大将军略施小计,便让年轻气盛的董维遭到“暗算”。筹帷幄
董维急得直搓手,想一把上去将粮票夺回来。夺?不敢。她晓
得舅舅的脾气。
果然,舅舅的脸色渐渐严肃了“:你回去转告所有亲属,谁
也不能打着我的旗号去办违反规定的事!”
董维只好空手而归。
汉高祖刘邦“,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沛县可以三年不纳徭
税。浏阳县的领导不死心。正巧,没过好久,王震到了长沙。浏
阳县委的领导以汇报工作为名,赶到了那里。
“王老呀,您对家乡的建设一直很关心。”
“少给我戴高帽吧,有什么事呀?”
“那汽车⋯⋯”
“家乡是要热爱的,但家乡主义可不能搞。我看你们死了
这条心吧!”
“那么,请您给批些化肥吧!”第二方案抛了出来,化肥也
是紧俏物资哩!
“要化肥呀,你们可以给地区和省里反映,我个人意见,你
们还是要多养猪哩。猪多、肥多,粮多,城镇居民有肉吃,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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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增加收入,这多好!”
这就是王震,他可以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无私地用于家乡
建设,但你要他动用人民交给他的权力来为你谋上一丁点非
分的利益,那就形如登天。
年年底的一天,有人给王震送礼来了。
“哎呀,是你这个老朋友呀!”精神矍铄的王震,迎候门口,
伸出了热情的双手。
来客放下双手提着的两个大包:
“王老呀!这是送给你的一套绸衫,尺寸是按你美老弟的
身子裁成的,不晓得合身不?这是送给你的板栗和蜜桔!”来客
一一打包,给王震数点。
“好你个田保奇,你也学得了这一套!”王震向来客田保奇
吼道。
田保奇,浏阳县北盛区供销社主任,曾为筹建扬梅岭林场
和北盛丝绸厂立下汗马功劳。他忠厚老实,作风正派,王震就
喜欢他这老实巴交的劲儿。 年代,他俩就交上了朋友。
听了王震的责难,田保奇脸红的象醉虾,急忙分辩“:你冤
枉死人哩!这绸布是你亲自抓办的家乡丝绸厂织的,这板栗和
蜜桔是你资助创办的扬梅岭林场产的。我出差路过北京,区里
领导和乡亲们一致决定让我给你带来这点东西,算是向您老
报告家乡建设的新成绩,也算是家乡人民对您老的感谢与惦
念。这次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对表达真挚情谊的礼品不伸出手去,就会亵渎了这真挚
的情谊。
“好,我收下乡亲们这一片心意。”田保奇听到王震这句
话,一块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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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且慢,将军他还有话呢“!这礼品我不能不收,但也
不能不付款!”
一听这话,田保奇又着急起来。
“按《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我是不能接收礼品
的。我这次破例收礼,本来就违反了规定,再不付钱,那还行
哟?”王震边说边喊管理员“:小栗,拿钱来!”喊过小栗,转身又
问田保奇“:板栗、桔子好多斤?多少钱一斤?”
田保奇没得办法,只好如实作答:“板栗、蜜桔都是一泡
(十)斤、板栗每斤二毛五,蜜桔两毛。”
“小粟,北京的板栗、桔子好多价?”王震又问管理员。
管理员回答“:板栗四毛五、桔子四毛!”
“四块五加四块,再加绸衫的二十块,总共是二十八块
五!”王震飞快地计算着。
管理员把钱如数付给田保奇。
小巷里又响起了脚步声,田保奇怀着深深的敬意离开了
王老的寓所。
王震同志,故乡人民想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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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和伟人的奇遇
丁洪章
她那谜一般的明眸中,写着一本生活的奇书,述说着昔日
那段苦涩的岁月⋯⋯
姑娘出生在山东胶东半岛的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她来到
人世不久,便踏上了一叶即将翻沉的小舟。那是一个富于幻想
的年月。人们说:一天等于 年,可以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冷
酷的现实,击碎了梦呓般的畅想,神州大地坠入灾难的烟雾。
她那挣扎于困窘中的家,也濒临破碎的边缘:妈妈饿死了,爸
爸卧床不起,只有两岁的她和哥哥,也将被抛出生活的安全
圈。贫病中呻吟的爸爸,临终前作出一个痛苦而又无可奈何的
决定,托人在一个冬夜里把她扔到青岛市的马路边上。爸爸用
心良苦,希望有人抚养孩子,企盼日后父女重见。
生活沿着坎坷向前走着,人世间不知发生了多少变故。爸
爸死了,姑娘是死是活,人们压根儿没提过,她早就被遗忘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大概是 年后的一天吧,她那当时刚懂事
的哥哥,千里迢迢来北京,到中共中央所在地中南海,打听妹
妹的下落。
妹妹的确还活在人间,而且活得还算幸福。谁也没有料
到,这个苦孩子的命运竟会和一个伟大人物连在一起。她和这
个伟人相遇时“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伴了 年,又分别在茫
茫的孤寂中。他们共饮了一杯生活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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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夏,红军长征时的中央总负责人、解放后的中央
政治局候补委员、外交部常务副部长张闻天,偕夫人刘英到青
岛疗养,此时的张闻天,虽然还有个政治局候补委员的空衔,
但已不能参政谋 年庐山会议上事了。其原因应该追溯到
那场千古可鉴的政治悲剧。他在会上说了几句多少人不敢说
的真话,就和彭德怀、黄克诚、周小舟等同志被列为“反党集
团”,为历史留下了一个令人闻之颤栗的冤案。
“位卑未敢忘忧国”。这是闻天下野之后常用来表达心迹
的话。政治地位上的巨大落差,并未泯灭这位伏枥老骥的壮
心。他专心致志地研究国家经济翻车的原因,希望从中找出转
轨的办法。
一天,青岛市的一位同志告诉他,青岛市孤儿院的孩子,
因为国家拿不出粮食养活他们,靠地瓜蔓维持生命,每天都有
死亡的“。你们能不能抚养一个,给孩子点母爱?”
刘英有点儿担心。她已经 岁了,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多
病的闻天,怎能担起抚养孩子的任务?
张闻天断然地说“:收下一个吧,人道主义嘛。”
张闻天已经有了一个男孩,中学毕业后送到新疆建设兵
团。这次,他们收养了一个女孩。她就是那个被扔到马路上,
后来收进孤儿院的孩子。
从政治旋涡中被抛向天涯的张闻天,无意中又得到了一
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灵犀相通,心境上平
添了一段乐趣。他决定给孩子起一个不俗的名字。可是,翻了
半天词典,竟未觅下一个中意的,难坏了这位文化造诣很深的
理论家。突然,《诗经》中的一个句子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巧笑
倩兮。”倩,笑起来好看的意思。倩字中有人字和青字,隐含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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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自青岛。
“就叫张小倩怎么样?”他征求刘英的意见。
“太好了!”夫人欣然同意。
其实,小倩的名字并不符实。说她美,也许有点讽刺。她
刚抱来时,面色枯黄,骨瘦如柴,见到地上的东西,抓起来就
吃,活象一只饿急了的小猫。已经 岁,还不会走路,不会说
话。个子很小,肚子却很大,一服药就打下七八十条蛔虫。
小倩的来临,无疑给闻天夫妇增添了额外的麻烦。但年届
花甲得女,他们还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他们让阿姨给小倩做
了一套也许是她出世以来从未穿过的漂亮衣服。当时举国上
下生活艰难,闻天把公家供应给自己的一点营养食品全填到
了女儿的肚子里。闻天看书,就让小倩坐在腿上,不知不觉中
小倩就睡着了。他看着睡得甜甜的孩子,一股快乐的安慰中又
夹杂着忧苦的情绪袭上心头“:不知孤儿院的那些孩子怎么样
了?”他痴痴地想着,以致小倩把尿撒在他的腿上,他也不知
道。
有爱,也有严。严,也许是爱得更深的一面。一次,小倩说
鸡蛋炒米饭不好吃,阿姨问她想吃什么?闻天说“:什么也不给
她吃!”饿了半天,小倩还是美美地吃了鸡蛋炒米饭。条件好
了,小倩渐渐有些娇气了,闻天决定把她送幼儿园,让她在集
体生活中锻炼。
小倩在温暖、慈爱、幸福中慢慢长高了。 年,她上了
小学,不久,胸前飘起了红艳艳的领巾。未来向她展示了一个
金色的前程。
一个孤儿突然变成在党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领袖的女
儿,这种生活、家庭地位的反差,也许是令人羡慕的机遇。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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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说这是不幸中的幸运,还应当说幸运中也不断有不幸跟踪。
随着政治上的风云变幻,他们这个家,一直处在风吹雨打中。
小倩来到这里的第二年,在党的八届十中全会上,旧案重提,
决定进一步审查“彭黄张周反党集团”。
有一次,康生说,张闻天向苏修特务出卖情报。何以为据
呢?他说,前不久,张闻天同苏修特务郭绍棠密谈过。这种捕
风捉影的证据,纯系整人专家康生的诬陷。郭绍棠是 年代
在苏联被关押的,赫鲁晓夫上台后,把他放了出来,前不久,郭
绍棠回中国探亲,康生同他谈了很久。末了,康生又介绍郭绍
棠去见自己的邻居张闻天。闻天“勾结苏修特务”的陷阱,是康
生的预设,还是后来的罗织,只有康生明白。
此时,闻天身上纵然有一百张嘴,也难辩无辜了。何况,那
时党内说话的权利并不平等。他只能在家里对刘英发感慨:
“说别的什么,那是观点不同,说我‘里通外国’,真冤枉!”
小倩用小手擦去爸爸溢出的眼泪。她不明白,大人为什么
也会哭。她认为,自己是幸福的,爸爸也应当是快乐的。
一天夜里,小倩睡得正香,突然一伙越墙而入的人,吆喝
着,呼叫着,撞破了她的美梦。她在惊恐中面朝墙壁,把头缩进
被窝里。一阵嘈杂声之后,爸爸被带走了。小倩掀开被头,嚎
啕起来“:爸爸,爸爸⋯⋯”
房内没有回音,她隐约地听到妈妈的抽泣声“。小倩,睡
吧,爸爸开会去了⋯⋯”
第二天,爸爸脸青鼻肿地回来。小倩怎么也弄不明白爸爸
为什么开会开得这么惨。
岁的小倩哪里知道,此时已经进入“拿起笔作刀枪”的
“文革”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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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天,有个同学的喊叫把她震昏了“:小倩,你爸爸
是反党分子,你是反党分子的狗崽子!”
然。她受不了这委屈小倩懵懵 ,哭着跑回了家,准备向爸
爸妈妈说。可是,她一进门,便傻眼了。这个家天翻地覆了。爸
爸妈妈被分别关在两间房里,有几个兵威风凛凛地看守着。她
发疯似地大吵大哭起来。
“哭什么!吵什么!”
她没有料到解放军叔叔会这么凶,不敢哭了。
厨师黄叔叔把她领进屋里,悄声地说:“小倩,听叔叔的
话,别哭。”黄叔叔的眼圈红了,小倩仿佛懂得了眼前这不可能
改变的现实,只得把眼泪咽到肚子里。
小倩从记事以来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心灵里怎么也
无法接受这飞来的横祸。她每天从窗缝里凝视关着爸爸妈妈
的小屋,看着黄叔叔一天三次给爸爸妈妈送饭,一种思念、痛
苦、愤恨的混合感情,撞击着她童稚的心。空气是那么沉闷,希
望是那么渺茫,父母离得那么近,却仿佛是在天涯之遥。“爸
爸,妈妈,是谁下令关你们的⋯⋯”
小倩哪里知道,阴谋家们正想以爸爸为缺口,向刘少奇等
一批功臣开刀。那是 年的事情了。据当时北方局负责人
刘少奇报告,我党现在有 名干部被关在北京草岚子监狱,
只要履行个不反共的手续,就可以释放。闻天是中央负责人,
他同中央其他负责同志商量,批准了刘少奇的报告。康生也知
道此事,可如今他变卦了,硬说那 人是叛徒,刘少奇是叛徒
的后台,逼着闻天揭发。
面对专案人员的追逼、诱供,闻天毫不含糊地说: 人
出狱是我签字批准的,当时我是中央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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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生派来的人却说:“这个案子是刘少奇背着中央搞的,
你张闻天为什么承认是你批准的?以后再瞎说,后果由你负
责
这是一个说真话惹祸的时代,闻天却早把个人的生死置
之度外“:要整就整我吧,我不能说假话、陷害人!”
一句话,犹如擎起了即将塌下的天,保护了刘少奇和
位好同志 年后,在召开闻天追悼会时 个,曾经被视为。
“叛徒”之一的安子文在病床上派儿子告诉刘英“:我们一家忘
不了张伯伯⋯⋯”
年 月 日,被关押一年之久的张闻天夫妇,似
乎见到了一线曙光:解除监护。但宣布解除监护的同时又宣
布:遣送广东肇庆,三天内启程,张闻天以后不能用真名,对外
保密。
小倩听说去南方,死活不愿意。这里有自己的家,有读书
的学校,干嘛要走?妈妈告诉她:“要打仗了,得马上离开北
京。”妈妈的话也许是真的,小倩也听说要“备战备荒”什么的。
一家 口,乘上南去的列车,告别了囚牢似的家,告别了
火药味浓浓的首都,来到了温暖如春的肇庆郊外。这是一座兵
营,警卫森严,但闻天夫妇在这里比坐牢自由多了。可以看书,
可以上街买菜,还可以和战士们聊一聊与政治无关的家常。这
里是一个半自由的天地。
闻天帮助刘英烧菜做饭,小倩上学,有时还一起散散步,
一家人重又享受到天伦之乐。但闻天不愿把这宝贵岁月抛掷,
不愿带着未了的心愿去见马克思。他几乎日夜兼程地读书学
习,用自己渊博的理论知识,敏锐的目光,回顾历史,审视现
实,写出了大量文稿,批判当时被视为金科玉律的观点,揭示
第 183 页
社会主义的建设规律。这当然是要冒险的,一旦暴露,也许还
要坐牢。为避当时盛行的文字狱,他托上海的亲戚把稿子藏起
来。他说“:也许有一天我能在哪次会上谈谈,不然,就让它们
‘藏之名山,传之其人’吧。”
作为中学生的小倩,还无法理解爸爸的心愿。有一次,她
问爸爸“:爸爸,你整天写呀写的,还能出书吗?”
闻天摇了摇头,心情沉重地说“:不能公开出版。”
“为什么?”
女儿的话虽属天真,却有份量。闻天严肃地说“:因为有坏
人。”
“林彪不是死了吗?”
女儿毕竟天真,但闻天不能再说什么了。康生还在弄权,
江表也炙手可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闻天隐忧在心,可是
此时只能沉默。
过了一段还算平安的发配生活,闻天一家又迁到江苏的
无锡。此时,他已是病人膏肓的老人了,全靠药物维持生命。
在生活煎熬中长大的小倩,渐渐懂事了。她知道相依为命
的爸爸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自己应当为爸爸尽孝,以报答
抚育之恩。当小倩中学即将毕业时,无锡市决定不让她下乡插
队,留市工作,照顾闻天。这也是小倩的愿望。可闻天知道后,
与刘英联名给组织写信,要求让孩子下乡锻炼。他说“:我是党
员,应当带头响应党的号召。”
一天,他把小倩叫到身边,让她坐在床边,说“:嗯,是个好
孩子。”
小倩觉得今天奇怪,因为爸爸从来不无缘无故地表扬她。
“爸爸,我还有很多缺点呢。”
第 184 页
“缺点当然有,改了就好。”闻天说到此,又望了望女儿,
“小倩,你已经大了,有件事该告诉你了,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
儿⋯⋯”
当小倩听完爸爸述说了她的身世之后,她眼中虽然含着
泪水,却没有痛哭失声。那遥远的过去,未曾在她的心屏上投
下一丝阴影,而后来的遭遇却使她刻骨铭心。她难以想象出生
身父母的容颜,养父母的慈爱和恩情却是她心领身受的。短暂
的沉默后,小倩终于从心底里发出她的真情:
“爸,您听女儿说一句:我的亲爸爸就是张闻天,我的亲妈
就是刘英,今生今世我也不离开你们!”
闻天笑了,他抚摸着小倩的手,说“:这个家是你的家,山
东那个家也是你的家,我们希望你哪个家也不要忘了。你是个
苦孩子,特别不能忘了你的身世⋯⋯”
小倩轻轻地点了点头。如海的深情,似山的重恩,在一片
沉默中领知了。
闻天又告诉夫人刘英:“你把给我补发的工资和解冻的存
款,作为党费,全部交给党。”
戎马倥偬打天下,呕心沥血建国家,虽然晚年受到不公正
的待遇,但老人弥留之际想到的仍然是党,是人民,而不是自
己、妻子、儿女。这种品格的光辉可以普照千秋万代。
刘英点头答应了闻天的要求,闻天没有听到回音,又让她
写下保证。老人的要求也许刺痛了夫人的心,刘英含着泪说: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闻天安然地笑了。
年 月 日,当夜幕刚刚降落,张闻天,这位世纪的
同龄人,党和人民的领袖,默默地告别了人间。人们没有料到,
第 185 页
在他长眠之后,迫害仍然紧追不舍:不准登报,不准开追悼会,
不准在骨灰盒上写真名字。他的死,令人沉痛而又悲愤。
一代豪杰,演出了一场令人难忘的悲剧。
小倩痛不欲生。但她只能默默垂泪,不敢向人们诉说她的
哀情。直到 年,她才有权公开承认张闻天是自己的爸爸,
述说爸爸的不幸。
死亡,分开了他们的界线,却隔不断这深厚真挚的父女之
情。在小倩的心中,张闻天永远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爸爸教
会了她怎样做人,怎样生活,怎样应付扑面而来的苦难和磨
折。伟大的庇护和扶持使她更深地懂得了生命的价值和含义,
这是她 年来最大的收获⋯⋯
第 186 页
江水平 祝小五
日,中共十年 月 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闭幕。
全会发表的公报宣布为彭德怀元帅平反!
两天以后, 月 日,彭德怀同志追悼大会在北京举
行,邓小平亲致悼词,高度评价了彭德怀同志的功绩,尤其是
他在庐山会议上所表现的实事求是的勇气。
月又过了 天, 年 日上午,与彭德怀元帅一起
在庐山遭贬的黄克诚大将,神表肃穆地捧着一个厚厚的纸包,
走进中共中央秘书长办公室,亲手交给刚刚被任命的新秘书
长胡耀邦同志,胡耀邦接过纸包,轻轻打开包在外面的那几张
年代的旧报纸,一看到在那泛了黄的稿纸和笔记本上的苍
劲有力的笔迹,便不顾客套礼仪,放下手头的公务,急切地翻
阅了起来。
笔记本上,在 年 月 日的条下写着:在朝鲜战地
志愿军庆祝 周年的集会上听了《国际歌》和《东方红》建党
的演唱“,感到《东方红》这歌中有一句话 ‘他是人民大救
星,’这同《国际歌》的‘全靠自己救自己’似乎有抵触,似宜改
元 帅 托 孤
一
第 187 页
为‘他是人民的好领导,领导我们向前进’。”
月,笔记作者在年 重读八届八中全会(即 年
的庐山会议)决议后写道“:庐山会议时左的现象虽然纠正了
一些,但浮夸、虚报、对群众的强迫命令,不仅存在,而且还在
发展,蒙蔽着真相,使一世英明伟大的毛主席也难以洞察。这
一下不仅在政治上要打死一些人,而且会打出一个大马鞍
形。”
胡耀邦完全被这些充满着唯物主义的求实态度和无畏精
神迷住了。他继续往下翻阅。
什么“‘左’比右好”、‘左’是方法问题、右是立场问题“、矫
枉必须过正”等等当年流行的口号,笔记作者一一作了评说,
认为这些口号都不符合马克思主义。
胡耀邦从上午一直阅读到下午,是什么人的笔记,能使秘
书长放下一切公务,几乎用一整天来全神贯注地阅读呢?
笔记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彭德怀元帅!
读着读着,胡耀邦疑惑起来。
彭德怀被迫害致死以后,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化为灰烬,甚
至骨灰都被改名“王川”,远送内地存放,除了“罪证”,彭德怀
的一字一物都不准留在人间。在这样严密的罗网之下,彭德怀
的这些笔记文稿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呢?
胡耀邦惊奇地问黄克诚:
“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是彭德怀同志的侄女彭梅魁同志冒着危险秘密保存
下来的。”黄克诚说“:还在你主持中组部工作、大力平反冤假
错案时,彭梅魁同志设法在医院里找到我,带来这包彭德怀同
第 188 页
志的遗稿手迹,希望交给中央。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平反。我让
她等一等。等我与你联系上以后请她一起来把遗稿交给你,她
怕你工作忙,挤不出时间来,让我方便时交给你就行。她只要
求你给她写一张收条就行了。”
“好,我这就写。”胡耀邦边说边铺开纸,拿起笔:
克诚同志并梅魁同志:
今天上午,克诚同志交给了你要他转给我的彭德怀同志
的一批手稿,计:五个 开笔记本,一个 开笔记本,一封给
中央的信的手稿,一份注有眉批的“庐山会议文件”。
我当作为珍贵的历史文物转给中央。
这封信是我给你的收条。
胡耀邦
下午
年后,当记者采访彭梅魁同志并问及她是如何冒险保
存元帅的笔记手稿时,她淡淡地说“:我有这个胆,还不是伯伯
教育的结果。”
接着,她沉浸在伤感的回忆里
年 月 日,彭梅魁趁国庆休假去看望伯伯
刚被罢了官的彭德怀。她来到中南海的东门,掏出“特许征”,
要求进去见彭德怀。卫兵一口拒绝“:不能进,彭德怀已经搬走
了。”
“搬哪里去了?”她急切地问。回答是“:不知道。”
几天前,梅魁听了庐山会议文件的传达后,第一次来看望
二
第 189 页
伯伯,伯伯告诉她“:你还年轻,我名誉不好,以后不要来看我
了。”他不肯讲自己即将搬往的新址,只说大致是西北郊、颐和
园一带。
彭梅魁在西北郊找了一上午,东摸西问,直到一位知情的
警察告诉她“:彭德怀同志住在挂甲屯吴家花园。”当警卫参谋
把她带进屋时,彭德怀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侄女的手,连声问:
“你怎么找到的?就你一个人来的?”
吃过午饭,彭德怀依然兴致很高,非拉着侄女到花园里转
一转。这哪是什么花园呀!满园断墙残瓦,荆棘丛生,一口废
井将干未干,亭台假山已经倒坍,彭德怀却兴高采烈地给她介
绍说,这是明末清初吴三桂的私家花园,也是他和陈圆圆的游
嬉之地。吴三桂是明朝的叛将,清朝的贰臣,名声也不好。他
还告诉她,传说北宋时杨六郎北征辽邦,曾在挂甲屯歇过战
马,晾过战甲,因此得名。
彭德怀讲得有声有色,彭梅魁却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杨
家将的结局,吴三桂的名声,这是有意的布置,还是无意的巧
合?
年初春,彭德怀夜以继日,奋笔疾书,把自己的功过
是非、委曲痛苦统统倾注于笔端, 个月,写出了费时 万字
的长信。他在信中对于“里通外国”的罪名作了特别的抗辩:
“我对私通外国搞颠覆活动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我诚恳
地要求党中央根据一贯实事求是的原则,派专人彻底清查这
一是非问题。如发现事实确凿,按以叛国罪处死刑无怨。”
三
第 190 页
万言书的最后部分,彭德怀对林彪、柯庆施和康在这封
生三人作了直言不讳的评说,提醒毛泽东要对他们有所警惕。
个月写下来,彭德怀的体重减了 多斤。初稿刚一脱
手,他就病了。 多天没有起床。
月 日,彭德年 怀在“ 万言书”的末尾亲笔签名
以后,送中央办公厅转呈主席。
彭德怀天天盼,天天等,时时望着有个回音。他憋不住了。
月 日,他又写了一封短信给毛泽东和党中央“:请求主席
和中央组织专案审查,处理我这一莫须有的罪名。如果查有确
实证据,愿受党纪和国家法律制裁,哪怕是处以死刑和开除党
籍,都是不会有怨恨的。”
月下旬召开的中这一次,他的上书很快就有了回音。在
共八届十全会上,中央决定成立彭德怀专案审查委员会。然
而,新调来的警卫班却奉命对彭德怀加强控制监视,不准彭德
怀随意离开吴家花园。彭德怀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被列为监
视、审查对象。
一个星期日,秋高气爽,彭梅魁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来到
吴家花园。她还打算让孩子们与外公合个影,留个念。然而当
彭德怀坐到孩子们边上,照相机对好了焦快门刚要往下按时,
他却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走进屋去,边走边说“:我这个倒霉鬼
的形象,不能跟孩子们照在一起,将来会影响他们的前途的。”
梅魁赶紧进屋去找伯伯。彭德怀一见侄女,仿佛决战时刻
下最后决心那样,一字一句地说“:梅魁,我的问题看来一时半
会儿也解决不了了。以后会怎么样,看来很难说了。我有一包
材料,放在这里不方便,你能不能替我保存一下? 梅魁接过
纸包,打开一看,是几个笔记本,还有一份手稿,上面有“第一
第 191 页
稿”几个字。这份手稿,就是那份 万言书,伯伯写好后曾给她
看过。她知道这包材料的分量,当即说“:行!”彭德怀又叮嘱了
一句“:这是我自己对个人历史的回顾总结。我现在还活着,就
有人对我无中生有,诬陷诽谤,万一有一天我死了,他们不知
会怎么编排我。这些材料你要保管好,等将来用得着的时候你
再拿出来,为我争回清白。”梅魁点点头说“:伯伯,你放心,我
一定会保管好的”这一天,彭梅魁将伯伯的这包材料夹裹在孩
子们的换洗衣服中,悄悄带回了家,连爱人也没有告知,不过
整整一周她过得特别不安稳,时时害怕伯伯有什么意外。下一
个星期天,她早早地赶往吴家花园。
彭德怀顾不得寒暄,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步走进屋里,压
低了嗓门悄声说“:梅魁,我反复考虑,材料放你那里不太合
适,万一被人发现,会连累你一家子的。你还是替我送回来
吧。”在彭德怀的坚持下,她把材料送了回去。
年初秋的一天,彭梅魁去吴家花园。彭德怀又向她
提起笔记手稿,再次告诉侄女“:梅魁,我这个人的问题,看来
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也不知道中央以后会怎么处理,笔记手稿
放在我这儿也不大合适,你看怎么办呢?”伯伯的忧虑和绝望,
令梅魁心头直发冷,看来形势又严峻起来了,梅魁想了一下
说“:我把它送回老家去。“”送回老家又怎么样?”彭德怀追问
了一句“。那你就不用管了。”彭梅魁答得很干脆。接着她又说:
“我把它埋起来。”
四
第 192 页
年秋,彭梅魁以送子女回老家为由请了假,把彭德
怀的笔记文稿带回湖南湘潭乌石乡故里。梅魁在老家还有一
位母亲、一位婶婶和一个堂弟。她把笔记文稿带回老家后,找
来一个坛子,里面放了几块石灰,再把纸包放进去,然后用蜡
封住口,埋在灶脚边的柴堆下。为了不让旁人听到挖土的声
音,她故意选在白天人声嘈杂的时候,让母亲在门口放风。
回到北京以后,梅魁把埋藏笔记文稿的经过,悄悄地告诉
了伯伯,彭德怀那忧郁的脸容难得地绽开了笑意:“好,梅魁,
我这就放心了。”
月 日,毛泽东接见了年 彭德怀,长谈 个小
时,并与刘少奇、朱德、陈云、邓小平、彭真、陈毅等老战友,老
同志一起共进了午餐,毛泽东亲自点将,任命彭德怀为西南战
略后方三线建设副总指挥,还说“:庐山会议已经过去了,现在
看来,也许真理在你那边。让历史去做结论吧!”他知道自己的
事儿还没有完,临行时再次嘱咐侄女要替他保存好笔记文稿。
年春节,彭梅魁去成都探望伯伯。彭德怀告诉侄女:
“我在这里很好,但是没人来看我,来谈工作,没有一个人来
的。”经过多次的政治风波,彭德怀已对这些细微之处非常敏
感了,他又一次叮嘱侄女要经常与在老家的母亲保持联系,以
防发生意外。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梅魁有几个月没收到母亲的信。她
坐卧不安,怕万一出了事,怎么向伯伯交待 于是她决定以看
望孩子为名,回老家一趟。
彭梅魁和爱人张春一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又步行了两天,
方才赶回乌石乡老家,不料刚一进屋就受到母亲的一顿埋怨:
“给你们写了那么多信,怎么连个字也不回。”原来,红卫兵已
第 193 页
几次光顾彭德怀的故居,试图搜寻彭德怀“反党”的证据。梅魁
的母亲怕造反派强占房子,丢失彭德怀的笔记文稿,又久久等
不到女儿的回信,只好与侄儿康智商量,准备万一房子被人强
占时,把彭德怀的笔记材料抢出来。彭梅魁知道堂弟康智办事
踏实可靠,就同康智连夜把笔记手稿转移到山上埋起来。这一
年,彭梅魁见形势比埋一直埋到 较稳定了,又怕笔记手
稿长期埋在地下会霉烂,才回老家取出来带回北京。
彭德怀 年底被红卫兵揪回北京关押,但彭梅魁不知
道被关押在什么地方,送东西只能送到卫戍区。彭德怀每次收
到东西后,就写一张收条,让卫戍区的人交给侄女。然而,一年
之后,收条也不见了。
年又是几年捱过, 月,彭梅魁鼓起勇气,直接给周
总理写了一封信,询问伯伯的下落。
月 日有人通知她第二天去看“一个病人”。原来彭德
怀患了癌症,已经到了晚期,需要立即动手术。周总理亲自批
准了彭德怀的手术方案。可是,元帅却来了倔脾气,他坚持要
先把他的问题搞清楚才上手术台:“万一我上了手术台,下不
来了,我的问题就永远搞不清楚了!让我背着黑锅去见马克
思,我不去!”专案人员没办法,便求助于彭梅魁。
彭梅魁走进医院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时,惊得目瞪口
呆:房间的窗户被旧报纸糊得严严实实。昏暗的灯光下,原先
魁梧壮实的元帅瘦得像一爿干柴,深深的皱纹刻在他那苍白
的脸上。元帅拉住侄儿的手说“:你倒胖了些。”彭梅魁轻声问
伯伯“:您身体怎么不好了?”彭德怀告诉侄女:他长期便血,才
被送到医院来,他换了一个话题问侄女:“你母亲身体怎么
样?”彭梅魁在专案人员的监视下不能直说,只好顺着伯伯的
第 194 页
话说下去“:我母亲身体还好,放在老家的那些东西也保管得
很好。你放心吧。”说完,她特别朝伯伯看了一眼,看到伯伯那
会意的神色。她知道伯伯听懂了她话中的含意。
五
月年 日,彭德怀终于走完了苦难的人生历
程。彭梅魁闻讯赶到医院,元帅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除了
专案人员认为可以作为“罪证”的物品以外,彭德怀的所有东
西,包括他被关押期间认真阅读并作过批注的 本马克思主
义经典著作,都与他的遗体一样,被付之一炬。他企图把彭德
怀同志的一切都毁灭掉。但是,他们失败了。元帅早有预见,
及早做了安排。面对着伯伯的遗体,梅魁发誓,等到云开天晴
之日,她要把伯伯的笔记文稿献出来,让党重新审查,让全国
人民了解伯伯究竟是共和国的功臣还是反党分子,是元勋还
是首恶?
彭梅魁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第 195 页
权延赤
贺龙许下百岁愿
老天敢拗跟它干
岁便当骡父亲 子客,赶马帮讨生活。有天煞黑歇到一
家店铺,搬条高板凳,站上去下驮子,接着又铡草喂骡子。店铺
里还歇了 岁正当壮年。见贺龙小小年纪个骡子客张盛勤,
精明干练,有股不凡的气宇,便主动上前搭话,互相结识了。贺
龙与张骡客一起上路,像亲兄弟一样赶着骡子,早起晚歇,爬
山越岭,闯过多少盐税卡,摆过多少龙门阵,贺龙学到了大量
社会知识以及江湖上的规矩。
月的一天,贺龙说“:张大哥,家里带信叫我回去,我要
跟你分手了。”
张骡客动情地拍拍贺龙的双肩“:舍不得哟。可是,人无千
日好,花无百日红,迟早总要分手的。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您待我这么好,日后我要报答的。”
张骡客将 几吊钱塞进贺龙的手中“:伢儿,我看出你是
个有大出息的,走吧,咱们后会有期。”
贺龙双手合十,道一个恭喜“:张大哥,眼下我没有别的好
报答,发个愿,愿你百岁不老。”
张骡客有眼力。 年后贺龙已是军长,专程去看望了张
女儿眼中的贺龙
第 196 页
骡客,离老远就喊张大哥。
“张大哥,给你些骡子吧。”贺龙真诚地说“,现在我赶的骡
子可多哩。”
“不要不要,你的骡子多,有大用场。”张骡客连连摆手,
“你当了军长,还来看我,这就是我的造化了。贺军长,我们出
门人讲的就是个义字。”
“张大哥,么得军长啰!还不就是跟您赶缧子的常伢子?”
贺龙唇上已经留下一道黑胡子,笑得却还像个少年一样天真
无邪“,老哥这个义字讲得好,义侠交友,厚待故交,这是诚心
做人的重要一条。张大哥,这里有些钱你要收下。”
“既然讲的是义,再莫提钱。”张骡客说“,贺军长还记得你
发过的愿吗?一定要送,我就要你发过的愿。”
“记得记得,愿你百岁不老。”贺龙从来不忘贫贱之交,说
过的话全记得。他指着天说“:那好,愿你百岁不老。老天敢不
随我愿,我就跟老天干!”
天随贺龙愿,张骡客 年 月病逝 月贺,距 年
龙第一次发愿整 岁年,享年 。
运气来了挡不住
运气走了拉不回
义侠交友,厚待故交。贺龙参加中国共产党之前是这样,
入党后还是这样,成为党和人民军队的高级领导干部及元帅
之后仍然是这样。
年 月 日,大西南解放后不久,青年刘冠群来到
成都商业街四川省委所在地,盼望早一刻见到贺龙。
刘冠群的父亲叫刘达武,农民出身的烈性汉子,又是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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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会会员,参加过辛亥革命。后来,他追随贺龙,参加北伐,
参加“八一”南昌起义和红军时期的战争,伤瘫双腿后退伍还
乡,宁肯做一名贫困潦倒的磨石匠,也始终不为反动派做事。
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刘冠群才接到通知:“贺老总想见见你
司令部一同志朝他招手,示意请他上楼。刘冠群稍稍一
怔,马上兴奋得红润了脸颊,贺老总不忘故交,有那么多重要
人物等候接见,他要见的却是这位故人之子!
刘冠群上楼,走进右侧一间较大的会客室,一眼就认出了
常在照片上见到的贺老总。他激动地鞠了一个大躬。
贺龙已经快步赶到他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打
量:
“像,鼻子眼睛都像你老子⋯⋯就是身体没有他那么结
实。”贺龙不住地点几下头,脸上漾出忆念,漾出感慨“:多大年
纪了?”
岁。”刘冠群略显拘谨地回答。
贺龙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烟,边吸边又打量一遍刘冠群,像
要更多地找出故人的影子。蓦地,他眉头微皱,急切地问“:你
老人有饭吃吗?”
刘冠群伤感地小声说“:他负重伤以后,回了云南大理,靠
磨大理石过日子⋯⋯现在还是这样。”
贺龙将头微微仰起,望着天花板慢慢地、慢慢地吸烟,他
的眼神有些黯淡,吐出的青烟似乎笼罩了抑郁的思念和忧虑,
岁了吧?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他该有 ”
“今年整 ”刘冠群小声说“:有什么办法呢,没田没地,
没房没钱,老的老,小的小,只有靠两只手磨石头吃饭。”
第 198 页
“你马上发个电报!,贺龙将夹着雪茄的左手一扬,下定决
心地大声说“:要你老子到四川来。先到重庆,就在重庆等我
刘冠群垂下头,难过地摇一摇头“:他来不了⋯⋯”
“为什么?”
“在石门,他的两腿都打残废了,一步不能走,只剩两只手
磨石头,养活我们这一家人⋯⋯”
贺龙望着刘冠群,片刻的沉默,眼圈蓦地红了。
“北伐的时候,我们打公安,打输了。部队在澧州两三个
月,搞整顿。周逸群抓政治,你老子抓练兵,我们的部队就大变
样了。去打宜昌,吴佩孚的兵比我们多,枪比我们好,被我们打
得落花流水,我们一个师就把宜昌拿下来了。那一仗缴的枪,
每个兵多扛一支都扛不完。那时候,贺锦斋是旅长,你老子是
第一团的团长。”
贺龙在会客室里缓缓踱步,缓缓吸烟,缓缓回忆着说“:南
昌起义前后,我的队伍里有了两派:革命派和投降派。你老子
始终跟着我。他和贺锦斋的感情特别好,也很佩服周逸群年轻
有为,可惜呀⋯⋯ 贺龙长长吁口气,不胜感伤“,你石门一仗
老子打残废了,贺锦斋打死了!锦斋死的时候,只有你这么大,
也是 岁!你老子在汉口医伤,还做了不少工作,帮着买枪买
子弹。后来敌人围剿,我们就没有办法和他联系了⋯⋯”
贺龙停下步,朝刘冠群一招手“:你老子为革命做出了牺
牲,功不可没。既然来不了四川,我派人去看望他,叫当地政照
顾他。来,给你介绍一下,”贺龙指指一直陪在一旁的另一位负
责干部“,你到他们革大去学习吧,他就是李长路同志,你们的
校长。”
贺龙早为故人之子想好了出路,事先便把成都革大的校
第 199 页
长请了来。
这时,贺炳炎等部队将领进来了 贺龙向他们介绍刘冠。
群,介绍刘达武当年的战功和目下的处境,并且连连感叹。
“他父亲要是不打残废,现在比你们都强,当然也可能早
已打死了。”贺龙用一种惘然的神情看看周围“,运气,这个东
西,恐怕是有的。运气来了,门坊都挡不住;运气走了,牛也拉
不回来。这在哲学上应该怎么解释?”
贺龙亲自带着故人之子穿过走廊,到隔壁办公室,叫有关
同志给刘冠群写好去革大学习的介绍信,送下楼。握手告别时
还一再嘱咐“:要好好学习,唔!要常常给你老子写信。告诉他,
我念着他哩,我们会见面的!”
此后,贺龙多次给刘冠群去信,关心他的学习和工作情
况;多次给故人刘达武去信,并请 军军长李成芳带去照片,
带去关怀和问候。大理县杨县长也受托,同李军长一道去慰问
刘达武。 年刘达武病逝了,贺龙因公务繁忙,没能抽出时
间见见这位故人,深以为憾。但他始终没忘关怀故人的妻子、
儿子,直到“文化大革命”自己含冤去世前,还念念不忘当年的
战斗生活和共同奋斗过的故人⋯⋯
父亲贺龙多次表示:胜利了,当官了,搞鸡犬升天是错误
的,那样做是国民党不是共产党;但是当官了,就六亲不认了,
也是错误的,那样不但不是共产党,连好人也不是。
生活中,原则与情义,党性与情义,是常常发生矛盾的。有
了矛盾怎么办?就要做出牺牲。
第 200 页
开国元戎的将军女儿
杨匡满
月 日,年 由江泽民签署的一道命令下到了位
于北京西山脚下、掩映在一片葱郁的林木之中的中国军事科
学院。
命令这样写着:批准贺捷生晋升为少将军衔。
这是在中国、也是在世界上凤毛麟角的女将军。不知谁说
过这样一句名言“:战争叫女人走开。”军队几乎是战争和男性
的同义词。女性在军队中的地位总是处于劣势。 年代人民
解放军首次授军衔,在千余名将军中仅有一位女性,即参加过
年代末,这长征的李真被授予了少将。 支军队为了适应现
代化大潮,恢复了军衔制。尽管是和平时期,但也仅在军事、教
育、军事医疗、国防科研等部门授予了 位女性以少将不到
军衔。
贺捷生如今成为中国的又一位女将军。她作为中国军事
大百科全书的编审室主任,实际上也可以说是执行总编辑兼
编辑室主任。仅此一项,可以想见长年以来,这位貌似柔弱的
女性,为编纂这部中国军事史和出版史上的空前巨著,付出了
怎样的辛劳;仅此一项,也可以澄清一种似是而非的说法,即
她的晋升纯粹是因为她是贺龙元帅的女儿。
当然,作为贺龙元帅的女儿,她确有一番跌宕起伏和催人
泪下令人肃然起敬的经历。
第 201 页
长征路上险遭不测的女婴
战乱年代颇具传奇色彩的幸存者
年 月,位于湘鄂苏区的红二方面军正准备长征。
贺捷生的母亲蹇先任,参军前读过中学,是红军中少有的“女
秀才”,贺龙最初的一点文化知识,还是这位才女教的。此时的
蹇先任已同贺龙生过一个女孩,但因为在游击区,条件恶劣,
这个起名叫红红的女儿病饿死了。生贺捷生的时候,贺龙正率
军为击破国民党的围剿,在前方作战。那时正值贺龙打了一个
大胜仗,见有人从后方来,贺龙便着急地问“:生了没有?”正在
后方的王震打了份电报给贺龙:“祝贺副主席得了一门迫击
炮。“”迫击炮”便是指女孩子,电报员捧腹大笑,贺龙身边的战
友也一个个捧腹大笑。肖克将军给这门“迫击炮”起了名字:既
是打胜仗时生的,就叫“捷生”吧。肖克将军是贺捷生的姨夫,
蹇先任和蹇先佛是当年红军中的一对姊妹花。
贺捷生生下来刚 天,红二方面军就开始了长征。还是
很虚弱的母亲,用一个箩筐背上捷生,随大部队踏上了茫茫的
征程。
夜里通过封锁线时,几个妇女最怕孩子的哭声暴露了部
队的目标,就得用衣服将孩子的头紧紧捂住,小捷生的脸也因
此被憋得发紫。
还有一次突围,贺龙不得不把襁褓中的捷生裹在怀里,然
后跃马扬枪一路冲杀。待到突出包围圈,孩子不见了,也不知
什么时候孩子从怀抱里颠了出去。贺龙急忙顺原路寻找,幸而
一个好心的老乡把捷生捡了。
第 202 页
就这样到了陕北,一岁的捷生又黄又瘦。因为睡箩筐的原
因,背还是驼的,样子真是可怜。当时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
伯渠弄来一只奶羊给她,仅靠着这点羊奶,小捷生脸上才总算
有了一点“颜色”。
紧接而来的是更为严酷的抗日战争。贺龙身为八路军一
师师长,整日戎马倥偬于枪林弹雨之中,也实在担心小
捷生的安危。此时正值第二次国共合作,与贺龙一起参加南昌
起义的两个把兄弟也是老部下来到延安。
征得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同意,贺龙把小捷生托付给这两
位把兄弟带回了湘西老家。于是,贺捷生在养父的关照下,在
湘西老家度过了饱含着许许多多传奇故事的童年和少年时
代。
直到 年末,解放军进攻湘西,贺龙和蹇先任要求寻
找女儿,某部专门为此派了一个连,已经 岁的贺捷生这才
回到阔别了多年的父母身旁。
上书毛泽东,寻找贺龙遗骸;组织
文艺界朋友搜集材料为邓小平跟江青
“摊牌”时作佐证
岁那年,贺捷生考上了北京大学历史系。正当她充满
热情也充满幻想地投人到历史科学这片园地,开始勘探和耕
耘的时候, 年的“大跃进”来了。她响应号召,决定报名支
边去青海,贺龙也支持了女儿的行动。
于是她去了青海民族学院当助教,并参与编纂西北地区
第 203 页
及青海省的地方志与民族史。那里的教室和宿舍里既无暖气
也无电灯,长年的营养不良终于摧垮了这个本来就病弱的女
大学生。她一直没说出自己的身份,省里也一直不知道。直到
后来贺捷生离开青海后大家才知道实情,那已是几年之后了。
正当她一步一个脚印地开始自己的人生和学业追求的时
候,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拉开了大幕。
一三”贺龙被打倒。贺捷生也受到株连。待到“九 林彪
死后,她才获得所谓的“解脱”,而父亲已含冤九泉,她的一个
孩子因受不住精神重压而夭亡。她在外地的丈夫也因受牵连
被毒打致残瘫在床上。贺捷生赶着去服侍了他几个月,捧回了
一盒骨灰。
贺捷生的眼泪已经流干,她的身心受到严重创伤,每每以
汤药为饭。但在她柔弱的外表里边,她的意志却在这一连串的
重击下变得更加坚强。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遭此横祸的不仅
是她个人,她的家庭,这也是全民族的灾难。
年,邓小平受命于危难之时,来重整破碎不堪的山
河。这年 月,已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做了一名党史工作者
的贺捷生上书毛泽东,要求寻找贺龙元帅的遗骸,讣告全国,
月,贺捷生得到通知,贺龙的骨灰安置仪式将“保补行葬仪。
密”“,不致悼词、不献花圈、不治丧、不报道、不宣传。”显然,这
是“四人帮”在竭力阻挠。贺捷生再次上书毛泽东,并呈请邓颖
超转信给已病重住院的周恩来总理。周恩来总理这才得知事
情真相,当即亲自提笔写信给毛泽东,并附上了贺捷生的信。
因为病弱和激动,周恩来写信时手都有些颤抖。
过了两天,周恩来让人打电话给贺捷生,要她顾全大局,
一定要参加父亲的骨灰安葬仪式。与此同时,周恩来临时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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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抱病前往贺龙的骨灰安置仪式并亲自致悼词。周恩来这一
突然举动 年来使全场人为之震惊,周恩来显得十分激动,
同贺龙的友情仿佛一下子被唤起了。这天晚上,周恩来在医院
同菲律宾政府总理签订一项协定,起先,周恩来是打算签上
“周恩来代邓小平签”这几个字的,可他签字时神情恍惚,依旧
只签了“周恩来”三个字,可见自白天以来,周恩来一直沉浸在
某种痛苦的追缅之中。⋯⋯
从这时起,贺捷生同一些恢复工作的负责同志保持着联
系,同不少仍然受着打击和排挤的干部、作家、艺术家、运动员
保持着联系。没有人命令她更没有人给她津贴,她挤着公共汽
车,为一些干部的平反工作奔走,也把文艺界、体育界的真实
情况传达上去。
文艺界几次状告江青的信,例如关于电影《创业》、电影
《海霞》及所谓“黑画”问题、所谓“无标题音乐”事件等等,都是
贺捷生慎密地组织了一些有骨气有胆识的文艺界的朋友搜集
材料写成的,以使邓小平等人跟江青“摊牌”时作参考。
那一年,贺捷生的衣袋里总放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她
当然不抽烟,为的是万一被什么人发现时好遮人耳目。那包烟
早就被揉得皱巴巴的,打火机才是她真正的武器,她可以随时
用来销毁材料。夏天,她在裙子里缝一个夹层,冬天,在棉袄里
做一个口袋,用来藏重要材料。
实际上,江青办公室已经注意到贺捷生的活动。为了保护
那些写材料的人和防止不测事件,贺捷生自第一份上报材料
起,几乎所有材料都由她或她的女儿誊清并且毁掉底稿,这样
做本身就意味着一旦败露,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的
身上。她做好了坐牢的准备,她想的是尽可能多保存那些肝胆
第 205 页
相照的朋友,这或许也是贺龙元帅传给她的基因吧!
她没有为《贺龙传》尽力和写自己
的传记,她是倾尽全力于《中国军事百
科全书》的一名筑路工
当中国终于结束动乱并睁开眼睛正视自己和世界的时
候,贺捷生也过了“不惑”之年。她重新开始生活,重新开始工
作,也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她少年时的梦是当个作家,也有许
多作家朋友,她希望能赶上朋友们,哪怕是追得近一点。
短短几年中,她写了数十万字的报告文学和电影文学剧
本,如《哦,五角大楼》、《共青畅想曲》、《击毙二王的报告》、《祝
年你一路平安》等等,电影《残月》还公演了。 ,她如愿以
偿,被吸收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年被评为全军优秀中
青年作家,接着出席了第四次中国作家代表大会。
但她的职业是编辑,先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整
理和编纂出版了多期《文化史料》;继而穿上军装,在一家军队
报纸编发了大量的新闻作品。那时地方上的作家和编辑们的
条件都很差,一批作家如蒋子龙、张锲等想到部队来搞专业创
作,贺捷生便在部队首长中奔走游说,竭力促成。这件事可以
说已经成了,只是因为阴错阳差,后来作家们没能成行。
年,贺捷生原属的基建工程兵解散,她由总政治部
重新安排工作。当时的总政主任余秋里是贺龙的老部下,按
说,贺捷生完全可以找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去文工团或去报
社,可以上自己的剧本。抛头露面的机会也多。可贺捷生最终
选择了一个默默无闻而且似乎是“苦海无边”的差事 到军
事百科研究室当编辑。开始是编《中国百科全书 军事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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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便是编纂更为宏大的《中国军事百科全书》。需要补充的是
这“军事百科”研究室当时还是个临时性的机构,因为一旦编
完了、书出齐了就要撤消的。
《中国军事百科全书》涉及军事思想、军事学术、军事地
理、军事历史、军事技术、军事后勤等 多个学科,计划出
万字,可谓煌煌巨著,光卷本 是条目就有 个,需要
组织军内外专家 多人来撰写。每人一个条目都是一个高
度的浓缩,有时需要查上万字的资料、需要跑断腿磨破嘴皮。
贺捷生早出晚归地到这汪洋大海之中潜泳,一潜就是
载。
她想到,贺龙一家,上辈人都是行伍出身,大半生在枪林
弹雨中度过,而贺龙在十大元帅中文化又不高。到了她这辈,
恰逢和平时期,无仗可打,如在军事理论方面做点归纳总结工
作,也是一种弥补,因为军事本身也是一种科学和文化。
她还想到,古代有过花木兰、梁红玉那样不让须眉的女将
军,可研究军事历史军事理论军事科学的妇女却还没有过。
她也受到了《中国大百科全书》的倡议者和主编姜椿方先
生的启示。姜老先生是她们家的朋友,与她母亲蹇先任住在一
条胡同里。姜先生的学问、抱负和治学精神无疑是她的楷模。
老一辈的军事家如肖克、宋时轮、张震将军、军事科学院
百科部的首任负责人奚原等人,都是把编纂这部巨著视为我
们一代人不可推卸的责任并呕心沥血地为它催生。他们的献
身精神也鼓舞着她。
的确,做一名“百科全书”的编辑无名利可言。许多人到了
年龄,陆续办了离退休,可书还远未出齐。即使出版了,又能署
上你一个两个名字?有的老专家也是老军人,临离休之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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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完东西,默默地呆在办公桌前,灯也不开,默默地流泪。因为
没能看到全书出版。而贺捷生也只能默默地向他们表示敬意。
也许他们还因为这遥遥无期的“临时性”耽误了提拔,要职称
没职称,要车没车。有的老编辑要返聘,一月也只能补助
元。因为部队有纪律不能随便搞创收。而如今大院里的看门
元人的工资都已是 了。
在这条漫长的编辑之路上,有的不安心的人想办法走了。
更多热爱百科事业的人留下了。贺捷生把这条路比作比修筑
青藏公路更有意义。 年第一次授衔时,修筑青藏的总指
挥被授予了少将军衔,这也是当时我军历史上唯一一位并无
战功的将军。
也因此,贺捷生自称为一个筑路工。这一条比青藏公路更
艰难更耗时间的科学之路,正是他们,起先是 多位,于今
是 位筑路工建造的。
对贺捷生来说“:奉献”二字是确切不过的了。她本可以去
写作,写她自己传奇式的前半生,那肯定会是一部畅销书,肯
定会一举扬名。也确有不少记者、作家想采访她的经历。
她也有条件去写贺龙的传记,但她除了为叶帅的传记做
过一些工作外,竟没有为自己的父亲传记尽力。作为一个作
家,她还有许多题材可写。她的长辈式的朋友陈荒煤就说她不
努力,不上进,还要同她签合同“一起来写青海”,结果荒煤的
书都出来了,贺捷生仅有一篇散文《假如我们还年轻》。于是荒
煤批评她“:你落后了,你的书今年能否出来 荒煤的话对她
是一记重锤,她感到愧对读者。但她不好说自己在修筑一条怎
样的道路。自己的写作毕竟是个人的,而百科全书是全军全民
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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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同志退休后,这位前北大历史系的学生、资深编辑和
女军人被任命为中国军事科学院军事百科研究部的部长。军
事百科全书的编委都是老一辈的将军,贺捷生作为“编审室主
任”,就此一点,就可想而知她 年来完成的工作量了。
《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目前已出版了 个学科分册,将在
年之前出齐。作为单行本的《火药》、《坦克》等分册已深
受战士和青少年学生的欢迎。
或许,贺捷生也等不到全书出齐便要退休,她是否也会整
理好自己的物品,然后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闭着灯,默默地
流泪呢?
当然,我相信她即使离开了青龙桥边那间办公室之后,她
还会去修筑新的路,那同样遍布荆棘与鲜花、遍布艰险与阳光
的新路。
( 中华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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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正荣
(一)
为了保护中南海的古建筑“,文革”前海里的房屋、道路都
基本上保留了原来的样子。中南海机关工作人员到北大灶用
餐,要经过怀仁堂东墙边和另一座古建筑物之间的一条小胡
同。胡同窄小,吃饭时来往人多,住在附近的董老、林老、王稼
祥等中央领导同志到怀仁堂开会也常走这条小胡同。为了首
长和大家的安全,保卫部门规定在小胡同内不得骑自行车。机
关工作人员和住在里边的家属小孩,都遵守的很好。但也难免
有极个别人,在极特殊的情况下忘了这个规定。
年的秋天,机关通信员小黄骑车外出执行任务回来
晚了,担心食堂关门吃不上中午饭。车子骑得飞快,进胡同也
忘了规定,未下车,直奔食堂而去。中央书记处书记、中联部部
长王稼祥同志刚从怀仁堂参加完会,也走在胡同里,边走还边
思考问题。由于思想过分集中,未注意到后面来的飞车。小黄
车骑得太快,当看到前面走的首长,心里一慌也忘了捏闸,自
行车前轮撞到了墙上,车把碰到了稼祥同志的手腕,手里的文
件也掉在了地上。小黄忙下车扶着首长,问首长撞伤了没有。
王稼祥同志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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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帮着拣起掉在地上的文件。
稼祥同志看到小黄很紧张,几乎要哭的样子,反而安慰他
说“:不要紧。”又用手捏了一下小黄的肩膀,笑着问“:还很有
力吧。”小黄看到未撞伤首长,情绪稍稳定了一些。
稼祥同志又笑着说“:小鬼呀,以后还是慢些骑车为好,尤
其在大街上,更要注意安全。骑快车没有好处,只能多些危险
啊!”
小黄感动的流下了眼泪。他感激首长对自己宽容,也悔恨
自己为了怕误饭,违犯了规定,撞了首长。看到首长已进了院
子,就怀着悔恨的心情,推着车子无精打彩的走向北大灶去
了。
几分钟后警卫局副局长李树槐带着保健医生来看望王稼
祥同志。稼祥同志笑着说“:你们的消息真灵通啊!小胡同里
发 分钟你就知道了,真不愧是警卫英生的一点小事,还不过
雄啊 说着用力伸了一下胳膊“,这不好好的嘛,没有事。”
李局长说“:这可不是小事呀!全党,全国人民把保卫党中
央和中央领导同志的安全、健康的光荣任务交给了我们,事关
中央领导同志的安全健康,这可是大事啊!弄不好,要打屁股
的。”李局长还是要张大夫给稼祥同志仔细检查一下,经检查,
其他没有问题,只是手被自行车把撞青了一小块,大夫做了些
治疗,给留了药,请旁边工作人员按时给服药,明天他再来。
稼祥同志一向待人真诚热情,平易近人,对这两位专程来
关心他健康的人,更是倍加热情,让茶让坐,一再感谢他们的
关照,表扬他们对工作认真负责的精神。炊事员给首长送来了
饭菜,稼祥同志请他们二位一块吃,他们说有事就告辞了。
到门口时,稼祥同志又说“:树槐同志,请不要过多地责备
第 211 页
那位骑车的小同志,看来他是怕误了饭骑快车,忙中出错。我
已向他讲了骑快车的危险性,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错已很
悔恨的了,对青年人还是宽容些好。严格讲我也有责任,走路
不专心,还在想修改文件的事。”
李局长笑着说“:一定按首长的指示办,但情况还得弄清
楚,以便我们总结工作,吸取教训。说到责任,主要在我们这些
做保卫工作的,平时对机关同志宣传不够,措施也不够得力。”
( 二 )
年春的一天,一位南方农民身穿黄军褂、蓝布裤、军
便鞋,头上戴一顶大斗笠,在北京的大街上边走边打听,来到
府右街 号中央办公厅人民来访接待室,他用难懂的赣南土
话告诉接待他的人,他是宁都人,长征时曾当过王稼祥同志的
担架队员,后因负伤,组织上动员他回乡养伤。解放后一直在
村、乡当干部,听说王稼祥首长在中央工作,身体仍不大好,早
就想来看望首长,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来北京为生产队办事,
昨天事已办完,火车票也买好了,请求帮助他联系一下,看望
看望王稼祥首长,如果首长忙;没有时间,那就请转告一声,说
他长征时的担架队员张友庆来看过他了。
接待室工作人员听了来人诚恳的诉说和恳切的要求,又
看了他来京时地方政府开的证明信,(信中证明他是中共党
员,生产队副业队长。)就打电话与稼祥同志的秘书联系。过了
一会儿秘书来电话说,稼祥同志长征时因身负重伤,坐过不少
担架。他一直很感激为他抬过担架的同志,他虽不记得张友庆
这个名字,但为了感谢担架队的同志和苏区人民,他要见这位
第 212 页
同志,请接待室的同志帮他热情接待这位远道来的客人。
不一会,稼祥同志来到接待室的大会议室。这里是中央领
导同志经常与来访群众谈话的地方。 年春,国家主席刘
少奇就是在这里接见全国著名劳动模范时传祥同志的,也就
是在这次接见时,刘少奇主席对时传祥同志说“:你是掏粪工
人,我是国家主席,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有革命的分工
不同,没有高低之分。”现在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中联部部长
王稼祥也在这里接见了他长征时期的担架队员。
稼祥同志像见到久别重逢的老战友一样,笑容满面地拉
住张友庆的手说“:你好,感谢你远道来看我。”
张友庆很高兴,也非常激动,摘下斗笠向稼祥同志深深地
鞠了个大躬,双手握住伸向他的一只大手,连声说“:首长您
好。”
稼祥同志说“:感谢担架队的同志们在长征路上非常艰难
地帮我走了过来。如果没有你们和医护工作人员同志的帮助,
我当时身负重伤,很难走过艰苦的长征,也许活不到今天。”
“多年来,我有空时常想到你们和苏区人民。苏区人民在中国
革命最困难的时候支援了红军,为革命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毛
主席、周总理等中央领导同志,多次提醒大家不要忘记苏区人
民为革命做出的重大贡献,要关心他们的生产和生活。”
张友庆说“:我们还记得首长不顾自己伤势严重,饿着肚
子省下干粮给我们担架队员吃,大家流着眼泪吃了首长给的
干粮。还记得几次天下大雨时,你叫大家和你挤到一起,叫警
卫员把担架上唯一的一块雨布给大家遮雨。这些感人的事,我
们永远也忘不了。”
稼祥同志还详细地询问了老区群众的生产和生活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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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问到张友庆家里的生活情况。张友庆说,前两年有灾害,农
村的生产差一些,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好些了。生产队核算
单位划小后又允许群众养猪、养鸡,大家的生产积极性也高
了。估计今年下来,群众的生活也会有提高。谈到他家的生活
情况时,他笑着说:他和老婆在生产队劳动,老婆还养了猪和
个孩鸡, 子,一个当兵,一个在工厂做工,最小的还上学。因
他长征时受过伤,政府每年还有些照顾。生活没困难,请首长
放心。他还兴奋地说,这次能看到首长,是实现了他多年的愿
望。感到很高兴,也很光荣。
不觉已谈了一个多小时,张友庆说“:首长工作很忙,谢谢
首长在百忙中接见了我。”说着站起来要告辞。稼祥同志留他
在北京玩两天。他说:“田里忙得很,不能玩了,下次来了再,
玩。
稼祥同志说“:生产要紧,那就不强留你了。”说着从身边
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用报纸包的两条香烟送给张友庆,“没有什
么东西送你,这两条烟你带回去抽。”张友庆开始不肯拿,在大
家一再劝说下才拿上了。来到接待室的院子时,稼祥同志再一
次深情地握着张友庆的手说:“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回去后
请代问苏区的父老乡亲们和老赤卫队员们好。说党中央,毛主
席经常关心苏区人民。”
张友庆说:“一定把首长的关心转告乡亲们,也请首长多
保重身体。”说完走出大门向府右街南口走去了。
王稼祥同志为我们广大共产党员和干部做出了表率。对
我们做人民来信来访工作的同志更有特殊的意义。使我们受
到很大的教育和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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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年秋天的一个晚上,中南海怀仁堂的京剧晚会已经
开始了,一个戴眼镜的瘦长身体的中年男人,慢步轻声地来到
会场的中后区我旁边的一个空位子,低声说“:请问有人吗?”
“没有,请坐吧。”我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戏,也没看来人是
谁,就随便回答了一句。不一会服务科的小牛来到这个人身旁
低声说“:您听力不好,请到前区就坐吧。”他说“:可以听清,谢
谢你的关照。”我回头看了一下,啊!原来是王稼祥同志。中央
领导同志应该到前区去坐呀,这是怀仁堂的一条不成文的惯
例。凡有首长参加的文娱晚会,大家都自觉地把前区的位子留
出来,这也是对领导的敬重和爱戴。所以我也帮着说了一句:
“还是前边听得清楚些。”稼祥同志怕影响大家看戏,赶忙说:
“快看戏吧,不要影响别人。”
稼祥同志一向严格要求自己,处处想着别人。其实他刚时
来时,前区有好几个空位子他不是没有看到,但是为了不影响
前边同志看戏,就悄悄地在人少的中后区坐下了。小牛无可奈
何,低声地告我说,稼祥同志经常忙工作,很少参加文娱活动,
今天难得来一次还让他坐在后面,他听力又不好,真叫人过意
不去。她又说,每次开会他都来的很早。一次周总理笑着说:
“您总最早来等大家。”他说“:我离怀仁堂最近,几步就到了。
其实大家从家动身的时间比我还早呢。”总理笑着说“:主任又
给我们讲辩证法了,真中听。王稼祥同志在延安长期任中央
军委副主席和军委总政治部主任,大家常亲切地称他“主
任”。),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第 215 页
晚会中间休息时,场内的灯亮了,一些熟悉他的人走过来
和他握手问好,不一会围了一堆人,服务员小牛又来王稼祥同
志到休息室休息喝茶。他笑笑说“:难得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熟
人,和大家一起谈话是最好的休息。”
小牛又给他送来一杯热茶。稼祥同志双手接过杯子说了
声“,谢谢!”小牛刚走出几步,他又叫住小牛,聪明的小牛一下
明白了,说“:请首长放心,一角茶叶钱已记帐了”,他满意地点
了点头(。从五十年代开始,中央规定,党内领导同志开会、参
加文艺活动喝茶、吃饭要个人交现钱或记帐,从工资中扣。)说
大家推来让去最后把茶推到了中话间他将茶送给同志们喝。
央党校党史专家黎明同志跟前,说他远道而来辛苦了。豪爽无
束的黎明同志端起杯子边喝边说“:已付钱的高级热茶,不喝
是个很大的浪费。”放下杯子后说“:稼祥同志什么时候来党
校,我一定准备点好茶叶。”他说“:杨(杨献珍)老出的讲课题
目,一直没时间准备,欠帐未还,哪还敢去喝茶哟。”说得大家
都笑了。正好预备铃又响了,灯也暗下来了,大家争着和稼祥
同志握手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起戏来。
王稼祥同志常对身边的人说,要尽量少给别人增加麻烦。
多体谅群众的困难。他用行动实践着他自己的诺言。正如他
年为党中央主持起草的《关于增加党性的决定》中所说
的“,每个党员,特别是每个领导干部都应该深刻反省自己的
弱点,把党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任何人都不应该有自满自
足,自私自利的观念。要提倡大公无私,忠实朴素,埋头苦干,
眼睛向下,实事求是,力戒骄傲,力戒肤浅的作风。”
第 216 页
廖承志和他的母亲何香凝
梁海元
广东人喜欢称胖乎乎的小男孩为“肥仔”,廖承志生下来
的时候敦厚壮实、虎头虎脑,父亲廖仲恺一见这模样,一声“肥
仔”脱口而出,把大家都引乐了。
”很讨人欢“肥仔 喜,但他出生的那个时代却不讨人喜欢,
廖承志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随同父母开始了漂泊无定
的流亡生涯,日本竟成了他的第二故乡。艰难时世的磨砺,锻
造了他们一家。父亲廖仲恺成了一个坚强的革命党领导人;母
亲何香凝则涮尽了身上中国妇女在封建礼教压抑下常有的柔
弱个性。小承志也变得早熟了,不仅懂得帮助父亲,而且还成
了学生中天然的领袖人物。
年 月,廖承志十四岁。父亲被叛变国民革命的陈
炯明诱骗到石龙扣留了起来,旋即又转囚于石井兵工厂。这时
正巧陈炯明的弟弟在香港遇害。陈炯明疑心是革命党对他扣
留廖仲恺行为的报复,决定以牙还牙,杀害廖仲恺。消息传来,
全家都沉浸在极大的悲痛之中。母亲怕敌人斩草除根,马上把
廖承志隐匿于香港,自己四处奔走,想方设法去营救丈夫。廖
仲恺囚禁在牢房里,身子被绑,手上脚上都加了镣铐。他自忖
凶多吉少,悄悄地给女儿廖梦醒、儿子廖承志写下了一首诀别
诗,算是遗言:
“女勿悲,儿勿啼,阿爹去矣不言归。
第 217 页
欲要阿爹喜,阿女、阿儿惜身体。
欲要阿爹乐,阿女、阿儿勤苦学。
阿爹苦乐与前同,只欠以前一躯壳。
躯体本是臭皮囊,百岁会当委沟壑。
人生最重是精神,精神日新德日新。
留有一言须记取,留汝哀思事母亲。”
革命党对廖仲恺的营救获得了成功。但对廖承志来说,心
尖上却受到一次极大的冲撞,他不仅品尝到了哀恸是何滋味,
而且也深深地明白了父亲心中对自己的期望。三年后,廖仲恺
遭暗杀,事情突然,他来不及跟儿子说上一句话。入棺时,廖承
志和姐姐扶着泣不成声的母亲向父亲的遗体告别。耳畔又响
起了父亲留给自己的诗句:“人生最重是精神⋯⋯留汝哀思事
母亲。”
父亲去了,母子间感情上的互爱日益笃深,几乎到了相依
为命的地步。何香凝要是一段时间里得不到儿子的音讯,就会
坐卧不宁,茶饭无心。廖承志只要有空,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
母亲。他知道母亲在日本养成了爱吃酱菜和“生果子”的习惯,
看望母亲时常去日本商店买点日本酱菜和“生果子”之类的食
品替母亲换换口味。一次,他去看望母亲,见母亲手背上贴了
块胶布,心疼地拉起她的手,轻轻揉按一、两个小时,嘴里还不
停地劝慰母亲“:今后再也不要过份地操劳了。”何香凝的眼里
始终噙着泪花。她仔细端详着儿子,觉得儿子象是长大了,又
象是没有长大。说长大了,是因为儿子有了大人的形貌,处事
也显得自信而有主张;说没有长大,是因为儿子在母亲身边依
然那么和顺亲昵,有时还有点可爱的调皮,母亲作画时,还不
忘在一旁画个“肥仔”。
第 218 页
其实,此时廖承志已是一个共产党员了。而何香凝由于对
国民党右派政权的愤慨和失望,辞去了在国民党中的所有事
务,开始了隐居作画的生涯。两种不同的人生景况,在母子相
处中会引出一些妙趣横生的轶事来,母亲把儿子当成最可信
赖的人,一见面无话不说;儿子则限于组织纪律,不能事事和
盘托出,有时迫不得已地掺些假。当时廖承志在中共上海法南
区委宣传部工作,有一次为了替反日大同盟海分会筹集一笔
经费,他就把鼎臣同志带到母亲那里,说是自己请了个德语教
师,请妈妈拿出一笔钱来酬谢老师。何香凝深信不疑,当即拿
出了几十块大洋,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笔款子竟是支持了儿子
的工作。事隔多年以后,每每想起这件事,廖承志总觉得有些
歉疚;可在母亲那里,她也许最多似嗔非嗔地说上句“:肥仔还
象个孩子,尽干些调皮的事。”
年 月廖承志接受党的派遣,前往德国,在那里发
动中国海员进行政治斗争。第二年何香凝也因讨厌蒋介石而
流亡巴黎,靠卖画度日。廖承志知道音讯,立即把母亲接到了
柏林。在这里何香凝意外地和宋庆龄邂逅了,这一对中国政坛
上不让须眉的巾帼人杰一相遇,互相激励着,又撞击出了一束
束炽烈的火花。
一八”事变后,何香凝“九 马上赶回上海,立即投入了抗
日救亡运动。她组织了义勇军的医疗队,发电向海外华侨呼吁
援助,并同宋庆龄一起筹划救济工作和创办伤兵医院。但在百
忙之中她更加惦念着许久没有音讯的儿子,好几次梦里惊醒,
看看枕巾已是湿了一片。
有一天夜晚,何香凝刚刚入睡就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惊
醒,随着楼梯的声响,不大一会儿一个穿长衫的青年人被人佣
第 219 页
人带进了她的房间“。肥仔!”何香凝惊喜地喊出声来,廖承志
也一下子奔到母亲的床前,朝夕思念的母子又相见了。何香凝
看着儿子消瘦而又透着坚毅的面庞,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儿
子在国外流亡、坐牢,受尽了辛苦,现在干的也是大事业。她虽
然非常希望从此以后母子可以长相聚,但她明白,儿子还是要
走的,不仅会走到离她很远的地方去,而且还会⋯⋯
何香凝日夜担心的 月廖承志事情果然发生了。 年
在公共租界被捕,不久引渡到上海警察局,并且准备解往南
京。何香凝的好友柳亚子先生探到这一情况,匆匆把这一消息
告诉了何香凝。何香凝闻讯大惊,顾不得染病在身,马上叫了
一辆出租汽车,和柳亚子一起赶到江湾,叩响了市长官邸的大
门 吴铁城一听是何香凝求见,慌忙关照侍卫“请廖夫人客厅
里坐。”何香凝对侍卫的邀请置之不理,气呼呼地朝大门口一
坐,大声地说“: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坐牢的,你们为什么
不抓,却把无辜的青年关起来!”在何香凝的责问下,吴铁城抓
耳挠腮,不知所措,赶紧打电话给宋子文讨教救策。宋子文觉
得事情很棘手,转而把电话直接挂给了蒋介石。蒋介石也担心
何香凝真的不顾一切,万一出个好歹,舆论上难向国人交代。
于是吩咐宋子文“瞧着办,不要搞得不可收拾。”最后在党组
织、宋庆龄等合力营救下,廖承志终于获释了。
儿子劫后逢生,何香凝自然是欣喜万分,这时候她也知道
儿子是共产党的人了。虽然在获释书上她以儿子今后不参加
政治活动具了保,但签字的时候,她就明白征马的腿是拴不住
的。不久廖承志根据党的指示要去鄂豫皖苏区了,临行的那
天,何香凝以理解和支持的态度,非常巧妙地掩护了儿子脱
身。早上一起来,她就放出儿子要去游泳的空气,到了天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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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大声嚷嚷“:承志怎么还不回来,可别淹死了。”然后翻弄儿
子的抽屉,找到了一封早已放好的告辞信。看完信,老人家好
一阵伤心。不论谁看了,都不会怀疑这一“不辞而别”是事先预
谋好的,因为母亲的悲伤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啊!
一转眼三年又过去了。三年里儿子音讯杳然,一直到
年秋季的一天,廖家来了一位名叫王安娜的德国人,廖
承志的姐姐接待了她,说话中王安娜说起在延安见到了廖承
志,并且还随身带来了一封他的亲笔信。这时只见廖承志的姐
姐忙不迭地打断了来人的话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不
一会儿扶着何老太太下楼来了。何香凝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
了,只是反复地问着“:你⋯⋯你真的见到承志了?”王安娜微
笑地点着头,从衣袋里拿出了廖承志托她带来的信,何老太太
接过信,手不住地颤抖着,她一边试泪,一边展阅了儿子的来
信。从信中她得知儿子进入苏区不久,就跟着徐向前踏上了长
征的征途,到了四川后被张国焘下令关了起来,又一次踱到了
死亡的边缘。后来有幸遇见了周恩来同志,这才被除去了镣
铐。现在儿子已去蒋管区工作。信中迫切希望母亲和自己的
未婚妻能尽速去香港会面。看完信,何香凝一把攥住了王安娜
的手,感激地说:“我永远感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翌日,何老太太就买好了船票,带上未过门的儿媳经普椿
一起到了香港 年。 月廖承志在香港完婚,何香凝梦寐
以求的这桩好事终于实现了!她望着一对新人,多少年来第一
次笑得合不拢嘴了。
然而,在那国难当头、硝烟弥漫的抗战时期,一个小家庭
的好梦是不得长久的。廖承志要践履父亲“留汝哀思事母亲”
的遗愿,但多少桩有关国家千秋大业的事要他去干,使得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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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尽忠而难以尽孝。但他知道,他与母亲之间爱的内涵却越来
越丰富,不仅是“慈”与“孝”的爱,而且也融入了为共同的事业
戮力同心的革命之爱。
建国后,母子终于能长期地聚首一堂了,廖承志这时虽然
已身居要职,但只要人在北京,每天早上都要到母亲的房里去
请安问好,遇上母亲去外地休养或有事,儿子得暇也经常随行
照料。闲空时,母子不是在一起回顾往事,便是一起作画题诗,
藉以表达胸志和情怀。后来在逆境中,这些画有的竟成了激励
他们不向淫威屈服的精神武器“。文革”中,廖承志受诬陷,为
了他的安全,周总理亲自下令把他藏了起来,与世隔绝了整整
五年。夫人经普椿每周可看望他一次,每次见面廖承志劈头就
问的一句话常是妈妈好不好?饮食如何?其时,何老太太对儿
子的思念更是牵肠挂肚,她每次问起媳妇,总觉得她在找话搪
塞自己。知子莫如母,何香凝知道承志一定是又遭难了。于是
拿出了和儿子一起画的一幅《踏雪寻梅图》,回想着儿子过去
种种逢凶化吉的奇遇,她坚信,阴霾终将会散去。
月年 日何香凝在忧病交加中去世了。毛主席和
周总理为遂她生前欲与廖仲恺先生“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
愿望,特派专车将灵柩送往南京与廖仲恺先生合葬。从此,每
年的清明节,廖承志总不忘悼念双亲,多次来到自己手书的墓
年碑前祭扫。 月,七十五岁高龄的廖承志又一次来到
双亲的墓前悼念致哀,当即还写了一首小诗,诗中说“:金陵无
限好,来到正清明。信笔纪心事,鲜花唁老亲。”想不到一个月
后,廖承志因心脏病突发,在北京逝世,这次祭扫竟成了他最
后的一次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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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忆粟裕大将二三事
鞠 开
谢绝盖房
年底,粟裕从南京调到北京,住在一个房子质量很
差的院子里。来看望他的人都说,怎么住这样的房子,都劝他
换个地方。他总是说:“不用了,马马虎虎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不论怎么说,总比战争年代住的条件好多了,还讲究那么多干
什么。作为共产党员人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
乐’,现在人民住的还很差。”军委办公厅管理处阎廷泰处长经
常到首长驻地,见住房质量不好,总感觉内疚,心里很不安。于
是,就同我商量把这些旧房拆掉,在院内为首长盖一幢新楼
房。我说“:好是好,就怕他不同意。”他自己去向首长提出了拆
旧房盖新房的建议。果然,首长谢绝了。首长说“:谢谢你们的
好意,现在国家还很穷,人民生活还很困难,怎么能为我一个
人盖一栋房子呢? 年,他离开总参谋部,调到军事科学
院工作。这时,主管行政工作的杨副院长又对首长说:“粟总,
这次你那个老地方不要住了,房子又不好,找个环境幽静的地
方盖个新的你看好不好?”他说“:那不行,我那个地方还可以
住,何必再盖呢?”他的房子经常坏,有时漏雨,只准小修不准
大修。直到 年因地震房子受到影响,成了危房,他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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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修一下。
取消警卫
到北京后,警卫处从粟裕大将的安全出发,派来一个警卫
班( 人)。开始,他没有说什么。时间长,他多次对我说“:警
卫班的人太多了,要那么多人干什么?”要我同警卫处说说,是
不是把人减减,最好减一半。我将他的意思同警卫处说了,警
卫处不同意。说这是上面的规定,又不是他一个人有警卫班,
安全要紧。就把这个问题搁下来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把问
题重新提出来了他说:“各总部都在搞精简整编,我不带头谁
带头。不论警卫处同意与否,反正警卫班不能要那么多人,你
说不通,我亲自给他们打电话。”见此情景我只好通知警卫处,
将警卫班的人减去一半。过了几个月,他还是嫌人多,说还要
再减两个。几经减员,最后只剩两个人了。我想,这下不会再
减了,减光了,连一个开门关门的也没有了。谁知,仅剩的两个
人,也没呆多久,又减走了。我说人减光了不好办。他说无人
开关门有什么不好办,每人配一把钥匙带在身上,进进出出自
己开自己关,问题不就解决了。以后,就是按照他这个意见办
了。
不要换车
他坐车也从不讲究。公家给他配什么,他就坐什么,不挑
不拣,不提什么要求,配差一点没有什么意见,配好一点,他的
意见就来了。他当总参谋长时,有关部门想给他换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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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换呢?官大了,就应该坐更好的车子吗?这是什么
思想?”车子没有换成,还挨了一顿批。按规定,外出他可以挂
公务车,他总是不许挂。一次,秘书为他挂了公务车,他硬是叫
退了。为了体验生活,他乘过公共汽车,坐过三轮车。我们对
他说,这样太不安全了。他说“:那有什么关系,人家外国总理
夹起公文包坐公共汽车上班,怎么,我们就不行,难道,我们的
身体就比人家宝贝!”
公私分明
在公私问题上,他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分得一清二楚。
年以前,过的是供给制生活,他吃的伙食费可以拿到公
家报销。他怕超支了,多报销,占公家便宜,一再关照我们,报
销前一定要让他审查一下。否则,不能拿去报销。即使超支一
点,也不准拿到公家报销。他从未用公款请过一次客,送过一
次礼。要请,自己掏腰包。志愿军回国,有的领导到了北京,为
了迎接他们胜利归国,在西单鸿宾楼请了他们的客,就是一
例。他是一个慷慨大方、富于无产阶级感情的人。凡是到过他
家的人都知道,遇上吃饭的时候,他都要把客人留住吃饭,这
样客人只好不走了,和他一块吃饭后才离去。下去视察工作,
住招待所,都要督促我们替他交粮票和伙食费。离开住所时怕
我们忘记交粮票和伙食费,还要问一问交了没有。他的夫人楚
青同志在全国合作总社工作时,离家比较远,上下班很不方
便,从不叫驾驶员用他的车送她上下班。楚青同志自己也比较
自觉,上下班都是乘坐公共汽车。
粟裕大将是当代一位杰出的军事家,戎马一生,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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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仗、恶仗、硬仗,战功赫赫。但他从不居功自傲,向党伸手,要
这要那,贪图安逸享受。相反,一直是处处、事事、时时严格要
求自己。他不为名,不为利,一生为革命,一切为革命。想到的
是党的事业,人民的事业,国家命运和前途,而他的心中唯独
没有他自己。他是一个彻底的无私者,活着时无私,离开人间
时,还是无私,也不愿去占八宝山一席之地,而是要求把他的
骨灰撒在他战斗过的祖国大地上,和他一起战斗过牺牲的烈
士们在一起。这是何等高尚的品质呀!
粟裕大将为什么能做到不该享受的固然不去享受,而该
享受的又为什么不去享受呢?说到底,他有坚强的党性、崇高
的政治理想和具有力共产主义事业而献身的精神。我们考虑
到他对革命贡献大,平时工作紧张辛苦,总想尽量把他的生活
安排好些,他深有感觉,就提醒我们说“:你们不要光从生活上
照顾我,而应从政治上、工作上关心我,这是对我最大的照
顾。”无数事实证明,他之所以革命确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
了全人类的彻底解放!今天有的人,一上任,贡献并不大就讲
究起享受来,汽车要坐高级的,房子旧的不愿住,要盖新的,这
同大将相比,是显得何等渺小呀!
粟裕大将为政清廉、克己奉公的革命精神永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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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我的钢琴之梦
廖 茗
今年春天,我家不幸遭受了一场火灾。原来就十分陈旧的
院落愈加显得荒芜、寂寞。一天,我和我先生在整理劫后余物
时,竟突然翻出一摞积满灰尘的唱片。仔细一看,这不正是父
亲(廖承志)生前最爱听的肖邦、李斯特和贝多芬乐曲么?自从
父亲去世以后,这些唱片一直没有人动过,而今我却如对久违
的故人,拂去上面的灰尘,抚摸着细密的纹路,我仿佛感到那
些神奇的音符从指间飘出,似又看到父亲在优美的旋律中酣
然入梦的睡态⋯⋯我的泪水不禁涌眶而出,眼前的一切变得
模糊了⋯⋯
为什么在父亲离去十年之后,他所有的音容笑貌,乃至日
常生活中每个微小而动人的细节,都常常在不经意中闯入我
的脑海,而且是那样清晰真切,光采照人?
或许,这是一切挚爱亲人,竭力要缩短那永远不可逾越的
生死距离的生者们常有的心态吧?
⋯我想起了我的钢琴之梦
父亲生前非常喜爱音乐,这是我从小深知的。那时候,每
当他忙完公务回到家里,除去陪祖母聊天、画画儿外,大部分
时间都是沉浸在音乐之中,他可以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读书、
会客,甚至入睡。在西洋乐中他尤其偏爱那些经典之作的钢琴
曲,他常说“:钢琴是乐器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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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还是遗传基因的作用(我的母亲
总之是会弹钢琴的), ,我对钢琴的热爱似乎与生俱来。记得小
时候,我常常和父亲一起听音乐,边听,父亲边告诉我曲子的
迷。我至今名字,虽然不懂却很入 无法描述那叮咚的琴声在我
幼小的心中激起的回响。我甚至还曾梦想过,长大后要成为像
家,亲自把父亲喜爱的曲目弹给他听⋯⋯顾圣婴那样的钢琴
然而那时我家里没有钢琴,我也不敢提出买琴的要求。七
个孩子,大大小小都去念书,都需要钱,我焉能开口?唉!我只
有把那令人心醉的庞然大物深锁于心,当做一个不可实现的
梦
上初中时,跟父母去听过几次音乐会,那是我最欢乐的时
刻。坐在台下痴痴地望着舞台一侧的典雅精致的三角钢琴,那
反差极大的黑白琴键的弹跳,那回肠荡气的音响,曾生发过我
多少悠然的遐想呵。
我找到了另一去处。就在后来,经同学指点 放学之后,常
常一个人悄悄走到离学校不远的王府井琴行去(学校在灯市
东口的女十二中)。在那里,可以更贴近地“瞻仰”一下朝思暮
想的钢琴“大人”。
琴行是在十字路口拐角处,很宽敞,有高大的玻璃窗匝
地。咖啡色的“星海”贵族似的雄踞在店堂中央,一尘不染,光
可鉴人。似乎是在傲视着那个凭窗而望的怯生生前来“朝拜”
的瘦瘦的小女孩⋯⋯
我每次都不敢久留 是那价钱吓坏了我。六十年代初,
一架立式“星海”的售价已是 元整。这对我这个每月只有
元零花钱的中学生来说,简直是个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但我学琴的愿望不可遏制,便开始留意贴在电线杆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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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花花绿绿的告示。一次,终于在一张不大的白纸上读到了
这样几行秀丽的仿宋体“:私人教授钢琴,学费面议。”
细看之下,那地址离家和学校都不太远(东四三条)。于
是,我鼓起勇气,开始进行生平第一次的命运的尝试。
或许也是一种缘份,那老教授竟是我的老校友(女十二中
的前身是贝满中学)。她姓陶名玲,当时已七十岁。她没问我
的出身门第,也未谈及学费,大有一见如故之感,立即让我上
琴。半小时后,生性傻傻的我竟顺利地通过了“考试”。陶老师
赞不绝口,夸我有“敏锐的理解力”与“非凡的听力”,真让我目
瞪口呆。她还大惑不解地问:“你真的是初学吗?怎么从不出
错呢?”一双镜片后面闪着惊异的眼睛。
从此,我每星期都要到陶老师处两三次,零用钱全部缴了
学费(陶老师“优惠”我 元)。回到家里早早做完功,学费本应
课,便赶紧上床钻进被窝,偷偷地在大腿上“练琴”我决定“密
而不宣”,待学好后再告诉父母,家里人也似乎毫无觉察。只有
一次,早饭后,父亲突然问我“:这些日子每周都有几天回来得
很晚,是学校有事么?”我一下子涨红了脸,不知说了些什么搪
塞过去,但我看到父亲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后来才知道,他们早从学校打探到“消息”,只是装作全然
不知罢了。
万想不到,在我初中毕业之前,父母终于悄悄托人为我买
回了一架“星海”。那天我一进大门,便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琴
声,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妈妈正在试琴,弹的是
“渔光曲”,父亲还在为她翻着乐谱。当我看到那崭新的咖啡色
的“星海”,看到我多年的钢琴之梦竟真的变成了活生生的现
实时,我不禁大唱大笑起来,最后又大哭一场。我用力拥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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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亲,狠狠地亲了几口,我知道,这琴包容着他们对女儿的理
解和深厚的情意
老师学了两年我跟陶 琴。她出身于美国教会学校,授课的
曲目清一色“主颂全程”之类,又单调又死板,充满宗教气氛,
少女来说实在是枯燥这对一个天真烂漫的 乏味。我渐渐耐不
住了,便直言相告“:您教的曲子我不喜欢,怎么办呀?”陶老师
先是默默的听着,继而又恋恋不舍地摸摸我的手,面颊、辫子,
慢慢地说道“:我家几代信教,已不能改了。你喜欢的曲子我不
能教你,你可以去找一位新的老师。找到了,告诉我是谁,就行
了。”
我终于和陶老师“拜拜”了。但她那慈和的面容、微笑,那
旧居,那雕有花边的老式钢琴,我是不会忘记的。
第一次正式为父亲弹琴是在上高中以后,我悄悄地自学
了贝多芬的“献给爱丽思”,我知道那宋(庆龄)婆婆和于立群
女士最爱弹的曲子,我以为父亲会喜欢,会夸我聪明、好学。没
想到他听了却说“:太简单了。”似乎不屑一顾。我立刻又弹了
波兰的“少女的祈祷”,可他听了又说“:太浅薄了。”这可把我
气坏了,我把琴盖一关,双后一摊:“这也简单,那也浅薄,你要
听的我不会。你要是会,自己弹,不就得了!”父亲见我生气,立
即又嘻笑起来,道歉不住“:好啦好啦,算我不对,还不行?”接
着又学着舞台上的样子,把胖胖的身躯弓了弓:“小生这厢有
礼了⋯⋯”逗得我破颜而笑。是呵,有这样风趣的父亲,谁又能
真的生气呢?
但从那以后,我却很长时间没有再为父亲弹琴。中国的天
空中政治风云急骤变幻,那之后,父亲经历了“文革”的监禁,
复出后的辛劳和几次心脏病复发的困扰,身体不大如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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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更忙,忙得我都很少有和他相对而坐的机会。
年,日本影片《大约在 砂器》在中国上映。我对其中
的主题音乐“宿命”喜欢之极,一连看几遍,记下了谱子,可以
极熟练地弹出。当时恰好父亲从美国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归来,
在家中休养,我便主动要求弹给他听。记得那是个秋天的黄
昏,院子里静悄悄的。夕阳从柿子树的缝隙中泄漏下来,洒落
在窗前的水泥地上。父亲斜靠在沙发一角,闭目细听。一开始
我还有些紧张,渐渐便忘却了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乐曲之
中。一曲终了,父亲竟高兴地鼓起掌来“:弹得好,弹得好!曲
子也好。可以和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媲美啦!”听到父亲的称
赞,我大喜过望。又弹了一支芭蕾舞剧《吉赛尔》的片断,这时
父亲已轻轻地走到我的身旁,待我弹完,他的反应却没有刚才
那样强烈。他久久地望着我,摸摸我的头,语调严肃地说“:你
的琴弹得很好,可你为什么总是弹这些伤感的曲子呢?弹多
了,对身体没好处。”
我没料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想扑在他怀里痛哭
一场。在我的生活中当时确实有着一段不小的挫折,但我对谁
也没有讲过。没想到外表洒脱豪放的父亲,竟这样心细如丝、
洞若观火。这大概只能用“知子莫如父”那句老话来解释了吧?
那天我和父亲谈了很久,我永远记得他最后对我说的一
句话:“不管生活中遇到什么样的坎坷,都要勇敢乐观地活下
去⋯⋯”这几乎成为后来我在人生旅途中战胜一切困难的唯
一的精神支柱。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转眼又是十几年过去了。此刻当我
写这篇短文时,那架在火灾中幸免于难的“星海”正静静地守
候在我的身旁,它即将和我一起迁入新居。我仍然热爱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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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钢琴,但我却许久没有去弹它了。因为我怕,我怕弹出太
多太多的回忆⋯⋯
呵,父亲,亲爱的父亲,难道你真的再也听不到女儿的琴
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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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婚 庆 典张爱萍将军及其夫人李又兰金婚纪实
贺茂之
晚霞灿灿,金风徐徐。我同殿仁驱车前往北京西山,去参
加尊敬的老首长张爱萍将军及其夫人李又兰的金婚纪念活
动。
我们是从将军的《神剑之歌》一书中发现这一佳期的。前
不久我们去看望将军,提议要很好地庆贺一下这人生的第二
庆典。将军及其夫人同时微笑着说“:那有什么可庆贺的!”将
军说“:区区个人生活琐事,用不着兴师动众。”夫人说“:顶多
是全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你俩如果有时间,也过来一
起吃顿饭吧。”
我们没有接到请柬,将军也不会因此发请柬,我们也用不
请柬,就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的来了,而且有种非来不可的使
命感。
典称,结婚 年为之金婚。显然这是就时间而言。半个
年的世纪的相依相伴确属不易。若就实际而论, 感情生活,
可能在为数不少的人中,未必称得上金。然而,在庆贺张爱萍
和李又兰金婚的今天,历史和实践都会由衷宣称:他们的金婚
是名副其实的,是纯金的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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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将军因住宅漏雨正在修缮,临时搬到西山暂住。纪念活动
就在这临时住所的一个大会客厅里举行。
将军的三个儿子都是军官,均已独立门户,住在外边。唯
有当医生的三儿媳常住家里,以便照顾年老的公公婆婆。此
时,将军三个儿子各家都在场,正忙着活动场地的布置摆设。
另几位是将军子、媳的好友,也是主动赶来的。最后到来的是
著名歌唱家马玉涛。她捧着个花篮款款而至。她说:“听到这
个消息我就跑来了,庆贺我尊敬的将军的金婚,我怎么能不参
加呢!”
将军同夫人的神采格外好,十分亲切地一一拥抱了我们。
李又兰指着正在忙碌的子、媳等人及满满几桌子色彩斑斓的
食品和饮料说:“这是他们各家带来的。他们一大早就在这里
摆弄了,究竟要搞个什么样的活动,对我们还保守着秘密哪!”
话音未落,他们的小孙子、 岁的牛牛(辛亮)跑了过来,双手
往腰间一卡,郑重其事地说“:爷爷奶奶,你们怎么出来了!快
进去快进去!等开始了听到我的命令再出来。”“是,主席先
生!”将军煞有介事地应诺着,二位老人与我们又打了招呼,就
被孙子连推带拥地推进里间屋。
看样子,此次活动的执行主席又是牛牛了。他是将军三子
张品的儿子,也是将军最小的孙子,是将军家近年来“重要”活
动的当然执行主席,他 岁时就主持了将军 寿辰的活动。
他一会儿在大伯跟前站站,一会儿又到二伯身边停停,更多的
时候是在他爸爸跟前转。他这位执行主席随时准备执行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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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的命令。
整个场地布置的朴实、雅致而又活泼。大中小四个花篮增
添了浓重的喜庆气氛。将军的子媳之友侯德生全家送了一个
由 朵红玫瑰组成的火红花篮,贺联是:五十年风雨同舟庆
金婚,八万仞神剑共迎还金钢。殿仁和我送的花篮最大,贺联
是:佳期佳话佳事永存,金婚金典金心长在。
时针 字,执行主席急切地看了父亲一眼,张品点指向
头。小主席两手卡在屁股蛋上侧,高声宣布“:爷爷奶奶的金婚
纪念活动现在开始,请爷爷奶奶入座!”
在“婚礼进行曲”中,将军和夫人从内门走出,向大家点首
致意后,相视一笑。将军把手杖 当年陈毅的夫人张茜送给
他的手杖挂在手臂上,然后两个人两臂相挽,相扶相搀,并肩
而行。步履轻捷而矫健,将军受伤的腿竟一点儿也不跛了。一
阵掌声骤然而起。
年来,无论炮火硝烟,无论狂风暴雨,无论丽日和风,
他们都是这样两臂相挽,他们都是这样相扶相搀,他们都是这
样并肩而行⋯⋯
将军身着灰色西装,紫红领带配白色衬衣格外醒目,胸前
的那朵红玫瑰花仿佛为将军减去了几十岁年龄。李又兰银色
西装整齐、笔挺,使她那修长的身材仍显亭亭玉立,胸前的红
花映衬微笑、端庄的笑容,仍不减当年大家闺秀的典雅风姿。
“大会进行第二项,金婚人致词。”主席说罢,居然跑过去
坐在金婚人腿上。
将军和夫人相互推辞几句后,将军站起身来说:“参加我
们今天纪念活动的除了我们家里人,就是我们的挚友,我们没
有向外发出任何邀请。今天的活动完全是孩子们筹划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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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们欢迎大家、感谢大家参加我们的金婚纪念活动”带头
鼓掌之后,向夫人说“:现在该你讲了!”
“我来宣读贺信贺电。”李又兰略略归拢了一下面前的一
叠电报和贺信,打开一张说道“:女儿艾子在大洋彼岸寄来了
祝贺卡,祝贺卡的封面是双飞蝶,卡内是艾子自绘的一幅画
⋯⋯”我坐在老人的身边,近水楼台,看得十分清楚,画是以漫
画笔法绘制的:两位老人并肩而立,相靠的手臂高高举起,共
同擎着一个心字型金牌,上书 ,画面下沿龙飞凤舞一行字
⋯⋯李又兰念道“:得分比奥林匹克冠军还高。青春永驻!爸
爸妈妈金婚纪念!”
好一个“得分比奥林匹克冠军还高!”知父母者莫若子女。
我深为艾子的准确评价而赞叹,更为艾子艺术家的才华而叹
服。当时正值召开奥林匹克运动会,报纸广播等新闻媒介不断
传来我国运动员连获冠军的消息,奥林匹克冠军为全国人民、
世界人民所注视。艾子巧妙地抓住了这一契机,把家事、国事、
天下事联在一起,不能不说是匠心独运!
正在海外留学的将军的长孙大亮也寄来了祝贺卡,卡上
有幅画:一只小猫伏在两个老猫的肩头,三只猫都笑得十分开
心。李又兰念完了长孙的贺词后,将军略神秘地缓缓地展开了
一张纸,众人不禁围观,居然是一张放大了的将军夫妇与孙儿
牛牛的半身合影,其造型、其笑相与“三猫头”画几乎无异,全
场哗然。
李又兰念完了女婿、孙子及几位挚友、亲戚的贺电贺信
后,小主席大声宣布“:家里人送贺礼
率先送的是将军的长子张翔及其夫人和儿子二亮。三个
人一起来到两位老人面前, 多岁的二亮代表爸爸妈妈向爷
第 236 页
,卡的内文写着一首诗,爷奶奶呈上一个红色的美术字“ 二
亮高声念道“:翠竹蕙兰自清芳/风雨欣欣有生意/幽居悟悦心
自足/天上人间永相依。”署名阿翔、齐贤、二亮。
次子张胜携夫人刘罕妮呈上的是包装精美的本式铜边像
夹,只有两面,一面镶进将军与夫人初恋时的战地合影,另面
镶进张胜之子小亮自国外留学归来时,将军夫妇在机场迎接
时的合影。无疑这也是自制的。像夹的两面有一副对联。台
头是:父母亲大人金婚日贺,上联:风风雨雨生死与共神扬五
十春秋,下联:洋洋洒洒形影相随玉成百年姻缘。
正在忙着拍照的将军的三子张品在爱人郑玲的督促下放
下相机,带着主席牛牛恭恭敬敬地站在父母面前。由牛牛代表
呈上了自己画的一幅画:绿柳依依,小溪潺潺,红花点点,画面
上整整齐齐书写着将军当年喜期时写的那首诗《佳期》。牛牛
富有感情的朗诵着:
“身披彩霞跨轻鞍,
快马再加鞭。
人约黄昏时候,
绿水小河湾。
天轮镜,
柳梢巅
照寸丹。
战场结伴,
相见恨晚,
同难同甘。
日时间 月年 。”
第 237 页
小主席稚气的童音给大家带来了莫大的喜悦,更把大家
的思绪带到了当年⋯⋯
( 二 )
当年,张爱萍任新四军三师副师长,李又兰在新四军军部
当巡视员。因她参加过速记的专门培训,常被抽出来搞速记。
年 月,华中局召开党委扩大会。张爱萍出席会议,
李又兰在主席台的一侧负责记录。
如果说李又兰端庄的相貌、文雅的谈吐只是引起了张爱
萍的注意,那么,她上台能演、挥笔能写、集会能讲的才华引起
了他非同一般的好感。仅就速记而言,有些几乎是漫无边际的
讲话,经她记录、整理,居然就是一篇重点突出、逻辑严密又颇
具文采还不失讲话者特点的好文章。难怪周恩来要把她带到
中央去工作。真堪称才女!
如果说张爱萍严正英武的军人形像只是引起了李又兰的
好感,那么,他关于“建设九旅”和“平定洪泽湖”的报告引起了
她深深的敬慕:没用讲稿却滔滔不绝,而且主题集中,层次分
明,广证博引又语言生动,记录下来不用整理就是一篇好文
章:更不用说闪烁着智慧之光的文韬武略。确有儒将之风!
有次会议结束,李又兰戴着搞速记的露指手套丢了。天气
滴水成冰,不仅影响下午的速记,而且大有引发习惯性冻疮的
可能。就在她为此而惋惜而着急并寻寻觅觅的时候,张爱萍送
来了她丢失的枣红色手套,送来了一团火、一阵愉悦、一束希
望。
“谢谢您张副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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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总要拿出行动来。”
“ 嗯 ?!”
“收个徒弟吧,我跟你学速记。”
“你这当首长的,学速记有什么用?”
“俗话说,艺不压身。人总是多些学问好。”
这也是李又兰素来的观点,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但她心
想,这可能也象有些人的醉翁之意。没想到的是他学得倒十分
认真。
自此,会议的茶余饭后,张爱萍常去找李又兰:
自此,驻地的小路河畔,常常留下他们的身影⋯⋯
李又兰在上海读过书,张爱萍在上海做过地下工作,龙华
塔、租界地、上海滩⋯⋯成了他们的共同话题。不少感慨又出
奇的一致。话题也就自然而然地扩展开来。
他们谈起了一段往事:
来个浙江学生,到八路军武汉办年初,李又兰同
事处要见周恩来副主席,而值班参谋不让他们见。直赖等了一
整天,才见到了周副主席。
张爱萍回忆似的说“:这些学生真叫人没办法。”
李又兰噗哧笑了。
“你笑你们?”张爱萍不解地问。
“我就是真叫人没办法的那 几个人中的一个。”
“啊!”张爱萍有些惊异,片刻就说“:我也就是那个值班参
谋。”
哈哈!二人开怀大笑。真是“冤家路窄”,难怪“一见如故。”
李又兰心里溢出一阵惋惜:当时要和他深谈谈就好了。
他说她生性清高:爱兰嘛,“幽兰长辟谷,阵阵芳香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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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不足,还又兰,可见你爱兰之深。我也爱兰,梅兰竹菊四君
子,我都爱。尤其爱兰!
她说他性直尚武:青萍、莫邪乃干将之宝剑。爱萍即爱剑。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兴趣见志气,雄心还不
小哪!
他们在一起谈世道,谈人生,谈过去,谈未来,谈李白、陶
渊明,也谈莎士比亚和托尔斯泰⋯⋯世道的不公令他们愤愤
不平,征途的风雨又令他们激动不已,济公的智慧使他们开怀
大笑,于连的性格又令他们争论不休⋯⋯
半个月的会议即将结束了。张爱萍送给李又兰两件礼物:
一把带鞘的不锈钢匕首,一个军鸽腿上的银圈,都是战利品。
他说“:匕首用来裁纸、防身,银圈倒像个小首饰。作个纪念吧。
我十分高兴认识了你!”
“认识了你:我也十分高兴。只是我没有纪念品送给你。”
“没关系。”
李又兰总觉得要回赠一件纪念品才好。也煞费苦心地想
了好久,终于想到将少奇同志的报告抄一篇送他不是最好的
纪念品吗?她面对少奇同志的三个报告反复地翻阅着,而张爱
萍英武潇洒的形像又总是在纸面跃动。对,就选这一篇《战略
与策略》。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精通战略和策略是至关重要
的,她期望他是一位战略在胸、策略在握、指挥若定、进退自如
的将领。当晚,李又兰屋内的灯光亮到拂晓。清晨,她就把这
份抄写得十二分工整的报告连同她平素用于装记录册的黑色
皮夹一并送给了张爱萍。
也就在当天下午的闭幕式上,李又兰用那把精巧的匕首
削铅笔,小刀真快真好!她在玩味着。直到报告开始,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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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把它放到了桌面上。
说不准是陈毅代军长发现了什么还是无意中从桌前经
过,顺手拿起这把匕首,看了看便俯身悄语问道:这把刀好像
姓张吧?李又兰只是笑,没有回答。陈老总居然把匕首带上了
主席台,不时地用刀鞘对着坐在台侧的张爱萍指指点点。张爱
萍非常大方地点了点头,像是说:是我送给她的,我爱她!
爱神的脚步是坚定的。在战斗的间隙,张爱萍两个月给李
又兰写了 封信。尽管李又兰没有一封一封及时看到而是一
总收到的,尽管信的内容平淡得象工作汇报,但,她还是掉泪
了。似乎有收获也有失落,有激动也有不满。直到张爱萍所在
师移防军部附近,他们见面了,才解开了谜,才加快了丘比特
的步伐。
傍晚,他约她到汪朱河畔骑马;周日,他陪她到汪朱河游
泳;假日,他带她到汪朱山林打猎、射击。他的那架战利品照相
机摄下了她的丽姿,连同她身边的小溪、竹林、豌豆花⋯⋯
一个星期日的上午,他们俩赛完马又来到汪朱河畔。李又
兰蹲在岸边洗手。清澈见底的河水映出她秀美的身影及桃花
般的笑脸,背后是绿树、红花、蓝天、白云。整个画面犹如仙子
静坐仙境之中。张爱萍迅即打开相机说:“你搅动一下水面。”
李又兰顺从地拨动了清清的河水,顿时,她的秀姿和笑容溶在
一片涟漪之中。张爱萍当即按下了快门。
张爱萍为什么不摄下那个水中倒影呢?他们心里都明白:
这里有更深的寓意,即任何风浪都动摇不了他们的感情!
当晚,张爱萍就自己动手洗出了这张照片。他端详着笑容
满面、典雅端庄的女友,灵感涌动,挥笔写道:春阳灿/暖风清/
褥草茵/戏水涟漪轻荡漾/镜中人。潺潺溪流净澈/青山绿水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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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忘返留连迷幽境/凝冰心。
⋯ ⋯ 年 月 日傍晚,张爱萍春风满面,策马而行,
怀里揣着陈毅代军长和的特批件、随风摇曳的绿柳及清澈见
底的小河,不禁吟道“:身披彩霞跨轻鞍,快马再扬鞭,人约黄
昏时候,绿水小河湾⋯⋯”接着了高扬一鞭,枣红马四蹄生风,
警卫员快马随后⋯⋯
他把她接了出来,他和她又来到了汪朱集的树林旁边。一
轮明月洒下了无垠的清辉。张爱萍想,这多象送给新娘的奇妙
婚纱。
遂说“:我们结婚吧?”
她说“:什么时候?”
“今天。”
“今天 ”她有些惊鄂。
“怎么?还要选什么黄道吉日吗?我们喜欢的就是好日
子。”片刻又说“,陈军长在我的结婚报告上批示同意,还特意
送了一支新的派克钢笔作纪念呢!”
“真的!?”她那双秀美的双眸在月色下更明亮、更秀美,
“是时候吗?你们不是受命反敌伪大扫荡在作准备吗?”
说起对敌作战,张爱萍的眼睛里顿时喷放出异常的光彩:
敌进,我退,远防,近攻⋯⋯文采飞扬,成竹在胸。
突然,刷拉拉一道闪电,映亮了树林,也映亮了他们激动
的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遮住了明月,也遮住了天空。随
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暴雨倾盆而下。枣红马前蹄抬起,发
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
“好!天公为我的婚礼助兴也!”他猛地把她揽在怀里“,走
吧,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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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抹了把额上的雨水,说“:好,走,我跟你走!”
张爱萍从警卫员手中接过另匹马的缰绳,抬手甩给了李
又兰“:你骑这一匹。”又转身对警卫员说“,你快到老乡家里避
雨,明天返回。”说罢牵过枣红马。他们俩几乎同时纵身上马。
张爱萍随即凌空一鞭,雨花四溅,两匹马箭似地钻进雨中,并
驾飞奔⋯⋯
翌日上午,李又兰用针在陈毅送给他们的那只派克金笔
上刻了个“萍”字,仔细地挂在张爱萍的衣兜上。午后,李又兰
伏在张爱萍的肩头,看着他续写完昨天的吟诗:《佳期》。
(三)
“大会进行第三项,请爷爷奶奶朗诵金婚纪念诗!”
李又兰微笑着环视了一直四周说:“我以艾子寄来的双飞
蝶为词牌,拉了个初稿。”遂念道:
天轮镜
小河湾
柳梢巅,照寸丹
烽烟滚滚敌后结良缘
佳期如梦,多情惹人羡
五十个春秋相伴
多少次沧桑变幻
甘苦共尝,有难同担
凄风冷雨,山崩地陷
真金甘为烈火炼
两情缱绻益弥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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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情久远
晚风暖
合家欢
待来年
大团圆。
激情洋溢,节奏鲜明,使人不禁想起抗战时期舞台上的
她,演讲中的她,战火中的她:使人不禁想到她和他的“五十个
苦春秋相伴”,想到她和他的“甘 共尝,有难同担”⋯⋯
(四)
万余人对盐阜地区进行为粉碎苏北日伪军 疯狂扫荡的
阴谋,华东局决定:我党政军实行一元化领导,苏北地区反扫
旅旅荡统由张爱萍指挥。即:他任新四军三师副师长,兼任
长又兼政委、盐阜军分区司令员兼政委,同时兼任地委书记。
新四军军部转移外地,师部也转移到苏北与苏中边境。已有身
孕的李又兰为了不拖累身负重任的爱人,让其一心无挂碍地
带兵打仗,她毫不犹豫地响应上级关于“军队女同志就地疏散
或到外地暂避”的号召,毅然决定到上海一地下工作同志的家
里暂住。
李又兰清楚漫漫千余里的水陆行程,在妖鬼横行的日子
里,什么样的危险都可能发生,前程未卜,她作了最坏的思想
准备。于是就为自己改了名字:李玉化。借“宁为玉碎,不为瓦
全”之意,来体现自己忠贞于爱人的坚强意志。
爱人的心灵是相通的。爱指导下的行动有时是出奇的一
致。战场上的张爱萍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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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如果我在战场上牺牲,请通知我的爱妻李又兰⋯⋯”
下边清楚地记述了她娘家的地址。
李又兰只身经过敌伪区,历尽艰难险阻,经上海,回到离
别多年而又从未通过音讯的宁波老家,与母亲隐居乡下。直到
生下孩子后一年多,才得以回华东敌后根据地去与爱人团聚。
多少次迎击,多少次追杀,张爱萍率领部队转战东西“。降
魔伏妖逾两月,化零为整鬼窟歼。”终于,赶走了倭寇伪顽;终
于收复了锦绣大地。直到 年秋,张爱萍升任新四军师师
长时,李又兰还在敌伪区的宁波乡下过着极艰难的生活。他们
仍是天各一方。
张爱萍率四师师部驻至兴泽湖畔后,清澄的洪泽湖又恢
复了野鸭戏苇絮的宁静。战场上忘家忘妻的张爱萍此时倒异
常惦记远方的爱妻了:得知她起程归队的消息已逾两月,却没
见人影又音讯全无,不禁忧从中来,彻夜难眠。清晨,傍晚,常
常站在洪泽湖畔,翘望南天,一行大雁飞过,他灵感涌动,随即
吟道:
金风起,
南归雁列洪泽栖,
洪泽栖,
天涯望断,
两眼迷翳。
雁足八月知归期,
孑身十月无消息。
无消息,
角声阵阵
梦魂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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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又兰终于回来了。归途海上遇到了风暴,浪涛的颠
簸,饥饿的困扰,加之对战场上亲人揪心的惦念,又兰“人比黄
花瘦”,憔悴得令张爱萍心里涌出一阵又一阵的酸楚。
然而,战争年代,军人情侣的相聚是短暂的。蒋介石重新
发动的内战,使张爱萍又率部奔赴新的战场“,手擎龙泉剑,除
孽斩群妖。”
战争的无情常送来不幸的意外。当李又兰得知战场上的
爱人脑部受伤的消息时,骤然如雷轰顶,稍事平静后便立即到
了战场,恨不得替代爱人承受全部的痛苦。当组织决定送往后
方医院治疗时,她主动要求亲自护送。从苏北到胶东,从烟台
再跨海到大连,途中不仅是层峦迭嶂、长河横流,而且碉堡林
立,虎狼成群,有时要连续赶路,有时是夜行晓宿。她要照顾伤
中的爱人,还要照顾不满周岁的孩子。而行进途中,常常尾随
着几十名甚至百余名逃难的老乡。她还要安排他们的食宿。号
房,筹粮,警戒,全部由她操劳。可无论多么劳累,她都精神奕
奕,总是千方百计地调剂爱人的生活。把粗粮野菜留给自己,
节省下有限的细粮肉蛋留给爱人和孩子。她常常彻夜不眠地
守在爱人的担架旁,困极了就拉张凳子放在担架前,把孩子拴
在凳子腿上,自己躺在凳子上合一合眼。到了大连,张爱萍住
院手术,她天天到医院去送饭。时值严冬,地冻天寒,而她天不
亮就起来。为病床上的爱人做点可口的。过度的辛劳她全然
不顾。她只有一个心愿:让带兵打仗的爱人早日康复,早日奔
赴他日夜惦记的战场。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动初期,张爱萍就被关进了监
狱。李又兰连同孩子被赶出了家,赶进了一个四面透风的破房
子里。专案组叫李又兰揭发问题,李又兰义正严辞:“:我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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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了解,他没有什么问题可揭发。”有人要她同他划清界线,她
微微一笑“:人都被你们弄走了,还有什么不划清的?但不管怎
样,我不会同他离婚的。”
监狱中的张爱萍深知那丧心病狂者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干
得出来。对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而对“殃及妻儿女,愧痛
难当!”日夜无眠,苦苦惦念和焦虑“。感慨欲歌歌忘曲,悲怀忿
恨恨更长!待何时昂首蔑奸佞,慰亲伤!”
张爱萍被抓走时只穿了件单衣。而时值寒冬。李又兰心
急如焚,战争年代受过伤的身体,怎能抵得住寒冷的侵袭。她
连续三个夜晚,一针一线赶做了件棉袄、棉被,又专门去买了
两件棉布的衬衣,几经辗转才送到了监狱里。狱中张爱萍抚衣
思人,感慨万端,在报纸的边缘,记下了他的心声:独处得寒衣
/老泪频滴/亲人晰晰在眼里/千针万线补心底/唯有知己。抱
病度难期/岁月艰巨/更兼苦苦育儿女/骨肉安危无消息/何时
解谜⋯⋯
在他们结婚二十八周年纪念日到来的前夕,因父亲问题
被赶到山西乡下插队的女儿艾子寄来了一张亲手绘制的金秋
图,以慰藉凄苦中的母亲,并请 日月母亲写首诗寄给她。
清晨,李又兰面对女儿的绘画,百倍思念被抓走 年多而杳无
音信的爱人,不禁心潮起伏,浮想联翩,提笔写道“:二十八年
相依梦/几度悲欢/多少辛酸/往事回首痛难言。人生何惧艰与
险,/赤心相牵/有难同担/苍天怜我共余年。”⋯⋯这是给女儿
的诗,更是给狱中爱人的诗。
两年后的这天,也就是他们珍珠婚的日子,仍被禁在医院
中的张爱萍才看到了这首诗。他以颤抖的双手握住前来探视
的李又兰的手,热泪横流,半晌没说出话来,半晌,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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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和你一首:此生几曾遭离散/今见重欢/久望团圆/团圆
到时从何言/战火纷飞同敌忾/红线相牵/忧思六载/老来更难
忘当年。”
为了把张爱萍从监狱中解救出来,为了洗刷将军身上被
泼上去的污水,她四处奔波,八方申告,找了王震,找了叶剑
英,找了总理周恩来。几经辗转,终于使将军获得了自由。
在云开雾霁的日子里,张爱萍“久困重围冲破,今朝又催
征程”,组织安排李又兰到将军身边工作,她随将军“十年重上
阳关道,飞越祁连到马兰”,倾自己全部聪明才智,辅佐将军所
酷爱的建军兴国之业⋯⋯
将军对夫人常怀深深的感念之情,总是于百忙中以自己
的摄影、诗词、书法给夫人以愉悦、以快乐、以美的享受。同时
还常常不无地歉疚的感叹:“当年她真不该同我结婚。她同我
结婚,受了很多的劳累、很大的牵连、很多的罪,不仅把她的才
华给耽误了,而且把她的身体也累垮了!”李又兰却说“:不能
那么说。受苦难是我的财富,受牵连是我的自豪。在那场运动
中,我如果不受到波及那就是我的损失了。”
将军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唐王有‘一字师’之说,又兰
对于我不只是一字师、几字师、十几字师的问题,而是多字师、
百字师、无数字师。我的许多打油诗,都是由她推敲、斟酌、加
工、修改而定稿的。我们也常常为一字争论不休,但又常常以
她的胜利而告终。”
而李又兰说“:那是你让我。如果说我是几字师,那么你应
该先是,我后是,还不一定合格呢!”
将军还说“:长期以来,我的诗词手稿、照片,一些文字材
料,都是她给我保管、整理。有时即兴写点诗词,随写随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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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丢进纸篓里了,她又捡出来,整理好放着。文化大革命中
抄家,她把这些东西藏在屋顶的瓦下边。正是由于她的精心保
管和精心整理,才出了《纪事篇》和《神剑之歌》。更不用说,她
全部承担了对子女的抚养和教育、家务管理这些重担了⋯⋯”
“这些都是义不容辞的。”李又兰也曾对我们说“,能使他
腾出些时间以更多的精力为党为人民干点事情,就是我的愿
望,是我的幸福。”
在他们红宝石婚纪念日里,李又兰的诗又一次道出了她
的心声:战火结伴恨晚/金轮欣照肝胆/坎坷四十年/生死相依
无怨/无怨/无怨/犹似汪朱河畔。
张爱萍则以“诉衷情”和之:岁月如流四十年/往事常留连
/战火沉冤伤患/相依风雪寒/山雨过/月高悬/夜不眠/同携相
扶/步履犹健/晚香满园。
哦!好一个晚香满园!确实是晚香满园!离职后,他们淡
泊名利,远离尘嚣,共赏夕阳无限好,从不叹惜近黄昏。两位老
人忙碌在读书、阅史、咏诗、题字、待客、贻孙之中,而又常常是
同读一本书 你诵我听;同写一张纸 你牵我书,或者你
题上联我题下阙,字迹竟是出奇的相同。难怪许多人称赞他们
的婚姻是当代婚姻的楷模,他们的爱情是当代爱情的典范。
(五)
将军随之而诵的即兴诗,是对这一称赞的最好注释、最好
说明:
半个世纪弹指间
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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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眼前
战火结良缘
幸存有今天
几经危难情相系
生死依
信益坚
长途跋涉同履艰
夙愿偿
且息肩
儿女设庆宴
隔洋老少欢
料得一代胜一代
放眼看
愉百年
将军抑扬顿挫的吟诵感染着众人 陶醉着众人,就连机灵
聪明的执行主席抹拉着脑袋也不知下一个节目进行什么好
了“。牛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给奶奶戴婚纱!”
“对,下一个节目给奶奶戴婚纱!”
“这么老了,还戴什么婚纱呀!”李又兰含笑拒绝。
“不,妈妈结结婚时没戴婚纱,现在补上这一课。”三个儿
媳异口同声。
三个儿媳和一位漂亮的姑娘来宾红梅捧着早已准备好的
婚纱戴在了老人的头上,场上掀起了一阵掌声的浪潮。照像
后,老人自己又把它取了下来。
接下来的节目是个游戏,名字叫找妈妈。在场的三个孩子
连同各自的妈妈,来到场中间,三个孩子与妈妈拉开一定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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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然后用布蒙上眼睛,与此同时,三个妈妈倒换了位置,让孩
子们去摸,以找到自己的妈妈为成功。蒙上眼睛的孩子步履蹒
跚,伸手乱摸,几经辗转,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妈妈。全场爆发
出一阵笑声。
泼辣的二儿媳把丈夫推到了场中,又对老大和老三讲:
“现在轮到你们找妈妈了,爸爸妈妈一齐找吧!”
三个儿媳把公公和婆婆扶到场中,又分别给自己的丈夫
蒙上眼睛“:找吧,看谁找到爸爸妈妈!”
老大张翔年近半百,少将衔,深沉、内向;老二张胜四十五
六,大校,幽默风趣;老三张品刚逾不惑之年,也是大校,文质
彬彬。三个男子汉,加之又都是高高的个子,蒙上眼睛无不一
走一挪,摇摇晃晃。然而,他们找得非常认真、十分虔诚,时而
听听声音,时而紧走几步,找啊找啊,在他们伸开的手臂上似
乎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爸爸妈妈!”而两
位老人故意退退躲躲,好像在说“:你们找到爸爸妈妈,获得今
天的团聚是不那么容易的!”找啊,找啊!老二找到了,老三找
到了,三个人竟都找到了爸爸!三个人紧紧拥抱着爸爸。
“快找你妈去!”将军的语气里透出了急切,似乎在告诉他
们“:找你妈要紧!快去 三个男子汉转身又去找妈妈,找啊
找,终于找到了,而且几乎是三个人同时找到的,一齐拥抱着
妈妈,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妈妈!”妈妈也拥抱着儿子,
那秀美的双眸里涌出了晶莹的泪花。片刻,老大、老二松开手,
取下了蒙眼的布。妈妈替老三取了下来,可老三仍未松手,右
手顺势托起妈妈的双腿,把妈妈抱了起来,好像在说“:再也不
让妈妈累着了 ”他抱着妈妈向前走⋯⋯
“哗⋯⋯”掌声又起,然而心潮盖过掌声。说不清是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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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我的眼窝里热呼呼的。著名歌唱家马玉涛掏出了手绢。
一个绕口令和猜字谜的游戏之后是照相。首先是金婚照,
接着是小合照,即大家分头与将军夫妇合影。老二张胜把脑袋
伸到了父母的脑袋中间,并扮了个鬼脸儿,也留下了张前边提
到的“三猫照”。全体合影之后,各就各位,吃瓜子,喝饮料。老
将军把拐杖丢在一边,拿起照像机,站在中间,转着身逐个地
亲自为大家拍照。我不禁又想到了他多次为我拍照的情景,不
禁又想到了他的那句诗:
“快镜即兴猎奇景,闲情自得好打油。”
(六)
在自由发言中,风度翩翩的马玉涛站了起来。大家欢迎她
唱支歌儿。她说“:歌儿,我一定要唱的,要为我尊敬的将军和
夫人唱支歌儿,要为大家唱支歌儿但唱歌之前,我想讲几句
话。”艺术家的感情是丰富的,话未出口,眼睛里就闪现出晶莹
的泪花“,我参加过无数次领导同志的家庭活动,有寿辰,有婚
礼,也有许多个结婚纪念日,但是从来没有这一次令我深深感
动。这个金婚纪念日让我看到了人间真情,让我懂得了什么是
现代文明家庭。这里,我想唱的歌儿很多,但我首先要唱这么
一句 见了你们总觉得格外亲⋯⋯”音起丹田,声情并茂;
接着,又唱了闻名遐尔的“马儿,你慢些走”⋯⋯
在自由跳舞时,将军和夫人率先走进舞场。伴随着柔润的
舞曲,舒腰展臂,步调是那么的和谐一致。看着他们的神采和
舞姿,谁也不相信这是两位耄耋至人。接着,媳妇请来宾跳,儿
子请友人跳,孩子们穿行在对对舞伴之间随意跳。笑声、舞声、
第 252 页
乐曲声溶为一体,使人们忘却了烦恼和不快,也忘却了辈份和
年龄,仿佛大家都一样快乐,一样年轻。
自助餐开始后,大家自由地选择各种饮料,并不约而同的
向金婚人祝酒,金婚人向大家一一致谢,小主席给将军端来一
杯白兰地,三儿媳执意让公公尝尝她亲手做的米粉肉,李又兰
劝他喝点鸡茸汤⋯⋯老将军也一一欣然接受。忽然,兴之所
致,高声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既吃肉,又喝汤。狼吞虎咽,
肚皮饱饱。牛牛闹华堂,亮亮歌声扬,男女老少笑连笑,盛会好
一场。哈哈!”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笑声⋯⋯
笑声中,马玉涛走到了我的面前,十分真诚地说“:你一定
要把这个场面记述下来,这是一次非凡的活动!”
是的,这是一次非凡的活动!客人不用请,主人不用送,当
事人不过问活动议程,三家操办人员不约而同。一切都出自自
愿,一切都来自真诚,一切又都那么意味深长。将军在红十四
军时参加过黄桥地域的战斗,操办人就特意买来了黄桥烧饼;
夫人在皖南参加过战地服务团,操办人就特制了皖南香米糕
是的,这是一次非凡的活动。庆典尾声,他们推出来一个
燃着蜡烛的大蛋糕,变戏法似的从蛋糕底下变出了两只签字
笔分送给两位老人,一叠特制的、标有 至 字样的纪
念卡,每人一个,将军和夫人在每人的纪念卡上签了名、题了
字。
是的,这是一次非凡的活动。将军和夫人专门慰问了工作
人员和值勤战士,请他们一起参加庆典,并给他们送去了庆典
活动的食品和饮料⋯⋯
这是一次非凡的金婚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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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非凡的真情展示!
啊,诗的金婚,歌的金婚,纯金的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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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成武将军和他的家庭
叶运均
提起杨成武将军的名字,对中国现代史有所了解的人都
不会感到陌生。
在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中,红军冒着敌人的炮火,
顶着枪林弹雨抢夺泸定铁索桥和爬雪山、过草地以及突破天
险腊子口的事迹,在中国早已是家喻户晓,而率领先头部队斩
关夺隘,飞夺泸定桥、翻越夹金山,从茫茫水草地里踏出一条
北上抗日之路的,正是当年年仅二十岁的红四团政委杨成武。
毛泽东主席的著名诗句“大渡桥横铁索寒”,已经和杨成武率
领的红四团的业绩一起,永远地留在了中国人民革命战争史
的光辉史册上。
在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上,以“白袍小将”著称的八路军
独立第一师 部鏖战于敌师长、晋察冀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率
后,浴血奋战八年,从可歌可泣的狼牙山五壮士,到击毙敌酋
阿部规秀,也都无人不晓。他在太行山上指挥所部于雁宿崖、
黄土岭的地区 ”、日,六天两战皆捷,击毙“山地战专家 “蒙疆驻
屯军”最高司令官、独立第二混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并
歼灭日军一千五百多人,致使中外震惊:蒋介石发嘉奖电;日
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多田骏哀叹“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
并以此作为通栏标题在《朝日新闻》上连登三天,尤其是当阿
部中将的骨灰运抵东京时,不仅东京降半旗,而且柴大将、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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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大将、东防司令官稻叶中将、代理陆军大臣中村等高级将
等团体和很多遗族都前领,以及爱妇①、国妇 往车站迎接,
可谓“哀荣”至极!
在炮火连天的三年解放战争中,兵团司令员杨成武率部
转战华北,指挥或参与指挥历次保北战役、正太战役、清沧店
战役和解放石家庄等战役,连战连捷。为配合辽沈战役,率部
进军绥远,解放集宁、包头等城,后又回师参加平津战役,解放
张家口,继而又参加指挥太原战役,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乃
至遐迩闻名。
在异常激烈,残酷的抗美援朝战争中,杨成武率领志愿军
第二十兵团入朝参战,指挥 年朝鲜东线的夏、秋季防御
作战,粉碎敌军的“坦克劈入战”“、特种混合支队作战试验”和
“绞杀战”等,创下日歼敌最高纪录,后又进行有限目标的反
击,挫败敌人“细菌战”,为把战线稳定在“三八线”附近做出了
贡献。
的确,杨成武那维妙维肖的指挥艺术和那卓越的组织指
挥才能,以及他那不平凡的战争经历,使他具有浓厚的传奇色
彩他戎马一生,不愧是一名功勋卓著的战将
然而,有关他的婚姻和家庭却鲜为人知。的确,杨成武将
军的婚姻很简单,又不简单。他的家庭很美满 却又遭到过许
多的不幸。它有着革命家庭的共性,又有着它自己的特色。生
活就是这样。在已经逝去的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里,杨成武将
军身先士卒,戎马倥偬,难得和家人团聚一次。如今,他和他的
妻子已经跨过金婚,迎向了钻石婚幸存的孩子三男三女都已
①爱妇,即日本“爱国妇人会”,以保护伤病员遗族为目的的团体。②国妇,即“大日本国防妇人会”,日本军部在战时成立的妇女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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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立业,也有了自己的下一代。他们有的在部队,有的在国
家机关,分别从事科学研究、医疗、经济等工作。他们继承革命
先辈的优良革命传统,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地为四化做贡
献。本文作者叶运均先生长期在杨将军身边工作。他现在将
杨成武夫妇及其子女们在炮火纷飞的战争年代里几度遇险,
于人民群众的保护之下,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以及后来在十
年动乱期间竟蒙受了六年多的冤狱,一家骨肉离散,直至林彪
摔死于蒙古温都尔罕后数年,特别是粉碎“四人帮”后,才得以
彻底平反,家人团聚⋯⋯这些生离死别的情景和悲欢离合的
故事诉诸笔端,以飨读者。
杨成武将军在半个多世纪的革命生涯中,为中国人民解
放事业和保卫社会主义祖国出生入死,四次负伤。在战争年代
失去了三个孩子,在十年动乱中又失去了三位亲人 他的
母亲、大女儿和妻舅。然而,这些接踵而至的不幸和磨难,却使
将军夫妇的革命精神更加光彩照人。
“易生”生之不易
风风雨雨几十年,
海枯石烂意志坚。
居家操劳人人赞,
辅佐大事吾内贤。
这是杨成武将军在其夫人赵志珍 岁生日时,特意挥毫
赋的一首诗。
的确,这首诗是有其深刻内涵的。赵志珍,原北京卫戍区
政治部顾问,曾任北京市政协常委。五十多年来,不论在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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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斗争中,还是身处逆境,她都一直与杨将军甘苦与共。他俩
志同道合,一路同行。不久前,中央电视台播放的《半个世纪的
爱》便是他俩爱情生活方面的一个真实又生动的写照。赵志珍
今年 岁了,几缕银丝挂在两鬓,慈祥的面容不时地露着笑,
精神抖擞,谈吐自如。一接触,就觉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她
年在北平女二中读书是河北省易县人,原名赵秀琴, 时
就参加了“一二 九”学生运动。第二年,她加入了中华民族解
放先锋队,后转入中国共产党。 年参军后,在八路军独
立第一师政治部做民运工作,任易县妇救会主任。曾以“狼牙
山女八路”而著称。她和杨成武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相爱结婚
的。正如杨成武在接受一位记者采访时,回忆起新婚蜜月所
说:
“我是福建人,她是河北人,为了抗日走到了一
起。我俩在 年相识,我当时是晋察冀一分区司
令员,她在河北易县搞妇救会工作。我们司令部设在
涞源县,她经常来开会,还跟我借过《钢铁是怎样炼
成的》等革命书刊。当时,部队有规定,我们这一级干
部择偶必须是党员,我知道她是党员,我们挺谈得
来。按说,我们还算是自由恋爱呢。”
再听听赵志珍是怎么讲的吧:
“他那时 岁,年轻有为,长得又潇洒,看中他
的姑娘不少。可她们不是党员,不够条件啊。我们是
年 月 日在涞源县北城子村结的婚,是聂
荣臻司令员亲自批准的。结婚很简单,房子是房东小
两口邹选和胡景凤临时腾给我们的。那时胡景凤才
岁,比我大几个月。他们也刚结婚不久,墙上还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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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个大红喜字,上面写着:新婚燕尔。前不久,这
位房东老太太还专程到北京,由她的弟弟胡景琰领
着来看望我们, 多年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回忆了
前的事,一起照了像。我问她今年多大了,她说
了“。啊,你们同岁。”杨成武指着我,转而又问她“:你
月。是几月生的?”她说: ”接着,她又问杨成武多
大岁数了,杨成武说 了。她说“:那该叫你哥哥
罗。”她弟弟在一旁连忙插嘴道“:不要这么叫,要叫
首长!”杨成武笑了“:我是哥哥,那她,”指着我说,
“是 年了。你妹妹哩。”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都快
我们结婚那天,分区领导和同志们在一起吃了顿饭,
有猪肉、鸡蛋、豆腐、土豆、枣酒,弄得挺丰盛。结婚
后,按当时的规定夫妇一周只能见一次面,我和杨成
武的驻地虽然相隔不到一里,可谁也不破坏这个规
定。那时候,人就是这么简单,一心只想着工作。”
当这位身经百战的老红军杨成武和他的妻子赵志珍胸佩
红花,携手并肩,在“首届全国金婚佳侣评选纪念活动”颁奖大
会上领取金婚证书和金婚纪念杯的时候,你可曾想到他们经
历的风风雨雨、坎坷与坦途、挫折与成功、困难的磨炼与胜利
的喜悦呢?是啊,五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短暂
的,但在他们的一生中却是漫长的、不易的。他们同甘共苦、对
理想和事业的执着追求、对爱情的忠贞不渝,以及在事业上的
互相支持、生活上的互相关照和平时的相互理解,是他们通向
金婚之路的基础。五十年的金婚之路对将毕生精力奉献给革
命事业的他俩来说,可以说更多的不是幸福和甜蜜,而是痛苦
和艰辛。然而,沿着他们这条金婚之路,我们可以看到比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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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珍贵的史诗般的画卷,那就是⋯⋯
年冬季反“扫荡”前夕,杨成武率领晋察冀一分区部
队血战大龙华之后,在地委妇救会工作的赵志珍快要临产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当时杨成武正在忙着指挥司政机关
和部队进行反“扫荡”斗争的准备,根本顾不上她。好在地委书
记王国权事先考虑到赵志珍身子不便,通知她到水泉供给部
去找董永清部长,因为那里条件稍好一些赵志珍到了水泉供
给部,董部长为了照顾她,特地找来了妇产科女医生陈霞辉。
陈医生是从北平同仁医院跑出来投入抗日队伍的,待赵志珍
可好了。
日不几天, 本鬼子“扫荡”到了水泉,董部长给赵志珍和陈
医生一人弄了一匹骡子,让她俩骑着牲口跟着队伍转移。
在战火纷飞的敌后战场上,经过近十天的长途跋涉,与日
本鬼子巧妙的周旋,赵志珍一行终于踏着硝烟来到了易县刘
家台西边完县的白沙村。
这天,夕阳的余辉刚抹红树梢,赵志珍突然肚子痛,差点
从牲口背上栽下来。陈医生说羊水破了,赶紧把她扶下来,烧
水准备接生。谁知正在这时,忽然来了情报,说日本鬼子追来
了,情况十分紧急,孩子不能在这里生了!陈医生急得直跺脚,
没法子,只好手忙脚乱地把赵志珍又扶上牲口,跟着队伍一口
气跑了几里地。正跑着,听说鬼子不往这边来了,她们随队伍
又回到白沙村。这时天已经黑了,陈医生在一盏小马灯下接
生,哪料到是难产,到半夜还没生下来,折腾得赵志珍死去活
来。如果再这样拖下去,大人和孩子的命都难以保住!陈医生
最后横下一条心,一使劲,用力把孩子给扯出来了。赵志珍大
叫一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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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下不到两个小时,日本鬼子突然扑过来了。供给部
的同志赶忙掩护群众转移。可是乡亲们听说赵志珍怀里抱的
是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的女儿,便不顾自己的安危,飞快地卸
下了一块门板,用绳子拴上,中间插上一根木杠,抬起赵志珍
母女俩就拼命地跑。他们前脚离开村子,敌人后脚就闯了进
来。
乡亲们抬着赵志珍母女俩爬山涉水,日夜兼程,跟着转移
队伍过了唐河,上了百花山。那就是传说中“白毛女”偷食庙里
供品的那座山啊!由于天寒地冻,加上敌机狂轰滥炸,尤其是
登上盘山路之后,那山立陡立陡的,乡亲们怕赵志珍母女俩掉
进深沟大壑,只好用绳子把母婴捆绑在门板上。就这样,乡亲
们抬着赵志珍和她的孩子跑了十来天,过了易县、完县、唐县、
曲阳、涞源等五个县,爬了百花山、神仙山、花塔北山等好些个
大山。
那几位抬门板的乡亲汗流浃背,满脸通红。赵志珍看他们
太累了,哀求他们把自己和孩子放下。他们却一个劲地摇头,
说“: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抬到安全的地方去。”
一天途中,日本鬼子的飞机突然来轰炸,他们来不及隐
蔽,几位乡亲便把门板一放,卧倒在赵志珍和她的孩子的周
围,用身体来挡弹片。炸弹在四周爆炸了,孩子吓得哇哇直哭,
火药味呛得赵志珍直咳嗽。浓烟里,董部长从队伍前面跌跌撞
撞地跑来,看大人、孩子都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是啊,多好的
乡亲啊,他们宁肯牺牲自己,也决不让子弟兵和他们的后代遭
到任何不幸。
反“扫荡”胜利结束后,一天傍晚,杨成武率领队伍转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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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西附近的一个村庄。董永清用电 向他汇报话通过“飞线”
了几天来供给部的转移情况,然后高兴地说:“赵志珍同志生
了个胖闺女,己经十来天了。老百姓真好,冒着生命危险抬着
她母女俩跟我们转移。我们今天刚刚到达宁家庄,离你们比较
近。司令员 你来看看女儿吧。”
杨成武“嗯嗯”地连声应着。
分区副司令员高鹏和参谋长黄寿发闻讯后,喜得一个劲
儿催杨成武,说是要一块儿去看看。
这时,各部队已跳出日本鬼子的包围圈,正在寻机歼敌。
只好撤退。局势暂趋缓和。于是日本鬼子扑空 ,第二天,杨成
武他们便出发了。
在宁家庄,董永清一见杨成武便叹 “她母女俩可真息道:
是大难不死啊!”接着把他们领到一间低矮的农舍前,弯腰钻
了进去。
这是一间遭到日本鬼子破坏的房子。塌陷的土炕上,平放
着一块拴着绳子的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人。她侧头搂着熟睡
的婴儿,身上盖一条被烧焦一角的军被,头发蓬乱,两眼紧闭,
脸色苍白。她,正是赵志珍。
听到脚步声,赵志珍微微睁开眼,一看是杨成武,禁不住
哭了起来。也难怪,她那时才十八九岁。杨成武也年轻,连忙
弯下腰安慰她,可连句安慰的话也都不太会说。赵志珍望望在
场的高鹏、黄寿发、董永清、陈医生及警卫员们,止住哭泣,感
激地向他们笑了然后,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把被子轻轻掀
开,让大家看正在酣睡的孩子。
“飞线”:即连通狼牙山与其他各山而架在山顶上的电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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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脸蛋儿圆圆的。”
“我们又增加了一名女战士⋯⋯”
高鹏他们夸奖完,赵志珍述说了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杨成
武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望着孩子,情不自禁地把她抱了起来。
瞧,她紧捏着粉红色的小拳头,乱摇乱晃,一双小脚又蹬又踢,
多么可爱啊!倘若没有乡亲们的保护,这孩子和她母亲会怎么
样,还真难说哩!
“给孩子取个名儿吧。”赵志珍抑制不住当了母亲的喜悦。
高鹏一听,不假思索地说道:“易县是燕赵多慷慨悲歌之
士、荆轲刺秦的地方。这位千金出生在燕赵之地,易水河畔,我
看就叫‘易生’(后改名杨毅)吧!”
杨成武和赵志珍相视而笑,都很满意。
同志们也都称赞这个名字好。
高鹏哈哈大笑,说“:我们击毙了日寇阿部规秀中将,粉碎
了敌人的‘扫荡’了,司令员又得了一个宝贝闺女,真是喜事连
连哪!”
大伙儿全笑了,小易生不哭不闹,仿佛也在倾听⋯⋯
年,日本鬼子又来“扫荡”了。赵志珍作为八路军的
一员,要随部队与敌人周旋,只好把一岁多的易生寄托在西古
县村的一位老乡家,交给乡亲来抚养。可是日本鬼子不知怎么
听说杨成武的孩子在这个村,便突然将村子围住,把全村的人
都赶到天主教堂外边的空地上,逼着乡亲们交出杨成武的孩
子。
日本鬼子当场把伪村长赵仲三(中共地下党员)抓起来,
绑在一棵树上,威胁群众说,如果不交出杨成武的孩子,就和
他一样,说着就“砰砰砰砰⋯⋯”朝赵仲三连开数枪,把他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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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当时,抱着易生的乡亲就站在人群里。可全村的人望着血
糊糊的赵仲三和面目可憎的日本鬼子,毫不畏惧,一口咬定:
“杨成武的孩子早就被抱走了,不在这里,我们用性命担保!”
日本鬼子半信半疑,把几个怀抱婴儿的妇女从人群里拉
了出来,用刺刀逼她们说实话。抱着易生的妇女明白,日本鬼
子是想用威胁的办法找出她手中的孩子,然后再折磨孩子的
办法来动摇八路军指挥员的抗日意志。她面不改色,平静地对
正在啼哭的易生说“:娃儿,别哭!娘这就给你喂奶。”说着,把
奶头塞进易生的嘴里,日本鬼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破
绽。整整折腾了一天,一无所获,最后沮丧地撤回据点金坡去
了。
不老庵遇险
年,赵志珍带着易生从日 金本鬼子的鼻子底下
坡旁边转移到一座比狼牙山还高的山 五峰寨,住在一个
叫不老庵的地方。那里只有一户人家,四间房,地形隐蔽。虽
离日本鬼子的金坡据点只二十来里,但在它南面的牛岗驻着
八路军二十五团团部,其东面杜岗驻着二十五团一个侦察连。
由于日本鬼子不敢轻易来,人们称之为“不老庵格勒”。
一天,谁也没料到,几个八路军护送着身患疟疾的杨成武
到这里来养病,恰巧与赵志珍母女俩碰到一起了。全家团聚,
赵志珍自然高兴,可是也为丈夫的病担忧。唯独易生无忧无
虑,活泼极了。
房东是一对兄弟。哥哥叫金生,年过四十,又黑又瘦,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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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亲。弟弟已经娶了媳妇。这两兄弟憨厚、朴实,是地地道道
的庄稼汉。他们一家人按当地习俗,亲热地把赵志珍称作“老
姑”,称杨成武“姑大”,赵志珍和杨成武待他们也象亲兄弟一
样,称金生为大哥,把他的弟弟和弟媳妇称做二哥、二嫂。
就在这个时候,杨成武的疟疾又发作了。他时而发冷,时
而发热,热后大量出汗,头痛,口渴,全身无力。养了两天病,第
三天他正靠在炕上吃早饭,忽然“嗵”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本鬼子来“司令员⋯⋯日 了!”警卫员曾荣昌话音刚落,东
山梁上便响起了枪声。
杨成武放下饭碗,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一个侦察员说,大概是日本鬼子嗅到了什么气味,今日凌
晨从金坡据点经小路直朝这里扑来。现在,日本鬼子已经和们
二十五团的部队交上火了。
杨成武要曾荣昌立即派人上东山梁去了解一下敌情,看
看二十五团的那个部队能不能顶住日本鬼子。
枪声越来越激烈。听声音,日本鬼子掷弹筒也用上了。不
一会儿,到东山梁看情况的田双喜和二十五团的一位指导员
跑来了。田双喜边跑边喊:
“司令员,快走快走!”
那位指导员跑到杨成武跟前,催促着说:
“看样子是冲着你来的!人数不多,你赶紧走哇!”
军医卢星文、警卫员曾荣昌和赵志珍他们全部催杨成武
快走。杨成武也意识到,很可能他的行踪被日本鬼子发现了。
天空传这时, 来飞机俯冲的呼啸声。不一会儿,东山梁上
白光一闪,日本飞机投下的炸弹爆炸了。易生吓得哇哇大哭,
杨成武连忙把她抱了起来。赵志珍从丈夫的手里夺过孩子,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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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丈夫说:
“你快走,快走!别管我们。”
旁边的金生大哥也火急火燎地说:“你赶紧走吧!老姑她
们,有我们呢!”
日本鬼子已经冲上东山梁,离这里只有几百米了。日本鬼
的飞机已经开始进行第二次俯冲。
“走!”杨成武大吼一声,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劲,一个
箭步便扑到门外。这时,东山梁上满是头戴钢盔的日本鬼子,
正朝这里射击,子弹啾啾地打在屋顶上。敌机扔下的炸弹也在
哐附近“ 哐”爆炸。
卢星文和曾荣昌他们连推带扶地把杨成武往西山梁领,
幸好他的疟疾没有发作。
他们刚登上西山梁,敌人已经从东山梁追下来了。他们又
赶紧翻过西山梁。这时,前面是条山沟和小河,他们什么也不
顾,过了山沟直往河中趟。
幸好那冰冷刺骨的水不深,他们都过去了。子弹在头顶上
啾啾飞过,他们跑得更快了。当他们一口气跑到天津沟的山头
上时,才算摆脱了敌人。此刻,不老庵那四间房子正燃着大火,
周围黄蜡蜡一片,全是敌人。
“糟了!志珍和金生他们出不来了!”杨成武望着熊熊大
火,心中焦虑。接着,身子一颤,浑身发冷,疟疾又犯了。
这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就隐蔽在天津沟的山梁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成武他们将随身携带的电话机取
出,搭上“飞线”,这才了解到敌人退了,部队正在派人寻找他
们。于是,杨成武在卢星文和曾荣昌的搀扶下向不老庵方向走
去。他们登上西山梁,往洼地里一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烧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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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废墟。杨成武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呼吸也急促起来。下了山
梁,刚拐了个弯,忽听有人大声喊道:
“杨师长①,你回来啦?”
他定睛一看,惊喜地叫了声“:金生大哥!”便向他扑去。
“你们怎么样?”杨成武迫不及待地问。
“什么事也没有!瞧,老姑在那儿呢。”金生大哥舒心地笑
着,指向远处的废墟。
“二哥和二嫂呢?”
“没事。都干活去了。”
杨成武赶紧朝那片废墟走去,发现断墙边用树枝斜搭着
一个棚子,棚子里铺着一堆草,草堆里有人小声地哼着:
“星儿闪,月儿明,
月儿虽亮我心悲痛,
因为鬼子正在我们国家横行。
大家醒醒,千万莫再做梦,
切莫醉死与梦生,
梦生醉死何时才能赶走日寇残暴兵。
这是赵志珍正在教易生唱歌。歌声是那样深沉,那样凄
楚,又那样激奋。
杨成武停住脚步,站在草棚外边,听着听着,心都快醉了。
那熟悉、幽雅的歌声,不仅打动了他的心,而且震撼着被敌人
践踏过的土地。
原来,当日本鬼子离不老庵几百米的时候,金生便带着赵
①当时杨成武同志任晋察冀军区独立第一师师长兼一分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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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珍和易生跑到附近一个石崖下。那里有一个洞,能容纳两三
人,十分隐蔽,洞里还备有萝卜和干草。那个洞是金生一家用
来藏身的,他把赵志珍和易生安置好之后,一家三口顺着石崖
又跑到另一个洞藏身去了。日本鬼子到达不老庵后,见房子里
空无一人,几个八路军已经跑远,也就没有认真搜山,只是气
急败坏地放火烧掉了四间房屋,然后扫兴而归⋯⋯是啊,这次
脱险,倘若没有金生一家的掩护,是根本不可能的。它再次说
明了战火中的军民鱼水情,真是情深似海!
痛失爱子
年反“扫荡”胜利结束,杨成武告别一分区,到冀中
军区任司令员之后,曾在一篇日记中倾诉了他对一分区的满
腔激情,记述了与战友、乡亲们依依惜别的情景,同时也记下
了他与妻子赵志珍和女儿易生,俊生以及大儿子珍生在大良
岗小兰村告别时的情景:
“她与孩子们送我到大门前。女儿易生继续往前送,她却
两手背着似乎无主意地依傍在门墙上,两眼不敢正视我的行
影。在那种恋恋不舍的情形下,我们暂别了。我说:‘你们回去
吧,以后再见,祝你们好,’赵志珍只说了一句话:‘路上要小心
些。’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当时的心情是不可能说了。易生
看到我们走,送到土台前,我说:‘易生你回去呀!’她一句话不
说地大哭起来。年仅六岁的孩子舍不得她爸爸,不愿分开。我
当即以钢一般硬的心,视她哭而不能说下去了,我走几步又回
头望望她,她仍然站在那土台上未回去。”
年,赵志珍从中共北方局党校毕业后,在晋察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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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区除奸科任干事。不久她便和警卫员徐国顺等同志一起跨
过平汉铁路,赶到高阳,安新、任邱,任冀中军区第三纵队留守
处的政委。可是 杨成武率领部队正在冀中平原对日这个阶段
邱连续开展五个战役, )河(间)战役、文(安)新(镇)战
大清河役、饶(阳)安(平)战役、 北战役和安(国)、博(野 蠡
(县)战役。
同年 月,杨成武又率部到了胜芳,根据朱德总司令的命
令,向天津进发。然而 蒋介石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明目张
胆地抢夺胜利果实。杨成武决定首先率部攻打天津外围杨柳
墅和杨柳青。
部队就要集合了
白洋淀正是湖水绿蓝、芦荡披着盛装的季节。
赵志珍给杨成武拍了一份电报,上面写道:“儿珍生于
日夜三时病故”。
那时,杨成武刚刚把冀中军区的武装力量集结起来。各路
人马丢掉自行车,甩掉毛驴子,掀去头上的白毛巾,解去腰间
的麻绳,从地道底下,从青纱帐里,从堡垒户的家里,从与敌人
捉迷藏的角角落落,聚集在一起,捏成了“拳头”。杨成武接到
这份电报时,已穿上冀中乡亲为子弟兵赶制的新军装,正准备
率队出发。他没想到自己极为疼爱的儿子,竟在胜利到来之
际,永别父母而去!杨成武的心因痛楚而紧缩了。然而,为了
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他毅然决然地将痛苦连同电文纸掖进
军衣口袋里,对警卫员说了声“:走!”就集合队伍去了。
显然,赵志珍在安、博、蠡战役正在进行时候,不肯把珍生
病故的消息告诉他,是怕影响他指挥作战啊!
的确,战争使他们失去了三个孩子 燕生、冀生和珍
即:千(
)、
第 269 页
生。这三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放在老乡家里,尽管乡亲们把家中
最好的食物拿出来喂养了们,可是恶劣的环境和病魔还是夺
去了三个幼小的生命。然而,在战争年代里,我们的军队,我们
的亲人,为了革命的胜利,是什么都不顾,什么都舍得的!
当部队攻下杨柳墅、杨柳青、杨村东站、北仓车站和飞机
场以及灰堆、大沽、岐口等地后,因傅作义的部队又要侵占张
家口,杨成武奉命立即率部保卫张家口。于是,他又赶到张家
口去了。虽然这时赵志珍领着孩子们到了胜芳,可他们没见上
面。后来赵志珍带着易生到张家口时,二女儿俊生已被寄托在
冀中的老乡家中。于是,杨成武和赵志珍以及女儿易生、俊生
直到平津解放后才团圆。
三、二二之夜怒斥邱会作
全国解放后,中国人民解放军 年实行军衔制,杨成
武第一批被授予上将军衔,并且身居要职。
然而,将军之衔和所有要职也未能使他在“文化大革命”
中免遭蒙难。
不仅他本人受到残酷的迫害,而且他的母亲、妻子、妹妹、
妻舅、子女、部属和亲朋好友也都受到株连。在全国范围内有
一大批同志因受到株连而有的被关进监牢,有的遭到批斗,有
的受到变相体罚,致残、致死⋯⋯
年夏一个闷热的黑夜,一架军用飞机从湖北孝感机
场进入跑道后,随着一声尖厉的呼啸,腾空而起,跃入空中。杨
成武就在这架飞机上。机舱里除了嗡嗡的引擎声,没有人语和
走动。要将他带到哪里?他无从得知。几个彪形大汉端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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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他们也许不知道使命的目的所在。快半年了,杨成武一直
被关在湖北的一个偏辟之处。他无时不为国家和党的命运忧
虑,也时时牵挂着不知落脚何方的妻子、老母和儿女们。
机舱外一片漆黑。将军的思绪万千,不禁又滞留在
月,那是一个瞬息万变的年的 月啊!在北京城里,反击“二
月逆流”的高音喇叭声吵得人们无法入眠,铺天盖地的大字
报、大标语令人眼花缭乱,叶剑英、聂荣臻、陈毅元帅和国务院
副总理谭震林等,正在受着“文化大革命”的冲击。杨成武压根
儿也没想到,斗争的矛头竟指向了他一向敬重的老一辈无产
日这天晚上,又发生阶级革命家。他焦急,他忧虑⋯⋯就在
了他更想不到的事情。
那是和今天同样漆黑的一个夜晚,他正生病在家。
十二点半左右。门卫报告说“林副主席的秘书来了。”
张秘书忙出去迎接他们。
两位来者单刀直入地说“:一零一(林彪的代号)要我们来
看看杨代总长。他的病情如何?”
张秘书说“:已经吃过药,睡着了。”
“我们来了,总得要见一见。”
林彪派人来探病,并且执意要见,张秘书只好领他们走进
杨成武的卧室。
杨成武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已经睡熟了。张秘书把他叫
醒。
林彪的两个秘书走到杨成武床边,一个说“:一零一对首
长的病情很关心,特让我俩来探望。”
杨成武说“:不要紧的,休息休息会好的。”
那两个秘书又说了几句安心养病之类的话,就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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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送走他们,张秘书回到办公室,想起晚饭后吴法宪来过,
当时他正要向杨成武通报,吴法宪嘿嘿一笑,说“:杨代总长休
息了,就不要打扰他。我先到人民大会堂开会,开完会再来汇
报。”说完就走了。张秘书将这一情况向杨成武报告后,杨成武
说“:你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身体不好,不要让他来了。”电话打
到人民大会堂,接电话的是吴法宪的警卫员小刘。他说“:吴司
令员正在开会,交代过,不能找人。”
张秘书刚刚打了个盹儿,空军政委余立金的秘书就打来
电话说:“刚才吴法宪带人把余政委铐起来了,请问问杨代总
长,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吴法宪搞政变?”
“是吗?这是怎么回事?”杨成武的夫人赵志珍听到报告后
很吃惊。
凌晨二时许,驻杨成武附近的卫戍部队接到紧急集合的
命令。不许开灯,不许喧哗,由来人带领一口气拉到了景山。与
此同时,新调来了全副武装的军人。他们包围了杨成武的住
宅,几十个人冲进了楼里。
“哐哐哐”的敲门声“,出来!不许动!”的喊声“,跟我走!
快!”的喝斥声充斥了整个楼道、客厅和各个房间。一片吵嚷声
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使赵志珍警觉起来。她刚推开房门想去看
个究竟,几个人上来就把她扭住了。她愤怒地质问这是干什
么?无人答应。杨成武的家人象犯人一样被驱赶着,还没弄清
楚是怎么回事,就被连推带搡地赶进了楼下的客厅里。赵志珍
要回过身去叫杨成武,但客厅门口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彪形
大汉回答说“:不行!”
这时,邱会作和李作鹏带人冲到楼上,闯入杨成武的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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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
杨成武被惊醒后,穿着一身睡衣,走了过来。
李作鹏站在后边,眼睛被那副变色镜挡得严严实实。他身
后的士兵手持短枪,如临大敌。
杨成武说“:开什么会?要你们两个来请,啊?你们搞什么
名堂!”
邱会作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杨成武觉得事情不对,转身拿起红色电话机的话筒,想问
问总理是怎么回事。电话线已被林彪下令切断,一点声音也没
有。
“怎么回事?”他火了。
邱会作很有几分得意地笑着。
李作鹏仍旧在一旁不动声色。
“走吧。”随他们来的人催促道。
杨成武心想,莫非发生政变了?是吴法宪搞的?他转身拿
了件警卫员的棉大衣,披在身上,抬脚迈出房门。邱会作带来
的“警卫”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甚至跟进厕所。
这些情况足以表明,外面发生了大的变故。他怒发冲冠地
对邱会作说:“你们到底搞的什么名堂?开会?开什么会?不
要当骗子!要有党性!没有党性还应该有人性,要有良心!”
邱会作并不回答,几个人拥着杨成武走下楼梯。
杨成武的这几句话震慑了邱会作。直到粉碎“四人帮”后
审判邱会作时,他还说“:想起杨成武的那句话,至今我还心惊
肉跳。”
杨成武走下楼梯的时候,心情很不平静。两天前,他的父
亲在这里去世,刚刚火化。他由于劳累,患了植物神经失调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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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亲自将父亲的遗体送到火化场,只能在父亲的遗体前肃
立默哀,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而,他对父亲的感情是非常深
的,至今他还深深地怀念着父亲。
是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杨成武的家就在福建省长汀县宣
成区畲乡张屋铺村,那是一个风景秀丽而又贫穷落后的山区。
他家境贫寒,无钱上学,在那艰难岁月里,父亲为了让唯一的
儿子上学,整天泡在造纸坊造纸,冬天没有衣服,就用纸缠裹
在身上取暖,家里什么都卖了,钱还是凑不够。于是,他又找穷
得叮当响的兄弟想办法,给点接济,这才使杨成武有了继续学
下去的可能。
在学校里,杨成武因为受到了中共地下党员张赤男老师
的熏陶,逐渐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不入,他秘密加入了共青
团。第二年, 年,他才也就是 岁便在这位老师的带领
下,参加了闽西农民暴动,很快就被编入朱毛红军即红四军。
当时由于情况紧急,也是为了家里的安全,杨成武没有和
家里人告别。
可是后来,国民党当局知道了,那帮家伙恼羞成怒,将杨
成武的父母都抓走了。是全村人签名盖手印作保,他的父母才
免于一死,但房子被烧了,锅也被砸了。为了安全,老人逃进了
闽西的原始森林⋯⋯
杨成武这时随部队转战在江西、湖南和福建等中央苏区。
他参加革命后,长期和家里音信不通,更没有机会回家看望爸
爸和妈妈。
年 月,部队接到战略转移命令要撤离苏区时,一
个偶然的机会,张屋铺村的乡亲们听说杨成武他们这支队伍
就在闽西连城附近,便推选杨成武的父亲和其他十几位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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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表带 钟着猪肉、鸡蛋和当地土特产,赶到部队驻地
屋村慰劳子弟兵,杨成武这才和日夜思念的父亲见了一面。
杨成武的父亲和家人在敌人的白色恐怖下东躲西藏,直
到当地解放才彻底翻身。
年夏秋之际,中共福建省委书记兼省政府主席张鼎
把杨成武的父亲从老家接到天津,他的一家才得以团聚。杨
成武深知,在他参加革命的几十年里,爸爸和妈妈为他受到国
民党当局的迫害,吃了不少苦。世界上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
孩子的呢,双亲日夜思念儿子的骨肉之情,使他们时时刻刻都
在为孩子的安危担惊受怕啊。在那漫长的战斗岁月里,即使在
紧张、激烈的战斗之余,杨成武也何尝不为两位老人而牵肠挂
肚呢。的确,他多么希望能在父母身边孝敬两位老人啊!为使
两位老人心情舒畅,生活愉快,在晚年享受到天伦之乐,他不
仅教育孩子要孝敬爷爷和奶奶,而且自己经常在百忙之中抽
出时间,陪爸爸妈妈叙叙家常,聊聊天,有时还陪他们看电影、
看戏,尽力使他们不感到孤独和寂寞。
但是不久,朝鲜战争爆发。 年 月,杨成武奉命率领
志愿军第二十兵团赴朝作战。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他不
得不再一次告别年近花甲的父母、年轻善良的妻子和那些天
真烂漫的孩子。也就在这时,他的父母提出愿意回老家过山村
生活。杨成武尊重两位老人的意见,派人把父母送回了老家,
直到 年才又把两位老人接到北京。
杨成武不仅对父母孝敬,对伯母和婶娘也十分关心,不仅
经常惦记着他们,而且每年都要分别给他们寄些钱,以使他们
生活得更好,晚年更幸福。
如今,杨成武的父亲突然去世,这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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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了,正在生病,啊!母亲 能经得住这个打击吗?然而,杨
成武万万没想到的是:白发苍苍的母亲正在遭受病魔的折磨,
也被闯进来的那些人从房间里抬出来摆在客厅里的乒乓球台
上了。杨成武感到,自己此去凶多吉少,需要和母亲说两句说。
母亲失去老伴,身体又有病,儿子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能承
受得了吗?
“我要跟我的妈妈说几句话。”
“不行!”一个小头目态度十分粗暴,当即拒绝道。
杨成武气得脸色青紫,他晃动着魁梧的身躯,用肩膀把讲
话的人扛到一边 没想到他还有那么大的劲,竟把那人撞
了个趔趄。
他在客厅的门口,隔着卫兵,望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坐在绿
色的乒乓球台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老人受苦受难一辈
子,到晚年只希望儿子为她养老送终啊!
杨成武毕竟是久经考验的战将,他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
平静地说“:妈妈,你们不用害怕,我没有问题,要相信共产党,
相信毛主席。事情是可以搞清楚的。”
老妈妈点了点头,她听懂了儿子的话。
杨成武又对母亲、妻子、儿女说“:要相信毛主席、共产党,
事情会搞情楚的。”
“快走,快走!”那个小头目嚷道。
年逾七旬的老母如从梦中惊醒,扑过来大声呼号:“我儿
子从小就跟着毛主席,不反对毛主席啊!”杨成武被带出房门,
儿女们大声哭喊着“:爸爸保重身体!”杨成武一阵心酸,但却
猛然转身把头昂起,大声说“:相信我!毛主席了解我!我不反
对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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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杨成武戎马一生,南征北战,深深懂得革命胜利来
之不易,而要保卫革命胜利果实更难。为了革命后继有人,他
对年轻一代的教育十分重视。平时不管多忙,他总要抽出时间
对子女进行教育,检查和督促他们的学习。他经常给孩子们讲
长征和战斗故事,使他们懂得人民的江山是无数革命先烈用
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每到寒暑假,学校寄来通知书,他都要亲
自过目,对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和在校表现,好的进行表扬、鼓
励,不足之处进行批评、教育,并帮助他们制定假期学习计划。
长期以来,杨成武把对孩子们的爱完全倾注到对孩子们的教
育之中。他一直教育着自己的子女,要听党的话,努力学习毛
泽东思想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学习为人民服务的本领,做一
个有益于人民的人。眼下,他对儿女们还能说什么呢,他那气
宇轩昂的话语,正体现了他勇于坚持真理的坚定信念,也告诉
了孩子们要对毛泽东思想坚信不移。
杨成武走出屋门,见有辆黑色的吉姆车停在楼门口,车门
开着,里面黑洞洞的。
邱会作捷足先登,钻了进去。李作鹏伸伸手示意要杨成
武进去。等杨成武走进去后,他也紧跟着钻了进去。邱会作和
李作鹏一左一右给他“保驾”。
这时,他听到屋里的孩子们哭成一团,喊声一片⋯⋯
第二天,北京城就铺天盖地地响起了“打倒杨(成武),余
(立金)、傅(崇碧)”的口号声。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真是令人
费解。然而“,不理解也要执行”的“副统帅”的指示,促使那些
不明真相的狂热的人们涌上了街头⋯⋯
从此,在“打倒刘(少奇)、邓(小平)、陶(铸)”“打倒彭
(真)、陆(定一)、罗(瑞卿)、杨(尚昆)”的口号后边,又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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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杨、余、傅”。这一系列口号也就成了当时开会和游行所
必喊的。
其实“,打倒杨、余、傅”这个口号是林彪首先带头喊起来
的。杨成武被逮捕的那天晚上,他被押到人民大会堂的福建
厅。那里灯火辉煌,里面坐着二三十人,除了周恩来、汪东兴、
李天佑、王新亭等同志以外,主要是林彪、黄永胜、吴法宪、李
作鹏、邱会作、康生、江青、陈伯达、姚文元、叶群等他们那伙
人。会议由林彪主持。当时厅内还空着一个位子,显然那是专
门留给杨成武的。杨成武刚一走进福建厅,就听见林彪声嘶力
竭地说“:现在开会。我来宣布中央的决定。一、杨成武搞山头
主义、宗派主义。二、杨成武勾结余立金,想夺吴法宪的权;勾
结傅崇碧,想夺谢富治的权。三、杨成武整了江青的黑专案黑
材料。杨成武三次下命令给傅崇碧冲钓鱼台到中央文革去抓
人,还打了江青。”说到这里,林彪恶狠狠地盯了杨成武一眼,
接着又说“,杨成武你不当代总长了,黄永胜当总长。我再说一
遍,不是代总长,是总长!”
林彪的话音刚落,江青就跳了起来,连喊带吼“:杨成武,
你胆大包天,敢整我的黑材料!你要老实交代!”
紧接着,吴法宪也厉声喝斥“:杨成武,你必须交代你的
‘三反’罪行!必须交代你的黑后台!”
康生阴阳怪气地说“:这是‘二月逆流’的新反扑!你要交
代同那几个老家伙的关系,交代出你的黑后台!你和彭真什么
关系?和罗瑞卿什么关系?”
陈伯达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上一推,生怕露出自己的
马脚,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故意栽赃说“:杨成武反对马克思
主义,写大树特树的文章,受到毛主席的严厉批评,这账是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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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掉的!”
叶群扯着公鸭嗓拼命叫道:“杨成武三次命令傅崇碧冲中
央文革的驻地,带了枪,带了子弹,还打了江青同志一皮包!这
还得了吗!中央文革还有没有安全?毛主席还有没有安全!”
说着说着,她带头呼起口号来“:誓死保卫毛席!“”誓死保卫中
央文革!“”打倒杨成武!“”打倒晋察冀山头主义!”
刚开始,杨成武还拿了支钢笔,在纸上记着。越听越有气,
越听越听不下去。诬蔑、造谣、栽赃⋯⋯他把手里的铅笔一扔,
举起手来“:我说几句⋯⋯”
江青挥着手,说“:不要说了!散了!散了!”
人们纷纷站起来。周恩来摆摆双手示意大家坐下。周恩
来说:“毛主席那里来电话讲,不要揪斗杨成武,杨成武有病,
要他去休息。有错误可以检查。”
江青再次跳起来“:不开了!散了!散了!”
参加会议的人,陆续离开福建厅。
杨成武问周恩来“:这是怎么回事?”
周恩来站起来说,对他说:“不要着急,有病就好好休息。
你的问题,是林副主席检举的,会搞清楚的。”
康生转过头来,面对着杨成武,等周恩来说完,他手指杨
成武,说“:不管你交代不交代,你为‘二月逆流’翻案,你的黑
后台就是叶(剑英)、聂(荣臻)、陈(毅)、谭(震林)!”
杨成武没有再说什么,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林彪、江青他
们批斗杨成武,所谓的罪名是“三反”,为“二月逆流”翻案,罪
证是“支持傅崇碧冲钓鱼台”“,打了江青”,扣的帽子是“野心
家、阴谋家。”
钓鱼台,那时是“中央文革”所在地。冲“中央文革”,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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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得。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莫须有”。
原来杨成武曾接到周恩来的电话,要他帮助找一下鲁迅
的手稿。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据说手稿在钓鱼台。杨成武把
这个任务交给了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为此傅崇碧曾到
钓鱼台找过。
作为北京卫戍区司令员,钓鱼台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所谓
“冲”只能是编造的谎言,用来欺骗不明真相的群众罢了。
在福建厅的这个批斗会上,林彪、江青他们根本就不准杨
成武申辩,他们完全剥夺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基本权利,肆无忌
惮地践踏了党的原则⋯⋯
杨成武耳闻目睹了他们的丑恶表演,尤其是林彪当面宣
布杨成武的所谓“罪行”的情景,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这
一切在当时却都是秘密进行的。
消息的传开,是由于两天之后,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一个
万人大会。
当时主席台上坐着的除了林彪,还有“中央文革”的头目。
林彪宣布开会后,发表了长篇讲话。他声嘶力竭、下气不接下
气地历数了所谓“杨成武勾结余立金、傅崇碧,要夺吴法宪的
权,要夺谢富治的权”等等“罪行”,宣布了杨成武“反对毛主
席、反对党中央、反对中央文革、反对文化大革命”的所谓“罪
状”,带头高叫“打倒阴谋家、野心家杨成武⋯⋯”
江青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了杨、余、傅以她的“迫
害”,说什么“杨成武指使傅崇碧带领部队三次冲钓鱼台,杨成
武的警卫员打了老娘一拳,老娘的腰到现在还疼”。其实,根本
没有这回事。江青无中生有,信口雌黄,还硬说杨、余、傅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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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的黑后台”。
当恶魔统治世界的时候,谎言似乎成了真理,何况人们正
处在人魔之时。杨成武将军被当场宣布撤销代总参谋长的职
务,余立金的空军政委职务和傅崇碧的北京卫戍区司令员的
职务也都被罢免。他们一时间便成了林彪“、四人帮”的阶下
囚。而接替他们这些职务的则是林彪的死党黄永胜、吴法宪等
人。
事情来得突然,但并非是偶然发生的。
杨成武不禁回想起多年来同林彪、江青一伙的矛盾和斗
争
年底,中央在上海召开了所谓解决罗瑞卿问题的会
议。在这个会上,林彪一伙发难,对罗瑞卿搞突然袭击。
此后,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贺龙、刘伯承、陈毅、
徐向前、叶剑英等同志参加的中央军委会议,决定杨成武担任
代总参谋长。
会上,杨成武很诚恳地说“:我的能力不够,难以胜任。最
好由叶帅兼任。”
中央领导同志说“:就这样定了,主席已经同意了,不变
了。”
杨成武说“:如果非要我来代,那就把我原先管的作战的
一摊子交给王尚荣同志,建议提他当副总长。”
少奇同志表示原则上同意,命令以后再下。
杨成武回到北京后,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宜担任代总长,又
给军委和中央写了报告,希望叶剑英同志兼任总参谋长,自己
给叶帅当个助手。这个报告送到军委副主席兼秘书长叶剑英
手里便被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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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帅把杨成武找去,对他说“:你的报告,我不同意送,叫
你当代总长,这是中央决定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于是,杨成武觉得既然主席、中央让我当代总长,我就要
尽力干好。可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发现了许多不正常的
事情。
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彪、江青一伙同各位老帅的矛
盾日益公开化,作为代总长的他,经常处在“夹缝”之中,周恩
来、各位老帅指示要这样干,林彪“、中央文革”却指示那样干。
这叫他这位做具体工作的人无所适从 百思不解。
年夏,毛泽东指定杨成武陪他去视察大江南北。周
恩来告诉杨成武,他的任务是切实保证主席的安全,当好总理
与主席的联络员。
就在主席视察大江南北的途中,毛泽东和杨成武说了许
多事情,作了很多重要指示。杨成武用保密电话原原本本地全
部向北京的周恩来作了传达。
后来杨成武回到北京,叶群大概已经嗅到了什么,问他:
“主席最近讲到林总什么事了没有?”
杨成武马上想起“谁封我四个官啊⋯⋯”也想起“什么永
远健康,还有一死的人吗⋯⋯”可这些,能对叶群讲吗?杨成武
只好摇摇头说“:没有讲什么”
他因此不仅得罪了林彪的这位联络员,而且也得罪了林
彪本人。特别是在那个讲完话都要呼口号的年代,杨成武作为
总参党委书记,在一次会上讲完话 呼完“敬祝毛主席万寿无
疆”之后,只呼了“林副主席身体健康”,缺少了关键的“永远”
两个字。没想到散会后,叶群快步走到他跟前,说“杨代总长,
你不喊永远健康,他的内脏也是好的,他的身体也没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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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便气愤地走了。
不久,江青听说上海搜集了一批她在三十年代的材料,此
事已被杨成武知道,由于她心中有鬼,非说杨成武整了她的黑
材料不可,一直纠缠不休。
到了 年 月初,当傅崇碧他们打听到鲁迅的手稿已
被江青取走,并且就放在钓鱼台“中央文革”的保密室里之后,
便驱车前往。可是当他们走进“中央文革”的会议室还没站定,
已经知道中央在找鲁迅手稿的江青却突然推门进来,怒吼道:
“傅崇碧,你要干什么?到这里来抓人了?这是中央文革所在
地,谁让你们来的?”当证实鲁迅的四箱手稿就在楼上保密室
时,江青更是恼羞成怒,大发其火。没几天,江青又把杨成武找
到钓鱼台,她无中生有地捏造事实,并且恶狠狠地说“:傅崇碧
带两辆汽车,全副武装冲钓鱼台。军队也这么干,简直是无法
无天。中央文革都敢冲,将来还不知道要冲哪里哩。你是代总
长,你要负责。要批卫戍区,要批傅崇碧。”
杨成武反驳江青“:我不能负责,我没有下命令冲。我又不
是北京军区司令员怎么能随便越级去批卫戍区的领导干部
呢。”
一贯娇纵的江青哪里容得杨成武顶撞,她站起身来,瞪着
眼睛对杨成武说“:你是代总长,老娘就要你负责。”
事隔不久,有一天,杨成武被突然召到毛家湾林彪的住
宅。刚开始,林彪夫妇显得格外热情。当杨成武在客厅坐下后,
林彪对他说:“今天请你来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最近有人写信,
说叶群是假党员,现在不少同志都写了材料,证明叶群无问
题。但因这些同志在党内外影响不大,所以想请你写一个证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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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成武不语。因为他不知怎么说才好。解放前他根本就
不认 年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叫他证明,岂不是天识叶群。
大的笑话吗!
“你军委常委、副秘书长,又是代总长、军委办公厅主任,
你的证明影响当然大罗,你觉得怎样?”林彪瞅了叶群一眼,接
着又说“,叶群入党是在 年,你只要证明这一点就够了。”
年我们在杨成武经过一阵沉默,说“:林总, 陕北保
安,她在天津、北平,当时又不大认识,怎么能证明呢?”
林彪站起来说“:吴法宪同志已经写了,你也写一个吧!”
林彪说这话时完全是摊牌的口气。
杨成武此时进退两难。他知道叶群这个婆娘得罪不起,但
是如果出了证明,那就是昧着良心说假话,完全丧失了一个共
产党员的品德。。于是,他急中生智,对林彪说“:谁说她有问
题,有什么问题,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先把材料给我看看 这
句话明明是推托之辞,林彪、叶群听了很不高兴,脸一下变得
十分难看,一言不发。
高度的党性原则使杨成武拒绝之后,接着他便起身告辞
了。
杨成武知道得罪了江青和叶群等于捅了马蜂窝,肯定要
遭到报复,但他并没有想到这股“黑风暴雨”会来得这么快,这
么猛。
就在他被捕的那天晚上,当福建厅的人们散去之后,三辆
小汽车把杨成武押解到机场,那里停着一架伊尔十八型飞机。
机上坐了一个班的战士全部抱着冲锋枪。
这些战士倒很客气。他们问登上飞机的杨成武“:你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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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这里有水。”
杨成武摇摇头。
其中一个长得很结实的干部说:“不要着急,能休息就休
息一下。”
飞机起飞后,径直飞到了湖北的山坡机场。此后,杨成武
便与世隔绝了。
全家落难香山寺
年复一年,杨成武又被转场。飞机落地了,轮子在跑道上
吱吱作响。这是什么地方?不容杨成武细想,旋即被押上一辆
小汽车,开始了几个小时的颠簸,车里鸦雀无声。当车停门开,
他被押下汽车时,看见的却是一座灰色小楼。
天放亮了,杨成武看到了龙门石窟的轮廓。“啊,这是洛
阳。”他本能地反应出自己的所在地。尽管他还从未到过龙门,
但几十年的军旅生活,使他对全国各地的地形地物了如指掌。
的确,洛阳不愧是中国九朝古都,山青水秀,尤其是那牡
丹盛开的季节,花如海,人如潮,,吸引着不少游客。凡到过此
地的人们,也都无不为那龙门石窟的古代艺术所倾倒。
然而,此刻杨成武才发现,这闪烁古代文明的龙门,这风
景秀美如画的香山寺,竟成了一所监狱。可是,他坚信,正义必
定战胜邪恶。
这位忠心耿耿、功勋卓著的将军就这样被秘密地关押在
这里。他的全家老小,三代人,共十二口人,最老的是杨母,
岁,最小的是女儿杨扬,才 岁,也都先后被秘密地押送到这
里。在这里,他们失去了自由,遭到林彪“、四人帮”的迫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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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的魔手刻在心中的斑斑痕迹,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
此刻,门外看守紧张地来回踱步,他们大概已经知道屋里
关着的是人民解放军的代总参谋长。
杨成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看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趁踱过小屋时,向敞开门的室内匆匆一瞥。嚯,竟是如此的身
材魁伟!尤其是那双有神的眼睛,简直炯炯如同火炬!他就是
解放军鼎鼎有名的战将啊!
杨成武打量了室内的摆设,一张旧木床,其他什么也没
有。他苦笑一声,摇起了手中的扇子,不禁想起在湖北山坡机
场时那个看守他的班长。这把扇子就是他送给的呀,那时天气
热得不得了,班长见杨成武关在房子里,汗流浃背,便跑了五
里路专门从集上买了这把大蒲扇送了来。他怕连累班长,不肯
接。班长象是看出了他的心事,便讲了自己的家史。原来那个
班长是烟台人。在旧社会祖祖辈辈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过着
非人的生活,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人民翻身闹革命才有了今
天的。他对革命前辈是非常敬重的。他说“:不要紧,就说我借
给你的。何况我不怕,不行,我就回家。”多么可爱的战士啊!是
啊,干部也一样,临别时,见杨成武没带衣服,武汉军区空军一
位姓刘的副参谋长还悄悄地把他自己的一条蓝军裤送了过
来。他们这样做,当时要冒多大的风险啊!
天大亮了,杨成武将军被带进一间办公室。他一眼便看到
了妻子、老母、妹妹和儿女。他的心头不由一阵惊喜。孩子们
扑了过来,抽泣着,喊叫着爸爸,妻子用一双泪眼望着他,悲喜
交加;老母则点着头,伸出了颤巍巍的双手。常言道,男儿有泪
不轻弹,但此刻,将军的眼角湿润了。
可是杨成武并不知道,就在这盛夏季节,一天毛泽东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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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了他,问周恩来总理“:杨成武现在在哪里?”当听到
一些情况之后,指出,为什么不让杨成武和他全家人在一起?
他这才得以和家人团聚。更不知道就在昨天,河南省军区政委
王新带着两个秘书,从郑州机场将他押到这里时,正为手中掌
握着这么一个“要犯”而暗暗自高兴,他准备以迫害以前的上
级作为一个升官的筹码,开始了他的计划。他把杨成武押到龙
门之后,就一头扎进“专案组”的屋子里,和“专案组”组长彭铎
密谋起来。
二二”也就在那个可怕的“三 之夜后,妻子由于是杨代
总长办公室主任,同样失去了自由,她被带到总参地下室里关
押、批斗,整整折腾了六天。在那无日光的暗室里,一天两顿窝
窝头加上精神上的折磨,是她所想象不到的。
孩子们从那以后也都成了“罪人”,被关押、殴打、揪斗,被
整得天各一方。
六天过去了,某副总长的办公室主任突然恶狠狠地通知
赵志珍“:地主婆,你不是想去看看孩子吗?走吧。”
“去秦城监狱吗?”她问。那是通常关押高级政治犯的地
方。
“到时你就知道了。那个主任大声说。
赵志珍被押上汽车,汽车急急忙忙开到西郊机场。在那
里,她见婆母、姑姑、孩子们都坐在地上。她明白了,这是要把
她们全家押到外地去,但她又发现大女儿杨毅不在人群中。杨
毅当时已是空军报社的编辑,她被吴法宪视为杨成武在空军
的钉子,而作为要犯被林立果的“小舰队”关押,并遭到严刑拷
打,后来又被押到四川。这些情况,赵志珍当时当然是不可能
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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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他们就登机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徐徐在郑州机场降落,他们
刚下飞机就被塞进汽车,押到一个宾馆的地下室里。等到天
黑,才把他们转押到洛阳的香山寺。亲人的团聚,使将军稍觉
宽慰。旋即,一家人又被分开来。杨将军两口子住那间有大木
床的小屋,其余人分别住进另外三间小屋 个儿。将军尚有
女,但今天只见了六个,大女儿还未见到。老两口不由得心头
上又蒙上了阴云。他们知道,大女儿易生性格最倔强,但可能
也受苦最大(几个月后,大女儿才被从四川押来)。妻子悄声问
将军,到底因获何罪,一家人落得如此惨状?将军沉吟良久,喟
然长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他们蓄意已久的
的确,十年动乱开始时,杨成武因身居要位,成了各方注
目的人物。当年林彪“、四人帮”猖厥一时,把个好端端的国家
搞得内乱四起,怨声载道。杨成武看不惯他们一伙的所作所
为,每每暗中掣肘,因此越来越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
时,风云一时的王力、关锋、戚本禹,接连在报刊上发表文章,
又四下里煽风点火,制造动乱,引起周恩来总理深深忧虑。总
理密令杨成武到上海向毛泽东主席如实报告。主席听取汇报
后断然下令“把王、关、戚抓起来!”杨成武回京后坚决执行了
主席的命令。
事隔不久,也就是杨成武正在上海陪着毛主席视察大江
南北的时候,一贯搞大树特树的林彪为了进一步实现“名曰树
人,实为树己”的阴谋,组织了一个班子写了一篇文章,派人送
到上海,说是给总参起草的,让杨成武看,杨成武看了两遍,感
到文章里面尽些理论问题,没有把握,而主席就在身边,便在
上面写了几个字,其大意是:呈主席,此文章是否可用,请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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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然后把它送给了毛主席。过了三四天,在毛主席身边做保
健工作的护士长吴旭君将这篇文章递给杨成武,说是主席让
她送来的。杨成武一看,上面有毛主席的批示:我不看了!请
伯达、文元酌处。这时吴旭君又说,主席随便翻了翻,说“尽是
吹我的!”于是那篇文章转到了北京。后来陈伯达秉承林彪的
旨意,对文章作了修改,并且和林彪合计,加了个“大树特树
⋯⋯”的题目,又亲自出面要杨成武以他个人的名义发表,说
他是代总长,以他的名义发表影响大。杨成武觉得文章非自己
所写,又有那么多理论,不同意用自己的名义发表,给了陈伯
达一个软钉子。陈伯达被杨成武顶了一下之后,又和林彪、叶
群商量。接着,叶群出面劝说,要杨成武署名。杨成武仍坚持
说他署名不妥,又顶了叶群。随后,林彪便出面了。他通过叶
群打电话,三次要杨成武署名,完全是命令式的口气,并以党
的历史上的某些例子作证,说:组织上有权决定用某个党员的
名义发表文章,就这么定了。杨成武只好违心从命。不料,完
全知道这篇文章来历的林彪、江青及其同伙转眼竟把发表这
篇文章作为所谓“杨、余、傅事件”的一条罪状,扣在杨成武的
头上
杨成武一家被关押在香山寺这座小楼上。负责看守杨成
武的头头是“专案组”组长彭铎。此人原来是河南省军区的保
卫处副处长,林彪“、四人帮”委任他充当这个角色,使他受宠
若惊,变得更是面冷心冷。此外,还从空军调来一个叫刘金阁
的人和一个叫谢家权的所谓“女医生”,进行监督。这几个人忠
实执行林彪“、四人帮”有关迫害杨成武一家的指令,订出种种
“让你死不了、也活不成”的清规戒律:
第一,不准出房门,更不准下楼(杨成武被关押此处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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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没有下过一次楼);不论春夏秋冬,各处房门均不得关闭。
第二,饭食定量,不够不添:一星期两次“忆苦饭”,每人必
吃。
在这座楼上,夏天热得象蒸笼,楼上却只有一把扇子,那
还是在湖北一个看守给杨成武的,此刻他只好把它让给母亲
用。衣服被汗水浸透了也没有换的,因为他们被抓的时候,什
么也不让带。背心破了,就东拼西凑找块布补一补。裤衩坏了,
找根线纳一纳。冬天寒风刺骨,楼下炉火熊熊,楼上的“囚犯”
们冻得发抖,其他人还能煎熬,而从福建来的杨母却实在是受
不了,加上她正在患病,咳嗽不止,不能入眠,有时胃疼得忍不
住在床上打滚。看着可怜的老人,孩子们含泪向“专案组”提
出,要求给老人生一个炉子,得到的却是彭铎冷冷的回答“:洛
阳没有取暖规定。”
不管是盛夏还是严冬,在楼上连开水也是限量的。十二口
人一天只供应三瓶开水,为了首先保证奶奶、父母亲和姑姑的
饮用,孩子们只好用生水解渴。
按当时的有关规定,杨成武夫妇的伙食标准每人每天一
元,其他人六角。但彭铎连一人三角的标准也没给用上,拿来
的剩饭剩菜都不给吃饱,可那些发了霉的窝窝头,头天没吃
完,第二天又照样送来。吃忆苦饭是“文革”中的时髦,难以咽
下也得吃。彭铎尽管自己大鱼大肉地吃着,却也没有忘记给楼
上的人准备忆苦饭。他们把烂菜叶、红薯叶、南瓜叶拌上糠用
开水一煮,就端了上来。杨成武和他的家人一星期得“享受”好
几次。在彭铎看来,楼上这些人都不应该活在人间。他常常训
斥道:“你们的问题是铁板钉钉,有一口饭给你们吃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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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就象《红岩》里的白公馆、渣滓洞,彭铎把这座小楼变成了
人间地狱,却仍旧给 毛泽东思想它冠以一个时髦的名称
学习班。这是一切善良的人们所想象不到的。人们更不会想
到革命一生的将军,为党和人民洒血流汗在所不惜,此时此刻
竟落得这样一个境地!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日三餐,剩饭凉菜;活动之地,以尺论
方;更不敢生病。因为派来的“女医生”谢家权既不会看病,又
不肯给药。杨成武的母亲由于当时身患重病,更是备受煎熬,
天长日久,变得骨瘦如柴,尤其是那连续不断地咳嗽声揪着每
个亲人的心,连一些看守也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其中一个班
长向楼上的“医生”提出,应给老太太看看病,那个微胖的谢家
权却操着四川女高音说“:是气管炎犯了,不用看,过几天就好
了。”有次,老人胃疼得在地上打滚,经过苦苦哀求,才给了几
片胃舒平,并再三强调“:吃完就没有了。”
长久失去自由的生活,从精神上更是一种折磨。 岁的
小儿子东成实在受不住了,偷偷地溜到走廊上,爬到堵塞物上
向外眺望:啊!多美的景色,鸟儿在天上飞,汽车在桥上跑。突
然“吧嗒”一声,他胸前的一支钢笔从楼梯上掉了下去。那是唯
一的钢笔啊。他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便从堵在楼梯上的
家具杂物中扒开一个洞,悄悄溜下去,把钢笔捡回来,又小心
地把堵物塞物恢复原状。
孩子毕竟是幼稚的。看守他们的头头彭铎从一溜脚印上
发现有人下楼,便立即进行追查。他怒气冲冲地来到四个男孩
子(杨成武的三个儿子和一个侄子)的房间,冷笑道“:好大的
胆子!谁下楼了?”小儿子站了起来。彭铎见是东成,气得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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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直,下令把他带走,说“:好好教训这个小子!”接着又是一顿
训斥,继而逼着东成非写检查不可,还要孩子的母亲检讨,承
认她是他的后台。
天下着大雪,楼上春节快到了 的栏杆也都积满了一层雪
花,东成扒在栏杆看着楼下的战士们杀猪,好动的孩子无意中
在雪上划了一个猪字,不巧被人发现,报告给彭铎。彭铎认为
孩子在骂他,刚开始以为是杨成武的侄子东海写的,便千方百
计要整东海。东成知道后,便主动找彭铎说不是东海写的,是
他写的。于是彭铎禁不住对东成又骂又搡,赵志珍当然又逃不
了后台的责任,她连着检讨了几次也过不了关。
若说彭铎还有点自知之明的话,那就是他除了交代警卫
对杨成武严加看管外,从来不敢直接与杨成武交锋。事实上,
他即使与杨成武的二儿子杨东明交锋也是一败涂地。那是一
次学习时,杨东明拿一个小凳子背着毛主席像读毛主席著作,
彭铎顿时大发淫威:“你为什么屁股对着毛主席,真是反动透
顶!”
东明不禁轻蔑一笑:“你没有到过北京人民大会堂,每次
开大会时,主席台上的人都是屁股对着毛主席像的,难道都是
反动吗?”一句话把这个头头顶得暴跳起来:“你想造反⋯⋯”
事后,他把几个孩子分别叫出来,一一进行训斥,命令他们“只
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
杨成武听到看管他的头头对战士们训话:“杨成武是铁板
钉钉的反革命,永世不得翻身了⋯⋯”他不禁怒火中烧,真想
一拳砸碎这如铁的牢笼,向天下人倾诉自己的冤屈。他要来了
纸和笔,眼里噙着热泪写道:“毛主席,我有心里话要同你讲。
如果不方便,可派个可靠的同志来,我同他讲⋯⋯”信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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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立了门前,仰望北方,不禁对党和国家的命运忧心忡忡。
良久,他又提笔在信尾加上了一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
心!”他多么希望毛主席能收到他的信,能从他的信中看出他
的心思,能派人来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啊。日月如梭。一封又
一封的去信,竟如石沉大海。他哪里知道,二十多封去信会全
部卡 呢。在途中,并被命令“焚毁”
杨将 年军终日无语,但并不低下高昂的头。因为从
月 日他被抓起来,除了 日宣布了他的罪行之林彪在
后,再没有人来问过他什么,也从没有一个人来要他交代过什
么东西。是啊,他们不敢直接问他,因为他历史清楚,他完全是
无辜的。他知道林彪“、四人帮”的蛇蝎心肠,随时做好了不测
年,康生等人曾建议成立特别军事法庭审之备( 判杨成
武,但被毛主席拒绝了)。他曾对妻子说“:奸臣当权,忠良遭
难,自古就有。要相信党和人民群众。只要主义真,掉了头也
不要紧!”
可笑的是,彭铎却死乞白赖责令警卫对杨成武要严加看
管,动不动便训导说“:我们的任务重大,党中央信任我们,把
这个重任交给我们,要防止夜里被人抢跑、要防止被害、要防
止自杀。”他规定杨成武的房门不准关,晚上战士背枪到楼上
站岗,清晨再撤下来。
被人抢跑,这在当时的洛阳根本不可能。因为人们只知道
这里有一个学习班,并不知道在这里禁锢了一位人民解放军
的上将。
防止被害,这岂不是贼喊捉贼?除了彭铎自己在用慢慢折
①后被一个同志秘密地收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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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的办法加害于他之外,谁还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呢?
防止自杀,这更是无稽之谈。彭铎也太不了解这位身经百
战的将军了。杨成武指挥部队去夺沪定桥没有叫过苦:杨成武
面对侵华日军的残酷“扫荡”坚持敌后抗战八年,条件那么艰
苦也从未叫过屈:杨成武在华北数十万国民党军队面前没有
半点胆怯。今天,这些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只不过
把它当作是一个考验,从不气馁。他给党中央和毛主席的二十
多封信,表达了他对党的忠诚,虽然这些信件一封也没有转到
毛主席手里,都被林彪在河南的走狗王新扣了下来,他得不到
回音,可他那颗对党赤诚的心始终未变。他是决不会自杀的。
杨成武默默地计算时间,每天看着日落日出,等待着正常
时日的到来。
年的冬天来到了。两年多的监禁生活,使 岁高龄
的杨母身体日渐垮下去,她已经奄奄一息,知道自己已不久于
人世。一天,她躺在床上呼唤着“:孩子,我真想吃⋯⋯吃一个
鸡蛋啊 ”母亲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却使身无分文并失去自由
的杨将军为难了。
孩子们掏出被押时兜里的几分钱,凑到一起,好不容易凑
够几毛钱,央求看守人员满足一次老人的愿望。可是,彭铎又
来了。他声色俱厉地说“:洛阳没有鸡蛋卖!有病就看病,吃什
么鸡蛋 ”战士们不忍心看着老人受此虐待,对“专案组”的头
头侧目而视。待彭铎离开,炊事班长悄悄端来一碗面条说“:吃
吧,出了事有我兜着。”
就在这天夜里,儿孙们含着眼泪听着老人说“:旧社会杀
人还有人喊刀下留人呢,怎么现在没有人喊了?看来人世间是
没理可讲了,我要到阴间去讲理。我要到阴间去告状,用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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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也要把那些吃人的魔鬼敲死。”大概彭铎感到老人死在楼上
不好交代,便把杨母抬上了汽车,拉出了香山寺。谢家权随车
前往,说是送医院诊治,但不允许杨将军和他的孩子随同。一
连七八天过去,杨将军一家人日夜惦念着老人家的病情。想不
到有一天汽车回来了,车上的人搬下一个木盒,谢家权冷冷地
对杨将军说“:这是她的骨灰。”
人都是血肉之躯。一听到这,杨将军似感五雷轰顶。一生
戎马,不能侍奉老人;临到分手,也不能见上一面。他悲愤不
已,想起两年多来,老母因受牵连,和自己一样失去自由,有病
不能治疗,临死连个鸡蛋也没能吃上,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
事后得知,老人是被秘密送入一三二陆军医院的。当天夜
里,送老人的汽车停在医院门口,直等到病房直廊里的灯全部
关灭,才将她送进五十一号病房。病房门口站着岗,既没作病
情检查,也没医治。去送的人对院方规定:不准任何人打探和
接近病人,以致整个医院在传着来了个“神秘的老太太”,但谁
也不知这个老太太叫什么,是什么人。至于老人患的什么病,
何时去世,也没有任何记录和报告,直至今日仍是个谜。后来
杨将军到洛阳,来到母亲去世之地。他走进病房,眼睛里饱含
了泪水。他愤怒地对周围同志说“:那个时候,若林彪、‘四人
帮’一伙还有点人性的话,我母亲是不会这样快地离开人世
的。冬天,在不能关门的房间里生活,如同冰窟啊。孩子们的
手脚和耳朵冻坏了,到今天还留有后遗症。我曾要求给母亲生
火,但回答却是:‘按规定不能生火。’夏天,山上蚊虫成群,人
人身上都被咬了个遍。一年四季,解手有人跟,睡觉有人看。可
恶啊,林彪“、四人帮”一伙太可恶了!”
的确,更可恶的是,林彪“、四人帮”在迫害着杨成武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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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军家人的时候,连他的内弟 区二六二医院的医生赵
晶溪也不肯放过。他们的爪牙硬逼着这位工作一贯勤勤恳恳、
任劳任怨的医务工作者,揭发杨成武的问题。当遭到严词拒绝
后,便将他装进麻袋一顿毒打,打得他死去活来,直在地上打
滚。继而又不准他上厕所,逼得他只好绝食。尤其骇人听闻的
是,林彪“、四人帮”的爪牙,竟又以强迫进食为名,以极其残忍
的手段,将赵晶溪排出的粪便从口中灌回去,一直迫害致死。
可这一切,杨成武夫妇及其孩子们由于被关在香山寺,当时是
无法知道的。
日,这对杨成武一家似乎是个特别不吉利的日子。
年元月 日,在漫漫的冬日里来临了。
这是一个特别黑、特别冷的夜晚。王新带着一群大汉突然
闯上楼来,把正在睡觉的孩子们一个个从床上拉了下来。
“杨毅!”彭铎一点名,立即围上几个人,把她拉走了。
“杨俊生!”
他们被一个个拉出房门,俊生此时还发着高烧。姐弟们哭
着叫爸爸、妈妈。
杨将军和赵志珍被哭喊声惊醒,知道不好,急忙披衣而
起,待要出房门,门却早已被人把守住,出不去。赵志珍挨着个
呼唤儿女的名字,杨将军噙着眼泪,望着几个拼命挣扎的孩
子。
“你们要听党的话!不管环境多么艰苦,都不能做对不起
党和人民的事!不能自杀!你们要在斗争中百炼成钢!”杨成
武反复地对儿女们喊,这是一个共产党员送别儿女时最珍贵
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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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们走了,您要坚强些!”
“你们要保重身体!””“爸爸
“妈妈⋯⋯”
儿女们凄渗的呼叫声越来越远,突然一声惨叫过后,只听
俊生喊了一声“我的胳膊”,便没了声息。原来,俊生在挣扎中
胳膊摔成了重伤。孩子们被一个个推上了汽车,撕心裂肺的呼
叫声终于被汽车的轰鸣声所淹没
不一儿,汽车便消失在山后的一条便道上。
一切又都沉寂了下来。杨成武将军忧心如焚。孩子们会
遭何命运,他心中无数。两年多来,虽然凄苦,但也孩子们同在
一处,还是得到许多的宽慰,因为孩子们眼见着懂事了。如每
次吃饭,孩子们总是自己尽量少吃,把饭菜留给爸爸和奶奶,
他们把这说成是“重点保护”。孩子们热爱自己的爸爸,相信自
己的爸爸。想到这里,杨将军感到宽慰。他觉得,这次孩子们
被带走,肯定又是凶多吉少。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又有几名大汉上了楼。
杨成武夫妇就在此晚结束了在洛阳的落难生活,又被秘
密转移至开封,并且就住在曾关押过刘少奇主席的那间房里。
前不久,刘主席从那间房子里离开了人世,那里比龙门旁的香
山寺更隐蔽更阴暗。
然而,也就在开封,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杨成武受着
折磨、过着最苦的日子的时候,看到了黎明的曙光。那是有一
天,一个战士悄悄地告诉他,林彪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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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
世 日上事往往有惊人的巧合。又是一个 年
日,杨成武从山月 西侯马回到了北京。但这却是吉祥日
他被解放了。
周恩来总理在明亮的客厅里会见他。周总理第一句便说:
“你回来不容易啊,成武。”
周总理的话外音,杨成武听出来了:林彪虽然已死,但“四
人帮”仍在台上,他们对杨成武的复出曾竭尽阻挠之能事。
周总理稍停又说“:如果不是毛主席,可能没有你了!”
杨成武点点头。是啊,若是康生一伙开设特别军事法庭的
提议通过,他是必死无疑的。
周总理最后沉痛地说:“有件事本不想现在告诉你,但我
相信你能经受得住任何打击:你的大女儿不幸在河南滑县被
迫害死了!”
杨成武直到这时才知道,几个孩子从香山寺带走后,都被
押到了河南省北部、卫河东岸的滑县进行“劳动改造”,兄妹几
人被分别关押,相互不通音信。其中,大女儿被迫害得最厉害,
轮番的批斗,变相的体罚,非人的待遇⋯⋯终于使她早早地离
开了人世。
是啊,易生全国解放后一直在北京读书, 年从人民
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在空军报社当编辑。由于受到所谓“杨、
余、傅事件”的株连, 年被林彪“、四人和”秘密关押在北
京、四川、河南等地。被关在北京时,曾有一个领导人告诉她,
要她今后开批斗会时,把“红宝书”举高些,唱语录歌时声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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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些,以免人家找茌儿。对这样的关心,易生心里是有数的。然
,却没有向林彪“、四人帮”的淫威屈服。虽身陷囹圄 她和
俊生被送到滑县一个不大惹人注意的地方,那里离卫王城、瓦
岗寨等古迹甚远,能见到的房屋都是“干搭垒”,呈现着一片荒
凉景象。彭铎一伙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大耍淫威,变着花样地
整人,所谓的“严加看管”,使杨毅、俊生和她们的弟妹吃尽了
苦头。那里简直是一个魔窟。彭铎将他们押到这里,主要是想
搞材料。可在彭铎眼里,杨毅、俊生她俩最难斗,因为杨毅能运
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通过摆事实、讲道理,从理论上把
他驳得哑口无言,俊生的倔强也让他望而生畏。
杨毅的“专案组”组长叫崔登龙,直接受所谓“中央专案
组”指挥。在洛阳,因杨成武全家在一起“,专案组”的那些人还
收敛一些,起码还不敢动武。为了“保密”,也没有“劳动改造”
的项目。而在滑县,杨毅和他的弟弟妹妹被各自关在一个地
方“,专案组”的那些人也忽然嚣张起来。他们以“办学习班”为
名,两个盯一个,逼着这些孩子们写揭发杨成武的材料,不揭
发不给吃喝,而且一定要按照他们的意思写,否则通不过。他
们还软硬兼施,说他们写不好不要紧,我们可以代你们写,你
们只要签个名就可以了。随即拿出他们写好的材料,硬逼着孩
子们签名,可是孩子们谁也不肯。他们口口声声要孩子们与杨
成武划清界限,说“怎么样才算划清界限了呢?那就是给你一
支枪,你能上去把杨成武枪毙了,这才算数。”可是“专案组”的
那些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费尽 心机,竟一无所获。然而,在北
京和四川已被折磨得身体很虚弱的杨毅由于在这里又增加了
繁重的“劳动改造”课,她的体质更加虚弱了。
“九 一三”事件后,杨毅从报纸上和“专案组”谨慎的言
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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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中敏锐地感觉到,林彪出事了。生命已非常微弱的她,看到
了光明。出于对党的忠诚,她想得很深,不顾林彪余党的威胁
和迫害,写信给周总理,揭发了林彪一伙四十多条罪行。当即,
崔登龙即所谓“中央专案组”派的人,向她作了调查。但是这个
“中央专案组”的人刚走,她却于一月二十九日突然离开了人
间。然而,崔登龙一口咬定,这是“自杀”。那么,人们不禁要问,
为什么杨毅同志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自杀”呢?她在那非人的待遇中整整四年不都熬过来了么,为
什么在她看到光明的时候却“自杀”了呢?难道一个人当她自
己意识到有了希望的 ⋯这个谜一时候,她还会去寻短见吗
时实在令人无法解开。因为是“要犯”“,自杀”当然要向北京报
告,可是彭铎、崔登龙又提出了要“马上火化”的建议。周恩来
得到了这个消息,敏锐地感到其中必有缘故。他指示:用棺木
安葬。这等于是给彭铎、崔登龙安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彭铎、
崔登龙用一副薄板钉成的棺材把杨毅埋到了地下。果然,打倒
“四人帮”之后,空军机关专门为杨毅同志召开了平反、昭雪大
会,并举行了骨灰安放仪式。杨毅同志作为革命烈士被隆重安
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当人们取出她的遗骸进行火化时,才发
现她身上除了其他伤痕外,单是肋条就断了六根。经过鉴定,
火化场的工人结论是“:外伤致死”。这个所谓的“自杀”案,终
于没有成为千古之谜。
杨毅是杨成武的女儿,更是人民的女儿。她才刚刚走完人
生的三十二个年头啊!想不到抗日军民是冒着生命危险保护
下来的革命家庭的后代竟惨死在林彪、“四人帮”的手里。
杨成武的二女儿俊生是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毕业的。她
性格刚强,在被囚禁的日子里,与林彪“、四人帮”之流作了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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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的斗争。她的命运比姐姐好一些,因为管她的“专案组”组长
缪锡跃并不听彭铎那一套,他不认为她有罪。然而,在那个时
代,他只能在生活上多关照些,有些情况也不时透露给她⋯⋯
杨毅的突然死亡,引起了这位正直的共产党员的警觉,他
从许多迹象看出,杨毅之死,还仅仅是个开头。一场新的迫害
杨成武全家的阴谋正在酝酿。他当然知道,这消息一旦透露出
去对他自己将意味着的是什么。可是,他想得更多的是党的事
业,是祖国的未来。于是他将俊生写给毛主席的一封信,通过
叶剑英转给了毛主席。毛主席接到信后,批给中央政治局,说
看来,杨成武是个冤案。与此同时,他自己还偷偷地给周恩来
总理写了封信。
周总理当时由于受着“四人帮”的干扰,自己处境也很困
难,但是保护老同志的良苦用心却无处不在。他知道“四人
帮”是不会放过杨成武的,因为早在林彪横行时期,他们一伙
就要成立特别军事法庭,并制定了秘密审判杨成武的计划。虽
然这个计划遭到了他和毛主席的否决,但他明白,林彪“、四人
帮”之流是决不会就此罢休的。现在缪锡跃同志的信和种种迹
象表明,林彪“、四人帮”之流的阴谋在付诸实现。于是他采取
了断然措施,派出两支小部队,一支到开封,一支到滑县,撇开
彭铎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杨成武和他的家人转移出
来。以后,杨成武夫妇到了山西侯马,孩子们分别转移到石家
庄、邢台地区,他们这才脱离了王新、彭铎的魔爪。 年,国
内政治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毛泽东对林彪过去所揭发的那
些人的问题,已有新的看法。毛主席多次口头指示和文字批
示:杨、余、傅案的性质应重新考虑,并说他“可能偏听偏信
了”,后来又明确表示“搞措了,要翻案,要平反”。随即,杨成武
第 301 页
和他的家属被周恩来派来的人接到北京。受尽折磨的杨成武
将军终于以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迎来了春天。
杨将军的大女儿易生罹难后,河南滑县人民群众主动为
她造墓刻碑。易生的生命是人民给予的,现在她永远地安息在
人民的怀抱中了。
周总理安慰杨成武说“:在我有生之年,要把你大女儿的
问题处理好。”
总理说到做到,批示过三个有关杨成武大女儿问题要妥
善处理的文件。最后一个文件,竟是在重病不能起身,躺在病
床上听邓颖超同志念给他听后签发的⋯⋯
担任两帅联络员,为粉碎“四人帮”立新功
年,杨成武重新回到总参谋部,担任了常务副总长、
年总参谋长党委书记,主管总参的日常工作。 邓小平重
新落难后,杨成武所处的位置显得更加重要,他的担子也更重
了。此时“,四人帮”仍在横行,许多人都在为国家与民族的命
运担忧。曾被毛泽东比作“吕端大事不糊涂”的叶剑英和德高
望重的聂荣臻更是如此。他俩同住在北京的西山,由杨成武陪
伴,经常于盘山路上边走边谈,谈论国家大事。不料,王洪文似
乎嗅到了什么,也搬到了西山,就住在他们附近。
两位老帅和杨成武一起研究后,决定聂荣臻马上搬回城
里住,由杨成武在两地走动,担任“联络员”。
月年 日,毛泽东逝世“。四人帮”加快了窃取党
和国家最高权力的步伐。眼看“四人帮”要摊牌了,也就在 月
日晚,聂荣臻把杨成武找来,谈完“四人帮”的倒行逆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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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面临的形势之后,让他马上到叶剑英那里去,向叶剑英转
告“‘四人帮’一伙是反革命,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要有
所警惕,防止他们先下手,如果他们把小平暗害了,把叶帅软
禁了,把华国锋搞掉了,那就麻烦了。‘四人帮’依靠江青的特
殊身分,经常 采取党内斗争的正常在会上耍赖,蛮横不讲理
途径来解决他们的问题,是无济于事的,只有我们先下手,采
取断然措施,才能防止意外。”杨成武当即赶往西山。
十分警觉的叶剑英,见到杨成武来了,把收音机的声音调
得很大,只听到“哇啦哇拉”的,别的什么也听不见。他说“:不
行啊,听不到。”随后低声说“:成武,咱们到外面去。”在房前的
小花园听完汇报,叶剑英高兴地说“:听明白了,明白了。”他让
杨成武回告“:我与聂总有同感,我想的和聂总想的是一样,完
全同意他的意见,我马上找有关同志商量,采取行动,并立即
搬家,以防意外。聂总自己也要注意。”叶帅又询问了总参和军
队战备的情况,要求他保证军队不出问题。杨成武信心十足地
回答“:请放心,军队永远听党的话,听军委指挥。”
不几天,杨成武又到了叶剑英那里,叶剑英要杨成武转告
聂帅,说:昨天,李先念到了他这里,他问李先念“:是什么风把
你吹来的呀?”李先念回答“:当然是东风罗。”他又问李先念:
“你来,有何贵干呀?”李先念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话
虽没挑明,但已心心相印了。
很快,叶剑英便沟通了与华国锋的联系,并得到一些老同
志的支持,一致同意采取果断行动。 月 日,叶剑英又要杨
成武告诉聂帅“:已经商量好了,请聂总放心。”尽管这时“四人
帮”也在紧锣 月密鼓,加紧行动,但就在 日这天晚上,党
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中国革命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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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了历史性的伟大转折。当晚,杨成武奉叶剑英指示,专门
到城里给徐向前、聂荣臻传达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聂荣臻
说:“中国共产党得救了!中国人民得救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得救了!”徐向前说:好得很,好得很!大家一起开心地笑了。
一九八六年五月三十日,天空格外蓝,阳光格外好。杨成
武将军在阔别十五年后又来到了洛阳的香山寺。他神态严肃,
面色安详,迈步登上小楼。在楼上远眺,绿水青山尽收眼底。他
脱口道“:变了,变化太大了!”他心底回荡着激流:江山尽为人
民有,触目万物才是情。
在香山宾馆为将军准备的便餐上,将军说道:“老汉今年
七十一,但还能为人民做些工作。”他把面前的酒杯高高举起,
庄重地、响亮地向在座的同志提议:“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
路线的胜利,干杯!”
不忘当年救命人
一九八七年阳春三月的一个下午,一位来自太行山区的
八十五岁的老汉乘坐一辆吉普车,驶进了北京后海南沿的一
所庭院。车刚停稳,车门打开。这位老人由两人搀扶着从车内
下来。他,中等个儿,背已经半驼,戴一顶狗皮帽,穿一身旧棉
袄,拖一双裂嘴的解放鞋,拄一根溜黄溜黄的木拐棍。他是从
河北省易县连岗区东社岗乡双合村特意赶来的。他这次进京,
是要见杨成武将军和他的夫人、老八路赵志珍同志。他是这两
位老革命的老房东。
老人下车,刚站稳,早在家门口等候的杨成武将军和夫人
赵志珍就快步迎向老人。杨成武搀着老人,亲热地叫了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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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大哥,欢迎你!”赵志珍拉着老人的手说:“我们好想念你
啊!”两行热泪流了出来。
“我也怪想念你们的。”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位故人。
许久,许久,两滴泪水落了下来,喃喃地说“:今天见到了,见到
了⋯⋯,,
宾主进到客厅。两位主人扶着金生老人坐到一只长长的、
软软的沙发上。然后分左右坐到了老人的身边。
秘书忙着给老人倒茶、送果、递糖、点烟。
久别重逢,一见如故。
四十四年前的往事,三位老人至今记忆犹新,革命的友情
把将军和庄稼汉的心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邢金生大爷是怎么和杨成武重逢的呢?
这是由于杨成武撰写的《敌后抗战》一书中,有一节叫做
《五峰寨遇险》,真实地记述了那次遇险的情况。故事情节,真
真切切,叩动人心。字里行间,感情溢放,使人留连。这本书出
版后没多久,天津人民广播电台就开始连播。因为书中大多讲
的是唐县、曲阳、涞源、易县一带发生的事,所以当地群众,就
是有收音机的,差不多家家都在收听。当播到《五峰寨遇险》这
一节时,五峰寨的乡亲们沸腾了。
一天,邻居的两个小子犹如喜从天降,急匆匆跑到金生老
人面前,兴奋地说“:金生大爷,广播里广播你了,杨成武师长
没忘记你老人家哩 ”孩子们还学着播音员的声调,绘声绘色
地给老人演播。
金生老人侧耳倾听,微微笑着,点点头“。有这么回事,是
这么回事,一点不假,全是真的,里面说的金生大哥确实是我
啊!”说着,老人激动地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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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金生大爷兴奋不已。他琢磨来琢磨去,心里拿
了个主意: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患难之交,杨师长和没有忘记
咱,咱也一直惦记着他们,何不趁自己还能走得动,到北京去
一趟 看看杨师长呢!,
老人未结婚,一直同侄儿过日子。他把过去的事情和现在
想去北京看杨成武他们的意思对侄儿讲了。开始,侄儿有些担
心:事情过去几十年了,一直没什么联系,况且杨师长现在是
全国政协副主席,工作忙得很,咱这老农民、穷乡亲,能见得到
吗?不打扰人家吗?
侄儿左说右劝,可就是打消不了大伯的这个念头。
说老人脾气犟,倒不如说是他对杨师长一家的感情深。他
铁了心,非进京一趟不可。侄儿劝他他不听,拦与拦不住,只好
由他了。
这天,老人声称到一个亲戚家去住几天。谁知,到了亲戚
家,就让人家的孩子领着,坐上汽车转火车,从易县直奔祖国
的 北京城。首都
侄儿听说大伯奔北京去了,就急匆匆地追到了北京,他们
找到了个地下室改建的旅馆住了下来。
第二天,侄儿领着金生大伯跨进了全国政协的接待室。
“你们有事吗?”接待室的同志热情地问。
“我们要见杨成武副主席!”侄儿直言回答。
“你们是杨副主席的什么人?”
“四十多年前的老房东!”老人沉不住气,担心接待室的同
志不开“通行证”,就把当年与杨成武师长的患难之交述说了
一遍。
接待室的同志似乎有点为难,对两位来访的客人说:“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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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武同志现在正在参加政协会,不一定有时间,我给你们联系
联系看。”停了片刻,又说“:要是时间长了等不得,是不是先回
去呢?”
金生老人一听,急了,说“:多长时间我都等,见不到杨师
长我不走!”
杨成武的秘书接到政协接待室的电话,当即把这件事报
告了首长。杨成武将军和赵志珍同志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金生大哥还健在?今年也该有八十多了吧?”杨成武说。
“多好的金生大哥啊,要不是多亏了他,五峰寨真难脱
险。”赵志珍接着说。
“要见,而且要早点见。”杨成武对秘书说,并让秘书安排
个时间,末了,又交待秘书先把老人和他的侄儿从地下室的旅
馆里接出来,送到政协接待站去,看他们缺少点儿什么,吃住
都要关照好。
如今,金生大爷的意愿实现了。杨成武将军、金生老人、赵
志珍同志三人并排坐在一张沙发上,挨得很近、很近,是那么
的和谐、自然。
“你的模样还是那样!”老哥定睛看着杨成武,良久才说。
“你的身体还好吧?活到八十五岁,不容易,有福啊!”赵志
珍望着金生大哥,深情地说。
“有福,有福,没有杨师长他们掖着脑袋打日本,我可活不
到这会儿。”金生大爷说着,脸上堆满了笑“,易生呢?”他想见
当年抱着钻山洞的孩子。
“易生不在了。”赵志珍说着,哭出了声。
“‘文革’搞了个‘杨、余、傅反革命集团’,易生受株连,被
迫害死了。”杨将军的眼里也滚动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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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生大爷听后,狠狠地抽了口烟,喃喃地说“:多好的孩
子,没死在小日本手中,却死在‘四人帮’手里,嗨
一阵悲伤,一阵沉默。金生老人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
后长长地吐出一口雾,烟雾一圈圈的在空间里徘徊,飘拂,消
逝⋯⋯
“我这次来, 目了。”老人说得很见到了你们,死了也就
激动。
秘书给老人又斟了一次茶。
“这是酒?”老人也许是眼睛不好使看不清,抑或是感情受
挫伤,语言表达不准确。
“不,是茶。”杨成武大声地告诉他。
老人颤抖的手拿起杯饮了一口,嘴巴叭哒叭哒了两下。老
人不住地向屋里的四周瞧,回过头又看看自己坐的软沙发靠
背,用力坐了坐沙发靠垫,低头摸了摸脚底下的地毯,微笑着
说“:你们比过去舒坦多了。”
“噢,比过去好多了。”杨成武夫妇笑了,在坐的同志都笑
了。
“你们生活怎么样?乡亲们的日子过得好吗?”赵志珍关切
地问。
“大家都挺好,就是这几年连着遭雹灾,收成差些,每年都
吃国家返销粮。”老人的侄儿答道。
杨成武、赵志珍夫妇随即又问起老区那里的山岗、村庄和
乡亲⋯⋯话语里充满了眷恋,显露了真挚而又无比深厚的感
情。
金生老人和他的侄儿,时而笑着,时而回答,时而点头。
话儿说不完,情谊叙不够。将军和农民促膝交谈,感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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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融洽,言语那么朴实,实在令人陶醉。
丰盛的晚餐开始了。
将军和夫人把老人请到上座,斟满酒,举起杯,站了起来,
一齐向老人祝愿“:金生大哥,敬你一杯,祝你健康、长寿!”
老人举杯一饮而尽,高兴劲儿浮在脸上,甜蜜之情浸透心
中。
一桌子的人都把老人当作贵宾,轮流给他斟酒、往碟子里
夹菜。赵志珍连声说“:大哥,这是便饭,菜不好,多吃点儿。”
“到了你们这里,我还客气。”老人吃得自然,实在,喝和舒
心、畅快。
杨成武将军又一次给老人敬酒,深情地说“:金生大哥,咱
们是一家,你可要吃好啊!”
金生老人端起酒又喝了一杯,风趣地说:“对贫农都姓
‘穷’,咱们是一家。”
大家都笑了。老人也笑了,笑得开心,笑得惬意。
似一次团圆饭,象一次喜庆酒。大家吃着,说着,笑着。酒
不醉人人自醉!
吃过饭,大家簇拥着老人走出饭厅,杨成武亲切地和金生
大哥商量“:咱们一起照个像吧!”
“好!好!”金生老人早就有这个心思。
客厅的门口,君子兰花前。金生老人戴着他的狗皮帽,穿
着他的破棉袄,拄着他的木拐棍站在中间。他的左边是杨成武
将军,右边是赵志珍同志。还有杨成武的小儿子,金生老人的
侄儿。
“咔嚓”一声,又“咔嚓”一声,随着闪光灯一闪一闪,留下
了生活的镜头、珍贵的纪念、难忘的回忆,留下了五峰寨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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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留下了杨成武和老区人民一颗紧紧相连的心。
老人就要离去了。杨成武从秘书手里接过了他的三本回
忆录:《忆长征》、《敌后抗战》、《战华北》,奋笔在各书的扉页上
分别写着:
赠金生大哥惠存
杨成武
年 月
写完,双手把书捧送老人,说“:送你三本书,好好保存,留
给孩子们看,给乡亲们看。”
老人激动地接过书,说“:我让孩子们念给我听听,子孙们
也都要好好读读。”
接着,赵志珍又送给老人二百元钱,还有军毯、棉衣、棉裤
等一些衣物,一纸箱糖果、点心和食品。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钱不多,大哥留着零花;这些衣物
是给你的;纸箱里的东西带回去给孩子们。”赵志珍夫人想得
周到、妥贴。
“以后有什么困难了,就捎个信来。”杨成武将军补充了一
句。
秘书又拿出二十元钱和一张介绍信,对老人的侄儿说:
“这是组织上给你们的路费。下车后,拿这张信到政协,你们就
可以拿到往家去的车票。”
老人的眼里又一次闪着泪花。嘴唇不停地蠕动着,只说了
一句话“:我死不了,还要上这儿来。”
老人和侄儿上了车。四轮滚动,驶入夜幕。杨成武夫妇站
在门口招手,送行,久久不忍离去。金生大哥走了,杨成武却又
陷入了沉思,在今天的形势下,怎样使曾与我们同甘共苦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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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人民尽快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呢?
有养、有乐、有为
杨成武是我国 年第一批被授予上将军衔的 位老
将军之一。在他的革命生涯中,六十多年来,他横戈马上,走过
一条极不平凡的道路。如今,他把他的老年生活概括为六个
字:有养、有乐、有为。有养即有养好身体;有乐即老来有愉快
的生活。有为即要暮年献余热,为社会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工
作。告别戎马生涯后,他每天仍然是很早就起床,然后练上一
个多小时拳。他打的是什么拳?正如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所说:
“那是他自己结合太极拳、气功等众家方法创造出的一套拳。”
原来,杨成武自幼喜爱运动,拳书看得也多,除了照着练习外,
自己又加进一些动作。初时,是站在门前的水泥地上练,后经
行家鉴定,说这一套拳很好,是带气的拳,并为之起名儿为“自
如拳”。又告诉杨成武,练带气的拳要到草地上去,以便和地气
相通。此后,杨成武又转到草地上去练。长时间下来,拳法越
练越自如,成了一套名副其实的“自如拳”。只要看看他那炯炯
有神的眼睛、挺直健康的身体,你就会领略到他那“自如拳”的
功效。
龙飞凤舞暮年乐。杨成武的书法作品笔力刚劲,凝重酣
畅,真让人难以相信它是出自这位身经百战,勇冠三军的武将
之手。杨成武除了每天挥毫外,还广交天下文人墨客。有一次
他听人谈起住在沈阳市的著名书法家沈延毅老先生,并替沈
老向他求字时,信手挥笔写了“云海松涛”四个大字,裱为巨幅
中堂,托人带到沈阳送给了沈老,以示心迹。沈延毅老人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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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十分高兴。随后,沈老书写“我武维杨”四个大字作答,并
说“:用《诗经》上的这句话作答杨老将军,恰当、合适。”由此,
两位老人,一文一武,千里之遥结下了深厚墨缘。
杨成武在六届全国政协任副主席期间,兼任文史资料研
究委员会主任。那时,他说亲笔撰写了上百万字的资料。截止
录和专著年,他出版了八本回忆 ,为后人了解历史,留
下了宝贵的财富。另外,他还担任了《台港澳及海外著名华人
传记丛书》的顾问,该书受到了海内外人士的普遍关注。
杨成武如今身体硬朗,步履稳健,声音洪亮。这与他平时
饮食以清淡为主分不开,出生于福建的杨成武与生长在北方
的赵志珍,在饮食上也找到了共同点,都喜欢吃小米、玉米和
面条。杨成武每天清晨除练拳之外,散步半小时也都已习惯成
自然。他已拥有 岁的高龄,而视力竟是一点二。豁达、开朗、
乐观,使他至今精力充沛,每日读书不止,笔耕不辍,不久又将
有新的回忆录面世。
即:《忆长征》、《敌后抗战》、《冀中平原上的地道斗争》、《反攻进行曲》、《战华北》、《新的使命》、《杨成武回忆录》(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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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再道家庭纪实
刘玉涛
在湖北麻城县的西北,有一个三面环山,山峦走势似椅子
圈形的小山村叫程家冲,这就是建国后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
军上将军衔,在军队和国家担任过重要领导职务的第六届全
国政协副主席陈再道同志的出生地。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陈再道家是最穷的一户。一家
口,年年靠佃租地主的薄地维持生活。一年辛辛苦苦种地打下
来的粮,除交纳地主的租粮外,余下的所剩无几,过的是“糠菜
半年粮”的困苦生活。
苦日子毕竟难熬,愿求保个平安,但命运之神偏偏跟这个
贫苦家庭过不去,病魔就像一只无情的巨掌,悄悄地伸向了这
个本来就处在步履维艰的家。
在 岁那年陈再道 父亲因积劳成疾,被痨病夺去了生
命。父亲去世后 家里没了支柱,母亲拉扯着两个孩子,日子更
趋艰难。
叔父听说哥哥去世后,毅然辞去码头搬运工,从武汉回到
家里,挑起了哥哥丢下的家庭重担。从此,年幼的陈再道跟着
比他长 岁的姐姐,给地主放牛,帮助母亲和叔叔分担家务。
岁那年,他的姐姐又突然病倒了。由于请不起医生看
病,连什么病都没有搞清楚,就离开了人世。
女儿是母亲的亲骨肉,左右臂,姐姐的突然离去,使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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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父亲、姐姐的离去,使他母亲的精神和身体也逐渐垮了下
来,早已染上的痨病也慢慢地露出了苗头。
岁那年,他的母亲也被疾病夺去了生命。从此,陈再道
成为孤儿,与他叔叔相依为命,苦度难熬的岁月。
年,陈再道 岁了。这年秋天的一天,叔父让他王
福店割几斤肉回来。他沿着田间小路,朝王福店方向走去。忽
然,从石河寨山顶上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他一口气跑上山顶
一看,庙里庙外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站在人群中讲话的
人,是乘马岗原初级小学校长王树声,听说他是共产党员。王
树声说:“共产党员在乘马岗成立了农民协会,还要组建农民
义勇队,要拿起刀枪闹革命。自愿参加农民义勇队的,现在到
庙里报名填表。”
此时,陈再道早已把叔父让他割肉的事抛到了脑后,左摇
右晃地挤进人群中,抢先报名参加了农民义勇队。
就在他报名填表时,由于口音和谐音的关系,负责填表的
人把“程再道”误写成“陈再道”。从此,他也就将错就错,以陈
再道的名字走马天下。
原来,好心的叔父借钱叫陈再道去割肉,是要为他讨媳妇
成个家。一来好对他去世的哥嫂有个交待,二来让陈再道有个
着落。继续“程家”烟火。说在陈再道参加义勇队后不久,按照
当地习俗,陈再道与一位农家女结了婚。婚后,陈再道又很快
归队,离开了家。从此一去再也没有返乡。后来,他的妻子做
为“匪属”辗转卖掉两次。据说又转嫁给了当地一个裁缝。
在他参加农民义勇队不久,他的叔父又因病溘然去世了。
从此,革命队伍就是他的家,共产党就是他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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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参加革命到抗日战争爆发的十几年间,陈再道在革命
队伍里,在鄂豫皖、川陕革命根据地上,他把亲人的不幸和遭
遇,把对旧世界的不平和仇恨,化成一股强大精神力量,跟着
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参加黄麻起义、五次反“围剿”、转战川
陕和长征,经历大小战役战斗无数次,作战勇敢,屡建战功,在
战火中由战士锤炼成为我 红四方面军军优秀高级指挥员
第四军军长,成为红军时期我军屈指可数的军长之一。
由于革命斗争的艰巨性和残酷性,面对数倍于我的蒋介
石部队的无休止的疯狂“围剿”,镇压,共产党领导工农红军同
敌人进行了艰难曲折的斗争。在这兵荒马乱、战事不断的硝烟
战场上,作为带兵打仗年近 岁的红军军长陈再道,哪有时
间再去考虑和安排自己的婚姻呢!
抗日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 月,担任八路军一二九师三
八六旅副旅长的陈再道,根据朱总司令的指示,奉刘伯承师长
之命,组建八路军东进纵队,率部挺进冀南,宣传党的抗日民
族统一战线政策,发动人 民群众,扩大抗日武装,孤立打击日
伪军,开辟抗日根据地。
他率部到达冀南巨鹿县城郊外时,遇上巨鹿县保安团与
刘磨头的土匪武装,为争夺地盘正在火并。陈再道摸清双方火
并的原因完全是为了私利后,决定说服双方以国家民族利益
为重,停止火并,联合起来共同抗日。他以团结抗日晓大计,军
事行动相震慑,孤身赴宴斗智谋相配合,终于说服双方停止了
火并,打开了通向冀南的大门。
“巨鹿事件”的和平解决,使初入冀南的东进纵队声望大
震。南宫、清河、冀县、新河等县各界人民群众纷纷派代表请东
进纵队前去安定社会秩序,领导他们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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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再道又率部开进了南宫县城。并以南宫为中心,大力宣
传党的政策,广泛发动群众,建立各级抗日组织,以政治劝服
和军事打击相配合,收改编地方民团和土匪队伍,扩大抗日武
装。使“司令如毛,土匪遍地”,闹得天无宁日的冀南,开始出现
了团结抗日的新局面。从此,陈再道的名字响遍冀南。在婚姻
上遭受过挫折的陈再道的家庭与爱情,也从这里开始了。
在日军占领的冀南开辟抗日根据地,任务是十分艰难复
杂的。按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要想在冀南站住脚,
必须紧紧依靠当地组织和人民群众的支援,因而,东进纵队在
这里与地方组织和群众的关系十分密切。
年初春的一天,为感谢冀南人民对东进纵队的支
持,陈再道特地去看望地方党政机关和群众团体,随行的有纵
队参谋长卜盛光同志等九人。
路上,了解陈再道身世的卜盛光,边走边想起了东进纵队
开赴冀南临行前,陈赓旅长说过的诙谐风趣的一句话“:陈再
道,冀南是个物宝天华、人杰地灵的地方,到了那里,可别忘了
找个好老婆哟!”这看上去是句玩笑话,但却表达了陈赓旅长
对他的副手在爱情方面的关切。是啊 陈司令都快 岁的人
了,也该找个意中人建立个家庭了。我这个当参谋长的,有责
任关心司令员的婚姻问题。我要留心为他观察一个合适的。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县妇救会门前。跨进院里,里面冷冷
清清的,只有一位年轻的姑娘正在埋头写标语。她见有人进
来,急忙放下手中的笔,热情地迎了过去:
“是陈司令、卜参谋长啊,快,请屋里坐!”进了屋,她端椅
倒水,极尽主人般的热情客气。
坐下后,陈再道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 316 页
“叫张双群。”
“多大年纪了?”
“十 岁。”八
陈再道用眼睛打量一下张双群:她中等个头,皮肤白晰,
短发齐耳,圆脸大眼,身着一身有些旧了但却整洁干净的黑色
棉袄。整个人显得俊秀灵气、青春勃发。
这时,卜盛光介绍说“:今天司令员抽空到各党政群众机
关看看,感谢冀南人民对八路军的支持。”
张双群听说陈司令来看望大家,急忙抱歉地说“:今天妇
救会的同志都到各乡收拥军慰问品去了,就我和另一位大姐
在家。等回来后,我一定转达妇救会的其他同志。”
又寒喧了一阵,陈再道一行又起身告辞到其它部门走访
慰问。
张双群把他们送出门外。这时,卜盛光悄声对张双群说:
“小张,交给你个任务,你在妇救会工作,看见有好姑娘,
给我们司令员介绍一个。”
“陈司令还没结婚?”张双群颇为诧异地问卜盛光。
“参加革命时在家结了婚,没呆几天就离开了,后来媳妇
叫人给卖了,以后整天带兵打仗,也就顾不上个人问题了。”
“噢,是这么回事!”张双群若有所思地说。
走在路上,卜盛光试探地问陈再道“:陈司令,你看小张这
个人怎么样?人长得不错,而且又有文化,是党员,政治上又可
靠,是不是⋯⋯,,
“少啰嗦,关你屁事。”陈再道淡淡一笑,边说边向前走去。
送走陈司令员,张双群回到屋里,思考着卜盛光跟她交待
的这个重要而特殊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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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陈司令是个名扬冀南的风云人物,又是红军时期的
军长,给他找爱人,可非同一般的事情。然而,在我接触的年轻
女性中,哪个合适呢!思量来掂量去,张双群竟理不出个合适
的人选来。
张双群想到了自己,她毕竟是一位经历过中国传统教育
的进步女性,虽觉得自己为自己举荐做媒有些不合情理,想起
来脸上有些羞涩,但由崇敬、钦佩而引发的责任感和恋慕之
情 促使她以极大的勇气拿起了“传情”的笔和纸⋯⋯
晚上,东进纵队司令部里,陈再道的煤油灯一直亮着。他
来回踱着步。他的脑子里,完全被张双群的名字占据了,抹也
抹不掉。在以往的接触中,还没有一位姑娘能象她这样非常深
刻地进入心田,看来这是对她产生爱恋之情了。
陈再道是个痛快人,拿准了的事从不犹豫反悔。他心想:
“自己该找‘一个’了。既然印象不错,干脆找她摊开说说,愿不
愿意随她的便,何必这样费心劳神呢!”他决定要找张双群谈
谈。
张双群给陈再道写的信,是通过司令部转交的,被作战科
长当作公文拆看了。对司令员的婚姻大事,机关的同志哪个不
关心。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陈再道和张双群的两颗心紧紧地
相爱了。
陈再道和张双群的恋爱关系,也引起了组织上的关注。对
高级干部谈恋爱,组织并不是一概反对,但也不明确提倡。组
织上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冀南尚属初创,陈再道又是一身干
系重大的最高军事首长,担心因为谈恋爱而分散精力!为此,
地方组织曾几次为张双群调动工作,使陈再道与张双群离得
远一些。尽管如此,由于战事和支前的原因,陈再道和张双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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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会身不由己地碰在一起。
年 月,陈再道与张双群在新河县结了婚。结婚这
天,他们只是通知了在一起工作的战友,简单小聚。同志们帮
助打扫了一下陈再道的住房,两块木板一并,铺上草褥,便算
是“洞房”了。
虽是结了婚,但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今天这里
敌情严重,陈再道即率部赶去组织指挥歼敌;明天那里战况紧
急,他又率部火速前往增援。张双群所在的妇救会,拥军支前
任务也十分繁重,新婚夫妻有时分开很长时间才能见一面。即
便是见了,又很快分开。作为纵队司令员夫人的张双群,也无
时不为丈夫的安全担忧。
为了照顾他们,组织上将张双群调到纵队司令部工作。在
东进纵队与冀南军区合并后,陈再道任军区司令员,张双群仍
在军区司令部工作。虽说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些,但由于
各部门不住在一个自然村,再说组织上也有要求,首长夫人不
能随便见首长和与首长一起吃饭,以免影响首长的工作和身
体。张双群也深知自己的丈夫肩负的责任重大,她十分理解组
织和自觉支持陈再道的工作。因而她很自觉严格要求自己,两
人平时也不经常在一起。
年,陈再道、张双群来到延安中央党校学习。这时他
们 天,为了是已有两个孩子的父母了。二儿子南平生下来才
途中安全,便寄养在冀南老百姓家中,随身仅带了不到 岁的
大儿子东平。
在延安,陈再道与张双群才算过上了团聚生活。这里虽与
前线相比较安宁些,但物质生活依然是清苦恬淡的,精神生活
却是富有的。他们在这里互相勉励、发奋学习之余,分享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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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欢乐。
有一次,东平患百日咳,医生嘱咐叫增加点营养,夫妇俩
找遍全身,却身无分文。无奈,陈再道狠了狠心,卖掉他用了多
年的钢笔,买了点红糖回来冲水给孩子喝。
冬天屋里冷,孩子又有病,取暖的炭不够烧,陈再道利用
课余时间,背着柳条筐,顶着风雪,到处捡炭根。
有时他还邀请一些同校老战友,如王树声、陈赓、陈锡联、
徐琛吉等来家里聚餐热闹一番。
月,日本帝年 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人们在欢
呼庆祝之后不久,人民解放战争开始了。在延安学习并参加完
“七大”的三陈(陈赓、陈再道、陈锡联),随刘伯承、邓小平飞抵
太行,组织上党战役,配合毛主席、周恩来等赴重庆谈判。从
此,陈再道的家,便又在马背上、车轮上辗转四方,从冀南到淮
海,从淮海到中原,踏着硝烟的征程,在战火中迎来了新中国
的诞生。
解放后,陈再道担任中南军区副司令员兼河南军区司令
员。当时河南省会在开封。陈再道全家住在一栋被当地人称
作“红洋楼”的房子里。就在这栋楼里,发生了一件令这个家庭
激动不已的难忘的事情。
月的一天,年 陈再道开会回来,一进门就亮着嗓
门喊“:双群,收拾收拾,搬家!”
张双群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他要做的事情,肯定有他
“不言自明”的道理,何况,他是军区军事主官,在有些重大问
题上,是不能随便公开的。张双群二话不说,她立即和工作人
员一起收拾东西,搬进了附近的军区招待所。
没几天“,红洋楼”来了好几辆小轿车,陈再道以及当地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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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军的其他领导同志,也常常在那里进进出出,象是在开什么
会。
过了些日子,陈再道回到家里,又亮着嗓门喊“:搬回去,
搬回去!”
这时,陈再道才告诉张双群和子女们,是毛主席视察黄河
来到开封。由于当时开封的条件比较差,为了毛主席的工作、
休息和安全,主席住进了咱们家。
当孩子们听说是毛主席在他们家住过时,个个都高兴地
欢呼跳跃起来。因为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自己的家主席也住
过,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和幸福啊!
多这时的张双群,始终没有忘记在 年前曾嫁过陈再
道,而又被迫转嫁受尽了凌辱磨难之苦的这位穷苦姐妹。在张
双群心里,这位穷苦的女人的经历,代表着旧社会广大受苦妇
女的苦难遭遇。她要找到她。
张双群给在湖北工作的战友写了信,请他们帮助打听寻
找,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了熊慧芝的下落。
年,张双群、陈再道把熊慧芝接到开封。张双群对熊
慧芝细心照料,陪她说话拉家常,安排她到外面走走看看,极
尽姐妹情谊。熊慧芝在开封住了一段时间要返乡,张双群亲自
为她买了布匹鞋袜、糖果糕点。
临走的那天,张双群一直把她送上车,并嘱咐熊慧芝路上
要注意安全。熊慧芝紧紧地拉着张双群的手,恋恋不舍地说:
“好人啊!好人啊!”
年 月,陈再道被任命为武汉军区司令员,负责筹
建武汉军区工作。陈再道的家,又由开封搬到了武汉。在这相
对稳定地居住了十几年。他的儿女们也在这里成长、上学,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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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走上了工作岗位。
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在这场浩劫中,陈再道的一
家经历了难以承受的政治磨难,几乎使这个革命家庭走上绝
境。
月 日,在林彪、江青等人的年 策划授意下,武
事件”,这一事汉爆发武汉 件被定为“反革命暴乱”。当
时任武汉军区司令员的陈再道,被强加以莫须有的罪名,成为
这一事件的罪魁祸首。
林彪、江青等人,为在全国范围造成打倒、批臭陈再道的
强烈声势,以借此来污陷、迫害军内革命老同志,陈再道被中
央文革召到了北京,开始了对他进行残酷的人身迫害。从此,
陈再道作为“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的“军内走资派”的代
表人物,承受着非人的人身攻击和折磨。
在北京的日子里,陈再道作为反面“活教材”,天天接受没
完没了的批判揪斗。他没有人身自由,被人强按着低过头,作
过“喷气式”,挨过打,一连串的花样招式折磨得他喘不过气
来。在这期间,毛主席、周总理对他的人身安全非常关心,亲自
布置和交待要保护好陈再道同志的安全。
有一次,造反派闻知陈再道在京西宾馆,便潮水般地来到
这里。为保证陈再道的安全,周总理知道这一情况后,马上交
待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同志要保护好陈再道。在傅崇碧
同志的安排下,把陈再道关进了宾馆内的电梯里,并把电梯悬
停在两层楼中间保护了起来。
事件”爆发后,武汉军区常委向中央报告了发生
这一事件的情况。 月 日,中央给军区常委回了复电。在电
文中提到陈再道的名字时,本来没有“同志”两字,是毛主席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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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电文时,在陈再道名字后面加了“同志”两个字。就这两个
字,使陈再道免遭更为严重的灭身之祸。
在武汉,张双群和孩子们也无一幸免,受到株连。张双群
当时任湖北省委直属机关党委副书记,既是“走资派”,又是陈
再道的夫人,是双重的被打倒对象,承受的也是非人的待遇。
对孩子们,也不例外。有一次,大女儿冰兵到银行去取平
元零花钱,银行拒付她存的钱,理由时积攒的 是:你是陈再
道的女儿,存款被冻结了。
造反派让张双群交待陈再道的罪状,遭到了她的严辞拒
绝。恼羞成怒的造反派,便倒拧她的胳膊,用绳子吊在天花板
上,使她的身体始终保持着“喷气式”,有时还让她站在乒乓球
台上低头认罪。为达到批倒批臭陈再道一家的政治效果,造反
派在她家对面装了一个高音喇叭,一天到晚地狂喊着批判攻
击,闹得张双群和孩子们终日惶惶不安。
张双群天天除了挨批斗外,还要忍受着一遍又一遍的“抄
家”之苦。常常是一次抄完,还没来得及收拾,又被抄一次。孩
子们也总结了一条应付的策略:以后造反派再来抄家时,他们
就干脆来到半路上等着被揪斗回来的母亲,等抄完家再回去
收拾。
年天气转冷的时候,张双群参加了“走资派”学习
班。一天上午,学习班的工作人员找张双群谈话:
“陈再道的问题很严重,你要从政治上、思想上、感情上同
陈再道划清界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双群说“:陈再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何况他的问
题还没有搞清楚,我无法和他划清界限!”
那个人说“: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陈再道已经跳楼自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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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考虑考虑吧
张双 的一下 顿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很快,群的头“轰”
她又镇静下来。她想:这不可能,陈再道不是软骨头,他不可能
自杀。
回到家 还把谈话人说的陈再道跳楼里,张双群思来想去
自杀的事,跟孩子们说了。
孩子们也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也都一致认为这不可能,还
争着要到北京去探个虚实。
但这毕竟是谈话人亲口对张双群说的。再说,陈再道自被
音信全无。陈再道召到北京去后,从此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现
在究竟怎样,全家人都心里无底难道这会是真的码?
当时正处于运动的高潮,全国乱轰轰的,到处一个样,孩
子们要求去北京,张双群当然不放心。她自己又没有人身自
由,也不可能同意她这个“走资派”去北京。张双群和孩子们只
能默默地忍受和等待着。
也就在这之前 张双群和孩子们与钟汉华一家被强行赶
搬进军区第三出茶港住地 招待所每家只给两间房子。这时
他们的儿女,已经到了男女孩应分开居住的年龄 口人住两
无奈间房,又怎么能住下呢 ,张双群和钟汉华的老伴白芝芳
商量,把两家的子女男女统 调配居住,这才解决了问题。
在北京受尽凌辱迫害的陈再道,确实曾经想到过死,但没
有想过自杀。根据当时的形势和林彪、江青等人对他的态度和
做法,陈再道想,他们是要置我于死地了。但他毕竟是久经磨
难、受党教育熏陶多年,政治上清白的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坚
信党总有一天会把他的问题搞清楚,他决心坚强地活下去等
待看到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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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年 ,小女儿江平瞒着家人,偷偷乘车跑到北京,
几经周折,在总参第一招待所找到了日夜思念的爸爸。父女相
见,百感交集。此时的江平,高兴得两眼直掉眼泪。陈再道抚
摸着几年不见,长高了并且懂事多了的小女儿的头,关切地询
问着她母亲和哥哥姐姐们的情况。父女俩倾诉着分别后的不
同遭遇。
小女儿的到来,陈再道的一颗久久牵念不安的心,从此宽
慰了下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要给女儿找住的地
方。他向所里提出给女儿安排个住的地方,招待所的人答复,
女儿不能与他住在同一个招待所里,把江平安排到王府井第
三招待所去住。江平在三所住下后,经他多次斗争,方把江平
从三所又安排住进了一所。
继江平之后,张双群经允许也来到北京。夫妻久别,相聚
后本来应该是高兴的、甜蜜的,但此时的陈再道和张双群,竟
却默默深情地对视着,打量着,谁也说不出一句高兴的话来。
“头发全白了 张双群凝视着陈再道,喃喃自语,眼泪夺
眶而出。
“你和孩子们都吃苦了 陈再道安慰着消瘦了许多的老
伴。
相聚后不久,林彪发布“一号命令 陈再道被发配到江西
高安县一个部队的农场“劳动锻炼”。张双群又回到了武汉。
月年 日,林彪折戟沉沙自我毁灭后,在党中
央、中央军委的关心下,陈再道又重新出来工作,被任命为福
州军区副司令员。张双群也调到福州任福建省卫生局副局长
兼党组副书记。他们的家,也搬到福州 夫妻终于又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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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们的儿女们有的参加了工作,有的上了大学,经常利
用节假日回家与父母相聚。这个饱尝了磨难之苦的家,又开始
了劫后的欢乐。
月,陈再年 道退居二线,调到北京任军委顾问,
年以后,又重返一线,调任 月当选为全年铁道兵司令员。
国政协副主席。
这期间,陈再道的工作职务虽几次变动,但由于国家政
治、经济形势逐渐好转,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
开放的新形势下,国家政治稳定、经济迅猛发展,人民安居乐
业。他的家搬进北京后,也在这种稳定、安宁的环境中,分享着
天伦之乐。
陈再道的大女儿冰兵、小儿子少平、小女儿江平,大学毕
业后已分配在北京工作,还有的在外地。他们大都选择和继承
了爸爸的军人职业,在各自的岗位上做行政、技术、医务工作。
后来有的转业到了地方
儿女们在身边,陈再道与老伴张双群在精神上显得特别
富有。老俩口看着他们精心抚养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在社会
上、事业上都成了顶天立地的人,心里十分惬意。全家人下班
回来聚在一起,基本上是着一色的军装,相同的军人气质,显
得既是个温暖如春的家庭,又象个严肃活泼的军营。
对家庭,陈再道和张双群这样要求,这个家庭成员都要维
护团结,尊老爱幼,互相关心,互相学习,互相帮助。有意见摆
在桌面上讲清楚,绝不允许背后去议论。不比享受、吃穿,要比
工作、比学习、比奉献。这种平时培养的优良家风,很值得学习
和借鉴。
对儿女,陈再道和张双群倾注了爱心,为关心,教育、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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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付出全部 尽到了父母的全部责任。特别是孩子们 心血
作为母亲的张双群,在陈再道重任在肩,忙于公务,无暇顾及
个人小家的情况下,为支持陈再道的工作,她含辛茹苦地既要
工作,又要料理家庭,照顾孩子,作出了很大的自我牺牲。对父
母的教育和养育之恩,儿女们怎会忘怀呢!
对儿女们的婚姻,陈再道与张双群从不主观包办,而是提
倡移风易俗,自由选择,婚事新办。对儿女选择配偶,老俩们只
是当当参谋,从旁 由子女,按提醒,成与不成 自己的标准去定。
子女们结婚,一概不大操大办,双方的父母亲属凑在一起吃顿
饭,热闹热闹,祝贺一下 就把婚事办了。
陈再道对儿女们说“:婚事简办应 该作为新时代的新风
尚 大力提倡和颂扬。大操大办,是封建庸俗的产物,不能反映
一对夫妻婚后的面貌建立在了解、支持、恩爱、专一基础上的
婚姻,才是牢固可靠的。”
儿女们结婚后都有了小孩,给这个幸福的家庭增添了新
的欢乐。三代同堂团聚在一起,自然是更加充实。
陈再道十分喜欢他的孙子孙女们。晚年,他赋闲的时间多
了,常常和孙子孙女们在一起闹着玩,有时还与他们爬在地上
有时用他那短粗的胡茬子擦孙子头对头地“顶牛 辈的脸,扎
得他们哇哇地直喊疼,他却乐得哈哈大笑。每当这时,善慈的
奶奶总要在一旁提醒孙儿或孙女:“快叫爷爷,向爷爷求饶。”
同时也免不了责备老伴几句“:你就不能轻着点。”
长孙陈铮,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陈再道和张双群
对他倾注了爱心。现在陈铮在大学学习,出落得一表人材,也
很有个性,即将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其他的孙子、孙女们,
有的走上了工作岗位,有的仍在上学他们的共同愿望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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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好好学习,长大努力工作,踏着先辈足迹,去实现他们的未
竟事业。
陈再道和张双群,在自己儿女的心目中,是两位既严厉又
慈祥的父母,这种严厉和慈祥主要表现在工作和生活上。
在事业上,陈再道和张双群在中国革命和建设中,以坚韧
不拔、忘我奋斗的精神,创造了超常的人生价值,获得党和人
民的崇敬和爱戴,也为他们的儿女们做出了榜样。他们这样要
求子女:我们做父母的权力和地位,是党和人民赋予的,这是
革命的需要。你们不要有任何优越感,自己的事情不要依靠父
母,要以自己扎实勤奋的劳动去创造人生的价值,开拓幸福和
未来。在他们一生中,从没有以党和人民给予的权力,为儿女
们的个人问题讲话,这也是反映他们党性强的标志。他们的儿
女们始终遵循父母的教导,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积极地
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
在生活中,陈再道和张双群向艰苦朴素,并深深地影响着
他们的子女们。老俩口的工资,多年来一直是由工作人员保
管,开支要求很严,每月进多少出多少,建立一本帐,按月进行
结算,从不随便花钱,在张双群身体好时,帐目由工作人员与
张双群结算;张双群病重后,陈再道来担此责任。他对家庭开
支有自己的见解。他说“:在经济方面,家庭与国家是一个样必
须有计划地开支,不然就要打乱仗,要节约花钱,把节余的钱
用在该花的地方。”
对伙食,陈再道给炊事员作了规定:每顿不超过五菜一
汤,逢年过节可增加几个。张双群病重住院,儿女们从他的健
康出发,私下与炊事员商量,给他加加“小灶”,他很理解儿女
们的心意,有时把专门给他做的菜夹给孙儿孙女们吃,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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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从不舍得扔掉,给炊事员交待下顿热热再吃,吃饭时,饭粒
掉在桌上,他都要捡起来吃掉,对儿女也是这样要求。他说:
“农民种粮食不容易,要节约粮食,浪费就是犯罪”。他是南方
人,每餐若有个热腾腾的汤菜,那就合他的意了。有时他自己
把青菜与汤菜倒在一起,来个“一锅烩”,吃得特别的香。
在衣着方面 他们也很朴素。陈再道长期在军内任要职,
穿了大半辈子军装,长期的军旅生活造就了他威严端庄的仪
表,一派大将气质。着军衣的时候,总是衣冠整齐,风纪扣扣得
严严实实,每次外出活动都要对着镜子自我检查一番。即便是
北风刺骨的寒冬腊月,也从不把两手插进衣兜里,对在军队任
职的子女和身边工作人员也是这样要求,一旦发现哪个军容
不整、举止不端,他会很严肃地批评。即是着便衣,也很注意着
装的仪表,令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军人出身。一套中山装,一穿
就是十来年,衣领袖口破了补了又补。一件圆领汗衫破了好多
洞,仍不舍得丢。对穿衣,陈再道有自己的见解“:衣服不在新
旧,只要整齐清洁就行,人在穿着上还是朴素一些好,这更能
反映中国人民艰苦朴素的品质。”他和老伴张双群正是这样朴
朴素素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对今天的幸福生活,陈再道和张双群是相当知足的,这种
知足当然是来自今昔对比。经历过两种社会,不同年代的人,
也就是最有亲身体会和最有发言权的人。
有一次,管理部门的领导来征求意见,问他在生活方面有
什么要求,他说:“现在的生活比过去好多了,我没有什么要
求,要说有要求,就多关心一下部队的同志吧!”管理部门的领
导讲陈再道这个人很知足, 多岁的人了,想的不是自己而
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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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再道和张双群,是有着五、六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他们
对共产党有着深厚的感情,竭尽忠诚地为党的伟大而崇高的
壮丽事业奋斗了一生,无论环境条件如何艰难,都没有也无法
改变他们对党的信仰和追求,在战争年代和和平时期都是如
此。
陈再道当选为第六届全国政协副主席后,秘书一直在他
的住地办公,平时与他的亲属子女接触的更多了。为保证秘书
集中精力处理工作,陈再道给亲属子女们要求:“秘书是组织
派来协助我处理工作的,自己的事情不要找秘书办,‘家事’和
‘公事’要分开,要支持秘书的工作。”他还要求子女,不能随便
用公车办私事。他这样要求,还经常进行检查,谁做的不好,就
对谁进行批评教育,他的这些要求和做法,给秘书工作以很大
支持。
陈再道和张双群夫妇,出身于农民家庭,对农民有着深厚
的感情,他们称农民应该是最受尊敬的人。每逢老家农村来
人,他们都热情接待,留在家里吃住,向他们了解农村生产、收
入、生活等情况。对家里经济困难的,走时还给他们买火车票,
送礼品。
自陈再道从政协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后,虽然快 岁的人
了,但他的身体情况一直不错,每天坚持锻炼,耳聪目明,食欲
良好。他早期身患糖尿病和平时出现的老年常见病,通过正常
的诊治,调理,始终控制得较好。但这时老伴张双群的身体境
况日趋渐差,糖尿病日趋见重,腿脚行动不便,眼睛几乎失明。
看着老伴的身体日渐变差,陈再道的心很为她担忧。为安慰鼓
励老伴树立同疾病斗争的信心和勇气,他经常陪老伴叙事聊
天,排遣转移老伴被疾病缠绕的思绪,每天还坚持带着老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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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走儿圈,不断为老伴鼓励打气,让老伴坚强振作起来。
张双群也很理解老伴,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
爱护。但 岁的人了,身体也不好,本来自己应给他毕竟也是
他更多的关心和照顾,但却不能,反而由他来关心照顾自己。
每当想到这里,张双群总感到于心不忍。
月,张双群因病重住院年 ,经诊断患脑栓塞,一
住就是两年。在张双群住院的日子里,陈再道对老伴的病情十
分关心。无论是他在家还是住院,都经常去老伴的病房看望,
安慰老伴精心养病,有时还给老伴喂饭喂水,使医护人员很受
感动。
年 月,陈再道因肾功能不好作前列腺电切术。同
年 月,又患突发性心脏病,久治不愈,连续发病住院治疗。
在陈再道和张双群住院的日子里,他们的儿女们为尽儿
女之孝,报答对父母养育之恩,在诊治护理、打针用药、吃穿营
养等方面,做到了儿女们所该做的。
年 月 日,张双群因病去逝。张双群的去世,对
身患重病的陈再道无疑是“雪上加霜。”这无情的病魔的缠绕
和沉重的精神打击,使陈再道继老伴张双群逝世后不到半年,
于 月年 日与世长辞了。这对饱受磨难之苦,一生恩
爱不分的革命伴侣,双双走完了他们人生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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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父亲:萧劲光大将和我们
萧 凯
被誉为“人民海军之父”的新中国第一任海军司令萧劲光
大将,是我的 个年头了,可是他的形父亲。他离开我们已经
象却时时浮现在我们脑际。虽说往事如烟,却是永志难忘。
年,战争硝烟渐渐地在中国大陆上消逝,新中国就
要诞生了。当年 月,我和弟弟萧能所在干部子弟学校的校
长,把我们叫到学校教务处,指着一位陌生的军人说,他是我
们的父亲的秘书罗玉如同志,是父亲让他来找我们的。罗秘书
说他是萧劲光司令派来,代表他接我们姐弟俩回家,让我们就
跟他走。
我们当时对“家”的观念很淡漠,只知道学校、教师、同学
和阿姨们,大家一直在一 年国民党军起生活学习。还是
队进攻延安时,我和弟弟就跟着保育院浩浩荡荡的队伍撤离
了延安,在“马背摇篮”上穿过战争烟云,走过漫长道路。当胜
利的红旗在全国飘扬时,我和弟弟已经多年离开父母,不知有
家。那时我们年龄都小,连父亲的模样都记不清了,也不知他
在哪里,又为什么一直没有来看看我们,甚至以为父亲大概不
要我们了。所以真舍不得离开学校,去那个陌生的“家”里。
在校长的劝说和解释下,我们还是跟罗秘书走了。他把我
们带进了一座当时看来十分高级的地方,后来知道那就是北
京崇文门附近的解放饭店,罗秘书领我们来到一个宽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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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房间,指着里面一位魁梧健壮的“首长”,说这就是我们的
爸爸,我们一面怯生生地叫了他,一面好奇地打量他。只见他
穿着一身已褪了色的旧军装,腰扎一条带铜头的宽皮带,脚蹬
一双黑色的皮鞋,一副威严的派头。只是那久经风霜的脸上,
一见我们就露出了亲切慈祥的笑容,这使我那已经模糊的记
忆,一下子清晰起来,当年住在延安窑洞时,他不是也这样笑
着抱过亲过我们吗?当他张开双臂迎向我们时,我毫不犹豫地
推着弟弟扑向了他那宽阔的怀抱,享受着那虽已淡忘却很炽
热的亲情温暖。当他叫着我的小名“燕燕”亲着我时,我感到幸
福甜蜜极了。
我见到爸爸后,在北京只住了一个星期,他就领着我们全
家去了湖南长沙,成为他的故乡的军管会主任。我们住在长沙
时,父亲总是很忙,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我和弟弟有时就坐
在大门外的石凳上,向着父亲回来的方向,望眼欲穿地久久等
待着,那时他只有星期日才能抽出半天,和我们一起说说玩
玩。他常用自己那双粗壮的大手,抚摸着我们说:
“孩子们,想爸爸吗?”
我们齐声回答“:想!”
他马上高兴地笑道:“爸爸也非常惦记你们哪,就是我太
忙了,不能多和你们一块玩。”
有一次他问我们长大了都想干什么,我说要开飞机,弟弟
却抢着说“:我们要像爸爸一样,做一名军人。”
爸爸笑着连声说好,又嘱咐我们道“:无论做什么工作,首
先要好好念书,做一个好学生,我要看你们谁最有出息。”
我们在长沙住了不久,爸爸于 年被中央调回北京,
受命创建中国人民海军,并担任了海军司令员。 年春天,
第 333 页
爸爸带我们去青岛,他在海滨浴场对我们说:
“你们作为海军司令的儿女,都应该学会游泳,学游泳,能
锻炼拼搏精神和坚强意志,使自己在困难中勇往直前,决不后
退!”
我们就按他 时就去浴场,中午也不休说的,每天早晨
息,傍晚也去游,很快使我不再是“旱鸭子”了,在学习上我们
也是遵照爸爸的教诲,认真听课和完成作业,因此我们的学习
成绩在班上都能名列前茅,使爸爸和学校都很满意。
爸爸既是威武军人,又有文化素养,称得上多才多艺,他
在少年时期是学校里有名的足球中锋,当时他和任弼时叔叔
是同窗好友,常在一起踢足球。后来他和任叔叔一起参加革
命,又同去苏联学习,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有一年中秋之夜,
我们全家一起欢度佳节,明月当空,繁星满天,爸爸一时兴起,
取出一支珍藏着的竹箫,为大家吹奏起优美动听的民族古典
乐曲,这时他不再是威震四海的海军司令,而是一位儒雅散淡
的长者。虽然他吹箫的机会不多,但是从那宁静温馨的庭院中
传出的悠扬萧声,我却终生难忘。爸爸还爱弹弹“曼陀林”,那
是一种国外弦乐器,他曾用来弹奏外国民歌。延安时期的许多
民歌,他不仅会唱,还经常哼出声来。休息时,他很爱跳舞,还
常抽空在家练练书法。他是兴趣广泛感情丰富的将军。
我有幸参观了一次海上检阅。那是 年 月,在父亲
安排下我去青岛登上军舰,只见万里晴空下的海面上,一列列
挂满彩旗军舰、快艇等等,排成了阅兵队形,早已发动待命。每
艘舰艇上,都整齐地站立着精神抖擞的海军官兵。上午时,敬
爱的周总理上了检阅台,紧挨着他的就是我的父亲、海军司令
员萧劲光。他穿着洁白的海军服,佩戴着大将肩章,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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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采奕奕。海上阅兵式开始了,父亲亲手创建和直接领导的中
国人民海军,以强大的阵容和昂扬的精神,向党和人民进行汇
报。那庄严宏伟的场面,使我十分激动,我感到面前的一舰一
艇和一行一列,无不渗透了父亲的心血。我真为有这样的父亲
而自豪。
那年我正在北京女一中学读书,我家就住在北海公园附
近,爸爸常约我和他一起去公园散步。一天我又陪他去了北
海,我们先在湖边小径上漫步,然后又坐到树下长椅上聊天。
记不得怎么引起的,他说起了自己的出身,他说:
“燕燕,你知道吗?咱们家原来是很穷的,你爷爷开了个小
小的豆腐作坊,奶奶会用木机织土布,全家七八口人就靠他们
的劳动收入度日。那个艰难,你们是想象不到的!”
他说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只有他活到了全国解放,
其余的全在贫困中去世了!由于他是在那种环境里生活过的,
因此他一生都很俭朴,他穿的内衣、衬裤、袜子和常用的床单,
都打着一块又一块补丁。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实在看不过去,趁
他不注意“处理”掉了几件。他发现后很生气。问道:
“你们把我的衣服丢到哪里去了?快去找回来。”他说“:你
们这样是不对的,衣服、袜子破了,补一补同样能穿。你们知道
吗?毛主席的内衣也有补丁,周总理一向注意节约,党和国家
领袖都这样,我们不应该好好学习吗?”
父亲又对我们说:“我们国家还很穷,几亿农民就靠种田
养活自己和全国,任何浪费都对不起劳动人民。”
所以,每次和他一起吃饭时,父亲只要见到谁碗里还有半
粒剩饭,他马上就把吃过者叫回来,叫他把残余米粒“消灭”干
净。以致这成了我们家的习惯和传统,连我们的孩子也从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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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该这样做。
我的书桌上一直放着一张照片,那是在延安时,父亲穿着
八路军军服,背倚土窑洞,抱着才一岁半的我在逗着玩。长辈
们告诉我,那时父亲先后担任了中央军委参谋长和陕甘宁留
守兵团司令员,是毛主席在军事上的助手之一。我的母亲朱仲
芷,原来在白区做地下工作,后来辗转来到延安,找到我父亲,
才生下了我。我小时候常被父亲牵着手,在窑洞前学步,我两
岁时,他就教我唱道:
“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英勇的呀八路军⋯⋯”
那时毛主席就住在我家的后一排窑洞里,我父亲常到毛
主席那儿去,有时灯火通明时进去,直到天已大亮才回来。每
次他一到家总要亲亲我,如果我正醒着,就要抱起来逗逗我,
常常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笑着问我:
“坐飞机了,高不高啊?”
妈妈说我是爸爸的一把“开心锁”,萧华叔叔说我真是爸
爸的宝贝女儿,还说我长得最像爸爸,我为此十分得意⋯⋯
如今,爸爸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我每每想起他时,总默
念起毛主席的诗句:
一年一度秋风劲,
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父亲的“劲光”将永远照耀和温暖着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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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克诚大将在最后岁月里
王宗仁
“四人帮”垮台了,他被解除了“监护”,从外地回到北京,
住在西郊的一家招待所。没有人来看他,陪他的只有一个不大
爱讲话的战士,他觉得很寂寞。
他耐不了这怕人的寂寞,这天,拄着拐杖,穿过车潮滚滚
的公路,到对面的总后勤部去看一个老部下。他们很熟悉,但
是从 年庐山会议以来,就再没有来往过。老部下不知道
他回来了,没关系,他去找他“,四人帮”倒了,还怕什么?
他拄着拐杖,绊绊坷坷艰难地走着。七十岁出头了,双眼
又患有严重的白内障,接近失明。几步外的人都看不清面容。
拐杖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战友。
黄老没有找到自己的部下,他又问了其他几个熟人的下
落,均没有结果。黄老感到很累,准备回招待所。路上,他忽然
想起总后还有一个熟人:自己过去的警卫员王秀全,现在在总
后开汽车。
他步步艰难地来到了小车队调度室。当王秀全认出是黄
克诚时,又惊又喜。他从五十年代初就在黄克诚身边工作,后
来黄老遭厄运,他被迫离开了。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把黄老挂
念。没想到现在在这儿见到了老首长,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王秀全不知说什么好。倒是黄老先开了腔:
“小王,你这些年一切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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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全鼻腔一酸,忙说:“我什么都好,只是首长你⋯⋯”
他没再说下去。
黄老放声一笑“:这不挺好吗?现在回来了嘛!”他说着用
拐杖在地下连敲几下。
王秀全把黄老送出大门,看着首长过了马路,他才回去。
当晚,王秀全到招待所看望黄老时,悄悄告诉他:黄老,你
以后出去办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用车送你。你这么大年纪
了,走来走去太不方便了。
黄老点点头,心头涌起一股热流⋯⋯
他不设“将军府”
不久,黄老的眼睛动了手术。医院和医生都以最大的努力
去挽救这双患疾深重的眼睛,但是,手术仍然没有取得满意的
效果。他双目失明了。
出院后,黄老住到了为他新安置的家里。说是新家,其实
所有陈设都是破旧的。那栋解放前留下来的房子,冬日暖气不
暖,下雨时还漏水。漏雨的地方正好对着黄老卧室的床上,他
不得不在床中央放个接水的脸盆。再有,他的住处是在王府井
附近的闹市上,旁边又是一个消防站,报警器经常出奇不意地
狂叫起来,有时夜里几次被吵醒。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劝黄老,
这里吵得太厉害,还是换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去住吧。服务部门
也考虑到让一个年迈多病的首长住在这样地方不合适,准备
给他换房。可是,黄老就是不同意,他说:这儿是有点吵,但比
一般人家住的环境要好多了。再说,我怕吵搬走了,别人来了
还不照样是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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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部门拗不过黄老,只好提出给他把房子维修一下。他
先是同意了,后来一听维修费就是十来万元,心疼了,说“:一
个破房花这么多钱去修没有必要。简单地修一修,化雪、下雨
不漏水就可以了。”按照他的意见,后来,从工程连抽了一伙小
伙子,爬上屋顶,把瓦倒腾了一遍,漏水的地方修补了一下,就
完事了。前后用了大半天时间。
黄老家里的暖气是由自家烧煤取暖,热量不足,年轻人坐
在屋里还冻得直跺脚呢,何况一个年迈多病之人。在他的屋子
前面地下就是一条热力管道。工作人员将这一情况反映上去
后,服务部门立即决定对黄老家的暖气进行改装,换成由热力
管道供给暖气。水暖工很快就掘开了管道周围的土,屋子里外
满是坑坑沟沟,眼看就要安装管道了。就在这时候,黄老从工
作人员口中得知这次暖气改装要用去近三万元,他马上不高
兴了,让停工,批评工作人员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大手大脚地
花钱?现在我们国家还很穷,把钱用到正道上去。我这里能用
烧煤取暖就已经不错了。”
已经挖开了的地下管道又填上了土,准备好的暖气设备
也退掉了。⋯⋯
一天,黄老发觉工人给他家的院里运了许多砖,而且还在
不断运着。他问工人拉这么多砖干什么,工人告诉他:你们家
这个街门又低又旧,很不成样了,准备修一个好一点大门楼。
黄老一听就有几分火,说:
“修那个东西干什么?现在这个铁门虽然旧点,可是蛮结
实嘛?象这种图门面的东西咱们宁肯将就点也不要乱花钱。”
修盖门楼的事,就这样也被他制止了。
黄老太固执了,固执得似乎有点不近人情。然而,大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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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他住在这样的陋屋里实在太“委屈”了,没有“将军府”,可
也不能住得太简陋了。同志们主要考虑到住在这样的环境和
屋子里不利于他养病,所以又想了个新点子。劝他到玉泉山去
住一段时间。那儿有一个很好的疗养点,黄老应该去。开始,
他就是不松口,说工作这么忙,哪有闲暇疗养。后来同志们说
到了玉泉山照样可以工作,他才答应了。不过,提了两个条件:
家里的人包括老伴不要去;去后的伙食费不要补助,吃多少由
他自己负担。
这就是黄老。这就是为人民建立了卓著功勋而又不向人
民讨价还价的黄克诚大将!
在他身边工作不感到寂寞、拘束
一个高级首长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些工作人员:秘书、护
士、司机、警卫员、炊事员⋯⋯这些同志都是经过反复挑选才
有幸被调来的。长期以来形成了这样一个情况:外边的人很羡
慕在这个小天地里工作的人,可是身居此处的人却难于向人
们倾吐自己的苦衷。首长身边的许多工作保密性很强,对工作
人员要求很严,他们对外界的联系,甚至和亲朋好友通个信说
个话都要受到约束。有些活蹦乱跳的年轻人很不习惯在这里
工作,觉得生活单调、寂寞。可是,由于黄老的严于律己,平易
近人,诚恳待人,使在他身边工作的人员都感到自己象生活在
家里一样的温暖、愉快。
年深冬的一天午后,护士李莉调到黄老身边。她一
看首长双目失明,又患有十四种疾病,感到压力很大。李莉见
到黄老后,黄老对她首先讲的不是在保健工作上对李莉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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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要求,而是让秘书给她把住的房子安排好,收拾得暖和一
些。秘书照办以后他还不放心,又拄着拐杖到李莉住的房间,
摸摸床上垫得厚不厚,暖气包热不热。他是个重病染身的老
人,行动很不方便,但是,吃饭、穿衣、洗澡、上便所⋯⋯这些事
他都自理,绝不给李莉增加麻烦。黄老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
每天早晨四点钟起床,由李莉或警卫人员陪着散步,锻炼身
体。可是,年轻人往往是贪睡的,有一天早晨,李莉睡过了点,
耽误了黄老的锻炼。李莉深感内疚,黄老却一点也没有责备
她。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黄老在经过李莉房间时,就用拐杖
在门上轻轻敲两下“:李莉,起床了!”其实,屋里面李莉早已起
来在洗嗽了。
年刚到黄老处警卫参谋刘长春 工作,就有两件事没
处理好,但是黄老以他宽阔的胸怀谅解了。刘参谋至今提起来
仍激动不已。
刘参谋 医院,他是在病床上见一上任就遇着黄老在
到黄老的。首长随便问了他几句家常话后,就让他把便壶递来
要小解。可是,由于黄老的湖南口音太重“,便壶”两字他就是
分辨不清。他又问了几次,黄老一个字一个字说给他听,他仍
然没有听懂。刘参谋急得满头大汗,在屋里乱窜,依然没有找
到黄老所要的东西。最后,护士进来才弄清是怎么回事。可是
这时黄老的小便已经整整憋了半个小时了。要知道,黄老小便
失禁,这半个小时他会多么难受!事情过后,刘长春心里很不
是个滋味,他觉和自己对不起黄老,做错了事。没料到,黄老却
象没事一样对他说:“小刘,我当时知道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
可是干急没办法,怪我说不好普通话。没关系,咱们相处时间
长了,你就会听懂我的话了。你别在意,今后就大胆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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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虽然没有批评一句,但是刘参谋心里非常难受。他只
恨自己不该让一个多病的老人受了那么大的痛苦!
接踵而来的第二件事,刘参谋也没有处理好,因而使黄老
受到了更大的痛苦。那天,病房的温度很高,热得黄老出了一
身大汗。他患有肺气肿,怕热,一发烧就咳嗽不止。他请刘长
春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一点。谁知,刘参谋没有摆弄过这玩艺,
三 两 地屋里的气温弄更高了。黄老热得在床上没法呆了。
刘长春这回学聪明了,他赶紧找来护士,把调节器调整到了适
度的位置上。黄老说“:小刘,没关系。这些事的发生都是因为
你没有经验。以后多学习点就是了!”
黄老把司机王秀全风趣地称为“气管严(”妻管严)。老王
在平时和黄老闲聊时,多次流露出他每天下班回到家里都是
全家的第一号“大忙人”,要买菜,要做饭,还要洗衣服。黄老笑
问“:那你的夫人呢?”老王他以笑回答“:她指挥,我实干。”于
是“,妻管严”这雅号就在工作人员中传开了。一个周末,下班
时间还没到,老王又张罗起买菜的事了,黄老又故意刺了他一
句“:小王同志,你这个‘妻管严’病看来成了不治之症了!”王
秀全也和黄老开了句玩笑“:咱们俩比较起来,我这‘妻管严’
要比你轻多了!”在场的人被逗得哄堂大笑。
黄老的晚年由于多种疾病缠身,很多时间都是在医院里
度过的。他深知医务人员为了自己的健康所付出的辛勤劳动,
非常感激。黄老曾多次对医院的医生、护士讲过这样的话:我
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表示心意,我的老家湖南永兴出产
桔子,很有名气,将来我一定请同志们尝尝我们老家的新桔。
但是,黄老的这个心意还没有实现就过世了。他病故后,他的
夫人唐棣华按照黄老生前的遗愿,自己掏钱,到湖南拉了一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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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桔子,给病房里每个医务人员分了二十斤。同志们拿着黄澄
澄、鲜嫩嫩的桔子,想着可亲可敬的黄老,心里涌满了激情
方寸间装着忧国忧民的心
也许有人会认为,象黄克诚这样一个大将军,按他的职
务、贡献以及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力,还不拥有好几辆小车?其
实错了。他从来只有一台车。
黄老对老伴和子女说:“小车是国家配给我办公用的,不
能私用。”
他并不是说一说就算了,而是作为一条“家规”,要求全家
每个成员严格而且自觉地遵守。黄老反对领导干部的子女、亲
戚坐着小车“抖威风”!
这条“家规”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是很难的。因为常常遇
到一些事情看起来似乎可以“例外”⋯⋯
小儿子黄晴要结婚了,一家老少包括工作人员都沉浸在
欢乐幸福的气氛中。但是,仔细看看这种气氛中似乎又少了点
什么:没有大摆酒席的准备,没有高级贵重的家俱,没有花花
绿绿的布置。不知是哪个工作人员想到了新娘子进门的事情,
便咬着黄老的耳朵“请示”:能不能用小车把她接来?黄老没答
应,说:年轻轻的,坐公共汽车骑自行车都可以来嘛。有一个工
作人员告诉他,现在结婚都兴用小卧车来接新娘,而且是一长
溜小车。一般人家都这么办。黄老还是没答应。后来,黄晴骑
上自行车去接女朋友。
黄老非常喜欢他的孙子黄健,在黄老面前小黄健可算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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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人物”了。可是,就是这个掌上明珠,从他上学之日起,到
爷爷离开他远去,他从来没有一次坐爷爷的小车去上学,全是
自己挤公共汽车到学校。有一天清晨,倾盆大雨下得满街满院
淌成了小河,黄健该上学了。司机王秀全看着孩子卷起裤腿往
外走,有点心疼,说“:小健,今天由叔叔做主,用车送你一趟。”
她对孙子说“:小健,,不许坐爷爷不料,这事让唐棣华知道了
的车,这是咱们家的家规,你的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私自坐
过小车,你坐着小车上学象话吗?”黄健听奶奶的,马上拒绝了
叔叔的好意。这时,老唐拿出一把雨伞撑开,让黄健打上,把孩
子送到了公共汽车站。王秀全事后对人说:“我给黄老开了快
十年车,这是唯一的一次自己做主用小车送他家里的孩子,还
碰 了壁。”
那年,老家一帮人来看望黄老,都是他的侄子、侄女以及
他们的孩子。黄老热情地接待了这些远方来客。他和家里人
都知道老家人来一趟北京不容易,便尽量安排他们多转几个
地方,把首都的名胜古迹都看看。只是有一点黄老没有“开
戒”,每次外出时他都让他们坐公共汽车或乘班车,一次小车
也没坐过。最后,老家的人想去一趟八达岭。黄老说,应该去,
来北京不上古长城太遗憾。可是,交通问题怎么解决?去八达
岭没有班车,挤公共汽车也不方便。有人谋划过,老家人刚好
可以坐满一小车,说不定黄老这回会让他们坐一趟高级卧车
排场排场了。不料,黄老提出让他们坐火车去,车票由他报销。
他说,汽油太贵,跑一趟八达岭要烧多少油!再说,我对家里人
有个规定,游山玩水概不能用汽车你们也只有按这规定办了
这就是黄老。这就是严以律己,不搞特殊化的黄克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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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
下雨了,风儿卷着雨星从窗孔里飘进来,落在黄老的脸
上,他脸上浮出一层喜色。他赶紧让工作人员在院里放一个脸
盆接雨水。他要用这种方法测量降雨量。当工作人员把测量
的结果告诉他时,他或者欣喜“:太好了,久旱逢透雨,庄稼有
救了!”或者叹息“:雨落得太少,粮食要减产,农民要受罪了!”
近年来,黄老身边的工作人员时有调换,但是他们都知道
黄老有下雨量雨、下雪量雪的老习惯。几间陋屋,方寸之间,装
着老将军忧国忧民的心!
双目失明以后,给黄老带来的最大痛苦并不是生活上逐
渐失去了自理能力,而是他感到由于看不见东西自己和人民
群众之间好象隔了一道高墙。看不见群众脸上的喜怒哀乐,这
对一个在战争年代就与人民建立了骨肉深情的将军来说,再
痛苦、心焦不过了。在短暂的心焦、急虑之后,黄老正视现实,
立足现有条件,力争通过多种方法和途径广泛与外界联系,做
到眼睛虽然看不见,心里永远保持亮堂。中央电台的早晚新闻
节目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还有一些外国广播,他每日必
听,有病住院也不例外:《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参考资
料》,他每天都请工作人员给自己读:秘书每天还坚持用二三
个小时给他念文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他从电台、报
纸和文件上得知,农村发生了历史性的巨变,给这位时刻把农
民疾苦放在心上的老将军带来了极大的鼓舞。每天散步时,他
一定要让护士和警卫参谋把自己领到农民的庄稼地旁去散
步。他想的是,看不见庄稼的长势,从农民地头默默地走过,也
是一种慰藉和鼓舞。一日下午,他正在散步,忽听远处传来脚
步声,黄老忙停下问警卫人员:“请你看看,前面来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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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当他得知是一位农民时,高兴地说“:快领我上去,我要和
他谈谈!”黄老和农民握手之后,便详细地询问起他的收入、生
活情况。这位农民当然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双目失明
的瘦老头就是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黄克诚
大将,但他看得出这是个大首长。农民以欣喜自豪的心情给黄
老细细地描画了实行责任田以后农民的富裕生活和愉快心
情。黄老的脸上也浮上了抑制不住的喜色,他问农民“:这好那
好,难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农民说“:掏心里话说,我们最怕
的就是政策变呀?”黄老大笑:“这么好的政策为什么要变呢?
不过,我可以把这种耽心反映上去。”
在黄老身边工作的同志,有不少来自农村,他们经常和农
民保持着书信联系,每年也都要回家探亲。因此,他们对农村
的情况非常了解,这样就免不了常常讨论、争论农村形势。每
逢这时,黄老就坐在一边静静地旁听,有时遇有“政见”不合,
他也参加进去发表自己的意见,甚至急得脸红脖子粗。将军和
普通人在这儿变成了一体,谁能分得清?工作人员每次探家归
来,黄老都要请他们谈谈情况,他特别愿意听取问题,他不要
求工作人员光报喜不报忧。一次 警卫员给黄老反映了这样一
个情况:在南方某地,有些入冒充从云南前线下来的解放军,
窜到偏僻的山区,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风,要钱要物。对于这样
的严重问题当地政府和干部没人去管。黄老听了以后十分气
愤,说,简直要翻天了,为什么没人管?据说,后来他在一次会
议上讲了此事,要大家提高警惕,绝不允许损害我军形象和我
党声誉的这种现象存在。
双目失明,整日身居屋内,这是非常难熬的,但是他的心
底明亮,时刻仍能感觉到人民的苦乐,心随着人民前进的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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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动⋯⋯
想妻,思母
大将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人,
具备七情六欲的人⋯⋯
也许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生命的里程不长了。这天,黄老忽
然对身边的一个护士这样说:我想,一个人一生中总会有许多
遗憾的事情。我这辈子就对不起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前妻。我
们结婚后没几天我就离开家乡参加了革命;把她一个人扔在
了家里。出来后不久,我给她写封信,告诉她我是冒着生命的
危险革命的,今后能不能活着回去还很难说。我不忍心让她等
我,怕白等了,就劝她改嫁。我说得很诚恳,她也是个实诚人,
很快就另嫁了人。后来我听说她在生小孩时难产,死了。
“真对不起她呀!”
黄老重复地这么说着,他沉默着。他一定想得很多,很多
少许,他又告诉护士“:我写过一首题为《思亲》的诗,那是
年的一天夜里,天气很冷,很冷,阵地上空空荡荡,我成
夜睡不着,想起了远方的前妻,当时我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在冰冷的茅草屋里写下了这首诗。”
他说着便仰起头,很流畅地背诵了起来:
大雪纷飞冻难支,
衾单炕冷晓更迟。
长夜不眠忆往事,
铁石征人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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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念得很慢。显然他的思绪走进了难忘的往事中⋯⋯
老年人总是会想许多事情的。黄老又说起了他的母亲。他
对护士说“:我还写过一首《梦母》的诗。那是在‘文革’中,我被
关在班房里,事情少了,想的问题就多了,母亲的形象时常出
现在眼前。一天夜里,我梦见母亲在埋怨我,骂我把她忘了。梦
醒后便写了这首诗。”
他又念起来了:
梦旧故里看亲娘,
亲娘见我惊倒床。
欲哭无泪望穿眼,
欲言无语思断肠。
面沉怒色示指责,
为何更早不还乡。
他确确实实在做梦。因为母亲早已经下世了。他想见她,
却晚了。唉,为什么早些年他就没有想到回乡去看看她,太遗
憾了,一切都晚了。
年迈的黄克诚大将在思念妈妈⋯⋯
最后一个生日
年深秋的一天,太阳透过玻璃窗,射进病房,照在黄
老身上,象铺了一层柔和的金毯。这是黄老解除“监护”回到北
京的第 次住院,也是最后一次住院。他躺在病床上,借助
呼吸机平稳地呼吸着,脸上浮现着安详而轻快的表情。
不过有一丝笑容露在眉宇间。
“黄老今天气色很好。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儿吗?”几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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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床头经过的医护人员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今天是黄老八十四岁生日,下午是探视时间,全家都来
祝贺”
“就他家里人来?还有其他什么祝寿的活动吗?”不知谁这
么问了一句。
“黄老过生日从来不告诉外人 知道他生日的人他也一律
谢客。这些年他在病房里过的生日少说也有七八次,每次都是
这样。”
医务人员对黄老的做法是钦佩的。他们都是经过大世面
的高干病房的医生、护士,见过某些人在病房里兴师动众、大
张旗鼓祝寿的热闹非凡的场面。相比之下,黄老就显得“寒
酸”多了。他过生日都是自己掏钱买点生日蛋糕,由他切开(有
时他病得难以动手就请护士或由老伴唐棣华切开)分给大家
共享记得有一次 单位特地在一家饭店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生日宴”,被他谢绝了。何必那么铺张浪费呢?脱离了群众,
使人民对我们敬而远之 生日活动过和再热闹、也是空虚的
他总是这么认为
下午,探视时间到了。病区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黄老的夫人、儿女及小孙子们提着两盒大蛋糕走来了。小孙子
黄健一下子扑到爷爷的床头,抓住爷爷的手,对着爷爷的耳朵
奶声奶气地喊 爷爷 祝您生日快乐!”夫人和子女们也一一
贴近黄老耳朵祝愿“:我们看您来了,祝您快乐!”黄老戴着呼
吸机不能说话,只是摸索着握住伸过来的手,脸上始终挂满微
笑
医务 员也过来向黄老祝愿黄老同样一一握着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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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他握得很有劲,不能说话,所有的话语都在这紧紧地相握
之中了。他握着每个人的手就可以辨别出他所熟悉的每个医
生、护士。同志们脸上挂着泪还接受着黄老的相握,难道他们
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黄老做了个手势,唐棣华明白黄老的用意,她带孩子们走
出病房,在休息室切开了两盒蛋糕,一一分给病房的医生、护
士们,说:
“谢谢你们对黄老的精心治疗,你们辛苦了!”
黄老听着,脸上挂着微笑。不过,人们还是看出来了,他的
眼眶里流出了泪⋯⋯
这就是黄老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黄老离开人们远去了,历史翻过了一页。但是它所记载的
这一切,将永久地铭刻在人们心中!
黄老,人民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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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清白在人间许光达大将几件往事回忆
任 文
是对将军的怀念?是寄托人们的哀思?还是激励后人?
清 我明时节,笔者照例来到北京西郊八宝山,在那里
们老司令员许光达大将安息的地方,又献上一朵小白花。
微风吹拂。摇拽的白花频频点头。
我的心也随之颤抖⋯⋯
戎马倥偬一生的将军,是被林彪“四人帮”以莫须有罪名
迫害致死的。但是岁月流逝,没有割断人们对他的怀念。此时
此刻,将军身居高位不居功的情操,时刻与人民同甘共苦的品
格,清正廉洁的大将风度,还有那坚强的党性原则,又一幕一
幕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还是当年的五伢子
共和国成立第三个月 年的 月,经中央军委批
准,将军从北京乘南下的列车,回湖南老家探亲。
在长沙,将军稍作暂歇,便在前来迎接的侄儿许林云陪同
下,直奔家乡萝卜冲。
多年,将军无时不在思念家乡亲人,眷恋养育自己的
那片黄土地。今天,如愿以偿,将军显得格外高兴。在东山镇
渡口 这是将军当年常来的地方,他停住脚步,望着奔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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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的浏阳河、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渡口处,人群躜动,乡长带领一些乡干部、群众,还有将军
的亲属,正迎候将军远道而 个大来。一幅横标,赫然写着
字“:热烈欢迎许大将军光达荣归。”显然,家乡人民是做了准
备。
此时的将军,也别有番心情:从普通农民的儿子到司令
员,要是没有家乡的养育、党的指引、无数革命先烈流血牺牲,
个大字那会有自己的今天?面对 的横幅,众乡亲的张张笑
脸,将军的眼睛湿润了“:快,快把这条横幅撤下来。”
“撤下来?”乡长有些不解地问。
“是的”。将军深情地说“:我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当了
官以后回来还是老百姓⋯⋯”
“好,冲这两句话,你还是当年的五伢子(许光达排行老
五,乳名叫五伢子)。”乡长见将军说得实在、恳切,只好让人撤
下横标。
将军到家了。他先拜见了二老双亲,又慰问了亲朋好友。
第一顿饭相当丰盛,嫂嫂特意做一个蒸火焙鱼 那是将军
在家时最喜欢吃的。
饭桌上,将军想起忘年之交 王二伢子。小时候他们常
在一起玩“占江山”。
“怎么没见到王二伢子王二哥呀?他在那里?”将军关切地
问。
“就在咱们家的隔壁。”家里人告诉他“:想必是有什么事,
没有过来。”
一个快嘴的细伢子说“:他怕见到你,不敢过来。”
“我去看他。”许光达放下筷子,请大哥带路,领着儿子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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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滨去看王二哥。
王二哥正在院子里干活。听到有人亲切地叫他王二哥,急
忙放下手里的活,见是许光达,赶紧上前叫一声“:这不是五哥
吗?”
二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过的‘占江山’吗
“那还能忘?都是 多岁的人了,如今你当了大官,还想
起小时候的事?”王二哥朴实地笑了。
“爸爸。”站在一旁的许延滨不解地问“:什么叫‘占江山’
呀?”
许光达说“:这个,你还不知道。‘占江山’是一种游戏,可
有意思了,小时候我常和你王二叔在一块儿玩。”说着,许光达
挽起衣袖,和王二哥当场表演一番‘占江山’。
两个大人雅兴正浓,表演得逼真;许延滨看得开心,院里
的孩子们也蜂拥般地围拢过来⋯⋯
故乡的山水是美的,故乡的人民更亲切。可将军惦记着大
西北二兵团的战友。那里还有艰巨的任务 剿匪,建立新生
的人民政权。尽管二老双亲、兄嫂和家乡人民一再挽留,将军
还是提前 天回到大西 他的指挥位置,战斗的地方。北
在授予大将军街的时候⋯⋯
月年 日 周我军建军 年之际,国防部举
行盛大招待会,这本是值得庆贺高兴的时刻。可许光达参加完
招待会回到家里,却沉闷不语。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细心的夫人邹靖华终于摸透了他的心事:
原来,许光达在国防部举行的招待会上,听说有 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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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同志志将被授予大将军衔,自己是其中之一。他觉得,那
当之无愧,自己不算够格。几十年来,在党 自和毛主席领导下
己是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贡献,可党和人民已经给自己
周逸群、很高的荣誉 比起并肩战斗的老战友 孙一中、段
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战士,他们献出了昌德、柳克明, 宝贵
生命;而党却把自己培养成共产党员,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
领,如今又要授予大将军衔。许光达心里不安啊!
许光达越想越内疚。他提笔连夜给毛主席和中央军委写
恳切希望信,很据自己的德、才、资等实际情况 拿掉一个星,
评为上将较合适。
党和人民自有公论。党中央和毛主席根据许光达的革命
经历和对党和人民的贡献,仍决定授予他大将军衔。
授这么高的军衔,一般人看来是求之下得的。然而,对这
位共产党人却不止一次对家里人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讲:“我这
顶乌纱帽,是建立在我的多少下级、战友血汗之上的,他们长
眠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我这个幸存者今天得到很高的荣誉
一将成功万骨枯’啊!”
治疗风波
张福星教授怎么也没有想到,为许光达大将手术治疗眼
病,会引起一场风波
那是 年夏。许光达患眼疾住进解放军总医院治疗。
将军有病,自然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经过研究,任务落到眼
科一级教授张福星身上。为尽快治好将军的眼病 多岁的
张福星,查阅了大量国内外有关资料,制定一个周密、切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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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的治疗方案,并报有关部门批准。
手术开始了。尽管张教授倍加小心,还是碰伤了将军的眼
角膜,使许光达的眼睛一时红肿起来。
出了“事故”,这是谁也没预料到的。医院领导压力很大,
张教授更是忧心忡忡,生怕没法交待,被扣上一顶什么罪名帽
子。
果然不出所料,这事惊动了上边。当时的中央保健局作了
三条批示:一要追查责任;二要许光达立即转到北京医院治
疗;三要写出事故报告。
危言耸听!面对中央保健局的三条批示,将军不假思索地
也作出三条回答:一是坚持不转院,仍然在解放军总医院治
疗;二仍请张福星教授治疗;三是不要追查责任。
在那种情况下,许光达不责怪医护人员,而是体谅他们,
支持他们,多么难能可贵!他语重心长地对有关人员这样说:
“如果一个普通干部手术中出了这么一点小毛病,也会这样追
究责任吗?没有必要嘛!医院的专家为我们治疗是精心、周密、
尽了全力的。政治上我们对他们要信任,有这样或那样的疏忽
是难免的。且他们年纪又那么大,怎能责怪他们呢?如果你们
保卫部门一插手,问题就复杂了,人家还怎么工作?”
三条回答,就象一颗定心丸。总医院领导悬在心里的石头
落地了,张福星教授也解除了疑虑,很快,许光达的眼睛被医
治好了。而将军回答的那三条 支持理解医护人员工作,至
今还被人们传为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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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弟弟是被饿死的
本来,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该过早的离开人世。也许
是将军的“固执”,或者说是不近“人情”,限制六弟许德 天强
内离开北京,致使他在返家途中活活饿死。
说起来令人痛心。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年轻的共和
国连遭天灾人祸,陷入了空前的粮荒。往日静谧的装甲兵大
院,一时间变得乱哄哄 一些机关干部的亲属纷纷从各地
逃到北京,住进大院找饭吃。
面对这种纷乱局面,许光达主持召开装甲兵党委会,作出
这样一项决议:困难时期,干部们应做好工作,不要让亲属来
京长吃住;已经来的,要动员其回去。以后,凡是来探亲的干部
亲属,只允许 天。”住
党委决议公布了。恰在这时,许光达的四弟许德富和六弟
许德强闯进装甲大院。他们饿得挺不住,也是来找饭吃的。
白天,许光达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晚上回来还没坐稳、
四哥和六弟就向他唠叨起来:不是我们告她(指许光达夫人邹
靖华)的状,她说装司党委有个什么决议,让我们只住 天就
走,就 天哪!我们不信,难道司令员的哥哥、弟弟也只准住
天?
“是这样,这不怪她,大家都要这样做。执行党委的决议,
司令员的家也不例外。”尽管许光达耐心解释,哥俩还是听不
进去“。你是司令员,又是中央委员,装司就属你官大,你不发
话,谁也不敢撵我们走!”哥俩没有理解哥哥的心情,话没说
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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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哥俩谁也没睡好觉。他们想不通:第一顿饭只做两
炒白菜,煮黄豆。难道将军的家真的这般困难?第个菜 二
天一大早,走进厨房,打开厨柜细看,全明白了。炊事员张师傅
告诉他们:全部吃的都在这里,平时一菜一汤,他哥俩来了,算
是优待,加个菜:黄豆算营养品,专供首长的,每个月只 斤。
实话对你们说吧。首长定量有限,来的客人多,粮食不够吃,只
好吃代食品。张师傅边说边把一些自做的代食品拿给他们看。
百闻不如一见。哥俩觉得不该这时来北京,更不能让兄弟
为难,决定明天就走。
“怎么,明天就走。”许光达见哥哥弟弟流泪了,心里实在
过意不去,内疚地说“:有什么办法呢?困难时期,党和国家领
导人同联系人一样,共度难关,咱们还有啥说的?”
哥俩就要离开北京了。许光达夫妇让炊事员另加两个菜,
把仅有的一瓶酒也拿出来,为兄弟饯行。临上车前,又拿几件
衣服,还有几十斤全国粮票,然后,亲自送他们到火车站,目送
哥俩登上火车,将军心里一阵酸楚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将军接到秘书报告:六弟许德强病倒
在安阳火车站。怎么办?许光达知道弟弟的身体,估计是饿坏
了,就立即派人把他接来,送到解放军总医院,经抢救无效死
亡。为了弄清死因,医院征得将军同意,解剖了许德强的尸体,
没有发现别的疾病只见他的胃全都萎缩了,那是长期挨饿造
成的。
许德强是饿死的。他是将军的弟弟。
对此,许光达也不是不清楚,假如六弟硬留下不走,自己
睁只眼闭只眼,以治病为名,让他在京多吃住些日子,也许不
会出现这种结局。然而,严于律己的将军,率先垂范的中央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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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是绝对做不出有悖于党心民心的事。他考虑的是党的事
业,心里装的是全局啊!